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一阵发冷,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王凯知道,自己大概是中暑了。
走得太急,来不及拿消暑药,用成牧的逻辑是,到当地现买就是。
成牧现在不在身边,就只剩下自己,跟楼下那个不懂得汉文的小伙子了。
「成牧,我非剐了你不可!」
头一阵晕又昏睡了过去。
整理着当天已拍好的底片,朋友跟成牧笑问道:「你『老婆』放在竹楼没事吗?」
「老婆?」成牧笑着反问:「什么老婆?」
朋友挤了挤眼睛,「你们昨天才结婚,今天就忘了啊。」
成牧恍然大悟,「他啊,让他一个人待着也好,没人跟我拌嘴。」
朋友拍了拍他的背:「话不要说早了,你的表情可是寂寞得很,无论怎么说,过一会儿去红豆树下采红豆吧。」
几个人玩着,不觉到了下午才往回赶,再回竹楼的时候,竟然一个人都不在了。旁边竹楼的老阿妈跟他们招着手,说是远方来的客人病了,已送去医院。
「废物,一天不在居然进医院了!」成牧着急,扔下宝贝器材跟着就要强行挟持朋友开车去医院,「快点!马上带我去当地的医院!」
朋友还没来得及申辩,就被成牧连拖带扯地塞进了车里。
「你跟他什么关系?」朋友看着成牧笑问。
「什么关系都没有!」口气很生硬,但透着抹不开的焦急。
「对了,你上次跟我说,要介绍给我认识的女朋友呢?不是说来西双版纳就带给我看么?」
成牧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她不是跟个外国人跑了么,那时候我才十八,什么名气都没有,也没有钱,她离开也是应该的。」
「那你的红豆是带给谁的?」
「没谁。」成牧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出王凯的侧脸,那躺在**中的胡桃美人。
红豆,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一期的专辑完全是为了她,她曾是他心目中唯一的胡桃美人。
王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液体输入他的血管,随着血液游走在他的身上。
「王凯!」成牧没到病房前就开始喊,医院的护士略带怒容,示意他轻声一些。那个叫岩刚的小伙子带着一脸憨厚的笑容,告诉他,王凯已经睡了。
成牧把门关上,坐在王凯的身边。
「喂!醒醒好不好?不就是个中暑,怎么弄得跟死了一半似的。」
王凯没动,成牧把脸放在了王凯的手边,看着他正打着针的手。
王凯悄悄张开左眼,微微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发现了成牧的焦急。
「也好,」成牧自言自语:「你睡着了,就不用听你的废话,回去我给你看今天的日出,林子里雾很大,非常的壮观,跟你说你该跟我一起去,不去肯定后悔。
「你见过红豆树没?采了红豆带给自己爱的人,不过,王凯你好像也没什么女人跟你吧。」
边说边笑,成牧偶尔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让王凯微微有些喜悦。
放在口袋里的红豆坚硬地咯着人的皮肤,成牧把它拿了出来。王凯的睡容让成牧不由得一笑,悄悄摊开他的手心,小心地把红豆放在他的手心里。
王凯有些吃惊,又偷偷睁了一只眼,成牧似乎走去了窗口,摊开自己的手心,一小袋的红豆就被自己攥着。
我们做了这么多情人做的事,那么我们是不是情人?
不过,成牧啊,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成牧又伸手去怀里拿烟。
「我说,二十岁的烟枪,这里是医院。」病床上的仁兄说话了。
成牧惊得差点没把烟掉地上。「你什么时候醒的?」
王凯清了清嗓子,捏起鼻子故意学成牧的话:「回去我给你看今天的日出,林子里雾很大,非常的壮观……」
成牧扑上来捂住了王凯的嘴,王凯笑得直打颤,那红豆散的满床都是。
「放手啊,红豆跑我衣服里面去了!」王凯边笑边道:「我手上打着针呢,你赶快把红豆给我拿出来啊!」
成牧这才放手,笑道:「怎么会跑到衣服里面去?在哪儿呢?」
「顺着领子掉进去的。」
成牧摇着头,解开王凯的衣服,不想前天夜里留下的痕迹依然健在,一片的嫣红。
「找到没啊?」王凯催促着成牧找他的红豆。
「你别催。」成牧的声音却表明着心思已不在红豆上。
「喂!中邪了啊?」王凯察觉出成牧的异样。
「喂!喂喂!」
成牧已经没了声音,忽然……
「没想到三天还在啊。」
「什么三天?」
成牧的手指按在了王凯的胸口。「这里……」俯下身子便吻了上去,**使原先淡化的红色又恢复了鲜艳。
王凯心想,这回不好,喜欢是喜欢这个家伙,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啊,自己手上正打着针,又不好反击,究竟怎么办好呢?
「成牧,你冷静点啊,你千万冷静点啊。」边说着想要拖延,边寻找着周围有什么可以打飞这只青春期动物的东西。
成牧的吻越发有力,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王凯四下巡视了一番,终于计上心头。
没打针的手在墙上摸索着那个按钮——用力按下。
外面一阵铃响,成牧反射性地跳了起来。护士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擦过愣在那儿的成牧。
王凯一脸狡诈的笑容。
「您哪儿不舒服了么?」
王凯指了指手上的静脉注射针道:「针进去好像有点疼。」
护士们舒了一口气,「可能滴落速度有点快吧。」
成牧这才反应过来。
「王凯你……」一脸狠表情,却碍着护士不好发作。
王凯笑得更加悠闲。
好好的一次西双版纳之旅,王凯却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
若是有人问他西双版纳的景色如何,他定然会说:「就是那两个半月形。」
两个半月形,正是王凯所能看见的,天花板的花纹。
成牧不定时地出去,或许是半夜或许是凌晨,晒得有些黝黑。
晚上回来跟王凯斗完了嘴,照样把白天的事都告诉王凯,他在王凯的眼里越发像个孩子。
那个晚上,成牧带着深刻反省的态度,一直盯着王凯手上吊着的吊瓶,忽然道:「这个拔了,咱们走了。」
「什么?!」王凯大叫:「医院现在没有办法办理出院手续,而且我在打针!在打针。」
成牧笑了:「这个我看见了,不过很好办。」
很好办?
成牧放下了手中的器材,转身研究起了血管跟针,之后毫不犹豫地揭开纱布,拔掉了针。
「这样偷偷走就可以了吧!」
「成牧我咬你!你信不信!」
半被迫地,王凯穿好了衣服,提好了小包就跟着成牧从医院里溜了出去,经历了弯腰小跑、小碎步式奔跑、爬墙、跳跃、狂奔几个连续动作,医院逃离计划基本成功了,外面有专车,直接送去机场。
一路又颠簸,王凯有些反胃,胃酸过多的分泌。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要吐了。」王凯抱着头大叫:「停车让我吐!」
成牧没说话,塞了一颗酸梅进入王凯的嘴里。
「我不要话梅!我想吐!」王凯继续抗议。
成牧干脆塞上了耳机,里面歌手鬼扯得正欢。
这非人道主义的行为,竟然能让王凯忍了一路没吐出来,接着连拉带扯地被带上了飞机,其悲惨境遇可见一斑。
坐稳了,呕吐感又开始增强。
「成牧,我想吐。」
成牧累极了,已经靠着窗户睡了过去,并没有听见王凯的求救,王凯默默地靠在了成牧的肩上,希望另外一个人体温和睡眠缓解他此时的不舒适。
两个小时旅途里,两个人就像蜷缩在一起过冬的动物一样,然而如果您要是认为在飞机上没有发生什么突发事件的话——那您真是小看了这两位了……
王凯的胃再次翻腾是在飞机即将降落的时候,成牧也是睡眼微酣的样子,再确切是一场总而言之姑且算是相安无事的旅途即将结束之时……
旁边的小女孩儿突然张大了眼睛,肉肉的小手一点王凯。
「爸爸!他吐了!」
那男人微微皱着眉头,两道凌厉目光直射在王凯的脸上。
「爸爸我的小花裙,爸爸我的红皮鞋,爸爸我的布娃娃安娜,爸爸……」女孩儿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
「我说,」那位父亲一手帮着女儿擦拭花的裙子,一边不满道:「你能不能在吐之前先打个招呼?我女儿的裙子被你弄脏了你看见没有?」
「我……」王凯刚想申辩说吐不吐这个东西谁说得准,却听见旁边的成牧温柔地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