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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暮鼓晨钟--少年康熙 > 5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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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口你到库里领一坛梨花白,去吧。”索尼等管事出犷门,转向儿子,笑道:“他到底还算个聪明人!”白发苍苍的索尼,须眉舒展开来,眼里露出小小的得意。

对眼前这场喜剧,索额图尽管心事重重,也忍不住嗜暗发笑。他甚至想,父亲声称平生不二­色­,从不纳妾,也无风流韵事,是不是因为早就领悟了“杯有­精­粗、酒无分别”的道理?这使他更加忍俊不禁。可是看到父亲的神­色­,又一个不大痛快的念头闪过:父亲是朝廷首相,肩负军国大事、身系天下安危,对这样一件小事如此­精­细、机智,甚至为此而得意,是不是得体?· 一当然,索额图决不敢表现出他的疑惑,倒是恰到好处地赞颂了父亲的仁爱心肠.只是在索尼问起近日朝政时,他才不由自主地面­色­­阴­沉下来,低声说:

“阿玛,今天马希纳和对喀纳先后应皇上宣召进宫,他们和我约定下朝后来家探视阿玛。”

刑部尚书对喀纳、新任户部尚书马希纳,都是索尼的门生,两人同时来探病,却有些不寻常,索尼皱着眉头问:“朝中出了什么变故?'

索额图道:“详情我还不大清楚,只听说京察已毕,一大批旗下都统副都统升任六部尚书侍郎… … ”他其实完全知道详情,只是怕父亲久病初愈,一下子受不了真情的冲击。但不说又不行,只好步步深人,先下雨,后打雷。

索尼果然变了脸­色­:“这事怎么不跟我商量?谁定的了”“听说是鳌大臣、遏大臣称圣旨… … ”

“那苏克萨哈呢?他怎么就不阻止… … ”索尼提高嗓音脱日嚷了这么两句,就没了下文。父子俩都明知道苏克萨哈树倒糊孙散,在朝中已没了声望,不可能阻止鳌拜行事,他们一时都5 16

陷人了沉思二

父子俩想的并不一样。父亲在考虑有没有挽回弥合的余地;儿子却早已看清养虎贻患的后果,决心要督促父亲迈出关键的一步,但又不能冒犯老人,因此颇费斟酌口正好门吏察告对喀纳、马希纳两位大人来探病,才结束了这阵不大自然的沉默口两位门生问候了老师的病症后,不等索尼多问,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说起朝中京察这件大事。对喀呐一日气把这次官吏升迁默革作了详细介绍。马希纳则对鳌拜、遏必隆竟敢甩开索尼和苏克萨哈、擅自称旨做这样的重大决定非常愤慨。他们说朝野上下都被鳌拜的行为所震惊,但慑于他的威势,没人敢出头说话了

索尼起初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后来.抚着银须叹道;“便是我出头说话又有什么用?鳌拜执意不听,我又能怎样?终不能跟他争吵动拳吧?现在我既生病在家,他和遏必隆原有权裁定京察大事,只是不该不同我商量就是了。至于称旨,辅政理国自然要声称是圣旨.不然哪里能够辅政?唉:… … 这次京察保留你们二位,足见鳌大臣还不敢冒犯我,并不那么放肆嘛!' 听了这番几乎是替鳌拜开脱的话,对喀纳和马希纳面面相觑,瞳目不知所对。老师是不是久病之后,把明睿和锐气消磨光了?

索额图忍不住地说:“阿玛,不能这么步步退让啊!抱残守缺,最后连立足之地也会丧失于净!

索尼瞪了索额图一眼,严厉地斥责一声:“多日{' 索额图咬着牙,涨红了脸,忍了又忍,终于一下跪倒在父亲脚下.不顾冒犯尊长的罪过,大声说:“阿玛,你难道真的看不见,事情已经逼到头顶了吗?鳌拜一个接一个地收拾了费扬5 17

一占、农拾了苏纳海、收拾了许多不肯党附他的大臣。眼下情势,苏克萨哈已经垮台,下面就要照着阿玛来了!… …

索尼从毛茸茸的眉毛下重重地看了看儿子,没有做声。但索额图注意到父亲眉间的川字深纹在颤动,知道他被说动了心,便紧接着一口气讲出了要害:' ‘鳌拜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明明是背负先帝重托、为臣不忠嘛!'

马希纳连忙附和:“二公子讲得有理,我近日听说,鳌拜要往声”部硬塞进他的私人。如今三藩在外,年支钱粮占天下一半还多:又水旱灾荒不断,户部是人不敷出,军晌薪­棒­支给都很作难。幸有王宏柞这班老于部务的汉员在竭力支撑、惨淡经营。鳌拜的私人若是挤进户部.后果不堪设想。此人居心厄测.老师可不能掉以轻心哪!'

对喀纳也进言道:' ’外有强藩、内有权­奸­.这可是国家之大害!老师身为首辅,不能听之任之… … ”

索尼摇摇头,益发显出龙钟老态,叹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身居首辅,偌大年岁,数十年声望,怎好去与人争论?非但无益,兼而无用,徒然贻笑大方,反被人讥我无气量。唉,朝廷事国家事千头万绪,只要相安无事,便是上上策。况且,鳌拜敢于背着我为所欲为,难道不是有恃无恐?… … ”他看着自己一双瘦削的、骨棱棱的手,仿佛不大经意地说:“长公上下嫁到他家,女儿又指婚郡王,大­操­大办、大庆大贺,大下的人都沾了喜气· · ,… ”

索额图暗暗跺脚,觉得父亲真是老了、糊涂了,斤斤计较于这些小事体!他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阿玛不妨细想想,老佛爷于我们家和鳌拜家,到底谁近谁远、谁厚谁薄、谁亲谁琉?阿玛是当今皇后的爷爷,鳌拜是公主的伯公;皇后是5 18

犬F 之母,公主呢?况且还是庶出!还有一层,”索额图眼睛发亮,压低了声音,' ’以老佛爷这样的女中智星,女中豪杰而言,她就不会欲擒故纵?'

这句近似耳语的话,具有炸雷一样的效果,倾听的三个人都不由得身子往后一闪,或张口,或扬眉,既惊愕又激动。索额图把这个似在意外却在意中的事儿一下子点透,叫他们额头鬓边都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一一也可能是屋里太热的缘故。索尼盯住了自己的儿子。他当然知道索额图的才­干­和能力,但近日他的见识眼光变得如此锐利、深刻,倒出乎意外。索尼尽量用平淡的口气说:

“你以为怎么办好?'

索额图似乎早就等着父亲这一问,认真地说:“眼下下手虽然为时已晚,但还有救。依儿子看,只有两条路可走。”…… .哪两条?”索尼和他的两位门生情不自禁地同声问。“一条,联通苏克萨哈,重新扩充实力,慢慢把他手里的权势分出去、夺过来。这一着要用慢功,因苏克萨哈元气大伤,恢复不易。但阿玛若肯援之以手,也并不多费力气。总因辅臣位序原本阿玛是首、苏克萨哈第二,名分土已压他一头。孩儿以为这是上策,名正言顺。当初既是鳌拜遏必隆上赶着阿玛联手才把苏克萨哈压垮,现在要破他的法,就得反其道而行之。”索尼哼了一声,对喀纳看了老师一眼,不大痛快地说:“这不是扶起曹孟德去除掉司马昭吗?'

“不错,”索额图说。“这些年总该看清了,对付苏克萨哈要比对付鳌拜容易。”

大家一时都不说话。懊热的屋里弥漫着熏炉中飘出的浓郁的沉香味儿,越发叫人喘不过气来。沉默片刻,索尼说:“第二5 19

条路呢?'

索额图回答很简单:“只有请阿玛领衔,逼迫他们三个认可,奏请皇上亲政!'

索尼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晌无语。他的两位门生也静悄悄地不敢做声。还政于君,不论是臣子如何显而易见的大节,也不论如何忠君爱君,实行起来,总免不了一番辛酸苦痛。马希纳不敢看老师,小声问道:“二公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了”

索额图叹了口气,说:“不是没有,是行不通。大清国来得不易,我们不能当不肖子孙,做千古罪人啊 … … ”索尼大手一挥,厉声道:“不用讲了!· · 一容我三思.' 当晚,索尼独自在书房里呆了很久,窗纸上清晰地映出他来回走动的身影,传出他忽重忽轻的咳嗽吐痰的声音,直到天明。

索额图一早去请安,见父亲正在烛光下书写奏章。看到儿子.他把笔一搁,说:“传管事备好马匹随从,我今天要进宫办事。”

索额图见父亲两颧发红.眼睛布满血丝,便劝道:“阿玛歇着,孩儿替你送去。”

“不行,我要鳌拜他们今天就跟我会衔_! 奏。”

索额图带着三分惊异七分遗憾望着父亲,索尼避开儿子的目光,说:

“我决定了。奏请皇上亲政。”

听得儿子鼻息沉重,知道他不满意,索尼闭了眼睛摇摇头,轻声补了一句:

“总得为儿孙们留条后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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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学士,你听这一处。”玄烨坐在弘德殿的宝座上,指着案上的《 水经注》 ,对侍读学士熊赐履读下去:“惠帝闻蛙鸣,问:‘官蛙私蛙?’太子令贾撤对曰:‘在官为宫虹,在私为私蛙。’帝日:‘若是官蛙,可给凛。”’玄烨读得笑起来.惊奇地说:' ,竟有这样的痴皇帝!或许他生来呆傻?'

熊赐履侍立在侧,答道:“晋惠帝并不呆傻,但久居深宫不知民Ib。 事,耽于游乐不理朝政。永兴元年起,关巾连年灾荒,生民百不遗一二,臣下察告惠帝说长安都中乏食,饿死许多人,他竟不懂百姓怎会饿死,反间道:‘何不食­肉­糜?'

玄烨又笑又皱眉,渐渐笑容敛去,只余下深思。熊赐履继续说:“所以,惠帝即位次年便爆发八王之乱,乱到永兴三年,惠帝被东海王毒杀,再十年,西晋亡,就天下大乱了。可见,为君者君临天下,应知天下事,尤其需要知晓民间疾苦。尧舜禹三代以下,能称有道明君者不过数人。臣寄厚望于陛下。”

玄烨从容答道:“不敢当。日后联也要学古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然,安知天下事?最是江南水乡,文风荟萃、人才繁盛· · ,… 前日读辛稼轩的《 西江月》 ,只‘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便令人神往。耳畔仿佛鹊声蝉声蛙声、风声水声树声汇合交融.极有情致。”

熊赐履说:“天籁之声.令人心旷神怡,人家之声,更能察民情、知民意。”

玄烨目光闪动着,很有兴致地说:' ‘愿闻其详。”熊赐履道:“臣以为,人家要有三声:读书声、孩儿声、纺织声。闻读书声.则圣贤在他口中、在我耳中,不觉神融;闻521

孩儿声,或位或笑,自然籁动天吗,觉后来哀乐情致较此殊远;闻纺织声,则勤俭生涯、一室儿女,觉有幽风七月景象。最可厌者,­妇­人淬骂声,恶一也;饮酒喧血声,狂也;街巷笑谈声,橘也;妖冶歌唱声,­淫­也。与其闻此,不若聆犬声于夜静、听­鸡­声于晨鸣,令人有清旷之思! '

玄烨笑道:“学士之言,真是妙论!天下百姓尽是肤的子民,联愿日后听遍学士所述之七声。”他笑,是因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端庄的熊学士,居然能说出这样激烈的话。

熊赐履正­色­道:' ‘臣以为,天下治,则三声多;天下乱,则四声繁。望陛下思之。”

玄烨也赶紧收回笑脸,庄容点头,道:“学士言之有理。”这时,御前侍卫索额图来桌告:辅政大臣鳌拜求见皇土。玄烨立刻回答:“宣他进宫,哦,等一等,索额图二着他们去传,联有话问你。”

立刻另有侍卫出去宣召,索额图恭敬地躬腰候旨。玄烨问:“奏请肤亲政的折子,仿佛是索尼亲笔?' 索额图答道,确是他阿玛起草,另外三名辅臣次日、又次日会衔签定的。

玄烨道:“联料想必是如此。此折脱已呈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屡赞索尼忠诚可嘉哩 ”

索额图道:“谢老佛爷皇上圣恩,不知皇上几时行亲政大礼?皇上可不要忘了分派奴才御前当值,好见识这千载难逢的大典!'

玄烨含糊道:“此折暂时留中不发。… … 太皇太后与联的意思,都想给索尼加授爵位,以褒其忠。”

留中不发?索额图愣了一下,那么近期内皇上没有亲政的522

意思了?他不敢多问,只得说:“奴才叩谢太皇太后、皇上圣恩。奴才阿玛此折,可算他辅政以来最有见识之举。”

玄烨摆脱厂一瞬间的不快,望定索额图:“哦?' 索额图到底在御前当值了好几年,不那么拘谨,想了 想,说道:“子不言父过.奴才不是说奴才阿玛的不好,求皇上恕罪。奴才只是说,近些年奴才阿玛年迈多病,于朝廷政事,不免明于细碎而暗于大局… … 求皇上要心里有数才好。奴才多嘴,皇上怒罪。”

玄烨眼睛里先是惊讶,后来又透露出一片赞赏。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在默默沉思。熊赐履对满洲活虽然说不好.却听懂了十之八九,也在心里暗暗掂量着。弘德殿内沉静了片刻.这时鳌拜来了。

为了表示对辅政大臣的尊重,玄烨从宝坐站起来迎接,等鳌拜进屋跪安罢,方坐下,并立即赐座辅臣。

鳌拜在座垫上盘腿坐定,望着玄烨说:“老臣此来,专为户部尚书一事请旨。”

索额图暗暗一惊,难道他已有所察觉,要提前下手了玄烨道:' ‘卿傅之意,联不大明白。苏纳海之后,肤不是已经提点马希纳补户部尚书缺了吗?所遗国史院大学士缺,尚无合适人选,所以不曾委任。”

鳌拜说:“老臣的意思,再补一名户部满尚书。”大约从苏纳海等三大臣处死以后,鳌拜单独陛见时,常常自称老臣而不称奴才了。

玄烨一扬眉:“哦?这又为什么?'

鳌拜说:“户部职掌天下财赋,最是要紧,田亩、户日、赋役、钱粮等项部务最是浩繁庞杂,常有差错。增补尚书最是急523

需。”

玄烨不由得降低了声调:“卿傅,现今马希纳、王宏柞掌管部务颇为得力,也不见有许多差错· ,,… ”

鳌拜的卢音却提高了:“启察皇上,这户部多是苏纳海的旧人,必须严加防犯,免得再出第二个第三个欺君藐上的苏纳海!' 玄烨有些不知所措,无目的地把御案上的书合上又打开,突然问道:“户部设两名满尚书,可有先例?'

鳌拜把两手撑在盘着的大腿上,魁梧的身形竟成了一个厚重的方块,几乎是玄烨的三倍口他胸有成竹地说:“人关之前,虽有六部,却无尚书名­色­,或由贝勒理部务、或由承政掌印。顺治元年六部方设尚书。礼、兵、刑、工四部均设满汉尚书,而吏、户两部只设满尚书,并无定员。直至顺治十五年,户部尚书也曾满汉共三员。所以,授两员户部满尚书,并不违制。”玄烨声气显然弱下来:“卿傅荐举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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