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无法保证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毕竟我就是这副嚣张霸道的臭脾气,将来就算能改,也已经不知道把你气坏多少遍了。」他挺起身,温柔地印上她的唇。「不过,如果我再做出任何蠢事的话,请相信我永远不会真正伤害你,好不好?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回复理智而已。」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像坐云霄飞车一样,我不认为自己的心脏受得了。」她没好气地说。
「我爱你,紫,我真的爱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是为了戴伦,只是为我们,你和我两个人。我差一点被自己愚蠢的自尊心绊倒,幸好我及时清醒过来了。我们对彼此都还有爱,求求你,再给它一次机会。」章柏言诚心诚意地道:「虽然我的臭脾气可能会继续弄哭你,但是我也会尽更大的能力逗你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眼泪一颗颗的掉。
「爹地!」
章柏言的怀里霎时多了一个小毛线团。
「爹地爹地爹地!」
「嗨,戴伦,让我找找看你的脸在哪里。」他大笑,将儿子举得高高。
「这里啦,这里!」戴伦拨开衣领,露出一张灿然的笑颜。
「噢,宝贝蛋,我真想你。」他将儿子拥回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就说有看到你,然后妈咪说没有。然后我说有,然后又说没有。明明就有。」戴伦叽哩咕噜地投诉。
章柏言扬眸看她,眼底充满无声的祈求。
赵紫绶拭掉最后一颗泪水。
「你先把我吓得魂都没了,然后凭几句话就希望我尽释前嫌,回到你身边?」
「我只要求一段试用期。现在监护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永远不能再跟你争夺孩子。所以若试用期满,你还是觉得不开心,你可以带着戴伦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我无法再用任何方法阻止你!但是……」他轻捏了捏她的手。「但是,如果试用期结束,你还满意,那么我们继续延长下去,戴伦会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们会有一个美满的人生。这场要求你没有任何损失,只要拨出生命中的一段时间给我就好。」
真是不公平,结果他还是利用戴伦替自己求情。赵紫绶望着他怀中的孩子,戴伦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那双鲜灵的双眼却很叛徒的替他父亲讨饶。
果然父子俩都是一个样!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看到那种一直欺负女主角的差劲男主角,最后只是因为一声对不起,女主角就立刻原谅他。」她闷闷地说。
「唔……」章柏言摸摸鼻子。「即使男主角很真心诚意?」
「……即使男主角很真心诚意。」
「即使他都跪在地上祈求原谅?」
「你是坐着的。」她闷闷指出。
「我本来是跪着的,戴伦扑过来才变成坐姿。」他立刻推卸责任。
「嘿!」小家伙抗议了。
「抱歉。」他低头亲亲香喷喷的脸蛋。「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回纽约去,你爱气我多久,就气我多久,近距离折磨人才是王道。你跑回台湾去有什么好玩的呢?」
「我又不是去台湾玩。」她瞪他一眼。
「而且梅兰妮也需要一点生活乐趣。小镇风光多寂寥,你们聊天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为富不仁、残暴无道的肥厚油腻纽约富商当主题,才聊得起来。」他继续诱哄。
赵紫绶咯的一声笑出来,又很不满自己竟然这么容易被逗笑,再怒瞪他一眼。
「再试一次?」他轻声问。
再试一次?
有过一次就让她快消受不起了,真的要从头再来过吗?
「纽约有大象吗?」戴伦扬起头Сhā嘴。
「有动物园。」他点头保证。
「有画画吗?」
「有美术馆。」
「有隆隆车吗?」
唔?那是什么?
「有中央车站。」
「好。」戴伦点点头,跟他妈咪说:「去纽约。」
赵紫绶忍不住笑出来。
还是儿子容易收买!章柏言打蛇随棍上,「你去拿自己的包包。走,爹地和妈咪带你去纽约。」
他早注意到客厅里收拾好的行李箱。
幸好,幸好还来得及。
小家伙欢呼一声,跑回卧室抱起自己的维尼熊背包。
「等一下,你还没吃早餐。」赵紫绶扬声唤。
咕咚咕咚,小旋风又刮出来,亮晶晶地盯着他老爸。
「纽约有早餐吗?」
「纽约有全世界最棒的早餐。」他父亲点头允诺。
赵紫绶望着儿子快乐的背影,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她的肩膀被一只大手轻按一下,抬起头,另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凝注她。
「拜托?」
她深呼吸一下,把气吐出来。
「一个月。如果情况没有改善,一个月后,我就带戴伦回台湾。」
「一个月。」他点头同意,以一个轻轻的吻封缄。
曾经以为她是他生命中十分钟的女主角,却原来,这整出戏,都是为她而写。
而这出戏的男主角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正文 尾声
「超、级、逊。」
章柏言放下阅读中的公文,望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小伙子。
加长型房车驶下公路出口,弯进纽约的市区道路。栉次鳞比的高楼让天空显得渺小,让城市显得巨大。
「抱歉?」他挑了下长眉。
「超,级,逊。」对面那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是不知死活地重复。
「上一个敢这样对你老子说话的人,FBI还在找他的尸体。你该庆幸你妈咪知道我今天要顺道到机场接你。」章柏言礼貌地说。
「爸,我正在青春期,我理所当然应该讲话没大没小。你多久没有看统计数字了?一个家庭里有个品学兼优、乖巧懂事的青少年是不正常的。你走出去外面,其他家长会笑你跟不上时代。」十六岁的戴伦已经长得跟他父亲一般高了。
「可不是吗,一个听话又贴心的十六岁儿子?铁定是家庭教育有问题。」
「好,回来讲重点。」
「原来我们的谈话主题有个重点。」
「当然有,而且这关系到你的下半生幸福。」戴伦倾身向前,那副准备讲理的模样和他老爸像个十成十。「爸,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妹妹也满十岁了。」
「是。」章柏言公文往身旁的空位一放,准备听听儿子想谈什么大道理。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寄宿学校,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尽管如此,我仍然想为我敬爱的父亲尽一份心力。」
「真高兴知道我有一个孝顺的儿子。」章柏言喃喃道。「重点,还记得吗?」
「重点就是,你真是太逊了!」戴伦一口气爆出来。「我没有看过哪个同学把一个妹,把了十几年还把不到手的!天哪,你是我父亲呢!」
他痛心疾首的样子让章柏言啼笑皆非。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和你母亲的事……」
「我当然是在担心你们的事。你年年跟她求婚,求了十几年,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了。」
「啊,这一瞬间,我真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可爱贴心的毛线娃儿呢。」章柏言圆滑地说。
「爸,你自己想想看,你们两个人都分居十几年了!」
「且慢,我们哪里有分居?」
「你有你的公寓,她有她的公寓,这就叫做分居。」戴伦残酷地指出。
「但是过去十三年我们都住在一起。」章柏言抗议道。
「那是因为你赖在她的公寓不走。每次你们吵架,她还不是把你撵回你的公寓去?隔天还得靠查尔斯叔叔帮你求情,你才进得了家门。」
当年的绑架案之后,狄尼托被逮捕归案。
法律上的「心神丧失」,和医学上的「精神失常」定义并不相同。
法律上的心神丧失是指在犯罪行为发生时,犯案人并不明了自己的行为后果,心智也无法分辨对与错。尽管狄尼托的精神状态,在医学的定义上已极度不稳定,他确实对自己的行为有意识,在犯行发生时也能分辨是非,因此他必须接受正常的法庭审判。
至于查尔斯,某方面来说他也是受害者,再加上他和检方交换条件指证狄尼托,因此并没有受到任何刑期。
平心而论,章柏言还是和这个软弱的弟弟很不对盘。偏偏赵紫绶搬来纽约之后,竟然和查尔斯结为「姊妹淘」,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连他有时候都要靠查尔斯帮衬,才能在「前妻」面前讨得了好。
风水轮流转,真正没天理。
「……好吧,但是这样的机会极少,十三年来发生的次数不到三次,所以我们还是不算『分居』。」章柏言坚持。
「如果你想这样说服自己的话。」戴伦抬起头向上帝祈祷。「神啊,他不只把妹很逊咖,他还逃避现实。他是我父亲。」
章柏言啼笑皆非。「听起来你好像对我有很多不满?」
「不不不,父亲,今天是你的幸运日,我是来拯救你的。」想了一想,戴伦的眉心忽然纠结起来,「噢,再想一下,或许我不该帮你出任何点子才对。」
「虽然我很肯定我不需要你为**心,但是你若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
戴伦合情合理地指出,「你们的婚姻不能太完美,这样我将来作奸犯科被抓到之后,才可以将一切怪到父母头上。」
「……很高兴知道我儿子是佛洛依德的忠实信徒。」
「而且随时做好万全的准备。」戴伦用手肘推老爸一下,咧嘴而笑。
「是,为父的甚是欣慰。」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公文,准备再把鼻子埋进去。
「嗯,再想一想,我还是帮一下忙好了。」善变的青少年又有了新的想法,「毕竟你们两个赶快结婚,才能赶快再离婚。」
「你想凑合我跟你妈,就是为了要我们再离婚?」这下子章柏言的眉心挑进发线里了。
戴伦翻一下白眼。
「拜托,老爸!你和妈是我们同学里离婚次数最少的一对父母,你知道这样让我有多难堪吗?」好歹他是棒球队长,他有个形象需维持。
「原来这年头的高中生不只比失去童贞的年纪,还比父母的离婚次数?」受教,受教。
「当然,而我每一年都输!」戴伦扼腕地说。「你得了解,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任何人没有离过两次婚以上,人格一定有问题。」
「……谢谢你今天终于让我知道,我的这一生有多么失败。」
「没关系,趁着回家的路上,我们来替你想想办法。」戴伦慨然拍拍他肩膀。
「戴伦,亲爱的,我真的不认为,听一个十六岁小鬼的建议是挽救婚姻的良方。」
「来嘛,我又不是爱德叔公,找我谘商不收钱的。况且要挽救婚姻,还得先有个婚姻在那里。」
「……好吧,你说服我了。」公文再度放回旁边的空位。
戴伦满意地点点头。
「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待会儿回到家里,你就这么跟老妈说。」戴伦举手要老爸看着自己。「嘿,女人!」
「嘿,女……慢着,你敢这样跟你妈说话?」
「不是我要这样跟她说话,是『你』要这样跟她说话!」戴伦善良地提醒。
章柏言瞪着儿子很久很久。
「有时候,我真想知道那间昂贵的寄宿学校,到底都教了你什么。」
「现在是buddy-buddy的时间嘛!大家不要太拘束。」戴伦挥了下手,一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表情。「你到底要不要学?」
「……好吧。」
「好,重头来一次。嘿,女人!」
「嘿,女人──」
*** *** *** ***
「──我们今天就把话讲清楚,我实在受够了!」
赵紫绶慢慢的、慢慢的,犹如电影播放定格动作那样缓慢的,抬起头。
「……你在跟我说话吗?」她礼貌地问。
「没错,我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你不能再把我当成二等公民。戴伦是你儿子,瑞丝是你女儿,而我呢?我什么都不是!我坚持争取一家之主在这个家中的合法……」章柏言撑不到两句就笑场。「别怪我,这是你儿子教的。」
「我们得把他弄出那间寄宿学校才行。」儿子的娘断然决定。
章柏言大笑,陪她一起坐在地毯上,从后面环住她。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美劳作业。」他女儿瑞丝继续在一张图画纸上涂鸦。「妈咪在帮我做明天要交的立体拼图,我们要先把图案画出来,再剪下来,贴上硬纸板。」
章柏言揉揉她的发丝,偏着头欣赏了一会儿。
「柏特,我是说真的,戴伦越来越诡异了,我刚才问他学校里的情况,他把话编成一段嘻哈舞曲回答我。」赵紫绶眉心揪起来。已经四十的她,看起来还是跟当年一样。
「放心,他和所有正常的十六岁少年一样。」章柏言老神在在。
「他是男生。」他女儿皱了皱鼻子。
十岁的瑞丝已经开始注意到男女之别;对她而言,「男生」是地球上仅次于蟑螂的第二大怪物。
「很抱歉,小乖,这是一个我们无法改正的缺点。」章柏言扯扯她的长辫子。
「嘿,爹地!」女儿把辫子抢回来。
「对不起。」他已经跟这两个大小女人道歉道成习惯了。
「你确定现在的高中生都是用嘻哈舞曲对话的?」赵紫绶回头问他。
「这表示他有音乐天分。」
「我听完之后,拍拍手鼓励很久,然后告诉他,因为他的歌声和舞姿太精彩了,所以我完全没注意歌词内容,请他用『正统』的方式再告诉我一遍。」赵紫绶顿了一顿,宣布:「这一次他改唱饶舌歌。」
章柏言叹口气,亲亲她头顶心。
「紫,我们去参加过无数次家长会,学校的环境确实是最好的,戴伦也很受师长喜欢。相信我,如果他有任何变坏的迹象,那个铁血校长首先饶不了他。」他们学校可不是年年出个一年级就能升上队长的棒球小明星啊!
「那就好。」赵紫绶略略放心地转回正面。「想想看,才没多久以前,他还在家里满地打滚呢。」
「包得跟毛线球一样。」章柏言不胜唏嘘。
「现在已经六尺了。」
「而且还在发育之中。」
「偏偏只长个子不长肉。」
「不过身体健康就好。」
父母两人对望一眼。
「唉!」时光匆匆。
瑞丝受不了地摇摇头。
「我们下个星期结婚,我已经让莎拉去订餐厅,做邀请卡了。」章柏言闲聊似地开口。
「嘿!你连问都没问过我就决定了?」赵紫绶顶他的胃一下抗议。
「我已经问过太多次了。喏,如果你嫁我,我们就不生第三个小孩。」章柏言索性收拢双臂,将她紧紧锁在怀里,免得她做怪。
「我们本来就不打算生第三个小孩!」赵紫绶立刻回头想注视他,无奈他抱得太紧,竟然动弹不得。
「那就是啰!你如果不结婚,我们就生小孩。」
「我才不要再生呢!」谁想当高龄产妇?
「结婚与生第三个小孩,你只能选一样。你要哪一个?」
「我不要生小孩。」
「那好,我们就结婚。」他拍拍长裤上的毛屑。「莎拉已经把宴客名单拟好了,明天会传真过来让你筛选。」
慢着!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就答应结婚了?赵紫绶连忙转身。
章柏言在书房门口停下来,温柔地对她微笑。「紫?」
「做什么?」
「我爱你。」
……该死的,这一点都不公平!
「我也爱你。」她像斗败的公鸡,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章柏言吹着口哨踏进走廊,他儿子,伟大的未来爱情谘商名师,已经等在那里验收成果。
「如何?」戴伦挺起腰杆迎上来。
章柏言举起右拳,戴伦举起左拳,父子俩指关节互敲一下。
「YES!」做儿子的振奋地说。「我就说吧,什么浪漫求婚那一套是骗年轻美眉的;骗老夫老妻,直接用迅雷不及掩耳那一招就好,保证比你每年规规矩矩地求婚,再规规矩矩地等着被拒绝管用。」
「是是是,从此以后为父的会虚心受教。」章柏言勾着他的脖子,父子俩摇摇摆摆,一副得意得不得了的样子走下长廊。
「戴伦?」
「啥事?」
「我和你妈应该不会再离婚了。」
「嗯,我猜到了。」戴伦遗憾地点点头。
「或许我们可以用每天固定吵架两次补足这个缺点?」他提议道。
「不用了,你们两个吵架实在没什么看头,还是不要走反派路线好了。」戴伦感慨地拍拍他肩膀,「其实,以一个老爸来说,你还算OK啦。」
「谢谢,以一个儿子来说,你也还算不错。」
父子俩继续勾肩搭背的下楼去。
身后两颗脑袋缩回书房里,赵紫绶深思地望着女儿。
「这是真的吗?我刚刚被我儿子和孩子的爹联手出卖了?」
「他们是男生。」瑞丝耸了耸肩。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啊,女儿,我爱你。」赵紫绶笑了出来。
「谢谢,妈咪,我也爱你。我们现在可以把我的美劳作业完成了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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