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能听出我妈的声音吗?”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车。
“应该可以。”我确定自己对房东太太的声音还是分辨得出的。
女孩对着手机轻声细语,听不清说些什么。
“你过来,我妈要和你通话。”女孩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手机,“喂,是小叶吧,下班回来啦,这疯丫头长这么大还一点不让人省心,这边刚安定,突然说回去就回去,好,回就回吧,千叮咛万嘱咐要记着带钥匙别给小叶添麻烦,答应好好的转身就忘了,真是气死人。”
“不麻烦,阿姨,一点都不麻烦。”我说。
“唉,反正都这样了,你就多劳烦点,要不是我姐姐留我多住几天也不这样了,小叶呀,这几天你就帮我多照看着点吧!”
“放心吧,阿姨,我这就开门去。”
“谢谢你了!把电话给她,我还有话说”
于是,我又把电话还给女孩。
“啊呀,知道了,妈,我不和你说了,坐一天车很累的,再见啊!”房东女儿收起手机。
“怎么样?该去给我开门了吧。”女孩嘴角顽皮地笑着,一脸胜利者的高傲。
我和海涛就像春晚准备上台的演员,演技高超、巧舌如簧,正幻想着演出结束后淳朴的观众们报以如潮掌声的激动时,节目却在最后一刻被导演一声无情的断喝给枪决了。
“叶扬,你还是同意我搬来和你一块住吧,我们兄弟可要有福同享啊!”
海涛这家伙变色龙也要叫他大哥,刚刚还是决斗惨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转瞬色心又起。
“一边站着去,这福我可不和你同享。”
“真这么绝情?那我跟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谁怕谁?”我口气坚定,毅然决然。
“别别,再商量商量,你说那警察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下意识地伸长脖子朝客厅张望。
“别看了,早上楼了。”
“明摆着,同事嘛。”
“伊人如此,傻子才会停留在同事的关系上不思进取,我看没这么简单,最少也是个追求者。”海涛抚弄下巴自言自语。
我没理会他,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海涛赶忙凑近,被我拦住。
“不如跟我出去兜一圈,反正还早。”警察同志笑得跟颗草似的走下楼。
房东女儿后脚下来,“明天再说吧,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
“那我明天早晨来接你。”
“好啊!”女孩跟着出去,拖鞋着地呱叽呱叽地响。
等她回来的时候有意无意朝我们看一眼,我和海涛迅速龟缩门后噤若寒蝉。
“海涛,你还是再帮我找套房子吧。”我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失落。
海涛煞有介事地伸手摸摸我的额头:“脑子没坏吧,有方宝地不守着,自我放逐?”
“人家都要回来了,我还赖在这边算怎么回事?”我没好气地说。
“这可是签了合同的,别人还没赶呢,你倒先跑了,没精灵。”
“领导怎么吩咐你就照着做呗,废话那么多。”我懒得向海涛多做解释。
“当你神经,我走了,孤男寡女的,一定克制,注意影响啊!”海涛挤眉弄眼。
“你滚吧,多看你一眼都想吐。”
送走海涛,无所事事,心里不知怎么了,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拿起遥控器反复调台,泛滥的选秀活动竞相登场,无一可观。
***
“嘟……嘟嘟……嘟”外面响起一阵刺耳的车鸣。
我用枕头捂着耳朵还是阻挡不了车鸣入耳。实在受不了了,一咕噜爬起打开窗户正要嘶吼,透过铁门缝看清是一辆警车,知道是来接女孩的。满腔恼怒无从发泄,只好纵身猛地扑到床上嗷嗷乱叫。
“郑欣彤,郑欣彤,你快点。”警察在外面大喊。
原来她叫郑欣彤。
“噔噔噔噔。”一阵匆忙的脚步走下楼梯,门“吱呀”一声打开,接着“砰”地一声关上。
“别叫了,来了来了。”脚步声逐渐不清。突然又“砰”地一下传来铁门声,然后又听到警车发动飞驰远去。
深夜刚入睡,突然又是一阵铁门开关声——脚步声——房门开关声——上楼声,一切节奏紧然、动作连贯、穿墙刺耳。
晚上没睡好,早晨想赖赖床。猛地,又是一阵躁动,逆向晚上的顺序来上一遍。我的天啊!折腾的我都快崩溃了。
接连几天都这样,而且每天都是不同的人接送,这位也不知是何方的神仙姐姐,天天专车接送,通吃四方。
我晃晃悠悠到店里,热情的同志们纷纷上前关心:“昨晚在哪做了好人好事不留姓名?”
我不明所以,他们指指我的眼睛,我对着镜子吓了一跳:怎么是团团圆圆?可见事态之严重。
情况不容思索,我张口就说:“昨天晚上回家,看见一个老太太被车撞倒,车跑了,我心生恻隐过去搀扶;还好情况不严重,我问她家住何方,她一下东一下西也说不清楚,我知道碰上老年痴呆了,只好扶着她云游四方。”
“后来怎么样了?”发型师杨泉问。
“走了一段路毫无线索,正当灰心时,无意间发现老太太胸前挂条链牌不一般,仔细一看,上面电话、住址一清二楚,自然按图索骥把她送了回去。”
“人家一定对你万分感激吧?”美容师张洁说。
“助人乃快乐之本嘛。”我洒然道。
“经理你自己笨,直接报警不就省事了吗。”足疗师于力Сhā上一句。
“还不是那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给害的。”
“喔……喔喔……喔”声一时此起彼伏,明明是在揶揄,但听起来却富于音律,如晨晓金鸡争鸣。
晚上,坐在藤萝下举头望明月,微风轻轻、蝉啼虫鸣,说不出的惬意。铁门缝隙光斑隐隐,由远及近传来车声,果不其然,车子在门外戛然而止。
一连串的车门开关声,低语呢喃模糊不清。片刻后,车子转弯掉头回去。铁门打开,女孩进来又关上。
“啊,谁?”女孩有些惊恐地瞪着我,有点不知所措。
“别怕,是我。”
“哦,是你啊,吓我一跳,还不休息?”确认是我,女孩自然多了。
“睡不着,外面坐坐。”
停顿片刻,女孩说:“对不起!”
“什么?”我不解。
“这几天影响你休息了,以后我会注意轻声点。”女孩歉意地笑了笑。
“哦,不要紧,我这人睡觉比较猪,睡着了,五雷也轰不醒。”我违心地说。
“哼唧”女孩笑了,“那,晚安!”
“晚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女孩走两步回过头。
“叶扬。”我脱口而出。
“叶扬……,我叫郑欣彤。”
“知道。”
“嗯?”
“我……我是说现在知道了。”我竟然会有些局促。
“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