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叫道:“张主任——”一个“任”字无比长无比的悠,仿佛企图勾住一个散漫的魂。他定神一看,原来是钟琪鸿,正在漫无目的地左瞧右望,朝他招着手。他一见无躲处,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你来夜市……”嘴角隐现着抹之不去的浓愁,在见到他的的那一瞬间,拎成了一丝轻怨,
“你也是……”此话一出口,他不觉有些好笑起来。自己突然来夜市不正常,可是她来夜市并不能说是不正常。
“无聊。”
“我也是。”
“张主任,要说你无聊一定是骗人。你这叫无事不登肮脏地,有事才到夜市来。”
“唉……”他不禁长叹了口气。双眼四处游走,身子浑然不自在。
“走,吃点夜宵。”她说,“唉……”自从吴智一气离开医院,又是几天不朝面,她只好找到吴智常来的夜市了。她觉得即使找不到,听听喧嚷的闹市声,心头也会好过一点儿。没有想到冤家路窄,居然遇到了张权禄。
“就我们?”
“难道不行?你是我表姐的那位,难道不行?”她口气的轻松总掩盖不了隐现在眉间的轻怨。双嘴角往下吊,看似没有半分快意。张权禄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女孩,一丝快意从眉间一闪即逝。
原来你早知道呐。他心里低呼。她看着他,难为情地笑笑。一阵变幻莫测的笑后,满脸微笑道:“那天实在是……啊……实在是……”
“呵呵呵呵,那天,哪天?”他故作陷入漫长的记忆,仰望着夜空好一会,“呵呵,早忘了。哪天是啷子情景,你说说看。”说着说着,他竟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进小吃摊的,而且竟然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身旁的小恋人成双成对,不由又慨叹了一下。招来了无数又暧昧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瞟,他有点儿不自在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扑扑的,一定非常别扭。
他俩一边等着上夜宵,一边闲聊。两人闲聊间,不时目光四处游离。
“你见过他吗?”她突然问。
“哪个?”
“还有哪个?就是他啰。”
“哦……哦……”他故作沉吟了半晌,暗想不作弄你一下下才怪呢。“哦……他啊……见过见过。”
“在哪里见过?”她看到分诡异的神情,有些半信半疑。
“不哄你!”他话一出口,对自己的表演深感得意。于是他编起了一个经历:“刚才,就在刚才。路过那条街。”
她打断了他的话:“哪条街?”
“就是那条街。那街就在那条河上。”
“那条河?”
“南眳还能有几条河?”他看到她脸上一遍激愤,心里不由暗喜。“就是那条街。”
“后来咋个些哰?快说!”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拧出了几条血印。他赶快说你也用不着这么狠呐,我又不是他。他哪里想得到,这时,张权禄在她眼里就是他。“快点说。老实交待。居然到那条街上鬼混。”
“我看到他跟一个女孩面对面低声细语,似乎在谈点啷子,最后提到了厕所提到了钱。没有想到那条街,厕所和钱关系如此密切。”他一边忍着痛,一边煞有介事地说。
“钱?厕所?”好似乎冷静了许多,“真的只有钱和厕所?啷子意思?”
“我也不清楚。不过……然后……”
“然后又咋个些哰?快说!”
“然后……然后我不就到这点来哰。以后,以后真的不晓得他们谈得如何哰。”
“真的是谈厕所和钱?厕所和钱能搭上边吗?”
“真的。”他又说,“不过那条河的上游,夜晚我也走过。真可以说得上游灰蒙蒙的,说不出的浑道不明的暗,说暗其实又有点明,明明暗暗难说清。”
“真的?”她把碗狠狠一掇,“你吃倒起,我走哰。”说完,急冲冲跨过那几行小恋人的坐处,东倒西歪地朝南眳河方向跑去。
他暗自为自己的壮举高兴,本来不甚可口的怪噜饭,吃起来似乎也异常地香。但不知他因此埋下了一条不可饶恕的罪,等到知道这罪过时,不知还笑得起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