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火盆撞住门框,炭火飞溅,热流四荡.整个大庭内,火星满地。
宋五湖在间不容发中,藏入内庭门后,一声长啸,转身便追.
前庭本有十来个人,正在痛饮老酒,这时同声呐喊,拿东西向天井中急奔。
黑影不上屋,奔入了内间.捞起一床棉被把祝娘子包住挟在臂下,从旁破壁而出,奔入庄侧密林。
宋五湖已找到一把宝剑,追到后庄门,他却没想到黑影反而窜入内室,破壁而逸。没截住。
木板壁一响,他知道要糟,立即飞身上屋,追出庄侧,眼看黑影入林,追之已是不及。
他怎能罢休?一面追一面叫:“王八孙子.留下万儿宋爷要追你上灵霄殿,活剥了你的皮。快留下人。咱们交个朋友。”
林中传出一声哈哈狂笑,苍劲的声音说开了。
“哈哈,采花虎胡琛,你改了二十年的姓,怎么永远把祖宗卖了?”
宋五湖大吃一惊,顺声追入林中。林中积雪,人经过时触动枝叶,积雪碎坠,极易暴露行藏。一跑一追,转瞬即下去三五里。
两人的轻功都够高明,前面的黑影略高半分,但带了一个人,便两下里拉平。
宋五湖始终没拉近一两丈,心急之下,大叫道:朋友,留下万儿,你既然摸清太爷的身份,定不是无名小卒,为何鬼鬼祟崇?”:黑影也高声回道:“好淫贼,你躲不了,二十年你龟宿在王府,仍然无恶不作,丧心病狂。哈哈!你等着。你的师兄闪电手许炳虽比你好不了多少,但他从未犯淫戒,他正因为你胡作非为而深痛恶绝,会来找你的。记得邪道魔君江湖客尤世贤吗?他找了你二十年,却只道你流浪江湖,亦没想到会隐姓埋名龟宿王府,你准备了。他会找到你的,他曾经发誓要擒住你剥皮抽筋哩。哈哈!你的报应快了!快了!”
宋五湖愈听心愈寒。毛骨悚然。他的真名号采花虎胡琛,乃是“两正”的第二人闪电手许炳的师弟。由于他好色如命,闪电手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他仍不知改正,照样采花做案。闪电手怒不可遏.发誓要擒住他治以六规。
另一个使他改姓埋名的原因,就是被江湖客所迫。江湖
“哗啦”一声,火盆撞住门框,炭火飞溅,热流四荡.整个大庭内,火星满地。
宋五湖在间不容发中,藏入内庭门后,一声长啸,转身便追.
前庭本有十来个人,正在痛饮老酒,这时同声呐喊,拿东西向天井中急奔。
黑影不上屋,奔入了内间.捞起一床棉被把祝娘子包住挟在臂下,从旁破壁而出,奔入庄侧密林。
宋五湖已找到一把宝剑,追到后庄门,他却没想到黑影反而窜入内室,破壁而逸。没截住。
木板壁一响,他知道要糟,立即飞身上屋,追出庄侧,眼看黑影入林,追之已是不及。
他怎能罢休?一面追一面叫:“王八孙子.留下万儿宋爷要追你上灵霄殿,活剥了你的皮。快留下人。咱们交个朋友。”
林中传出一声哈哈狂笑,苍劲的声音说开了。
“哈哈,采花虎胡琛,你改了二十年的姓,怎么永远把祖宗卖了?”
宋五湖大吃一惊,顺声追入林中。林中积雪,人经过时触动枝叶,积雪碎坠,极易暴露行藏。一跑一追,转瞬即下去三五里。
两人的轻功都够高明,前面的黑影略高半分,但带了一个人,便两下里拉平。
宋五湖始终没拉近一两丈,心急之下,大叫道:朋友,留下万儿,你既然摸清太爷的身份,定不是无名小卒,为何鬼鬼祟崇?”:黑影也高声回道:“好淫贼,你躲不了,二十年你龟宿在王府,仍然无恶不作,丧心病狂。哈哈!你等着。你的师兄闪电手许炳虽比你好不了多少,但他从未犯淫戒,他正因为你胡作非为而深痛恶绝,会来找你的。记得邪道魔君江湖客尤世贤吗?他找了你二十年,却只道你流浪江湖,亦没想到会隐姓埋名龟宿王府,你准备了。他会找到你的,他曾经发誓要擒住你剥皮抽筋哩。哈哈!你的报应快了!快了!”
宋五湖愈听心愈寒。毛骨悚然。他的真名号采花虎胡琛,乃是“两正”的第二人闪电手许炳的师弟。由于他好色如命,闪电手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他仍不知改正,照样采花做案。闪电手怒不可遏.发誓要擒住他治以六规。
另一个使他改姓埋名的原因,就是被江湖客所迫。江湖客尤世贤正是“两邪”之首,有一次,采花虎在来州府做案采花,被山东道的侠义门人迫及,他竟冒充江湖客,将侠义门人赫跑。后未这事终被揭穿,江湖客盛怒之下,追踪天涯,要捉他剥皮抽筋。这一来,他赫得远走云南做山大王,最后仍是忧虑害怕,乾脆进入了王府,果然平安了二十年。
黑影揭了他的底牌.他赫得连打冷战,心中更急.必欲诛之而后安枕。
他因此尽了全力赶,快到谷口了,相距仍是十余丈,自费劲,后面赶来的手下,还在一里之后哩。
“朋友,你是谁?”他仍想套出口风,以便日后设法解决.
“你猜我是谁便是谁。”
“王八鬼孙,停下,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老夫没空,而且也懒得和你这人面兽心贼打交道。”
“太爷捉住你,要将你零刀碎剃,方消今夜之恨。”
“你还不配,废话!你像在吠。”
“你敢留万,大爷定能辨到。”
黑影已快出谷外了,突然长笑道:“别再套话了。告诉你吧!喏!老夫武林浪子上官罡,谅你不会陌生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人,大庭中那一掌,你吃得消?滚回去!免劳贼驾相送,不然前面积雪甚厚,老夫必定埋葬了你。”
宋五湖心中一懔,脚下发软。站住了。
在中原过去出了两位英雄人物,人称中原双侠。原是师兄弟两,与武林八大高人齐名,但他们极少离开河南左近,老大叫武林浪子上官罡,老二笑阎罗甘弘。不知怎地,三年前师兄弟两闹翻了,不知所终。
中原双侠的足迹,活动在河南工政司境内,凡入境闹事的人,不落在他们眼中便罢,落了眼准是凶星照命,万无生理,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老大上官罡医道极为高明,老二则心狠手辣,两人反脸的原因,乃武林中的一大秘密。
宋五湖一听对方是上官罡,心中发毛,他强迫自己不相信,自已不是接下他一掌了?但再一想不由他不信,那一掌对方还是借劲退到火盆旁,故意让他有机会离开祝娘子,不然一掌伤人,后面的祝娘子必被波及,不被撞死也被撞伤。
他站住了,前面的上官罡也止了步,回身说:“姓胡的,你好好活着,日后自有人前来找你,看你的心肝是黑是红,再见了,后会有期。”
音落人闪。像一道轻烟,冉冉而没.
宋五湖只看得毛骨悚然,这才是武林浪子的真才实学,云势如电,冉冉而逝。
翌日午夜,回龙古刹的方丈密室中,两黑影坐在云床上正用传音人密之术交谈,其中之一是惠安大师,另一人是失踪已久的宫老爷。
“此行可能困难甚多,确是辣手。”宫老爷说。
“别顾虑太多,将人救回岂不完事?”惠安不以为然地说。
“不行,永春日后必须堂堂正正做人,而且平冈村的人亦不敢牵累,象你我行云野鹤,当然无妨他却不能隐居化外以了余生。”
“你怎样打算?”
“找到永春之后,我带着盗来的档案,夜入布政使府衙,替他申冤。着永春到衙投文之日,在堂下呼冤,双管齐下。”
“此法可行,你何时起程?”
“明早,今夜请将我的度碟准备好,我已盗了十余张空白路引,事不宜迟。”。
“早已准备停当。”
“祝娘子那儿,千万小心,千寻石室固然可靠,亦须多加留意。”
“这并无妨过两天我带一个丫环入室陪她,唉她……”
“我走了,五更后见,我得将打算告诉祝娘子。”说完,悄然闪出、向千寻石室方向一闪而没。第二天,一个老和尚踏漫天瑞雪,直奔宝庆府,过了府境,改为昼伏夜行,奔向武昌府。
可惜!他扑了个空,永春在长沙接到武昌府布政使大人的公文,投入另一群犯中,取道常德押往西北充军去了。
他在武昌苦等,始终没等到永春解到,花钱向公门的人打听,毫无结果.只知人还未押到,等到来年初春,到底被他打听出人已押往西北,他绝了望,一咬牙,便动身向西北赶去。
人海茫茫,天下奇大,他一个孤身老和尚,到何处去找?从此,他走遍了西北边陲,流浪异乡,年复一年。西北的风沙霜雪,在他苍老的面容上,更刻划上无数岁月的遗痕暂且不提。
且说中原在石窟里。年复一年,六年了,两千多个白昼与黄昏悄悄地过去了,但洞中却观不到一丝日月星辰的光芒看不到春夏秋冬,冷,是洞中唯一的气候。
在溢水的洞窟中,不时可以捞到一些青绿的水草,这就是师徒两人的蔬菜。白鳝鱼,便是他们的粮食,六年来,洞中亦有不少改变。
他们所开辟的石洞,已经超过了四十丈。
十五岁的中原,已不能再称“小”了,由于白鳝鱼是最好的养品,他身材已将近六尺之高,浑身肌肉隆起,像一头猛狮,只是其色梨白如玉,看去并不健康,因为缺少阳光。
人长大了,面容也变了,剑眉斜飞入发,一双俊目奇大,黑白分明,光耀如同午夜朗星,玉雕态也完全消失了。
玄阴书生仍是那么狞恶凶猛,未现丝毫老态。
这天,中原单手运杖,“叮”,一声脆响,Сhā入半尺,这根杖,只余下三尺长短啦,他们辟石的方法,是一方一方打洞,一方一方斜向击落,速度不慢。
已打好一排孔,他放下杖,突然吸入一口气,一掌斜拍,“噗”一声轻响,三尺见方的巨石,突然跌落在地。
后面的玄阴书生哈哈一笑,抓起巨石说:“原儿,掌力像这样练,要是再过十年,可以用手开山呵呵!念一首张芸词给我听听,”“师父喜欢那一首?”
“该打!还不知我喜欢那一首?”“题岳阳楼的卖花声。”“这才像话。”说完,扛起大石向后走。
中原举起铁杖,“吁”一声Сhā入石洞,吟道:“木叶下君山,空水源漫,十分斟酒欣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醉袖抚危栏,天谈云闭。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处处,应是长安。“吁”一声,他又Сhā入一杖。二十丈后突然“噗”一声响,玄阴书生的石头落地,回头叫:“原儿,再来一下重的。”
“叮”一声。中原用力击出,没壁两尺。“快了!天!”玄阴书生狂叫奔到。
“师父,什么快了”。中原茫然问。
响声清脆,不再沉闷,最多还有丈余。咱们可见天日了,快!咱们不再开大洞,只辟两尺宽五尺高的小|茓。”
中原狂喜,拚命运枚向石壁攻去。打入五尺,两人都疲乏了,便拖出一条已准备好的白鳝,和一堆水草。坐在碎石上大嚼。
中原一吃,一面问:“师父,出困之后,你老人家可否到徒儿家中长住,让徒儿多亲近孝敬几年?”
“呵!你来免太天真了,你瞧我这付长像,岂是能安居纳福之人?告诉你?我是个亡命之徒。没有居所,没有亲人,大明的户口黄册中,没有我玄阴书生任嵩这个人,我只能浪迹江湖。或者隐遁深山化外,不然到那都麻烦。原儿,这些年来。你的心情我清楚。”
思亲之念,乃是世上至圣至洁的情操。久睽多年,你该好好在家奉养双亲,记住我的话,江湖险恶,波奥云谲,稍一失慎,必致陷亲于不义。不孝之积。定论如何。你不可闯荡江湖,练武在于健身长寿,好勇门狠,不练为佳,免得害人害己。我一开始便走错了路,我不愿你再重超覆辙。”
“徒儿永记于心,在家娱养双亲。”
“你的功力修为,距炉火纯青之期尚遥。须好好用功。如果危难临头,我不反对你出乎自卫,但最好让人一步。玄阴真气天下之柔绝学,可禁受任何内家掌力的打击。不妨挨人两拳,自留步。“退”徒儿记得。”
“你的性情我知之甚详,外柔内刚,不屈不挠,这是我不放心之处。千万把住我的话:忍,让人一步。”
“是的,师父,忍,让人一步。”
师徒两人全力辟|茓,地方小,反而无用武之地,两人轮流发掘,进展亦是不慢。
大概过了两天,石壁的响声愈来愈空洞,这时正轮到中原运杖,他奋力击入,突觉手中一轻。
他怔了一怔,只觉浑身血脉贲张,与夺得浑身脱力,颓然倚在壁上抓大叫说:“通了!通了!”
玄阴书生抢入,伸手挽住铁杖,向后一拔。
一缕光影从孔中射入,寒风却在|茓中逸出,呼呼发啸。他突用手掌将面孔掩位,用奇异的嗓音叫道:“天日!天日天日。”
中原流出了兴奋的眼泪,喃喃地说:“六年!总算重见天日了!”
“在我,好漫长哪,将近十七年。简直是一场恶梦,这一生中,有几个十七年?”玄阴书生也喃喃自语。这们武林厅人。眼中赫然出现了泪光。
他慢慢的移开掩在孔上的左掌,贪婪地向外瞧瞧。孔外,可以看到婆裟树影,还有藤罗的映掩,显然这是一处崖壁,所以光线并不太强烈。
中原定下神,说:“师父,让弟子竟此全功。”
“且慢!”玄阴书生说着反而先坐下了,闭目沉思。
“师父……”
“别打岔,让我静静地想一想。”
许久许久,他方重新睁开双目,神色肃穆地说:“孩子我想过了,我这一生是不想再在江湖闯荡啦!这儿,也就是我安享余生的好地方。”
“师父。徒儿将不时前来伴你。”中原突用手挽住他的胳膊。喜悦地说。
“我先谢谢了,有你在我身边,可以解除我不少寂寞。让我来安置一道隐秘的门户,免得有人前来打扰。”
孔外射来的光线,可以分辨白昼与黄昏。花去五天功夫,玄阴书生开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小石门。可以向内滑动,内加石Сhā,只能由里开启,外面的不出痕迹。原先的小孔,可作为透光和传话之用。
夜来了。一条赤祼的人影,用缩骨功出了石门,走入夜幕之中,繁星满天,新月行将落下西山,这是六月初旬月一个晴朗之夜。
已经是花去四年六月了,距中原落水之日,整整六年另半个月,说长不长。
出洞的赤身人影,正是幸得不死的小中原,他现在不小了,十五岁的人,已经有了成|人的身材。
他站在山坡上,就新月下向四周打量。这儿是阎王窝偏东里余,上就第二座山拗的纵林怪石间下面约三里地,便是死寂的阎王窝河床,反射着隐隐月光。
西面,是灯光闪耀的紫阳村;西面,是黑沉沉的平冈村,灯光全无,可知那是一座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的殷实农村。三五声狗吠,打破四方的沉寂。
整个紫阳山。所有的山峰。黑黝黝地阴森可怕,一两声动人心弦的枭啼,更令人闻之心里发寒。
认清方位,他幽幽一叹,自语道:“一样的山,同样的水,真是江山依旧。可是我已两世为人童年的时光消逝净尽多令人惋惜啊!爹爹妈妈,孩儿回来了,但感上帝保佑你们无恙,不知你们头上可曾添了几许白发?”
他吸入一口气,压下怦然而动的心潮,幌身往平冈村去,急逾流星移位。他的家在村后,该有冈后欺近。他在洞里六年,一双夜眼十丈内明察秋毫,加上有新月的光,芒映照看得更为真切。
谢天谢地,家园依旧,村里景物与儿时并无异样,只是后因果木,长高了许多。
他身上没有衣裤,不忍惊动家里的人,也怕惊动邻家的狗。他心里狂跳,浑身激动得不住抖索。他在想,当爹妈发觉六年前已被淹死的爱子,却在长大成|人后重新在午夜中无恙回来,会现出怎样的神情?他自己是哭呢,抑还是笑?
他强抑心头的激动,似一个幽灵,掩近了后园.飘身进入果林“咦!大黄的耳朵怎么不管用了?”他心里在暗叫。
大黄,是他家里的鼠猎犬.晚间是在后园看守的,因为后边是山冈,易被人侵入。
“大黄!大黄!”他轻声叫。大黄永远不会问答他了,在他失踪后半年,无故倒死在后面山坡上,这时骨头恐怕都早化成泥土啦!他象幽灵一般,闪身子上了后院瓦顶,落下天井。他吃了一惊,心里惚然一震。天井中,在两侧厢房廊下,原排列着两行花盆,栽了许多花木作为盆供之用。
平时,他母亲经常亲率仆妇丫环每日浇洒整草除虫。
草木生长得十分茂盛。怎么?花没有了,只有野草,几棵罗汉松和梅杏等小树,由于没人剪修,已经成了大树啦!
一阵寒颤通过他的全身,猛地打了一阵冷战,不祥的烦感,像电流般传遍了身上每一条神经。
“妈……”他叫,但没声音发出。
他双目似乎要脱眶而出,恐怕地向四面观望。两廊和屋檐下,蛛网尘封,门窗上的油漆,削落得已不像话。
他发狂地向内庭门冲去,“呼”一声响,门闩折断,他也冲入了庭内,“妈!”他脱口而出。
“谁?”内间里传出一个老妇虚弱的声音,饱含恐惧。
“二婶,我是原儿。”他已听了是家里仆妇二婶。
“天!少爷,别吓唬我啊!我经不起风浪哪!上月里,我也曾到阎王窝为你化纸。你…你……”
“二婶,我妈和爹呢?”他大叫。
“你……你在阴间……怎……怎会不……不知?”
他像一只猛虎,冲入内间“砰”一声撞开了父母房门,怔在那里了。
“房内黝黑,但他却看得真切床上空空的,杂物堆了一地,真是蛛网尘封,似乎成了废墟。
他只觉三魂缥缈,眼前发黑,站不牢,几乎瘫倒。
天井内出现了灯光,堂屋里走出一名老妇,掌着灯从东廊走向内庭,一面叫:“二婶,怎么了?”
外面灯光一现,他忽然清醒,同时也发现自己原是赤身露体,赶忙抢到衣橱前,拉开橱门。
还好,里面堆有他爹留下的衣物,他七手八脚,找衣裤匆匆穿上,再在外面披上一袭青衫,青衫是他爹就州学舍攻读时所穿长衫,奇-[书]-网他穿上正合体,挽上长袖,抢出门外。
庭内灯光跳动,显然老仆已发觉庭门撞破,不避嫌隙进入庭内了。
对面房里,传出了二婶战懔的语音:“四伯,是……少爷的……魂回来…找爹妈……”
中原人穿堂奔出庭中,忽然出现在庭里,他叫:“四伯,我……"
话未完,庭中四伯张目结舌,恐怕万状,踉跄向后一步,拍的一声灯台落地,黑暗重临。
“你……你是谁?”四伯惊恐地叫。
中原定下神,道:“四伯,我是我是原儿,没死在阎王窝,今晚回来了,四伯。另怕,定下神,先将灯点亮。”
“你…你真是少爷?天哪!”
“真是我,我本是没死,只是被困在水下岩|茓里出不来,四伯,请拿灯,我不知怎样才能找到火呢?”
四伯大概也不慌了,他向内间叫:“二婶,将灯掌起,出来,不要怕。”
良久,二婶掌灯出现在庭中,将灯搁在神案上。两老用奇怪眼神,细细打量中原。”
他人是高大健壮了,但儿时的轮廊,仍可依稀分辨。他先发话了:“四伯,二婶,六年了,你两位老人家怎么这般苍老?不认识原儿吗?”
二婶全身颤抖,巍颤抖地向他走来。泪下如雨,张开两手叫:“天!是少爷,我,我老眼不昏,天哪!”
他抢近把住她,垂泪道:“二婶,六年不见了,好长的时光啊,我爹妈呢?”
四伯掩面而泣,痛苦道:“少爷,一言难尽,你失踪后年余……唉!教我从何来谈起呢?天哪!”
中原已在四伯的口气中,知道大事不妙,看屋中光影便知祸难已无情地降临在父母的身上了。
面对将道噩耗,他反而定下心神,将二婶扶到椅上坐下,抹去眼泪,向四伯说:“请你老人家坐下,将我爹****事详细说来。”
四伯也在旁边坐下,便将当日发生的祸事说出,最后说:“主人和主母被押解上武昌,六年来音讯全无,按理,衙坦克也应可探出下落的,但州里也无人知道实情,已换了两届知州,更无从探听了。
主人出事是天顺七年,次年新皇登极,大赦天下。主人罪名并无确供佐证,该有被赦的机会,可是至今四年余,仍是没见赦回,尤其是主母,她……”老人家咽哽说着不下去了。
是的,一个女人转解到千里外,又是犯人的妻子,如不被发给官媒卖出,也会死于沟渠,这情景想起就毛骨悚然,不必身历其境了。
中原听到母亲亦被牵累,已经神智恍惚,这时忽然大喊一声“妈”,便厥然昏倒在地上。两老手慌了手脚,捏人中拍背心,许久方把他弄醒。
中原醒后,挣扎着往门外走,说!“请两位老人家别声张。我去找宫公公一问。”
“宫公公已在你爹出事后失踪了。”
“惠安大师呢?”
“仍在寺中,他出家人不会知道尘世俗事。”
“我得找大师。”说完,开侧门走了。
回龙古刹中,大殿佛灯明亮。禅房中传出轻微的鼾息声。方丈室中,却没有灯火。
黑影飘然而至。到了方丈室的屋顶。“笃笃笃”习惯地敲了三记瓦栊。以往,如果白天里他不能抽空上山,便在夜间到寺向惠安大师和宫公公请益,不能入室惊动其他的和尚。便纵上屋顶敲瓦栊。
他这一敲,可把惠安老和尚哧了一大跳,六年多没听见这熟悉的敲击声,忽然响起,他怎能不惊?
老和尚的真正身份,无人得熟,当然其中有难言之隐,在寺中苦修的十几年和尚,谁也不知他是个身怀绝学的世外高人。这回龙古刹太清苦,也偏僻,除了左近乡亲的纯朴农民。极少有陌生人前来随喜,所以他能安心在这苦修,而不至暴露真正的身份。
中原上了屋顶,老和尚已经发觉来了夜行人,但从未想到是他,暗中坐起下床,不动声色。
宋五湖自从被武林浪子上官罡将祝娘子救走后搬回王府蹈光养晦了近三年.因为皇子微柔在天顺七年死了,皇孙顺王音堑在第三年(成化元年)袭封。
顺玉是皇孙中最好的一年,风癫麻痹起不了床。当然好。碰上他有一个好弟弟,安昌王膺铺,晨昏待医,极为友爱。王府的人.谁也不敢在外面朝来,武冈总算安静了一段时期(安静到成化十六年)。
由于王府安静,宋五湖也不敢胡为,养晦了三年,又外逛荡了年余,一直没发现有人前来武冈找他。胆子又渐渐大了,去年重又回到紫阳村。
他比以前好多了,极少在外走动,曾经多次到回龙古刹拜望惠安大师,不住探问宫老儿的消息。
惠安大师心中耿耿,以为宋五湖或许已探出宫老儿的来龙去脉,也疑这恶贼已得到有关与自己的消息。所以日夕提防。夜行人来了,他猜想是五湖派人前来试探的,所以不动声色。以免暴露身份。熟悉的暗号一响,他大吃一惊,怎么?人怎知道小中原曾在这儿习艺的事?糟!
他找到一张床单披上,找块布包起光脑袭,悄悄掩出房门,出秘道直去后面经堂,闪入暗林中,再从左后方掩出。
星光下,看到了一个黑影,坐在往日小中原常坐的第三道瓦栊,怔怔地象有所待。
要来的终于要来,老和尚豁出去啦!忽然用千里传音之术向远处的中原喊:“朋友,这儿来。”
中原记意力超人一等.已听出是惠安大师的声音人似怒鹰,连越三座屋脊,向林中飞扑。
他的身法轻灵飘逸,来势迅疾,看得老和尚心中暗惊,还以为是宋五湖来了。
人一近,老和尚一声低喝,向林中飞射.他要离远些动手。免得惊动寺中僧侣。
“安大师。是我请等等。”中原跟踪便追,出声轻叫。
惠安一听口音有点斯熟,又是一惊,倏然止足回身,横掌当胸低喝:“你属谁?”
“我是原儿,大师,我……”
中原语声酸颤,奔至老和尚足下匍伏拜倒,语不成声。
惠安如中电击,大吃一惊,他乃是有道高僧,不怕鬼,伸手抓住他双肩往上一提,惊叫道:“孩子.是你?真是你,你长大了,你没死,你……”蓦地,他一把将他抱入怀中,老泪纵横,轻叫道:“天可怜见,我佛有灵,我早知你不是夭折之像,被我料中了,你终于回来了,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孩子,你一向藏匿何方?唉!”
“大师,我父母……”中原悲从中来,颤声轻叫。
“孩子,你回家了吗?”
“原儿刚从家中来,六神无主,五哀如焚……”
“跟我来,先见你母亲。此中缘故,让你娘告诉你。”
“我娘还在?”中原惊喜地叫。
“在。你宫公公救回来的,现藏千寻石室,走。”
老和尚拔掉头巾,甩掉床单,握住他的右手,向千寻石室走去。
千寻石室是座地下世界,也是一座地下迷宫,原有十余处进口,但已日渐于塞。
他们从一处隐秘的石洞中拨蔓而入左盘右旋,逐段下降。惠安大师是摸熟了,中原练有夜眼,速度甚快。
到了一处黑色石壁前,惠安大师拾起一块拳大小石,在壁上敲动。
“笃,笃笃笃,笃”声音清亮。内面是空的。
左侧一块三尺宽五尺高的巨石,悄然向内滑入,灯光外出。露出一个俏美的少女脸孔,说:“是老师父吗?请进。”
中原发觉她是小时候的玩伴,小丫头小雯,心潮一阵激动,跑近门边叫:“雯姐姐,妈老人家好吗?”
他说着往里面钻。小雯发觉来的竟然是陌生人,一声尖叫,拼命将洞挤出,张口便咬,并一掌推出。
外面的惠安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高叫道:“祝夫人,你的孩子中原回来了。”
小雯一口咬在中原的肩膀上,毫无着力处,只咬到长衫,肉一滑便开。中原急叫道:“雯姐姐。我是中原,领我去见妈。妈。妈……”。
小雯惊叫一声,向后急退,中原急跑而入。
石室中,站着目瞪口呆地祝娘子。六年,忧伤虽腐蚀了她的心田,岁月在她秀美的面容上留下痕迹,但她心中的希望未绝,她深信,永春会无事地平安回来,他不会永远流落他乡。她在等待,她的研究佛经,她请惠安大师带来了一尊观音菩萨,她在菩萨前替永春祈祷,她的心已远寄遥远的边疆了。
她活在希望与等待中,佛经可以使她的心灵平静,六年多来,她已略出老态,但端美的风华与气质并未有多少变化。
老和尚的话像暮鼓晨钟,中原的叫喊声像一声春雷,她忽地陷入恍惚之中,陷入奇异的景况中。
“妈,原儿回来了。”中原大叫着,向她冲去。
这叫比春雷还要响上万倍,太熟悉了。多年没听见了,虽则有时在梦寐中可以模糊地听到。这叫声,像电通过了她的身躯,她一阵震惊,摇摇欲倒。
接着,脚下葡匐一个人,抱住了她的双足,用脸颊偎在她的膝盖,膝盖湿了。那令她震憾的声音连续响起:“妈,妈妈,原儿回来了。妈…”
她浑身战抖,伸出无法制止的双手,吃力地抚他的头脸,想说些话,但却哽咽得无声发出。
惠安大师出现在洞口,向如同木鸡的小雯轻说:“姑娘,掌灯走近,让夫人看清些。”
小雯如受催眠,木然地取来一盏台灯,走近呣子二人身边。祝娘子抬起中原的脸,眨着眼,让泪珠簌籁滴落,再翻达他的左颊。手一拨耳垂。耳垂后,一颗猩红夺目的米大朱砂痣,映着灯火下闪闪生光。
“孩子,果然是你!孩子、这不是梦!孩子!"她尖叫,双手突然抓住地的双向,身子一阵摇晃,突然向前倾倒。
“妈!请定下神。”中原站直身躯将她扶桌前矮木椅放下,自已跪在旁。
祝娘子将他的上身抱得紧紧的,哭得天昏地黑。
惠安大师悄悄向小雯说“雯姑娘,老衲一个时辰后再来,小心门户。”他抹掉眼中泪水,悄然退出。
呣子两人哭够了,一方面饮泣,一面将前因后果断续地诉出,足足花了一半个时辰,才平静下去。
中原他先讲后等到听母亲道出遇险经过时,钢牙锉得格支直响,双手握拳,指甲几乎陷入掌肉中。
小雯直侍两人不再激动,方奉上手帕和香茗,中原缓缓站起,面色铁青,下唇露出深深的齿痕。
他衔向小雯长揖到地,正色讲:“雯姐姐,五年来辛苦你了,此恩此德,小弟没齿不忘,今后,仍须仰仗姐姐来侍奉妈妈……”
祝娘子一把抓住他,惊叫道:“原儿,你怎讲此话?你要离开妈了?你……”
中原凛然地说:“妈,孩儿本不该远离膝下,但又不得不离……”
“你……你……”
“孩儿有两事待办,其一,杀尽禽兽,家鸡犬不留。
其二,孩儿要远走边塞。父亲定然遭遇困难,不然在大赦之后;为何仍未返家?孩儿必须前去边疆一走。还有公公,他老人家风烛残年流落江湖皆是为了爹爹,孩儿绝不能束之不顾,妈不会阻止的。”
“可是,孩子,你该知道妈不能再失去你……”
“孩儿伴随妈几日,八月中旬启程。此次远行,孩儿必自己保身,天下茫茫,恐怕三年五年之内,不可能承欢膝下,尚请雯姐姐多费心了。”
“少爷请……”小雯凛然接口。
“雯姐姐,请叫我原弟。”他抢着接口。
“小婢不敢。”
中原突然跪了下膝,肃容道:“雯姐姐如不见怪,请认我为弟,****侍奉重任,全在姐姐身上,有你在妈身边,我也就安心了。”
小雯慌得跪伏在地。祝娘子道:“原儿,从入洞幽居之后.妈和小雯已情同母女,小雯大你一龄,你可以姐待之。小雯你该叫他原弟。”
“原弟,愚姐大胆。晨昏奉侍之事,尚请放心,愚姐当尽全力,她垂着头回答。
他亲热地挽起她,两人偎在祝娘子的身畔,重新拾起话题,已是悲喜交集。
不久,门外起了敲击声,小雯奔前推开石门,亮声叫:“老师父驾到。”
呣子两趋前相迎,中原重新叩谢惠安大师周全之德。这儿是佛堂,没有木橙蒲团拜座,老和尚就蒲围坐了,先向祝娘子祝贺一番,再听取中原陷身古窟地经过。
他静静地听完,最后说:“孩子,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玄阴书生虽名列两邪之一,其实正好相反,只不过他才华过人,平生不结交俗流,而且嫉恶如仇。路见不平必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已,因之得罪了不少人,被人名为邪道。你能拜他为师,这是你的缘份。明晚,可带我前往拜会,我和他也是旧交,多年久违了。其次,宫老儿不是姓宫,他正是中原双侠的老大,武林浪子上官罡,他已正式剃度,佛名是惠宁。
他的师弟笑阎罗甘弘,已与两正之首笑判官花云结盟暗中胡为,所以他伤心之余远走他乡远眼不见为静日的机会,你该尽力替他化解,担甘弘跳出是非场,你有心万里迢迢出塞寻爹爹,孝感定可格天,老衲预祝你成功,令堂之事,你大可放心,雯姑娘已随我学艺,行将有成这石窟内的道路她已摸清。即使老袖应佛祖之召西返灵山.她亦可当大任,只是你年事过轻,一生足迹未离紫阳山,今后切记你师父的话,多向忍字下功夫,必有履险如夷。”
“原儿定然永名于心”中原虔诚的答。
“还有,宋五湖那儿,最好暂动不去为妙。”
“原儿绝不放过那人面兽心的畜生。”中原咬牙切齿在叫。
惠安大师说:“其一,日后你爹爹回家,必须要仗他村衙门里周全,如果他继续来使王府的人向你爹为难,平冈的将永无宁日,其二。他已知罪恶极大,去岁浪迹江湖一年,已请来不少可怕的凶魔势力庞大,不可轻侮,别说是你,即使是他师兄闪电手亲来,也讨不了好去。
“那不是便宜了那恶贼了吗。”
不然,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迟来,日后你功力到家,再制他于死命并未为晚,天快亮了,老衲须行早课,明晚再见。
老和尚起身告辞,出洞别去.
幌眼七月中旬已到,这期间,呣子姐弟乐聚天伦,并也准备好了行装。
为免麻烦,老和尚夜入州街,盗来了十来张空白路引,以便通行无阻。同时给了他一把防身小剑告诉他非必要不可带剑,免得引起麻烦,最好能以平民身份平安到达边塞,免生无谓闲气,阻滞了行程。
八月十五夜,拜祭了祖先,背起了包裹,呣子两含泪而别,小雯姑娘成了个泪人。
惠安大师亲送他下山,玄阴书生早在外面等了。中原向两人大拜四拜,硬起得肠颤声告别,三步一回头,一声珍重,向武冈州如飞而去。
夜色茫茫,皓月当空,他向紫阳山颠频挥热泪,走上了险恶的万里征程。
小路绕过紫阳村,紫阳村的灯光吸引了他,他只觉血溢沸腾,目毗欲裂,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毕竟还是个大小孩子,修养有限,面对毁家仇人,如果他竟能无动于衷,他的算不了男子汉大丈夫,定然是个木石人.
他将包裹紧了紧,小剑靶出现在腰襟绊纽缝中,取块手帕将鼻口掩住,打散了发给,折向紫阳村。
接近至村后果林,狗吠疏落,他折下一把树枝,折成三寸长的小段,在腰带上Сhā了一二十根,向村中赴去。
满地银光,他竟敢深入虎|茓,幸而将五更正,村人正在酣睡中,警佣亦松懈了,五更不是夜行人活动的时辰,因为如被发现,走开不易,天一明可跑不了啦!
他的轻功极佳,无声无息迫近了林旁。
黑影中,窜出两条大狗,咆哮奔到。
他两手齐扬,树枝去势如电,不偏不歪击中两犬肩胛之中,进入胸腔,一声不吭扑倒在地。
击毙双犬,他闪电似藏入屋角,运缩骨功贴上屋檐,一听村中没有动静,便悄然翻上屋面,藉暗藏身,走顶越脊向村中掠去。
紫阳村他来过,村中的八进大宅院,就是宋五湖的府第,最高一栋大楼是议事堂,两侧是仓房马厩。宋五湖的宅第,八进宋?楼却在近北村前。
他是初生之犊不怕虎,绕过议事堂扑奔前面内院。
内进院是奴仆的居所真正的内院在第三进,小时候他到过第三进拜见过宋五湖的元配夫人,和那些大姨小姨们,知老贼定然住在第三进众香国中。
他小心翼翼,到了东房,悄然贴入屋下,轻灵的翻入廊。
院中栽满了盆景,大概是放在外面吸露水,庭门外是两盏|乳白色灯笼,光暮强烈,绝不能由庭门进入,大门也不易弄开。
唯一进入之路,是从厢房进入,他运耳为贴在窗下细听,里面呼吸声甚低,可知人已熟睡未醒,是女人。
他越近门旁,拔出了小剑,运内功Сhā入门缝,慢慢将闩拨开,收剑运掌让开,猫似的窜入房中。
房中香风扑鼻,险然是女人闺房。灯搁在妆台上,只有一根灯蕊,发出一丝暗黄|色光芒。
他向前飘进,掀开罗帏下指如风,将一个半祼的女人点上了昏|茓.然后轻轻开了内间门。
内间门外是走廊,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无声无息的前走,经过一道月洞门,到了内穿堂,便向右一折,进入了内庭。
内庭正中,是宋五湖的元配夫人所居,两侧是那些姬妾,他该破门进入中间内房。
破门,不中!何不由内间欺人?他重新退出,从后方寻门户。
正寻间,“吱呀”一声,灯光大明,一间内房突然有人出现,同时已听到脚步音。
他火速飘向左侧,到了梯口旁,灯光明亮,先后出现了五六名使女,一个个轻忙走出庭中,轻灵的用松油棒点起四角纱灯。
“糟!天色不早,晚来了些。”他在心里嘀咕。
其实不算早,这只是使女们在五更时必须做的工作,其余的人还在香梦之中哩!
他赶忙闪身上楼,以便藏身,楼门来关,半关一推便开他一闪而入。
轻轻的足音和灯光已向楼上走来,那些使女们上楼来了,槽!往那?这些小使女们不值得动手,可怜哪!他退入楼上花庭,这藏身不住,他必须寻找方藏身,只有房屋是藏身之处。
整栋楼幽香袅袅,有花香,有脂粉香,反正他弄不清是什么香。
他躲到一道房门前,掀开珠帘,用力略试寻找闩所在,依样葫芦撬开了闩门,没发出一点声息,这刹那间,梯口光已现,不容他迟疑,转身进入房中,轻轻带上房门。
咦!他闯入大闺女的香房中了,纱灯光线柔和,屋中丝毫俱现。
屋甚大,左方是座檀香木雕花大床,肖金轻罗帐似若透明,精美的衣橱,美仑美妙的梳妆台,八斗橱上放有书,琴台上有筝琴,八摺雕花香木屏风,隔住了更衣室和内间几上的花盆是新出不久的禁品—一景泰蓝万寿花瓶。似乎是透明的肖金帐内,锦褥如茵,水湖色绣芙蓉大花的薄衣,掀在床里只一角盖住床上人的肚腹,床中,是一个动人心头的美妙动物半枕着绣头,胴体毕呈,云发半偏,像一朵睡莲,她的面部正浴在灯光下,好美!美得教人心痒痒的。心痒并不全为了她那经过丹青妙手描画的秀美面容,而是她那半祼的胴体毕露,赤祼的玉臂徐展,肚兜盖住的酥购,发育得恰到好处浑身凸透玲珑,丝质长裤本是盖至脚底的,但这时已向上略提,现出一双晶洁匀称小腿,花缎于睡鞋小得可怜,十分撩人,小脚的女人美的不多,不是脚面过高,便是掌部太宽,但对女人不同,一句老话:恰到好处,所谓恰到,各人看美观点不同,任让各人想像,总之,她不会令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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