“你若心疼,午膳可省。”他看穿了我的想法,好笑地瞅着我。
我张了下嘴未能言语,起身离开溪岸走远几步坐下,目视它方。吵了又有何用?在他看来不过是弱肉强食,人饿了自然需填饱肚子,他若有我方才的悲悯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他在溪里扎鱼,扎上五条后返岸,捡拾树枝与打火石燃火架烤,他的野外生存能力令人惊叹!
鱼儿烤得很香,我却食不知味,囫囵吞下一条不再进食。明明仍饿,却不想再取。鱼儿生前轻闲吃食模样堵了我的胃口,心里不是滋味。
“德亲王”胃口很好,将另四条鱼食入腹中,食罢以溪水漱口,倒在地上闭目养神。
我怔怔地望着泛闪光泽的溪面,脑袋里空空的,呆坐了会儿后鬼使神差的蹲回溪岸。不晓得为何蹲回,脑袋似被催了魔咒茫然的瞅着在水中游来游去的鱼儿。
不经意间瞥见右方较远处聚集许多红色,好奇移去,只见数条鱼儿你嘬我一下、我嘬你一口。“咦?我顿发疑音,心道这鱼儿也会打架?
红鱼挤来挤去,争抢十分激烈,一抹金色在鱼与鱼挤动的缝隙间隐约可见。何物有此魅力可令闲鱼争抢?一面想着、一面卷起袖子将手探入水中。我一靠近,鱼儿们当即摆尾闪至一旁。红影去,金物赫然入目,竟是一块腰牌!
疑惑滋生,想也没想便将腰牌捞入手中带出水面。端详,这腰牌怕是在水中浸泡了不少年月,以至于金漆斑落所剩无几,牌上红绳被腐蚀的软烂不堪。腰牌正面刻着一只大大的“禁”字,将牌翻转,当背面所刻物入目时我当即惊愕的瞠圆了眼睛!栩栩如生的雕刻太令人过目不忘,逼真之兔跃然眼帘!
腰牌上的兔子与玉兔雕像重叠,竟是如此吻合!这……这……难以置信,将腰牌前后左右仔细检查欲找出新的线索。只可惜岁月太大,腰牌上唯有“禁”字与兔子可看清,其余均十分模糊。
这腰牌显然非寻常百姓所有,“禁”字何意?莫不是指禁卫军?玉兔莫非是一个国家的标志?“凌筱落”莫不是遗失在外的皇亲国威?此三个念头争先恐后浮现脑海,现罢,我手心里顷刻间渗出热汗。不……不会吧……
正惊于自己的想法,手中一空唤回心神,忙仰首望,只见“德亲王”将腰牌托在手中端详。我迎视阳光,他背对,在我因刺目转首的那一瞬似乎在他面上看见了惊讶,可当我倾身躲开刺阳确认时什么也没有,他还是那副老神在在、似笑非笑的模样。下意识揉目,莫非是我眼花看错?
“德亲王”看罢腰牌未还给我,而是将它朝襟内揣去。见状,我心一急,脱口阻止,“还给我!”
闻言,他动作稍顿,随后将腰牌揣入怀中,拿出手摸着下巴意有所指的问道,“凌姑娘有兴趣?”
他无心还我反将一军,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异常!欲要回腰牌又不想被他逮住把柄,若不要心中疑团得不到拨解。眉头轻蹙,暗自咬唇,几经挣扎终放弃,牵动唇瓣露出浅笑,回道,“民女只觉好奇。”说完,站起身来,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平和一些。
他微一挑眉,不露声色,走回原位穿起靴袜。
见状,我收拾激荡心绪随他沿河继续前进,临离开时顺溪上望,那长长一道溪流没有尽头。腰牌,是从山上随波逐下的吗?这山中之水又与哪些地方的水流相互通连?
下游路途漫长,行不见头,除露宿首夜遇猛虎外再不见其它猛兽,两日后烈明野率领的一部分随从找到了我们。
回到安营处,远远地便瞧见负手而立朝我方凝望的烈明野。我一面行走、一面将他从头打量至脚,他未受伤,毫发无损!
见到我,他眼中迸射出狂喜,虽一闪而逝,却将他的心情传达给我。我轻轻一笑,没有言语。待我们走近时他朝“德亲王”行礼,“德亲王”含笑点首,直朝龙帐而去,我随后,烈明野则立于原地不动,继续坚守他的岗位。
入帐,皇上正坐在榻上龙眉深锁,庄妃为他按揉太阳|茓。闻声,他二人同时朝帐口看来,见到我与“德亲王”即刻喜形于面,皇上更是起身大唤,“七弟!”
“德亲王”笑吟吟走上前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皇上大步下榻,握住他的双肩上下打量,一面打量、一面笑点首。
庄妃走至我身旁牵起我的手,我会意,随她出帐。与烈明野呈反方向而行,约行四米,她停下脚步,心有余悸的向我询问两日来的情况。我将经过讲述,唯一省略了那块腰牌。听罢,她面露惊险,低赞,“‘德亲王’不亏为‘龙朝’第一勇士!”
我“嗯”了声,未多言语。静默了会儿,闻她另道,“下月15乃皇上的寿辰,本宫欲献歌舞,却不知应着何衣适当。”
闻言,我不加思索的回道,“娘娘天生丽质,不论着何衣均光彩照人。”
她先是一愣,而后笑弯了眼睛,抬起青葱玉指在我唇上轻点,说道,“你这张嘴,越来越会讲话了。”
“民女只是实话实说,绝非恭维。”她美若天仙,胚子好,就算着乞服一样夺人眼目。
“本宫要牢牢抓住皇上的心,你可懂本宫之意?”
一句长短适中的提问令我心激凛,暗道她终于露出了谈话的真正目的!我没有言语,睫毛轻垂不与她精打细算的眸子对视。她想让皇上只专宠她一人、想为皇上诞下龙子、更想母仪天下,我岂会不懂!
垂睫半晌,我重新迎视她的目光,困惑问道,“为何是我?”宫中有专门为嫔妃制衣的裁缝,与我说此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牵起我的手放在掌心,一面拍抚、一面笑言,“本宫请人算过你的生辰八字,你是本宫命定的贵人。”她说得轻松平静,丝毫不觉暗自调查别人有何不妥。
她定了心,我却浑身发冷,冻彻心扉!内心惊愕,面上却只敢露出呆傻。于心暗骂,好一个庄妃,我待她不薄,她却背地里将我拖下浑水!还嫌我的生活不够乱吗?!
“瞧你这呆傻的模样,不愿成为本宫的贵人?”她轻戳我额头,笑得那样甜美,说出的话却叫人寒心!
“不,不是……民女只是一时受宠若惊……”我蠕动嘴唇喃喃低语,声音走调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呵呵,距皇上寿辰还有一月,你好好帮本宫想想着衣之事,本宫要与从不同,别出心裁。”
我木然点首,心凉透。这是个大火坑,若事成博得皇上专宠我自然功不可没。若事不如意呢?我的下场又将是何?
庄妃那绝色容颜此时在我看来甚是丑陋,连带她的笑容!“蛇蝎美人”,此四字顷刻间遍布脑海!
她接下来说了什么记不清,我如何回答更是云雾缭绕,只晓得她让我去看看穆柳絮,我便忙不迭的离了去。
立于穆柳絮帐前用力甩首,将庄妃的魔音从脑中驱逐,调整心绪,掀帐而入。穆柳絮侧躺在榻,背冲我。闻脚步声,她转首后望,看见我时先是一愣,而后猛地坐起,惊喜相唤,“筱落!”
“穆姐姐。”我露出微笑,走至榻边落坐。
她拉着我的手将我仔细打量,打量完毕问了与庄妃同样的问题,“这两日你去了哪里?”
我重复讲述,当提及“德亲王”时她眼中明显露出痛与恨,握住我的手也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我反握住她,心疼道,“控制自己的情绪,微服之日还很长,且莫折磨了自己。”我无法劝她节哀,因“德亲王”,她失去了相公与腹中孩儿,这伤痛与怨恨绝非短日可消,任何沉痛之伤均需时疗。
她没有言语,红了眼眶,眨一眨睫毛将脸别向一旁,唇瓣抖动。
“快躺下休息,养好身子方为上策。”我握住她双肩将她轻轻地推倒在榻,拉高薄被盖至她心口部位。
她阖目点首,一滴晶莹泪珠淌下眼角。我伸手为她拭去,望着湿润的指尖眯了下眼睛,小苍炽健健康康,比起失去骨肉的她,我已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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