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走进鳌拜的收藏室,自然很惊异.做梦也想不到人世间竟有这许多种类的刀剑{不过刀柄刀鞘上的红流宝石、珍珠翡翠的璀璨之美,_吏令他叹为观止。
他明白,这是主人在向他皿示家族的勋业、光荧和今[1 的权威,向客人提fit -强劲的依靠和巨大的安全感,然而他终究是义人,只有惊叹.没有兴趣。一张宽大的弥勒提牢牢吸住他的目光,! - q 为老仆说这是家主人常来坐卧鉴赏刀剑、教训子侄的专座;因为榻边长几_。 - -摆着与周! $ I 气械不很相容的儿函图书:因为在满文本咬几国演义专旁边,他看见了已翻得很旧的满文本《 辟邪沦川
翻着书,看着红笔的圈点、他的手又微微哆嗦了。,哪有个不因自家著作受人一睐而欣A - -的作者甘这毕竟是他的心血,是他自认为著作中最精彩、最义止词严的一部{
一片米红扑眼而来.这段文字竟加一f 密密麻麻的双圈:就像学生得息地涌读自己被先生连连圈红的好文章那样,他也摇头晃脑地小声吟诵着:
…… ,· · 一基督教于我大清龟害尤烈:以汤若望为汀之外夷传教士,最着力于败坏合国之大巨‘言吏.乘机策反少勺川.朝廷焉闰不早为防备兮须知汤若望辈以传教为名.己在i 谊内各省顶伏下无数国贼,那些基督教徒之一}、字架与圣牌.分明就是这班乱党的记号和标志… … ”
在这一段文字i 一方的天贝卜.用极刚劲的笔!!。 写了 几个满文大字:‘极要紧{切记切记!'
杨光先精通满文,对这本一!5 的翻译并不满意.觉得没有i 羊出他原文的紧迫气氛、但评点此书的人却完全接受一! ’他的感情他问道:”这函卜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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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会意,答道:“这几上的书是家大人的,别人不许动,但老先生不在此例,是家大人吩咐过的· ,· … ”
杨光先默立桌前,轻轻捻着他稀疏的胡须,目光又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苏克萨哈也罢,鳌拜也罢,他们隆重礼遇的目的,他很清楚口他一生精明顽强,老于世故,凡事没有把握是决不干的。他一要审时度势,二要站稳脚跟,方能达到目的。为此.他必须弄清他要依赖的靠山是不是可靠;其次,为了进,必须做出退的样子,也就是说,为了自高位置,池非得表现冷漠才好。但这冷漠的分寸火候一定要恰到好处,在这方面,他是一位大师。
第二天下午,鳌拜下朝回府,果然来书堂与杨光先会见。两人方坐定,护卫就扛上两个木匣子放在杨光先面前,鳌拜说:“请先生鉴赏。”
杨光先开匣一看,喜形于色,说:”大人,这可都是… … ”他无暇多说,只迫不及待地把匣中东西取出来:三端砚、四块墨,都用质地细密的楠木为盒,仔细收藏着,杨光先一盒一盒打开,拿出一件,惊叹一声,完全忘记了什么得体的言一、矜持的风度。一个人,哪怕他已经七卜岁,任他心有九窍.八面玲珑,只要他有嗜好.他就有无法克服的弱点。
“老大!这不是米带的远灿奇峰砚么?”杨光先控制不住白己,大叫起来,眼睛里闪出疯狂的光芒,“是它!就是它! 你看这自色云脉,淡灰山形,真不愧叫作远帕奇峰!… … 啊.这里有款识,你看你看.果真是米南宫旧物工哎呀.我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哪,竟亲眼见到远抽奇峰砚:哦! … … ”他兴奋极了,稀疏的胡子乱抖,干瘦的脸膛居然泛起一点红i 朝。鳌拜看了.很觉怪异,对汉士人的这种怪癖,他瞧不起、看不惯,但又很高1 80
兴这一记击中一了 要害。
“鳌公鳌公,你莫非神人?从何处寻来这方稀世珍宝?今日能见此宝砚一面,老朽死面无憾!'
“老先生言重了。昨大老先生说起生平所好唯有砚墨,所以着人寻买。能人老先生眼中,那是它们的造化!'
“买的?”杨光先瞪大了他极少睁开的眼睛.“这是占玩珍品,买它,得多少钱?'
“也不贵,三五千两罢了。”
杨光先知道,只米带这方砚,价值就不下五千!何况还有另外的古砚古墨。自然是卖主不敢得罪辅臣,忍痛割爱的。于是他笑道.“鳌公,这几方砚实非等闲,若置之江南,可为镇家之宝,万金难买呀!· 一鳌公得为其主,是三生有幸啊!' 鳌拜一摆手。“我要它做什么:是奉送老先生的。”“啊?送我的?”杨光先愣住了。
“正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讲的,礼轻人义重。”“当真?”杨光先呆呆地翻了翻眼珠。
“老先生,我鳌拜从来不打班语。”
“哎呀!”杨光先一个翻身,拜倒在鳌拜脚前,叩了个响头:“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鳌拜连忙扶住,略含不快地说:“老先生,你这是重物轻人么?一个砚台,便行这样的大礼?”后而的话他没说出来:鳌拜一家对他的尊崇难道还不如这块石头?
杨光先“嘿嘿”地笑道:“情之所钟,身不由己呀!”说着,他小心地捧着那方砚石,心满意足地坐下,眼睛再不能从它_上面移开了。
鳌拜吩咐老仆:“替老先生把这些古董收好,不然他要吃不181
香睡不热一。 ’· ”
老仆已把木匣收同卧室,杨光先还在笑眯眯地不住搓他那双干瘦的乒.狂澎的神色跟池的年纪、身份、面色都不相称。直到晚膳排上来之前,他的话题一直不曾离开苏轼、米洁、赵孟倾这些收藏名砚的大家。
名酒珍肴,终于把杨光先从沉醉中扯出来。三杯酒「肚二他钓神智恢复了冷静,重新扮演那个冷峻简傲的天算家的角色,叮是已不大自然了,他心里有些不安.捏着那副沉甸甸的镶银象牙筷在饭碗甩拨来拨去,发现米中有一颗未脱粒的整谷,他先有儿分不快,随后灵机一动,悄悄膘了鳌拜一眼,微微举高一。 ' 碗,像是要看得更清楚些,拿筷子在碗里仔细拣出那粒谷子,扔左桌卜。他接着专心吃饭.具实正以余光i 一狂视着鳌拜的反应.鳌拜面无表情,似乎没有注意二但他朝身后微微一扬头,便存一名护卫悄没声地出去了二用膳方毕,那护廷便用托盘捧来一颗血淋淋的一首级,在门外阶前跪察:
I .厨子择拣不净,怠慢贵客.已斩丁”
鳌拜只略领首.便转向杨光光,像没那么回事似地说:“老先生,看了我收藏的刀剑,有何赐教了”
杨光光愣在那里,眼睛越过门外捧盘退去的护卫,不知石到何处,只是说不出话来。
鳌拜又说:' ‘老先生,叫他们装一袋水烟吧。”
杨光先突然神情昂奋,一拍桌子,猛地立起:' ‘鳌公鳌公:老朽生平难得服人,如今服了 你啦:'
…… .老先生,你这是· · 一”
“有气概!有胆识:礼贤下十!”杨光先竖着拇指说:' ‘首辅之位,非公莫属!索尼柔弱无能,真不足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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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不好这样讲。 ”鳌拜低声提醒。
“这是实话!那日吃了他的闭门羹,我就寒了心。此人1 王为首相,看不到国运危若累卵,不思拔救之策,反而拒贤于千里!不足语.真不足语 · · 一”杨光先的激动稍稍平缓,说:' ‘老朽受此冷遇,未免心灰意懒.鳌公相请,也不敢倾心相待。时至今日,不是我杨光先自轻自贱,实在是鳌公诚信相孚,感人至深。女为悦己者容.1 …… -为知己者死,还有什么叮说!”杨光先伸手向书房一示意:“请进书房,老朽有肺腑之言相告,'
“老朽今年已近古稀.一生奔走呼号.激浊扬清.以立正驱邪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三! 一年前,老朽乃前朝千户官,喷十国事n 非,上卜烈皇,弹幼首辅大学士温体仁,自知少! 死一生.并无惧心.土书之日.抬棺自随。果然道我诬陷,廷杖八十,几死者数! 不但抄查家产,还将我远戍辽西。
“是夜我观天象,知明朝气数已尽;至辽西望风水,又见了 气兴于大金,牧夫走卒、阎巷儿童之辈.细为推算,竟多有封侯挂帅之分。老朽便知天意将亡明兴清。识时务者为俊杰.此言诚不谬也!
“国初.老朽几经辗转,得郑王知遇,留住二府.舀听计从.实天高地厚之恩。郑王也曾多次荐于朝廷.保我学识可主钦天监.:而摄政睿王听信范文程一班人的鬼话.竟起用汤夷为钦天监监正,实属荒谬绝伦!且不说那西洋法大算历一“封误百出.只此夷乃前朝重用之人.便不可不防! 汤夷受前朝深恩.与前朝
十大夫深相结纳之心则必定无疑
,广为交游,思明之念,能不日日在怀?谋反!为此老朽无时无刻不注目于基督教,多年来183
未敢稍懈。
' ’先帝亲政,郑王用事,又多次荐于帝前,奈帝惑于汤夷之邪术.不肯用。唯顺治十七年后,先帝近佛,渐悟基督教之非,老朽审时度势,著《 摘谬》 《 辟邪》 诸论,力攻汤夷之奸,并上控礼部,再三请纳忠言,直至叩头出血丁总是忠言逆耳,又惜乎为时已晚,竟无下文,真可谓时运不济,老朽因此大病一场,冷淡了心肠… …
“时至今日,正当其时!辅臣柄国,遵先帝遗训,另开局面.使老朽枯木逢春!所虑者,汤夷树大根深,民间有‘汤圣人’之称,朝中有汉大臣相与,内廷有太皇太后… … 如今得鳌公之援,又何惧哉!况且老朽也非势单力孤,受汤夷损辱之人不在少数,原钦天监秋官吴明煊、前礼部尚书恩格德等人均因汤夷而革职,一向治大统历、回回历的术士也因汤夷而失业流落,他们岂肯与汤夷甘休!
' ’近日,汤夷等以《 天学传概》 一文与老朽《 辟邪》 诸论抗辩,其谬百出,不可胜举,老朽将为之张扬,而后力为驳斥、唤醒人心,就此揭地掀天!
“鳌公请放宽心,静候佳音,老朽早有誓愿,必雪二十年之耻辱也二
六月廿六日.杨光先正式向礼部呈递了控告基督教的状文,状告西堂的汤若望、南怀仁,东堂的利类思
六月廿六日.杨光先正式向礼部呈递了控告基督教的状文,状告西堂的汤若望、南怀仁,东堂的利类思、安文思四名西洋传教士,还有参与撰写、散发《 天学传概》 的四名国人:李祖白、许之渐、许保禄、潘尽孝。罪名是阴谋不轨危害国家、诡立邪教煽惑愚民。这两项只要坐实一项,就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先皇的玛法、顺治朝最有名望的客卿、民间传称为汤圣人的汤若望,原来竟是个妖师!
这消息犹如半空惊雷,震动了北京城。人们紧张、激动、兴奋,纷纷传告这闻所未闻的大事。街头巷尾、官署民宅都在议论,估量着双方的力量,注视着局势的变化。不过,事件的主角汤若望忽患痰厥重症,吱体麻痹瘫痪,口舌结塞。官司怎么200
打?朝廷真会受理这非同小可的案件么?
七月初六,辅政大臣的决定以谕旨形式宣布:受理诉状,视之为国家最重大要案,命吏、礼二部即日审查鞠勘。次日,七月初七,吏、礼二部开始会审。此后,每日开庭.对两项罪名逐一审讯。
一个多月以后,竟成虎头蛇尾之势。最初的杀气消失了,案子引起的紧张也减退了,儿名被告竟各自回家等候传讯。这引起许多人的气债: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为不满的,自然是辅政大臣。
这天傍晚,吏部尚书阿思哈拜渴辅臣鳌拜。
鳌拜府内的后花园,有一座精致的小楼,翠阁芍檐,绿窗朱栏,绣慢重重,红灯隐隐。看上去仿佛是闺房绣楼,可是没有主人的特许,谁走入此楼二十步内就要杀头。小楼四周乔木浓密高大,灌木丛生.小花悠闲地开放枝头。武备森严的护卫们就隐身在树丛间,随时都能抽刀断人首n 确实也有好些不知底细的奴蟀在此丧命。
如果鳌拜有斯文气,会给这座幽静雅丽的小楼起个动听的名字,诸如望月楼春雨楼之类:但他是武入,最讨厌酸溜溜华而不实的蛮子味,只简单地称之为军机楼,一语道破其中要害。主管教案的苏克萨哈约同鳌拜.就在这里召见他们的心腹下僚阿思哈。
吏部尚书心事重重:“二位大人,照眼下这么审下去,什么也坐实不了,弄不好要落空!'
苏克萨哈只扬扬眉毛,仿佛在意料中。鳌拜却沉了脸,粗声问:“什么缘故?'
阿思哈也是骑射出身的勇将,但在满官中一向以机敏多智201
闻名,辅臣把他安置在六部大臣之首,就是看中这一点。他小心地看看鳌拜的脸色,思虑着说:
…… .足以制胜的一着,是谋叛罪。杨先生状告汤若望是叛党首领.细目里列了数条,诸如传教士是同党、各地教堂是巢|茓、施洗礼是人党暗号、教徒聚集祈祷是会议密谋等项,皆无实证,被告一一驳回;又比如说钦天监制历书上印‘依西洋新法’五字是蔑视大清、且由西洋某国王所主使一款,也被汤若望狡辩过去,他说开列五字于历书,是他的前任奉皇帝谕旨、有明文记载,他不敢擅自改动· · 一”
“还有第二着呢?”苏克萨哈慢悠悠地问,“基督教无君无父、忘祖灭伦,不是明摆着的吗?'
阿思哈“酶”了一声,说起审讯中那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传教士为什么不结婚?这不就是违背人伦?
传教士为什么远离故国、不养父母、跑到万里之外来?这不就是无君无父、不忠不孝吗?
主审人拿这两条罪名问了又问,被告的回答如念符咒,了十么“信仰”、“博爱”,什么“光荣使命”,谁听得懂这些胡言乱语!那南怀仁还反唇相讥,说当年孔夫子也曾逃离故国四出讲学,也有罪么?和尚出家也不结婚、也不祭祖而只崇佛祖,为什么不判他们有罪?… … 倒把审问官问得张口结舌口苏克萨哈不快地笑笑:“你不见眼下京师内外的人』 白么?痛恨洋教的人越来越多,都想看到审出个结果。你们这样,· · … 怕不好交待吧?'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尚书连声回答,“所以审案内情一概严禁外传… 难的是,承办此案的吏员也不当回事,审讯中毫无威仪,甚至令衙役给被告送茶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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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克萨哈目视鳌拜:“这自然是魏裔介的恶劣先例。”鳌拜沉着脸,点点头。
这里提到的是初审时一件出人意外的事。
冗长的回答后,病瘫的汤若望难以支持,摇摇晃晃就要摔倒。主审官之一的吏部汉尚书魏裔介突然和气地说:汤玛法,你坐在地匕就是二”
堂仁堂下都是一愣,主审官呼被告为玛法.还让他坐下,岂非咄咄怪事!另三名主审一齐惊异地扭头看他,阿思哈不免瞪起了眼睛。这位汉尚书面若冠玉、神态儒准,说话却是绵里藏针:
“先皇便是如此称呼,后辈小子焉敢不遵循?汤玛法虽是被告.不过来答供,并无定罪,仍是朝廷一品命官,况且年逾古稀、身有疾病,让他就座也是宣示朝廷仁心,难道不该么?不然.再令他立起摔倒好了 ”
阿思哈瞳目结乱不知所对,魏裔介便抚着须下疏疏长髯,向椅背上一靠,平静地盼咐:' ’来,为汤玛法设座。”从人们于是送上一张小桌,一张地毡口后来的审问,汤若望就坐在这特地优待他的座位上:
说起这个、阿思哈格外气恼:“就是这个家伙!他不但礼敬汤若望,审案中也故意作梗!杨先生状告汤若望勾结澳门,意欲通同作乱,备妥三万人马,伺机倾覆我大清、被告尽可以坚词不认,但这种事总是事出有因,大可一用。魏裔介却格外认真,提议由吏、礼两部差官吏往少“东查明澳门是否真有三万人马待命谋反… … 这不是捣乱吗?'
苏克萨哈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他从来喜欢自作聪明!可见早和洋鬼连通,一气了。鳌公,你看此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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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从浓眉下望着苏克萨哈,干脆地去:“去 ”阿思哈面有喜色,想了想,说:“对。魏裔介原本与汤若望相熟。按汉家条律,他应告回避,可咱们没这个规矩· · 一我遣他办理别的事去!以后这汉尚书可得细心挑选。先皇时候上过的,都不能用!实在碍手碍脚… … ”他发现苏克萨哈瞪他一眼.意识到说话过了头,连忙收住,恢复了下僚的恭敬态度。苏克萨哈仰头“哈哈”一笑,说:“不用你操心!你只把审讯抓紧,放聪明些,别去跟那些汉官斗什么条律、细则、援例这些呆事。他们官场沉浮数十年,都是老油子,你我马上打天下的,哪里转得过他们。懂吗?'
“是,是1 ' ’吏部尚书心领神会。
“去吧!”鳌拜一点头,阿思哈告辞,两名护卫跟过来送客。楼梯上脚步声消失了,从那架紫檀木屏风后转出来那位瘦骨伶伶的老先生,抚掌大笑,正是大贤士杨光先。这就是为什么把这次会见地点选在鳌拜府.因为杨老先生下榻于此。两位辅臣恭敬地让座,杨光先依然笑声不止。他的笑声尖锐又吵哑,这么大岁数,有这么充足的底气长笑,真令人佩服。 苏克萨哈微笑着:“老先生是笑吏、礼二部劳而无功吧?' 杨先生仍在笑,苍黄的脸居然泛出依稀红晕。
“那么,是笑我与鳌公… … ”
“不敢。”杨光先迅速敛住笑,用衫袖拭去笑出来的泪花,“二公乃当世出类拔萃之英才,老朽安敢造次。”他忽然沉下脸,正颜厉色地说:“堂堂吏部天官,竟持妇人之仁,受邪教蛊惑,置国家荣辱安危于不顾,说出这等糊涂话来1 怒极而笑,不得不然耳,二公幸勿见罪。”
果然杨光先非间凡响,一旦出语必能惊人。二位辅臣原被204
阿思哈一番诉苦弄得情绪低沉,若抓不住汤若望的把柄,岂不枉费心机?先皇和太皇太后总是阻路巨石,若无令人信服、令人大吃一惊的真凭实据.还真不好办哩!杨光先的止言,令他们精神一振,一齐望定这位无私法官一样的大贤士,听他拿上意:
“不说别的,只在历书上添印‘依西洋新法’这一款,便是蔑君辱国的大罪,怎能听他诡辩就放过不问?说是前任所为,谁能作证了基督教异端邪说猖撅,百姓早已为之侧目,朝廷受理本案,大得人心! 老朽门下已征集了万民折,将! 书朝廷{乞望节斥洋教、严惩西洋传教士!'
“哦?万民折!”苏克萨哈眼睛一亮,兴奋了。
“何日能上?”鳌拜问得更急,
“只在三五日内,请二公静候佳音‘”杨先生看看辅臣,略眯了眯细细的眼睛.微笑道:尚有一事望二公见谅。”“何事?”苏克萨哈也在微笑。
“为谨慎计,老朽留有地步。”
鳌拜鹰眼中闪过一道恼怒的强光,苏克萨哈连忙制止地瞥他一眼,转向杨光先:
“老先生信我们不过?'
杨光先巨光闪烁,低声道:“汤若望尚有大罪不曾列人诉状,捏在我手中,时候不到,掌心雷便不能发!'
两捕臣一对视,都看出彼此的心情,对这个心机深沉的老头儿既赞赏又有点儿害怕,幸亏他不是他们的对手.不然,可真不好对付。
杨光先耳语般说明厂一番
苏克萨哈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 ’十恶不赦!十恶不赦!' 205
鳌拜则从他浓密卷曲的胡须中吐出两个气势汹汹的字:妖
贼了 , ,
慈宁宫正殿,每当四位辅政大巨来察告理政诸事时,太皇太后宝座前,那两只青铜仙鹤所衔的灵芝草中就吐出馥郁的沉速香。香烟缭绕,大殿中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轻雾,把陛见的气氛烘托得更庄严、这样一来.高踞宝座、浑身金银绣饰、头戴三重珠顶宝冠、项下密密珊瑚朝珠的太皇太后,就更像巍然高坐的神佛.成厂名副其实的“老佛爷”。
索尼朝前跪行几步,叩了头,才要开日启奏,人皇太后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点儿回声,显得宏大而有气派:“索尼免跪,赐座。遏大臣、苏大臣、鳌大臣起。”索尼得到特殊礼遇,原不足怪,既是首辅、四朝元老,又须发蟠然、老态横生u 但索尼白己心中不安,他偶尔触到站在遏必隆下首的鳌拜的目光,更觉得难为清。所以奏事时.他又站起身。
索尼所奏,是三藩劝向:
平西王奏请朝廷令云贵两省总督、巡抚听七节制。应从之;平西王奏占滇省初定,请开鼓铸钱,乞朝廷颁给康熙钱式、.应发给;
平西王进剿)“西陇纳山、荡平逆寨。应议叙嘉奖;平西王奏请增加兵员。应从之;
平西王题补方面官,不论内外远年,一律坐缺定衔.吏部不得掣肘:
乎南工、靖南王不能约束部卜,以致地方人民为王下兵〕 -扰害甚苦、失其生理,应加申谕。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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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时一样,太皇太后听罢,微微点头称是。
遏必隆所奏,是国家财赋:自顺治十八年花月定下各省府州县催征钱粮未完的处分条例以来,各地钱粮拖欠大大减少,尤其江南苏松常镇四府,虽因奏销案革默官绅士子万余人,却使年来钱粮完解无欠。今年夏季钱粮人库已占全年应人库数的一半,库府殷实,是国家之祥瑞也。
太皇太后也微微点头称是。遏必隆退回右斑侍立。苏克学哈和鳌拜一同跪奏,先呈上一本厚厚的万民折。小太监接过,呈递苏麻喇蛇,她再呈放在太皇太后御案上。“这是什么意思了”太皇太后静静地问。
“启奏太皇太后,”苏克萨哈恭敬地说,“这是京师万千百姓书名吁请的万民折,呈请朝廷禁洋教,惩治持异端邪说、大干风化的西洋传教士!'
太皇太后对这本两寸厚的万民折看了一眼,轻轻地’‘哦”一声,不表异同。
苏克萨哈赶紧奏土吏、礼二部审理详情,痛陈谋叛、异端两项大罪对大清国的毒害,痛陈京师人心仇教的公愤n 见太阜太后仍不动声色,苏克萨哈痛心疾首地说;
“奴才以为,这洋教的教义,实在有碍我大清万世基业.与三纲五常相悖,不能容它再猖撅了三
鳌拜也出列奏道:' ‘奴才以为,且不说谋叛异端罪大恶极,只洋教里说什么地是圆的这一款,就是妖言惑众!论律当斩!它那意思竟是说我大清不是万国朝拜的天下中心,这般大不敬实不可赦!, ,
苏克萨哈为了造足气氛,停了一会儿,才加重语气,接着说:“原告杨光先,深通历法天算,己有确实凭证,那汤若望所207
进历法有十大谬误!所以颠倒阴阳、搅乱乾坤!数年来灾异频仍、皇家多故,皆源于此!汤若望用心歹毒,实属十恶不赦!' 真是一记“掌心雷了”苏克萨哈慷概激烈的余音在大殿梁问萦绕,更显得这一阵沉寂的空落、可怕。索尼和遏必隆原已知道内情,此时也不禁毛骨辣然。太皇太后细长的黑眉向两鬓跳了跳,又归于平静,竟如一位打坐的罗汉,眼观鼻、鼻观心,纹教不功了。
大殿内的寂静只不过片刻之间,辅臣却感到尴尬和压力口不想鳌拜突然挺身而出,高声奏道:“求太皇太后明示,奴才等如此办理,是否妥当?'
太皇太后姿态表情一毫不变,平稳地说:“先皇遗诏尔四大臣辅政,凡事均有国家制度可循,刑名诉讼,自有程序规则,尔等自为便可。我不预外事.职在鞠育冲龄幼主、教训内廷六宫。”索尼已觉鳌拜失礼,心中很不安,听太皇太后这么一说,连忙示意其他三位一道拜谢辞出。鳌拜却不甘心,仍然跪在那里,声音朗朗地说:
' ’启察太皇太后,奴才等循国家制度,丝毫不错,汤若望罪大恶极,奴才等仍按刑法例行程序,并无越级拘私等情事。汤若望估恶不俊,屡屡于犯辅政,竟敢毁骂朝廷为暴政,全然目中无人}会审中并无认罪意思,狂傲诡辩,全不把审官等放在眼里,奴才以为他这样狡恶无忌,分明是倚仗前朝… … ”另三名辅臣一齐惊惶地望着他,索尼脸色尤其难看,他们实在没有料到鳌拜会说出这样不得体的话来。
太皇太后微微闭合的眼睛倏地睁开,看定鳌拜,微微一笑:“鳌大臣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十多年前汤若望确实为我调治过病症,也确实是先皇帝的师傅。不过,他若真犯了国家律条、谋208
逆叛乱,那就是大清的罪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理儿,我还不知道吗?'
索尼已经怒目而视了,鳌拜还是从容不迫地说:“谢太皇太后大恩。有太皇太后这句话,奴才就安心了。”
索尼赶忙跪在鳌拜上首,恭敬磕头道:“鳌大臣连日劳碌,言语恍忽,多有不妥.求老佛爷开恩见谅。”
太皇太后又笑笑:“并无不妥。鳌大臣敢于当面讽喻谏正,实属公忠鲤直,我朝有此栋梁,可喜可贺!而且口才文才也大大见长了口好,很好!· · 一来人,看赏。”
四名太监各捧着一个盖着黄丝巾的托盘进殿,在宝座下首站定。
“索尼,你们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太皇太后微笑着问。“今天?是八月二十六· · 一”索尼回答道,有几分茫然。“启察太皇太后,奴才记得今天是绝粮日。”鳌拜郑重地说。“不错,绝粮日。”太皇太后神情肃穆了,“早年太祖皇帝进兵辽沈,转战极苦,八月二十六日绝粮,濒于败亡。幸而将士们搜寻各种粮袋,集了一点米,太祖皇帝同八旗兵丁一同用苏子叶裹饭而食… … 宫中今日不吃肉不用筷子,人人都吃苏子叶饭包。这里四份包儿饭赐给各位尝一尝。想必家中也都备厂生菜饭包吧?'
辅臣们都回察说不敢忘记。苏克萨哈并察告说他家中做了苏子叶、窝昔叶、白菜叶、酸菜叶等好几种包儿饭。太皇太后感慨地点头道:“祖宗百战创业艰难,后辈当念念不忘,如先世一般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口· · 一哦,鳌拜谏正有功,加赏白银五十两、玉扳指一个。”
辅臣领赐谢恩,谢老佛爷教诲;鳌拜格外再拜道:“老佛爷209
从谏如流,奴才感激不尽:'
四辅臣出宫去了,沉寂重新笼罩了大殿。
太皇太后没有如往常那样立即回寝宫换衣裳用点心,仍静静坐在高高的宝座里,一手放在那叠万民折上,若有所思地盯着灵芝草心吐出的袅袅香烟。
中‘苏麻喇姑,你可都听清了?”太皇太后突然开日口“是,老佛爷口”苏麻喇姑温顺地躬身河答。
“你说他这是怎么回事儿?真想除了汤若望呢,还是借个题目给咱们娘儿看看颜色?'
“总是汤玛法德高望重,汉宫归依他门下的挺多,挡了辅臣的路口”苏麻喇姑常常用最简单的话去说明事情的实质、“你不信汤若望谋逆叛乱?”问话吏尖锐了。
“老佛爷!· · … ”苏麻喇姑唤了一声,停了停,低声说,“除非审出结果,拿出凭据。”
“可这些年皇室多变故,四五年间死者不断,难道… … ?' 苏麻喇姑打个寒颤,不敢接话。想起这几年故去的端敬皇后、先皇帝、孝康皇后、格记、惠淑妃、贞妃,还有小皇子小格格,她也满心惶惑口
“暴政?… … 汤若望说过这话?'
“回老佛爷,这话怕是真的。是他在西堂为江南各案受难教友祈祷时候说的。”
‘难道真敢倚势恃宠、跋鹿横行了”
“老佛爷,汤玛法痰厥重病、肢体瘫痪,说话已不清楚了。”“是真病,还是为躲避审问?… … ”
“老佛爷:, …… .… ,,
又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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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慢慢立起身,踩着明黄软缎贴裹、铺了红毡立了朱栏的御阶,一步步走下宝座,沉思着,轻声地又说:“千余年前,汉家出了董卓曹操,欺他孤儿寡母,终于天一F 大乱.我们满洲就不会出董、曹?
苏麻喇姑扶着女主人,小卢应道:' ‘此人刚勇果断,敢于任事,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口他未必敢生异心。,,
“你这么想?倒要看一看· ,,… 唉,年过半百,精力不济,还是享享清福吧,哪有那么些闲心去想它!哦… … ,不回寝宫、扶我上花园逛逛,透透气。胸口这儿怎么闷得慌… … ”两个年轻宫女替代了苏麻喇姑,一左一右地扶住太皇太后,苏麻喇姑随后,太监们连忙捧了巾帕、口孟、金凳、茶具等常用物品列队跟t 。偏偏大殿后门掠过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太皇太后耳朵很灵,立刻站住回头瞧,后门果然开着一条缝,莫非早起进殿时没有关严?
苏麻喇姑上前推开大殿后门,竟是小冰月.靠着一盆极大的金桔树站着,不知是因为众人的目光都射向她,还是因为门开得意外,她满面通红,神色慌张,眼睛不安地眨动着.身体紧紧贴着那棵金桔树,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苏麻喇姑觉得好笑,说:“格格跑这儿来干吗?' 冰月说话也结巴了:“我.我等老祖宗回来,看、看我的画儿,老祖宗老不回来,我着急… … ”
太皇太后最疼爱这个小孙女,她轻轻拨开冰月垂下前额的微微卷曲的柔发,笑道:“别急,我一会儿就来看你的画儿,好吧?'
苏麻喇姑笑道:”格格跟老佛爷一道去逛花园吧尸冰月悄悄向后一闪:“我不,我在屋里等老祖宗。”2 11
太皇太后笑道:“好,好:”她实在心里有事,需要静心想想,无意和小孩子饶舌,便在侍从的簇拥下出大殿去了。冰月也像是心里有事,守着那株金桔一步也不肯离开,就连蹲身送老祖宗时,也紧紧靠着它。这挂着密密金桔的树,又大又密,垂挂上来,像一顶缀满红宝珠的帐篷。金桔共是四棵,都种在半人高的大琉璃盆中,挨个儿摆在大殿后月台.上,是御苑进呈的珍品,点缀在无花无草无树木的宫院殿堂之间,格外受看。苏麻喇姑见太皇太后容色已经平静,又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回寝宫为老佛爷备膳,心里还在疑惑;小冰月一向娇养,任什么都不怕,刚才那是怎么啦?她记得那棵金桔的枝叶曾无端地摆动了一下,当时可并没有风。
苏麻喇姑从正殿月台侧阶上去,顺着红墙绕到墙角,才一探头,又连忙缩回来:冰月那小’了 头还站在那里没动窝,正东张西望呢。
“快点,快出来,现在没人啦!”苏麻喇姑一听这偶隅细语,赶忙又伸头去看。果然,那棵金桔树枝乱摇,从中急慌慌地跳出一个人,帽子歪了,衣袍也弄皱巴了,对着冰月一长长地喘了口气,两人靠着琉璃花盆,捂着嘴小声地笑起来。哎呀,老天.那是皇上啊!
冰月替他正了冠,扯直了袍子,又点着他脸上一条条汗迹只是笑。苏麻喇姑怕惊着他们,先重重地咳嗽一声,才大步转过墙角,出现在两个孩子面前.她先向玄烨福了福,表示请安,并说:“皇上到老佛爷这儿来用膳吧,这儿吃包儿饭有好炸酱。”冰月先就拍手跳了:“吃包儿!吃包儿卜· · … 是酸菜叶儿的吗?我最爱吃酸菜叶儿的啦!走,快走畦!’夕
玄烨严肃地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迈出庄重的步子。冰月忍212
不住奇怪地问:“三哥哥,你怎么老变来变去的?这一会儿就跟长老似的,都不像你啦,'
苏麻喇姑说:“皇上自然得有皇上的威仪,怎么能总是嬉闹玩笑?再说他眼看着长大了,就得长成天子气度。”冰月天真地问:“三哥哥,你真的长大了吗?以后我是不是不该叫你三哥哥,要叫你皇上哥哥?'
苏麻喇姑纠正着:娜那也不好叫,要叫皇上、万岁爷。”冰月一边,走一边反复打量玄烨,自言自语地说:“皇匕万岁爷。,· … 还得成天绷着脸,不许嬉闹玩笑… … ”她渐渐地神色悲哀起来,‘咪着小嘴说:“我们干吗要长大呀?我不想长大了。 苏婚缭,我不要长大一了!
“小格格,净说傻话!”苏麻喇姑慈爱地笑一了 ,可是一看冰月真的要哭出来,赶忙又哄又劝:“好,好!我们小格格不长大,年年十岁,年年十岁,好不好?… … 可是皇上,怎么能不让他长大呢2 他要快快长大,早一日亲政,承继先皇,当一个好皇爷,让咱们大清国运昌盛、历柞无疆;让四海臣民太平安宁、丰衣足食。他要是总不长大,这些大事谁去办呢了”
这番话使玄烨很兴奋,他昂起头,态度更加矜持庄重,看一眼冰月后,露出和悦的仁君般的微笑,说:“冰月,就按苏塘撞说的,你不长大好了。”
仿佛真的被应允了就不会再长大,冰月疑惑地看看玄烨,盘算着:“再过五年,你就是十七岁;再过十年,你就二十二岁啦!呀,你都长成个大男人了,我还是个十岁的塔拉温珠子… … 你就不肯跟我玩儿啦!' -
玄烨心头忽悠一颤,胸口跟着缩紧了,生出一阵不可捉摸的甜丝丝的战栗,一瞬间,那种奇怪的扰动,就如上次两人紧213
挨着躲在帷幕后那样,又被唤醒。他温存地打量着这个塔拉温珠子.声音忐忐。 瑟。 乙,说:“怎么会呢,那时候,你也就十九岁了:, ,一”他的目光和态度,都隐约透露出一点羞怯和温柔,这www奇shubao3书com网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过,苏麻喇姑一走开,他回过神儿来,又笑嘻嘻地跟冰月咬耳朵:“我是装样子给他们大人看的,不是对你。咱俩总跟小时候一样,谁都不许变,好不好了”
待苏麻喇姑安排好太皇太后的午膳、再回寝宫次间时,冰月已一手抱着小自猫、一手挥着自己的画儿,I6。 玄烨兴高采烈地显摆,快活得“格格”直笑。玄烨也笑着,只立声不响地看着她,颇像个懂事的、宠爱妹妹的大哥。苏麻喇姑心里惊异,不过半年前,他俩还一同在花园捉迷藏,爬树上端。 如今冰月还是那个娃娃,玄烨却像一下长大了五六岁。
苏麻喇姑喜爱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悄声问:' ‘刚才你们俩在金桔那儿玩什么花样?皇上猫树里头十吗?' 玄烨刷地红了脸。冰月惊奇地瞪大眼睛:翻苏塘塘,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苏麻喇姑意味深长地笑着点点头。冰月和玄烨互相看着,冰月说:“就告诉苏媛媛吧,她不会对老祖宗讲的,'
亥烨很快恢复了常态,坚决地说:“就对老祖宗讲也没什么。这些事,我正想要问苏婚脸呢! '
冰月就讲了。她真是等老祖宗等得着急,跑大殿看看口不想玄烨猫在后门缝上悄悄地听哩,_见冰月发现了他,急得自摆手。偏偏四辅版奏罢出气,眼看老祖宗回寝宫就会撞上,两人一急,想出了个钻树里躲过去的主意。还好.没让老祖宗发觉。苏麻喇姑哈哈笑了:“要不是老佛爷今儿有心事,你们休想2 14
瞒过她去!… … 你们干吗不赶紧跑开呢?'
冰月答道:“大殿和月台那么长,谁能跑得及呀!' 苏麻喇姑转向装作不在乎的玄烨说:“皇上年岁还小,好好念书练射,这些政事,听它做什么!'
玄烨不高兴了:“总说我还小还小,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 叮我是皇上呀,以后我得像父皇那样,日理万机呀!念书练射我又没偷懒!凭什么不让?我长大了,已经长大了!”他一下子恢复了三阿哥的n 气:“好坡媚,你告诉我,汤若望叛逆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父皇的师傅么?为什么上万民折骂他丫他果真有蛊惑人心的妖术?'
“什么?”冰月也嚷起来,“怪不得那木船他们拖着不办呢!
“什么木船?”苏麻喇姑不明自地。a。 。
冰月征求意见似的看看玄烨,见他点头,才说道:”我跟三哥哥从书房角角里找到一只很漂亮的小木船,小喜子说是汤玛法给先皇做的。三哥哥就想见见汤玛法,我们就商量,叫他们办船,那不就非把汤玛法找来不可了吗?'
“交给谁去办的?'
“索尼观,' .玄烨不满地说,“问了他好几次,他都支支吾吾的。,,
“我的小冤家! ”苏麻喇姑惊叹一声,她明白了.正是小皇帝想见洋教士的企图,促使辅臣动手的,“你们可把汤玛法害了]'
“我们?'
苏麻喇姑叹道:“虽说他们旱晚放不过他,可他那么一把年纪,晚不几年,也就善终了,何必受这般苦楚呢 · · … ”2 15
“他,是谁?汤玛法吗?”玄烨见苏麻喇姑只是摇头暖叹,表情很优伤,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用力晃着,“塘媛.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幢蟾,你说呀,你快说呀!' ,
苏麻喇姑一抬头,触到玄烨的眼睛,被那决非一个孩子所有的苦恼神情吓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冰月放下小猫,用柔软的小胳膊搂住苏麻喇姑的脖子,小声哀告:“苏婕婚,告诉我们吧,我们对谁也不说,我们起誓!' 沉吟许久,苏麻喇姑终于说道:“眼下这谋逆案我也不清楚。但是他与先皇帝、与老佛爷的交往,是我亲眼见到的,我还到他那教堂馆释去过,以后慢慢讲给你们听吧。眼下我还要办点事儿… … ”她一边说一边想,得向老佛爷进言,让皇匕亲政前多多听政,辅臣向老佛爷奏事,皇上就可以旁听,无须使他费尽心机地偷听… …
冰月顺口一问:“办啥事儿?我帮你好吗?'
苏麻喇姑顺口一答:“这可不是小孩子们该知道的事儿!' 玄烨扬扬眉毛:“我也不能知道?'
苏麻喇姑暗暗叫苦,后侮自己说话不留意,露了马脚,叫小皇上揪住,一定不依不饶,打破砂锅问到底。与其跟他斗嘴绕圈子,不如就告诉他― 反正是为他办的事,早晚他也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