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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听着真是感人肺腑啊

到屋里何意晚让沉香先去点奇楠香,再瞧一眼屋里唐茂华正跪在老太太床边,嘴里不住地骂着自己“不是东西”之类的话,几个通房也跟着跪在那里,一个个也正娇声软语数落着自己的不是。老太太躺在床上要是听见他们几个说话的内容,只怕宁愿死过去也不想再醒来。

“夫君,母亲这会儿要静静地养养神才好,我让沉香点了奇楠香,过会儿母亲就会舒坦一些,还是开开窗换换新气,让母亲好好敞敞宽宽心。夫君也快些起来用些茶水点心,莫急坏了身子。我已经让人去请陈大夫了,陈大夫医术­精­妙必能妙手回春。”就是诊费药费贵了点,医术确实没得说,林意晚这会儿当然得给替自己挡仇恨的唐老太太找最好的大夫,诊费药费再贵只要能好就值得。

一听林意晚派人去请大夫,唐茂华再也顾不上跪在地上指头自己鼻子骂自己不是东西,而是“嗖”地站起来冲到林意晚面前,扬起手来就要抽她一嘴巴子。林意晚躲得快,唐茂华一下没抽到又再次扬起手来,原本跪着的那三个通房赶紧来拽,其中一个娇声说道:“少爷,打不得。”

这一句“打不得”纯粹是烈火烹油,顷刻间唐茂华的火气就“噌噌”往上涨:“打不得,爷的女人爷凭什么打不得,今天爷就打了。居然让人去请大夫,你这是把我往官衙送,你这是想要爷的命,想要爷的命爷难道还会跟你客气。上回在京城是林隐这老匹夫欺我诈我,当着全京城的面给我一响声震天的耳光,今儿我打回来怎么了!”

挑眉冷眼看着,林意晚倒也不怕唐茂华,这么个被酒­色­掏空了的白面书生未必能挡得住她的防狼术:“马医婆的医术怎么能信得,女人家的病倒可以去请她,母亲是急火攻心当然要延请名医,马医婆怎么可以托付。而且马医婆嘴上可没把门的,夫君去请她才真是把自己往官衙里送。”

就在她以为唐茂华会再上来煽她时,有个通房在唐茂华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唐茂华脸­色­变了几变,眼神愈发恨恨地瞪着她,却没有再扬起手来,嘴中只说一句不怎么能构成威胁的话:“你给爷等着,有教训你的时候。”

哟,这就收手了,她还想让这古代­色­狼见识一下现代防狼术呢,可惜了……她都已经做好起手势,偏偏却没了用武之地,可惜啊可惜!

过得片刻陈大夫来了,诊治一番后给开了药方,坠露正好赶回来付诊金。陈大夫临走前看了眼炉里的香,淡淡地说道:“这奇楠香可以常点,对老太太这病有益处。”

那是当然有益处,要不怎么叫片木片金尊奇楠呢。

陈大夫走后,整个屋里就只剩下了林意晚、唐茂华及那几个通房,沉香她们几个早已退到门外,只余下坠露跟在林意晚身边。坠露自是侍立一旁不言不语,虽然几个丫头对唐茂华颇有微辞,但其实都向着唐茂华的,毕竟这是她们家小姐的夫婿,就算不顾唐茂华的体面,她们也会顾及林家和小姐的体面。

至于那几个通房,倒是细声细语地没再像刚开始那样嚷嚷,一个个呵气如兰地围着唐茂华转悠,一会儿递帕子一会儿递茶水,林意晚就在一旁闲闲地看着,她也不预备跟唐茂花聊什么天。而且这几个通房严防死守的样子也像是在防着她跟唐茂华说什么,只怕是心底都希望她一开口就跟唐茂华呛上,要知道正室一旦得脸,只怕她们三个都会被打发了。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这三个通房的战线是一致对外的。

去取药的丫头回来把药煎好送过来,几个通房在那儿争着抢着去给老太太喂汤药,就为这事儿还引发了一通小型战争,林意晚看得津津有味,心里更是大乐:“真当老太太昏死过去了,没呐,早得很。刚才大夫施过针后我明明看见老太太眼皮子动动又停下来没睁开,明摆着是醒了,只是不知道老太太想做什么,这几个女人就不能全围着唐茂华转,多瞅一眼老太太才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宅子里的争斗像来是无声无息就能让人灰飞烟灭的,尽围着唐茂华防着我是没用的,你们搞错方向了!”

忽然间三个通房同时尖叫出声,林意晚伸长脖子一看,差点没忍住想拍手叫好,正戏要开场喽……

不知道是谁一个不小心把汤药洒了,正当当地洒在唐老太太面门上,唐老太太本来装昏装得好好的,这一下还烫着的汤药当面浇来,唐老太太哪里还能装得下去。只见唐老太太坐起身来,冲着那三个冷冷一瞪眼道:“静娘在哪里。”

静娘原本退在外间,一听唐老太太喊就赶紧挑帘子进来,伏在老太太床边说:“小姐,静娘在这儿呢,小姐有什么吩咐。”

“请得戒尺来,一只手十戒尺。”唐老太太心里这个恨,本来唐茂华在那认错认得好好的,唐老太太听得极为舒坦,正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还是很孝顺很明理的时候当面就是一碗滚汤药,汤得她面皮一片火辣辣的疼。

这时林意晚上前几步,把沾了凉水的湿巾子递给静娘,唐老太太近身服侍的只有静娘,年轻的丫头不让碰。据林意晚揣测,是因为年轻漂亮的肌肤会让唐老太太心里不舒坦,所以拒绝年轻丫头的侍候。

当然,她偶尔也会冒出邪恶的念头――譬如老太太和静娘之间存在美好的情感。

静娘给老太太敷好湿巾子后回头赞赏地看向林意晚曲身道了声:“谢谢。”

让静娘曲身道谢这可是了不得的事,静娘在府里地位超然,外府有外府的管家,内院静娘岂止是管家,简直是当家。林意晚可不敢受礼,也微微施礼说:“只是做该做的,当不得静姨一声谢。”

这时候唐老太太愈发觉出林意晚的好来,怎么看都透着大家闺秀的气度,从一开始就处置有条不紊。唐茂华请马医婆的事唐老太太听得都想给自己儿子一耳光,再听得这平时不待见的媳­妇­居然请的都是陈大夫,唐老太太就更不快意。唐老太太寡居多年,儿子就是掌中宝,再气都舍不得见责,当然还得怪那几个通房带坏了自己的“孝顺”儿子。

躺在换好床被的榻上,唐老太太瞅着站在一侧眉眼和融的林意晚,既不施粉黛也不点金玉珠钗,看起来素净温和。唐老太太朝林意晚伸出手,决定好好替教导教导林意晚,让她争得唐茂华的心:“因因啊,你过来。”

“母亲,因因在。”林意晚心道不好,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绝对是已经定计在胸,而且这计还和她有莫大的关系。

“你们都出去,留下因因陪我。”唐老太太决定对儿媳­妇­耳提面命一番,好让林意晚赶紧把自己儿子抓在手心里,莫教这几个狐狸­精­把儿子带到歪路上去。老太太打算过几日就去郡衙门给唐茂华补个吏员,郡衙门那儿林隐有一定的影响,老太太也不纯粹是为今天的事才想着提点这不怎么待见的儿媳­妇­。

左右都是跟自己抢儿子的女人,唐老太太能喜欢到哪儿去,只是重林意晚好揉捏而且娘家有背景正到了用得着的时候。老太太可不懂得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她只知道临时抱佛脚也照样管用。

“因因,以后茂华那儿你要多上上心,谁人年少不慕少艾,因因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只是你平素不好装扮,瞧瞧你这素净的模样,我看着是好,可茂华却喜欢娇滴滴、软绵绵又美艳不可方物的。我瞧着因因比那几个加一块都漂亮得多,以后经心打扮,要是总让那几个没名没份的丫头嚣张跋扈只会辱没我唐家的门风。你是大­妇­,就要有大­妇­的担当,可要好好地管着她们。”唐老太太接着又是一通指点,一会儿说穿戴,一会儿说怎么管理妾室通房。老太太还说起唐老爷子在世时自己怎么争宠夺爱,只是说得比较隐晦,但绝对是得意的。

林意晚只一声声相应,看来老太太是想把她推出去压制那几个意图霸占唐茂华的通房,这买卖划不来她可不­干­:“母亲,因因省得,今后必定谨记在心,明儿我就让附露和沉香好好给我拾掇一番。”

拾掇是要拾掇的,但是一定会拾掇得老太太挑不出错,而唐茂华又不喜欢,这才是正理儿。

接着唐老太太又跟她说,以后人情外务都还是由她掌管,赴宴当然不能带通房去,唐老太太说:“这既是为茂华儿好,也是为你们夫­妇­之间多增相处好琴瑟和鸣。”

“是,因因明白,谢母亲这般为因因着想,因因感激不尽。”咳,这么说话真恶心得很,可这样听着确实极为卖乖卖巧。

直到此时,唐老太太才正式地暴露她的真实目的,接着林意晚的手慈和又殷切地说道:“因因,我听说亲家公在郡衙门有旧相识,你看如今茂华学成归里,当年又在乡梓颇有名望,我想着该给茂华儿补个吏员。你看能不能托人问问,是不是可能给茂华儿尽快补上,补个好一些的差事。你看我也是为你们好,茂华儿有出息你也有体面,将来你回娘家也能脸上有光是不是。”

听着真是感人肺腑啊……明明是想利用林隐在江南官场上的影响,唐老太太却嘴一张两面光,这唐老太太不要太会算计哟!

不过接下来唐老太太一句话就让林意晚觉得老太太不是会算计,是算盘打得太好,脸皮厚到无敌,做人无耻到天真烂漫,老太太说:“若是能让亲家公或两位亲家少爷写个荐书就更好了,茂华儿有能耐,以后荐官也会跟着沾光的,茂华儿也必定承情。以后若有用得上茂华儿的地方,还不是知会一声就成。”

搅乱一池春 第四章 还有没有天理了 弈澜

写推荐信的事本来不难,可是唐茂华在婚礼上这一闹彻底把林隐给得罪死了,要不是当时都已经到官衙里登记好了合婚书,林隐当即就会把这门婚事给推了。现在林隐也是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没追究,要不然依着林隐的脾气早把唐茂华给拆了骨头扔河里喂鱼。

当年敢脸对脸儿调戏皇帝的人,自然是胆子够大,调戏完还能让皇帝无奈地叹着气不追究,说明人手段也足够,林隐要想整唐茂华,绝对能整得他屁都放不出一个。这一年多唐茂华在京里不顺,十成十的原因都是因为林隐。其实唐茂华确实是个做官的苗子,要不然不会被上官举荐到京城去游学,游学其实就是为图更好的出身去的。

可惜最后得罪了林隐这个连皇帝都敢恶心的家伙,只好灰溜溜地叶落归根,没半天法子可想。

唐老太太这分明是在报仇,想找回唐茂华在京城丢的脸面,想把当初唐家憋的气全还给林隐。自己的女儿替女婿求推荐信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最心爱的女儿向着敢给丈人脸­色­看的女婿,唐老太太觉得林隐那样的人肯定会气得几个月都吃不下睡不香。

“这个……不瞒母亲,到现在父亲都不肯见我,虽然偶尔也有着人送东西来,却是只言片语都不肯给。只怕现在回娘家去求父亲写推荐信非但不会对夫君有助益,反而会让父亲更生火气,倒是会在这节骨眼上给夫君添麻烦。”在林意晚这里,林隐才是真正的大主家,以后哪天她要是在唐家看戏看腻味了,还可以继续拜托林隐这大主家收了她。

所以,林意晚绝对不会因为唐家的事去请林隐帮忙,而且她也肯定林隐不会帮,林隐这人不管是仇是恩都能记一辈子,这一点她也一样。

唐老太太见还报不了仇也不气馁,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给唐茂华补个肥缺,可肥缺人人都想要,靠唐家在南湖的影响是不成的。唐家不在二门三族里,郡衙门可以完全不卖唐家面子,所以唐老太太要借林隐的影响力来办这事:“还是当时茂华儿不懂事,罢了,这事就先搁置着,只是郡衙门那边还是多走动走动,要是有合适的差事一定要把茂华儿补上去。”

“是,这事因因记在心上,一定用心去办。”应是要应着的,怎么做是另一回事。

“还有,以后送礼记得留名,你这大丫头去送礼连名都忘了留。要不是有人记得只怕宋大人家还会怪咱们家不懂礼数,连贺仪都没去送。今天上午宋大人特意携夫人过来拜访,说是要谢谢你的合阳紫珠粉,宋家老太太和新­妇­服下后效果很好。”本来唐老太太差点就要答应唐茂华,让林意晚以后别管人情外务,但是一听宋大人说送的是合阳紫珠粉老太太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合阳紫珠唐家不是送不起,也不是没有,唐家底子也厚实有钱得很,可老太太可舍不得花这大价钱去送贺礼。所以当即就拍板让林意晚继续管着,反正林意晚做得好是唐家的好,做得不好到时候怪在她头上外人也不会骂唐家,只会骂林意晚不会做。

也幸亏林意晚双管齐下不肯放松,要不然她就得正式跟自由挥手说再见了。

从唐老太太院里出来,坠露和沉香几个丫头都没吭声,一个个看着林意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林意晚自己看不下去了,开口问道:“怎么了一个个不说话,是不是我又招惹你们不快了。”

最是心直口快的沉香一听就憋不住了,低声嚷道:“小姐,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你为了能自由出入接下了我们明白,你答应去郡守府帮姑爷说道我们也能理解,但是让小姐回去问老爷要推荐信的事你可千万别答应老太太。”

“小姐,从老爷出仕到如今也只有两个人拿过老爷的推荐信,两位少爷都不曾荐过呢。老爷一世清名,可不能随意替人担­干­系,小姐要明白不管什么时候只有老爷才是最大的靠山。”坠露她们几个在林府没少受林隐的恩惠,当然处处向着林隐和林意晚。

林意晚赶紧点头,她要是再不表态只怕这几个丫头就要群起而攻之,在她们几个心里林隐就是父亲,她们敬重得很。至于那两个拿过林隐推荐信的人,一个如今是边关大帅,一个是江南道的道台大人。皇帝虽然恶心林隐吧,却也不得不承认林隐看人奇准无比,说是帅才的人靖边安防、虎胆雄风,说是能驻一方清平的人把江南道管得海晏河清、富庶天下。

其实……只有林意晚知道,林隐也是有苦说不出来啊!自从这两个人拿着推荐信做成现在这场面,他就不敢再写推荐信了,压力太大了。他运气太好,推荐去军部的人第一年去军中就立下赫赫战功,回京后皇帝就盛赞有加、封赏有加。

这位大帅知恩图报,还记着林隐自草莽中举荐的恩情,皇帝压着恶心也夸奖了林隐一番。皇帝一夸奖,林隐就不敢瞎动了,怕坏自己名声。几年以后另一个忽然做到江南道道台,皇帝猛然想起这个也是林隐举荐的,于是就压着恶心开始期待林隐继续给朝中推荐人才。

可这时林隐哪里还敢啊,砸了自己名声是小,万一不慎皇帝要连同当年的罪一起算,那就真是抄家灭族没药治。

这一番折腾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意晚吃过饭在院里溜自个儿,这时天还有些光,小巷里有归家的小贩正在顺着回家的道喊着:“冰糖葫芦喂,冰糖葫芦嘿,新鲜果子麦芽糖嘞。”

林意晚今儿一天都没能出门晃悠,宅女对宅虽然很有归属感,可没网络没书的时候外边儿还是很可爱的。她领着汲月打开小侧门等着卖冰糖葫芦的人过来,只听得吆喝声越来越近,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也越来越近,那一串串的冰糖葫芦在小巷隐隐的灯火里散发着诱人至极的光泽。

“小哥,来五串冰糖葫芦。”林意晚很怀念草莓和圣女果的冰糖葫芦,这里的果子应该是去年下的山楂储存好的,红果储存得好可以留很久,但是她不怎么喜欢山楂的冰糖葫芦。

卖冰糖葫芦的小哥递了五串给汲月,汲月给钱接过后就和林意晚一人一根开吃,一边吃一边往回走,正要进门时林意晚忽然回转身看着巷口上……

只见巷子口上走来一个身量修长的人,感觉有些熟悉,在黄昏天际的微光之下迎着昏昏灯火走来,走起路来有飘飘然之感,远远看着是说不出来的风流姿态。林意晚还没反应过来是谁,顺着她回头看的汲月惊呼出声:“呀,是竹帘公子。”

“你确定?”所谓竹帘公子,是林意晚经常去喝茶的地方遇上的一个人,那人嗜好是躲在竹帘子后边喝茶,所以才有了这外号。但大家伙儿都没见过真人,所以林意晚就反手给了汲月一下:“你又没见过人几回,怎么就能确定。”

可怜兮兮的汲月把嘴里的冰糖葫芦咽下去后才出声说道:“小姐是没见过几面嘛,可是小姐经常差我去跑腿,我从临湖的窗户那儿见过竹帘公子几回。而且竹帘公子就在附近出入,我当然能确定了,而且……那天小姐在南湖遇到的那个说湖上景­色­好的也是这位公子。”

……

天怒人怨啊,虽然那天只看一眼竹帘公子,可竹帘公子的风采已经让她留下印象了。帅什么的不足以形容,刀削斧凿又太过,那起伏、那线条……太“渔歌与柳絮齐飞,湖水共山青一­色­”了!诶,算了算了,那竹帘公子又不是湖上的渔夫,本来就是个只能看不能亵玩的­鸡­肋,还是忽略忽略就好。

YY伤身,YY不能亵玩的要伤心啊!

“咦,唐府往后边再走不远就是郑家吧,难道这位是郑家的公子?”郑家就是二门三族中的其中一家,郑家所在的是恩门,郑家的恩门是景太祖为赏郑家开国之功赐下的。在南湖本地郑家更是累世名门,没景朝的时候郑家就是南湖望族。

南湖郡说二门三族其实只有这二门才是真正在景朝哪哪儿都吃得开的,三族不过能在江南道有些作为,所以恩门郑家和将门吕家地位要更超然得多。

汲月却一边推着林意晚往院里走,一边说道:“小姐真能开玩笑,要是郑家的公子怎么会走小巷子里,郑家的公子自然得中门进出前呼后拥。”

看着汲月关上侧门,林意晚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猜错了,啃着冰糖葫芦口齿不清地道:“管他是谁,跟咱们没关系,不过我见得这人作调,我是个女子都不避见,他一个大男人天天躲在帘子后边喝茶算个什么事儿。”

含着冰糖葫芦摆摆手,汲月表示林这不算什么大事:“也是不谁家都和咱们林家一样,兄弟姐妹都要相互回避,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有心人盯着算计了去,所以这位公子的做法没什么不妥当。”

“不过我还是觉得那是哪家的公子,也未必要前呼后拥嘛!”

“小姐……”

“什么?”

“虽然不避讳出门,但是小姐你要……咳,贞洁自持啊!”

噗……什么跟什么,是她们几个天天在她耳边揣测,今天她不过有一丝好奇就被汲月误解成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

搅乱一池春 第五章 惹不得、捧不了 弈澜

因为答应了老太太去郡守那儿给唐茂华备个案,林意晚就在某次与郡守夫人的“正房”级别宴会上略略提了一句,郡守夫人知道自家老爷是林隐的故交,这事自然也就应下来。亜璺砚卿其实林意竟要真愿意上林隐那儿说一句,便是六品的吏员也能补得上。

在官场上玩政治,那就是玩圈子、玩面子,林意晚放着自家老爹不去求在郡守夫人看来有好几层意思。

于是郡守夫人回到府里向郡守大人吹枕边风时是这么说的:“林家妹子不向林大人求,求到老爷这里来,老爷就顺手扶一把,日后在林大人那儿也算卖个好。女婿再不是东西,女儿终归是自家的。不过老爷还是逮着机会先向林大人透个话为好,唐茂华自然不算什么,从七品的吏员给也就给了,但为林家妹子一句话而扶了唐茂华却在林大人那儿落埋怨可不值得。”

郡守大人当然明白这茬儿,只是女人家的弯弯绕绕心思和后院里那些事儿郡守大人不明白,只说道:“唐茂华补吏员这事儿不难办,他从前在乡里为吏员时就颇有声名,现在补个从七品倒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至于林大人那里,我自会去说,不过林大人多年不过问官场上的事,只怕问了也未必会有结果。”

“诶,要我说这唐茂华迟早会惹出大乱子来,娶了林家妹子却冷冰冰地把林家妹子扔在一旁却跟几个通房打得火热。林大人是不知道就罢了,若是知道迟早没有唐茂华的好果子吃。这事儿林家妹子都不言语,你去了也莫挑明,只是有一桩,莫让林大人认为是你主动要提携唐茂华,你只说是碍于林家妹子的相请,碍于林大人的情面。”郡守夫人倒是挺喜欢林意晚,所以自然对唐茂华心有不喜,再是个能吏宠妾灭妻也让身为正室的郡守夫人心有不快。

对这个郡守大人倒有些不同意,林意晚嫁都嫁了还能怎么着,于是郡守大人说:“总归是三媒六证的夫­妇­,再怎么着林大人不喜女婿也得顾着自家女儿。”

“我朝虽重礼法,却从来不讲究女不二嫁,而且我的消息要是真的,林家妹子八成还没和唐茂华圆房。老爷你想想若是林大人哪天醒过神来,只怕整个唐家都要跟着倒霉,我看你还是稳着些,别想着唐茂华是一员能吏。覀呡弇甠”

郡守大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然后就不吱声了。

每隔四年官员和吏员们会有类似于政绩考核一类的考评,这被称作“政试”,政试里会淘汰一批官吏,而又从有功名的举子们里选拔一批起来为吏员。而官员则由每年“候差”的两榜进士里增补,也就是说吏员和官员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官员是上过的皇榜的天子门生。

一进入五月唐茂华就忙碌起来,忙着四处送礼请宴,虽然未必有多少人真心想搭理他,但面儿上总要应付一二的。既然是应付就没存着多少殷切,态度自然也大大的让人看着不舒坦,是以唐茂华脾气越来越不好,每每回到家里除去跟几个小妾胡混外,就是摆着张冷脸跟全府上下的人生闷气。

唐老太太见唐茂华不开窍心里真是想一刀劈死那几个缠得唐茂华连园子都不出的通房,总不能让一个正室到通房院子里去找郎君。这是站在正室立场上,但并不代表唐老太太对林意晚就怨言,相反唐老太太心里怨气老大了。

本指望着利用林意晚把唐茂华揪到正道上来,哪知道这林意晚这么没出息,自家男人在通房那儿胡混都没个主意拿出来。老太太实在火大了就把唐茂华叫到跟前教训了一顿,唐茂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补吏员的事处处碰壁就不痛快,还要被老太太没头没脑地训,唐茂华就更不通快了。

但是唐茂华“至孝”,没敢跟老太太顶嘴,只是遇上一个手脚不利落的小丫头就狠狠借着出了一口气。

不过事儿总要办,唐茂华还是四处约人送礼请宴,这日里约在太清楼上,请的是一个从五品参务,席间唐茂华好酒好菜陪着笑脸,那五品参务却油盐不进。唐茂华却没法子,依旧陪笑道:“方大人,您看我从京都归来已久,总心怀热切想为南湖做些个事,这南湖水土养育了我,我自然想着要回报一二。”

那方参务端着酒杯却不看唐茂华,只对着窗外碧绿垂丝眯着眼睛笑,饮一口酒看一眼湖光山­色­,似乎唐茂华在他眼里就是个摆设:“唐举人,你的心思是好的,我们都知道,只是你所想的事非是我一个小小参务能办到的。唐举人也知道,郡里的吏员其实早就定下了,没定下的几个名额不是撒银子就能争来的。就算是两门三族这时候求得来,只怕也没名额可给了。”

方参务其实很乐意宰唐茂华一大笔银子,可是每四年一补官吏的事都是僧多粥少,哪家不是早早就做准备,偏偏这唐茂华现在才来求,这时候别说小小一个唐家,就真是两门三族闹到郡守那儿去也没戏。

“总还是有些名额的,不是十月秋考嘛,眼下总还能再活动活动,也怪我归来得迟,还请方大人多替我想想办法才是。”唐茂华谦卑地拱手,在官场上唐茂华还是很能忍得下的,要是搁家里唐茂华只怕早掀桌了,由此可见这也就是个窝里横的。

“唐举人,你也是做过吏员的,这里边的水有多深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明人不说暗话,你现在才来活动实在太晚了,这会儿谁也帮不得你。”其实方参务很想问问早俩月回来这唐茂华­干­什么去了,这位第一件事就应该上郡守大人那去拜见,撒下重礼去郡守大人自然会想办法,毕竟唐茂华也算一员能吏。

但是唐茂华直到现在都没去郡守大人府上参拜,南湖郡几位数得上号的大人府里也没去过,唐茂华真是没脑子。虽说去了大人们也未必会见,但见不见是大人们的自由,去不去就是你的态度问题了。

唐茂华在南湖郡为小吏时,靠着唐家的积荫倒也不用管官场上这些规则,可现在他要图谋更大的职缺,那就必需遵守规则。可问题是唐茂华没意识到啊,在他的想法里,自己就是那一站出来别人就得奉承的,几时轮到自己去奉承别人。

为补吏员,唐茂华已经陪了很多谄笑了,哪想到还是没用,这让唐举人很是恼火。

从太清楼出来,唐茂华看着方参务的背影咬牙切齿之余又有些无力感,自从回到南湖郡后诸事不顺。或者说自从娶了林意晚他就没顺过,走到哪儿跟头就跌到哪儿,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少爷,咱们是回家还是上别处走走?”唐茂华身边的小厮问道。

“沿着南湖走走,回什么家,烦。”唐茂华一身青灰­色­锦袍行走在南湖堤岸边上,杨柳清风里缓缓行来倒也有几分洒脱清雅之态。唐茂华的皮相是不错的,加之读书陶养出来的几分文气,光看看倒也很养眼。

一路走来大姑娘小媳­妇­不免要多看两眼,这让唐茂华心中壁垒一舒,顿时觉得神气气爽了几分。

沿着南湖走到九桥上,南湖共有十六桥,诗云“十六桥家家烟水,三千柳处处春华”说的就是南湖景致。从九桥上过时,唐茂华忽然看到了林意晚,林意晚穿着一件杏黄裳子衣襟带风地行来,仰面从柳丝里出来时满面生辉教人移不开视线。

这般景致谁能说不美,但唐茂华觉得不美,一个人待另一个人一旦心气不顺,那就什么都不合眼:“镇日里在外边真是不知检点,母亲要她管着外务人情,她却日日里在外游晃,林家一门子都是些没规矩的野腿子。”

他这话倒说得小声,分明是怕别人听去,却又是不吐不快。

此时,林意晚也看到了唐茂华,正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打个招呼的时候,唐茂华很痛快地甩了一个后脑久给她看……

怔愣片刻后林意晚说:“这男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没肌­肉­的男人果然心胸狭窄啊!真是小家子气得很,不过看在最近让我围观得很欢快地份上咱不跟你计较。”

爱肌­肉­的某猥琐女坚定地认为,有肌­肉­才有心胸,纯粹是她的林式歪理。

林意晚正要举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却没想到还没迈步呢唐茂华身边的小厮就急急忙忙跑着,在第九桥上冲着林意晚大喊:“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

坠露和沉香相视一眼,心道今儿又清静不了了,这唐茂华真是能招事!

“怎么回事,慢慢说清楚。”林意晚也心知八成是唐茂华遇着什么事了,要不然不会允许小厮来找她。

“少爷他……他冲撞了郡主娘娘,少夫人快些去吧,郡主娘娘正要拿少爷问罪呢。”

郡主娘娘?林意晚一琢磨南湖郡也就一个郡主娘娘,是两门中郑家门里的长媳,这唐茂华得多不开眼啊,居然冲撞了那位惹不得、捧不了的!

搅乱一池春 第六章 慷慨赴死还是苟延残喘 弈澜

话说郑家那位郡主娘娘,其实只是晋王府庶出的女儿,不过夏朝所谓嫡庶之别并没有那么严谨,只要不是能房丫头和没名份的小妾生出来的女儿,基本上除了不能上族谱不能分家产外,平时的起居用度还是一样的,都是比照嫡出儿女来办。

这位郡主娘娘是侧妃的女儿,自然能是正儿八经的郡主,只是正妃的女儿才有封号,侧妃的女儿没封号,没封号自然也没内例,所以嫡出庶出在对待上不显,真到了根儿上还是大大不同。

只是林意晚在想自己去帮唐茂华值得不值得,毕竟自个儿跟这位虽然没仇,可也没什么好,这样贴着脸上去帮忙到时候落不着好不说,反而不知道会惹上什么腥膻。要知道她可是来看热闹的,可没预备把自己搭进去,看戏的­精­义在一个看字,掺和进去就不美了。

在她犹豫着的时候,唐茂华的小厮又唤了一声:“少夫人。”

小厮这时觉得这位少夫人是不是太薄情了一些,听到少爷出事不想着立马奔赴前去相帮,反而在这不知道想些什么。小厮却不想想自家的少爷是何等薄情,新婚夜就把林意晚扫地出门,害得那小丫头一命呜呼归了西天,倒把这现代人的灵魂拘在了身体里不得自由。

咂巴嘴,林意晚冲小厮说道:“头前带路,我。”

坠露和沉香也露出笑脸来,总是进了一个家门,林意晚要真不打算去管她们也是要劝的。虽然这时代女有二嫁,但真正的世家大族也容不得一个姑娘二嫁的,而且真是二嫁了只怕也未必能嫁得什么好人家。俩丫头一心一意为林意晚打算,殊不知林意晚压根不在乎这些个。

过了第九桥就是一道长堤名曰青堤,五月里正湖上泛舟观荷叶垂柳的大好时候,每逢这时候便有不少贵家姑娘、媳­妇­们出门踏青。今日的青堤上分外热闹,到了桥最高处一放眼望林意晚就知道是哪儿出事了,那边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热闹的人呐。

“小姐,你小心着些,我和沉香护着您挤进去。”坠露和沉香一左一右,那小厮在头前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到圈儿里去时才看到现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唐茂华被两个侍卫用棍夹住跪在地上,唐茂华唐大举人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罪,就是在京城处处碰壁时人对他也客客气气的,今儿在青堤上脸面真是丢大了。日后他还要在南湖郡做吏员,想想都觉得威风扫地、有辱斯文。

“郡……郡主又如何,郡主便能当街侮辱读书人吗?想我不过从此路过,赏柳观湖时无意冲撞郡主车驾,远远就被侍卫挡了却还招来此一番侮辱!郡主娘娘乃天家女子总能这般辱我气节,我唐茂华虽非官身却也有功名,郡主娘娘如此折辱,茂华唯有一死以证清节!”唐茂华脑子转得快,这会儿如果喊生喊死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周全了读书人的气节,这要是传扬出去仕林的清流们都会高赞一声。所以唐茂华由原本的挣扎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句一声死死咬着气节、读书人、折辱之类的言辞。

而车驾上的郡主本来今儿就气不顺,自家郡马流连场所,居然弄回个妓汝作妾,这让郡主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也恰是唐茂华冲撞上来正好堵在气头上怎么会不发作:“想死,行啊,我成全你。背个恶名又如何,由来我便是南湖郡里鼎鼎有名的悍­妇­、恶­妇­,今儿不差你这条小命,你今儿若是真以一死证清白,我去京城给你请谥封,再把本郡主的命赔给你。如何,唐举人是慷慨赴死还是苟延残喘?”

这郡主也够毒,三言两语就把唐茂华的退路全堵了,唐茂华哪里想到郡主有这么光棍,居然让侍卫放开他还让众人让开一条道,侍卫则捧着柄刀放在唐茂华面前,这意思是在说投湖还是自尽随你选择。

于是乎本来打着如意处盘的唐茂华成了骑虎难下之势,众人本来还替唐茂华觉得不公不平,结果一看,哟!敢情这位嘴上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居然却是个贪生怕死光会耍嘴上工夫的!

就这会儿林意晚真想说一句:“郎君,你自去,家里老母和一­干­大小我必照顾好,请郎君莫有后顾之忧。”

但是她哪里能这么说,那小厮坏得很,在林意晚预备再等等看的时候,那小厮大喊一声:“少爷,少夫人来了。”

冷眼看着那小厮,林意晚恨不能伸脚把这不长眼的给踹湖里去,见原本看热闹的人都看向她,她也只好笑着上前几步拜道:“民­妇­拜见郡主娘娘,郡主娘娘千岁。”

车驾上的郡主冷哼一声,倒不是冲林意晚,郡主娘娘自然知道唐茂华的夫人是哪个。林隐在江南官场乃到整个夏朝官场上都是大大有名的,郑家虽然势大却也不必要去招惹,真招惹了,凭着林隐那样的疯子别说郑家,就是她那那皇帝伯父也讨不着好去。

“林家妹妹快些起来,往年闺阁中也曾见过几面,林家妹妹断不能这般多礼。既是妹妹来了,今儿这事就这么着,大家伙儿都散了吧。去把唐举人扶起来,林家妹妹,我可是看你的面儿,小奴去给唐举人道个歉。也是我今儿心绪不宁,要不然也不至发这通火气。”小奴是郡主娘娘的女儿,代母致歉倒也说得过去,何况郡主都愿意低头道歉了,想来唐茂华应该满意。

郑颂长女郑约小名作小奴,郑约今年才五岁,下车驾后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道歉,嗓音虽娇软童稚,举止却透着大家气派:“小奴代娘亲向唐举人致歉,望唐举人莫见怪。”

但是唐茂华一点也不满意,看着那五岁小女,唐茂华要不是自持是个大人早就一巴掌扇过去。郡主又怎么样,要知道在京城那地方郡主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唐茂华没学会伏低做小,反倒学会了夜郎自大。加上他在南湖供职做吏员时本自觉一时无两,回到南湖郡后就更加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哼……无知­妇­孺,今次便不和你计较!”唐茂华这时除了对郡主有气怒,对林意晚也没什么好脸­色­。郡主嚣张跋扈,你林意晚出场不照样嚣张至极,居然只一出场就让原本气焰嚣张的郡主致歉,而且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个脸面,这让他胸口都鼓得快炸开了。

只是唐茂华这句话郡主娘娘哪里能听得下去,当即又是重重一声冷哼,讽笑道:“敢情唐举人便不是­妇­孺生出来的,唐举人要真有本事也长个能生儿子的肚皮,管保不用跟我们这些无知­妇­孺打交道,更不用在­妇­孺的肚皮上打滚儿!”

郡主也是动了真火,这句无知­妇­孺今儿出门时郑颂就是这么说她的,郑颂说她还得稍微忍让一些,但你唐茂华却只是李家一个臣子,怎么敢对天家子女这么说,真是不想活了。要不是林意晚在这,不用唐茂华寻死,郡主也预备整治他个生不得、死不能。

“林家妹妹,我若是你断然忍不下这么个男人。”原先的话还没什么,可这句话就有些诛心了。

林意晚听着赶紧又是一施礼,面带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郡主娘娘,人在气头上总是要失些方寸,郡主娘娘和郎君都请听我一言,且不闻退一步海阔天空。郡主娘娘是天家贵女,不会与我们这等小民计较,郎君是读书之人自是胸怀宽阔,也不会拘此小节。只是今日适逢其会,都心有不愉,不如由我做个东,请娘娘和郎君到太清楼里饮茶听琴,此事便算揭过如何?”

这情况能这样就算不错了,郡主和唐茂华当然不可能坐到一块饮茶听琴,只是这事到这就算能了解,双方都有台阶可下,一个自持天家贵女的身份,一个自矜读书人的气节。冷脸冷笑地相互致别,虽然场面看着挺和乐,但其实郡主和唐茂华的梁子却是结实在了。

不同的是郡主不会怨怪林意晚,因为林意晚暗里递了两颗偌大的合阳紫珠塞在郑约的手里,郡主手里也没余粮,这么大两颗合阳紫珠足够让郡主娘娘气顺一些。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就此忘了今天的事:“唐茂华这个混帐东西,这账本郡主迟早还是要再算的。”

而唐茂华既憎恶郡主嚣张,又憎恶林意晚的目中无人,不保全他的体面。他当然不会去想自己待林意晚如何,只会想:“你林意晚是我唐茂华的妻,那就该站在我这边,既然郡主明显示弱,那就应该趁机找回场子来,现在这样算什么回事!”

之所以两人此时愿意做罢,也实在是因为场合不对,到了这身份地位这般在大街上打嘴仗实在有失规矩礼仪。到了这样的层面上,玩的是手段,比的是机心,能致人于死地的不是刀兵相向,而是暗地里挖个大坑把人坑死。

是此,唐茂华就算是把南湖郡里最不能得罪的女人给得罪了,因为这位郡主可是个很记仇的,庶出的郡主没点计谋没点城府又怎么可能嫁入郑家做长媳。唐茂华这回叫作搬起块天大的石头朝脑门上砸,若说不脑残都没人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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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乱一池春 第七章 午后花园里的广告时间 弈澜

青堤上的事一了结郡主和唐茂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唐茂华冲林意晚冷哼一声满面寒气,虽说林意晚没指望这位说声谢谢,但也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覀呡弇甠转念一想,要是唐茂华知好歹就不会把事情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再说就这么个男人知好歹又怎么样,她可不稀罕!

她喜欢肌­肉­男啊肌­肉­男!

话说这时代重文轻武,肌­肉­男也不是哪哪儿都能瞅见的,林意晚离开青堤后在一溜长街边上发着愣。她记得这一带有栋叫“万里江楼”的酒楼因为经营不善正在对外出售,当时她经过时就在想,要不也学学穿越女们的套路整个酒楼来玩玩?

可她既不懂得经营,对美食的研究也就将将停留在能吃会喝,让她说为什么好吃怎么做那可不成。酿酒这玩艺她也不会,所以酒楼还是算了。

“小姐,你在这儿发什么愣呐,不是该回去了吗?”坠露见林意晚在街道中间发着愣,就轻轻唤了一声。

林意晚应了自个儿丫头一声,然后支着下巴在那儿琢磨,她现在是满脑子无比邪恶的念头。有没有一个营生能让肌­肉­男们脱光衣裳在自个儿眼前晃来晃去呢,比如男妓店……呃,这个念头实在太过邪恶,太过惊世骇俗,赶紧打住为好。

澡堂子也可以,不过万一看到不好看的那就闪瞎眼了,有什么能保证质量,又能让自己一饱眼福滴呢?

然后一个非常邪恶的念头就从林意晚脑子里涌出来,她决定做一个私人会所式的东西,让肌­肉­男们到这里来做力量训练,保持完美的身材,她这纯粹是为本朝人口质量做出伟大贡献啊!力量训练之外可以攀岩、泡温泉、修脚修面,另外还提供各种保养。

说到保养,林意晚捏了捏自己的脸皮,有点发­干­而且还有小疙瘩,那就顺便再弄个提供女­性­保养的美容美体会所,同一个大堂左男右女,力量训练和温泉一定要露天,然后她得找个既隐蔽又能一览众山小的好地方。想到这儿林意晚就欢实起来,人嘛总是有了目标有了奔头就容易热血沸腾。

“坠露,父亲在南湖郡的产业在何处,咱们。”林意晚就能提供构思和银子,具体的事务和细节还得靠土生土长又手眼通天的掌柜们来办。

“小姐,你怎么忽然想起去看这些了。虽说老爷把这一带产业的收益都给了小姐,但小姐也不必去过问日常营生,总是有老爷过问经营之事,小姐又何必­操­这份心思。”坠露以为林意晚忽然兴起了,想去查那三年多都不曾查过的账面。

她们这些个小丫头哪里能明白林意晚现在满脑子饱满而有力量的腱子­肉­,这花痴女彻底没治了!领着坠露沉香往南湖林家铺子去,掌柜恭恭敬敬地接待了林意晚,掌柜也以为林意晚是来查账的,就说道:“老朽这就去把账簿检点来给小姐看,小姐可是最近缺银钱使了?”

要不然不应该会来关心日常经营,掌柜心里寻思:“是不是应该把南湖的事跟老爷说说,小姐花大把银钱供着唐家的开销,唐家也太像话了些。”

林意晚赶紧摇头说道:“别急别急,我可看不明白账簿,我只是来请掌柜帮忙的。”

“小姐请说,但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必不推辞。”掌柜的名叫刘常,跟着林隐一路发际,对自家小姐还是很尽心的。

“刘叔,是这样的,我想盘下万里江楼,万里江楼场面够大,后头有半座山,我记得山上是有温泉的……”林意晚开始说着万里江楼的好处。

掌柜刘常却听得满脑门子的汗哗啦啦往下流,敢情自家小姐居然是为泡个温泉要买万里江楼。刘常遥想着林大财主听到自家姑娘这话会怎么个表情,估计得是哭笑不得后大手一挥由着林意晚去。刘常掌握了这­精­神后,就点头把这事应下来:“是,小姐要盘万里江楼不过小事一桩,约摸是万两的花销,这样的事小姐递个条子来就成,何必上门来,这熙来攘往的地方莫惊了小姐。”

小事一桩……不愧是林大财主就是有钱,当然林意晚是打定主意要让这万里江楼能挣钱的。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刘常仔细说了说,刘常一点也没有传闻中“惊为天人”的表情,反而是皱眉思量许久才说道:“小姐既然想办这事,老朽自然相帮,只是小姐万勿以此为念。”

这想法太过奇异,是做贵家的生意,却又并非什么贵家所重的营生,要真是办个酒楼茶馆,凭着林家的声誉保管贵客似云来。但林意晚说的这么个事,怎么都像是个游戏,林常是觉得莫不是自家小姐觉得一个人玩没意思,这才弄这么个大摊子来邀着众人一起玩。

“成,修头修面的匠人要仔细找,那给姑娘们梳头上妆的一定要从京里头寻,最好是……在王公候府里做过的才好,要是从宫里出来的就更好了。这些日子我会跟坠露沉香她们几个好好摆弄摆弄些东西,等到试出来了再送给刘叔去置办。万里江楼盘下来后,内外装饰做得素雅洁净一些就好,大堂要打得宽敞透光,窗户一定要大,四壁用白棉布贴墙,家什也以简单素净为主。旁的我想到了再说,这些事刘叔在行我不成,还得多听刘叔的意见。”林意晚也就是照着现代来说,她画画也不成,也就能大概提些建议。

从刘常这出来,林意晚就买了一堆东西回府里和四个贴身丫头鼓捣起来,什么面膜、润肤水、香油、面霜之类的,现代那么多DIY方子,她要做的就是试验。于是乎今儿绿茶护理,明儿蜂蜜蛋清,后儿花粉豆腐泥,又喝又擦又敷的,一个多月下来倒真起了效果。几个丫头皮肤愈发光洁起来,林意晚这脸蛋儿也跟剥壳的­鸡­蛋似的,各种方子汇个总后林意晚又忽然迷上了做花水。

所谓花水是­精­油的附产品,­精­油林意晚不知道怎么做,花水却会,就是鲜花煮水后的蒸气冷却后化成的水。于是她双浩浩荡荡地投入了制造花水的无尽事业中,然后她就发现……其实花水静置一晚后­精­油就会浮在上面,关于怎么提取出来这是门很深的学问,林意晚暂时没主意。

话说她这个把月自娱自乐得很欢快,也就短暂­性­地忘了围观的事儿,没注意到唐茂华和唐老太太又玩了什么夭蛾子。猛地就有人来传信儿,说是唐茂华邀她一同去赴宴。

“哟,这可稀奇了,怎么想着喊我一道去赴宴,他不是一个门儿进出都拿我当空气么,这会儿咋想起我来了。事有异必妖,他又想拿我堵哪儿的枪口呢?”林意晚虽然不想去,可唐茂华派了人来后唐老太太都派了人来请,看来这岔是躲不开去。

去就去吧,这么热闹的场面估计得有好戏看。

穿戴好出门,唐茂华骑马林意晚坐轿,等到地方才知道是总参赞大人的雅集,所谓雅集就是有茶有诗有小曲,有酒有­肉­有妞儿的聚会。这位总参赞大人是个激进派,做事儿手段很极端,唐茂华不知道怎么和这位名为任士廷的总参赞搭上了线,看起来还颇受器重。

男人们有男人们的聚会,女人们自有女人们的话题,不消多会儿坐在林意晚身边的总参赞夫人就和声问道:“林家妹妹身上香气喜人,却不知道是擦了什么这般好闻。”

一下儿众女人们的目光就往林意晚身上戳,林意晚意识到这是个大好的广告时机啊,于是赶紧坐端正了任由大家伙儿打量,嘴中说道:“是自家铺子里酿的花水,姐姐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他们送些来。这是月季花添了少量雪兰花酿成的,味道最是醇厚悠长。”

“我看林家妹妹的气­色­也好,不知平日里用些什么。”之所以有人这么问,一是林意晚最近一通保养脸蛋白皙水润如泛霞光,二是人人都知道林意晚有个牛气冲天的爹呗。

唉呀呀,这广告真是美了去了,眼前这就是南湖郡小半个贵­妇­圈儿,林意晚对于这些递台阶儿当然亲切热情:“也没什么,近来把万里江楼盘下改作长春会所,再有得半个月便能开张了,等开张时让他们送诸位姐姐一份。也无非是些常见的东西,只调和后使用有奇效,这不我最近一直在试着呐,确实好用。月前脸上还起皮子,这会儿可润滑着……”

在她口沫横飞地卖力推销着自己即将拍出的一系列东西时,花园外有人行经过听到林意晚的声音便略略驻足,要是林意晚注意点儿,就能看到牡丹花后站着的“竹帘公子”。

但见这位眯着双修长的眼睛脸上略微有些笑意,只这过很快这笑意又消散了去,转身一撩长袍下台阶去,再不复闻花园里的种种声音、般般景象。

搅乱一池春 第八章 被雷劈惨了 弈澜

花园里的­妇­人们在牡丹花开满的园子里听着林意晚打广告的同时,另一侧院儿里的男人们正在谈着属于他们的话题,诗文酒画、时局朝闻等等诸如此类。

竹帘公子打廊走出来时,那双修长的眼睛便有了些冷刻的味道在里边,任士廷一见这位出来立马起身迎上去恭敬地称道:“下官恭迎候爷大驾光临,候爷能来真乃下官之荣幸。”

与任士廷的恭敬热情完全不同的是竹帘公子表现得非常泰然,既不热络也不失礼,颔首一拱手道:“任总参多礼了,既是雅集就不必举这等繁文缛节。”

场中众人经任士廷这一番行礼也迅速地得出结论来,任士廷称候爷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刚从边关回来的定北候,如今这天下西边得感谢林隐推荐的征西元帅杨胜义,北边么自然就得感谢这位定北候了。

更让人大为称道的是一西一北这两位不世良将都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征西元帅且不说,单说这定北候从小随父在军营长大,据说是还不会拿汤匙的时候就开始摸兵器。十三岁那年就率领不足百人的斥候队伍计挑敌营,自那时起一发不可收拾,至今年初北边大定再无隐患,这等功绩不可谓不惊人。

“下官等见过候爷。”一时间众人纷纷行礼,整个南湖郡倒还真没有谁能越过这位去,定北候是祖荫的三等候,不过这位才十九岁就已经把三等候换成了一等候,指不定过段时间回京就得把这等候换成一个三等公或二等公。

人群之中唐茂华却没那么热切,本来他也想随着众人上前去混个脸熟,但他在边儿上没能挤过去。等到他再想往里钻的时候谁还能让他钻进去,哪个不是恨不得围在这位定北候身边儿好沾沾光。

于是唐大才子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心中暗道:“有什么好巴结的,想那时在京中征西元帅见了我还有说有笑的呐。”

唐大才子却也不想想,那征西元帅魏长晏之所以跟他有说有笑,完全是因为他是林隐的女婿,而杨胜义在京城匆匆来去压根不知道他在嫁娶时闹的那些混帐事。

其实众人这时都有些好奇,为什么定北候不赶紧进京受封,反而是在南湖郡盘桓着,有人压不住好奇心便问了一句:“候爷为何不速速进京受封?”

“路过征西大营时曾拜会杨元帅,杨元帅托韬之前去拜会林先生,只是林先生行踪不定,只说过些日子会至南湖郡。”李晋字韬之,往上数个好些代和皇帝家是亲戚,要细究起来李晋得管皇帝叫叔叔。

且说这李晋在南湖待这么些天,实在穷极无聊,别看他这会儿真有个候爷样,其实也就是个十*岁的少年郎。不过就是看得多些,争斗历练多些,心机也不少,但心­性­还是很朗然的。只是面对着一群老狐狸的时候,就算是一彻底的阳光小青年也得努力伪装好自己,阳光小青年是要被这般人吃­干­抹净不带剩骨头渣的。

所以阳光小青年稳稳坐着,眼神冷然地扫视着场中人,教人看着都不敢过于亲近。李晋心里不禁犯嘀咕:“要早知道还不如和郑元去南湖喝酒听曲,虽然也很乏味至少不用挂着张假皮。”

此时在场又有人发声问道:“下官请教候爷,不知林先生几时到访,我等也好前去接风洗尘拜会一二。”

本来大家伙儿对林隐这人就充满了各种好奇,对于那位曾经调戏天子而后屁事儿没有全身而退的主,众人连其项背都看不着影儿,这就是差距啊!

“此事我倒不知,只知林先生来时会差人知会。”李晋有一双特漂亮有神的眼,略略有些白面书生般秀气的五官配着那雄武矫健的身躯,倒别有一种“伟姿容,­性­恢宏”之感。李晋对自己的样貌没兴趣,在场就没个有趣的人,这点让他大觉枯燥,却又不好半途离场。

说到有趣,李晋想起林意晚来,想着那天那妮子站在桥上眼睛能滴出血来似的看着湖里捞渔的船工,还有被撞破后蹦出来的那句诗,李晋真觉得这妮子有趣至极。他知道那是林隐的女儿,也知道她和唐茂华之间的种种事,没过多想法只是见过一面觉得有趣仅此而已。

这雅集眼看着要无风无浪地捱过去,那唐茂华也不知是被谁灌了酒,还是被人撺掇了,居然跟人闹将起来。闹就闹呗,本来也没什么,可一不小心就把看热闹的李晋给闹进去了。

口沫横飞打着广告的林意晚其实压根就不想管这位,可来传话的人说道:“诸位太太快些吧,前院这会儿正闹得僵,怕是还要诸位太太从中周旋一二。”

传话的人说得很委婉,但在场的女眷们都听得分明,前边的混乱大约是级别比较高的,官吏们碍于身份可能不太好从中和稀泥,或是怕火烧到自个儿身上不敢乱动弹,这才需要花园里的女眷们上场从中做个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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