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智圣东方朔 > 第十一章 选丞相

第十一章 选丞相

未央宫的大殿里,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武帝临朝六年了,第一次在没了太皇太后的情况下与朝臣议事。起初,他觉得轻松了许多,可是,今天登上金殿,却觉得背后空荡荡的,有一 种没有依靠的感觉。加之自己和所有朝臣,都是黑­色­孝服,更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还有一件事,让他的心头多了一份沉重。那就是谁来主持这个葬礼。按常理,窦婴是太皇太后的侄子,也是朝中重臣,他姑母的治丧之事,就由他全权负责。没想到,武帝刚要安排,皇太后却到了。虽然皇太后也穿着孝服,可她的神­色­却比过去开朗了许多,她带着田鼢一同来到建章宫里,竟是让儿子将治丧统领之事交给自己的弟弟。那田鼢也不含糊,好像来应试一般,竟将所有丧事礼仪弄得清清楚楚。望着鬓角渐白的母后,武帝心中自有许多同情:虽说当了皇太后,可六年来,母亲也是在颤颤惊惊中度过的,她的惶惶不安,比当太皇太后孙子的武帝要多几倍。想到这里,武帝不愿违背母亲的意志,也就点头同意了。

“众爱卿,”他清了清嗓子,渐渐提高了声音,却依然是深沉得很:“太皇太后圣驾归天,朕的心情十分悲痛。朕得圣母皇太后懿旨,命田鼢为太皇太后寝陵制置使,全权办理太皇太后安葬大礼。”

大臣们互相看看,都觉得颇感意外。可这既然是皇太后的懿旨,皇上亲口说出的,谁又能反对呢?只有老丞相许昌,他朝窦婴使了个眼­色­。武帝当然把这个眼­色­看在自己的眼里,他要看窦婴有何反应。

窦婴却平静得很,一声不吭。

武帝倒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要向许昌讨个说法。“许丞相,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作为丞相,许昌难以回避。“这个……启禀皇上,既然是皇太后的懿旨,臣等遵命。只是……”“只是什么?”皇上紧逼。

“皇上,太皇太后历经三朝,贤淑有德,臣等不知田大人以何大礼安葬太皇太后,想请他向我等略说一二。”

武帝点点头。“田鼢。”

田鼢马上小步跑出来,跪在殿下。“臣在。”

在武帝眼中,他这个舅舅此时只不过是个小臣而已。“既然丞相等人要你说说,如何安葬太皇太后事宜,你不妨说来,以孚众望。”

田鼢唯唯喏喏:“臣领旨。皇上,臣以为,太皇太后大有贤德。而其德之大者,莫过于遵行先帝孝文皇帝无为而治之旨。孝文皇帝慈惠爱人,至为恭俭,当其归天前,亲下遗诏,实行短丧。当时,所有官员和子民,只令服孝三日,天下称为圣明。如今太皇太后归去,按礼应葬于孝文皇帝霸陵之侧。而于丧礼方面,必须遵从孝文皇帝之命,行短丧而薄礼仪,方能与孝文皇帝遗愿相符合。”

武帝点点头,“嗯,你说得有理。”在他看来,这座压在自己和母后头上的大山,如此安置,也就够了。

许昌却不以为然。“皇上!臣以为,如此礼节,有些不妥。”

“噢?丞相有何高见,不妨说来。”

许昌又看了窦婴一眼,说:“臣以为,孝文皇帝以节俭治天下,也以节俭治后事,此等爱民情怀,当为万世楷模。然而,彼一时而此一时也。”

武帝有点吃惊:“此时有何不同?”

许昌却来了劲,口若悬河:“皇上!孝文帝之时,天下历经暴秦之虐,楚汉相争,人民饥馑,遍野哀鸿。孝文皇帝虽与民休生养息,然而天下不曾富庶。所以孝文皇帝诏令短丧,天下归心。而今历经文景二世,天下安定,人民乐业,府库充盈,财物丰厚。此时若再行短丧俭礼,恐天下人有讥笑圣上孝道不周之虞。”

没等武帝说话,田鼢却抢了过来:“皇上,太皇太后为孝文皇帝之皇后,如不按孝文皇帝之遗诏治丧,不仅我等有违先帝遗诏,恐太皇太后于九泉之下,与孝文皇帝相逢,也难以面对呢!”

这是一记重锤。武帝以为他说得好,频频点头。朝堂之下,众臣也大都点头称是。

不知许昌是为了维持太皇太后之后的自己的威严,还是对窦太后真有报恩之情;还是要讨好人心所归的魏其侯窦婴,他今天却一反过去轻声慢语之态,也变得慷慨激昂起来:“陛下,臣不以为然!按田大人如此说来,先皇孝景皇帝之丧,也应与孝文皇帝一般节俭才是。可是,孝景皇帝治丧之时,满朝文武,举哀百日。在座的大臣哪个不知?臣如此说来,并无非礼孝景皇帝大丧之意,只是请皇上想想,母亲之丧礼,是否应比儿子还要简略呢?”

武帝没想到他会搬出自己父亲的丧礼之仪。“这个……。”他语塞了。

田鼢当然要替皇上解围:“皇上!臣以为,根据礼法,古来女事从夫,太皇太后应随孝文皇帝丧礼而葬,决无按孝景皇帝之礼行事的道理!”

许昌却急了:“皇上!母贵若不如子,恐后人耻笑哇!”

田鼢自也不让:“皇上!丞相之言,万万不可!如果让太皇太后从子仪而葬,试想,当今皇太后百年之事,如何处理?”

这个田鼢,竟然拿活着的皇太后作为推理的例子!许昌马上抓住这一点,大叫:“田鼢,你……胆大妄言!”

田鼢却轻描淡写:“臣与皇太后一母所生,言不忌讳,请皇上三思!”

这下许昌没词了,人家是皇太后的弟弟,别人说了是死罪,可他说自己姐姐,你管得着吗?

汉武帝也没想到,在安葬自己祖母的礼节上,会有这些争执。他把目光再度转向窦婴,可那窦婴,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死去的不是他的姑姑,而是别人的亲属。武帝心中暗想,你窦婴可真能沉得住气,你说一句,朕不就好拍板了吗?

沉默。满朝黑衣,再加上沉默,让人透不过气来。

武帝的目光继续搜寻,他发现了东方朔。嗨!这时候虽不能找乐,但也不该把他给忘了哇!

武帝想到这儿,便叫道:“东方爱卿,你的意见呢?

东方朔压根儿就不想说话,明显这是田鼢和窦婴在一起争锋,那许昌,也不过是讨窦婴的好而已,与我争有何益!可是皇上点了自己的名,当然要应答了。

“陛下!臣有一个小小疑虑,不知当讲不当讲?“武帝如同获救一般,忙说:“爱卿,快说无妨!”

东方朔语调平和,侃侃而谈:“陛下!臣以为,丞相与田大人所说,可谓各执一词。而田大人之意,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我等全然明白。而许丞相厚葬之见,只听其意,不知其详。何不请许丞相将详情讲明,以让陛下再作明断?”

武帝心里明白了,是啊,应该让他把如何厚葬的方法说出来啊!尽管心中一喜,可他也是慢慢地说:“也好。丞相,你以为,应该如何厚葬?”

许昌以为自己渐占上风。“陛下,臣以为,太皇太后一生节俭,然而葬礼不能简略。太皇太后虽然双目失明,可心中明察秋毫。十多年来,为我大汉安定,费了许多心血,我等作为臣子臣孙,如不以至孝至厚奉之,恐遭后世非议。”

武帝心中早不耐烦。什么双目失明,心中还明察秋毫;什么十多年来,为我大汉安定,费了许多心血?都是屁话!没有这些,我刘彻早就起飞了!可他知道,不能急。于是耐心地问:“那依你之说,怎么个至孝至厚之法?“许昌很自信:“臣以为,这一,就如孝景皇帝治丧之法,举国服丧百日。”

群臣小声议论起来,这百日举丧,他们可是经历过的,可是有苦无乐的日子。于是许多人交头接耳,多有不便之言。

武帝看了群臣的举动,知道大家不满,便继续问:“那二呢?”

许昌振振有词:“这二,太皇太后大仁大慈,于孝文皇帝归天之后,便将后宫三千人等,大都放归民间,身边只留下三十余人侍候。依臣之见,太皇太后归天,应让这三十余人,与之同行,方合太皇太后之愿!”

这下子,群臣哗然了。要让这几十名宫女陪葬,大汉从立国之初到现在,尽管有的王侯私下做过此举,可没有人敢公开提倡的埃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说话,等皇上的下文。

田鼢这下抓住了许昌的把柄,叫道:“皇上!丞相此法,断无道理!想我大汉历代圣君,大葬之时,多以泥土偶人,作以陪葬。丞相要以活人陪葬,这般残酷,有何至孝至厚之言!”

可是,那许昌根本不理睬田鼢。他继续争辩道:“皇上,这些宫人,既随太皇太后多年,多得太皇太后恩典。如今让他们随同太皇太后同去,也是尽他们的至孝之心啊!”

田鼢寸步不让:“皇上,许丞相这是借太皇太后之葬事,抬高自己地位,另有所谋!”

许昌大叫:“以奴陪君,古有先例。于太皇太后,有何不可?”

群臣一时议论再起。满朝文武,有说丞相的话有道理的,有的说这样太过分的,一时众说纷纭,武帝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臣以为,丞相所言,不是没有道理。臣还有两个疑虑,不知可问否?”

又是东方朔,他总是有没完没了的问题。而这次发问,又使武帝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连连点头,说“当然可以,爱卿请问。”

东方朔这次直接向许昌发了问:“请问丞相,您刚才说,太皇太后身边侍候之人,愿意陪同太皇太后同去,这话当真么?”

许昌点点头,回答得非常肯定:“既蒙太皇太后大恩,他们当然愿意陪同太皇太后同去!”

东方朔走向所忠,向他问道:“所忠大人!依东方朔所知,你也是太皇太后留下的宫人之一 ,后来才到皇太后和皇上身边的。如今丞相说,这些人都愿意陪同下葬,不知你意下如何?”

所忠没想到这事第一个牵连到了他,于是扑通一跪,泪水从眼中涌出:“小人不是太皇太后留下的,小人是太后留下的,不,不,小人是皇上留下的啊!皇上,”他转向武帝,连连磕头。

“皇上,老奴就是做牛做马,也要留在皇上您的身边!”

武帝看了他一眼,觉得所忠很是可怜。他不禁向许昌看了一眼,嘴里“哼!”的一声。

东方朔转向皇上。“陛下!看来太皇太后留下的侍臣,并不是许丞相所说的那样呢!”

所忠忙爬起来,说:“对,对!”他又转向东方朔,再度跪下,说:“谢谢东方大人,谢谢东方大人!”

武帝看这老太监太可怜了,就说:“起来,起来,所忠,朕又没准奏。你怕什么?快起来!东方爱卿,还有什么可问的吗?”

“陛下!臣以为,以这些宫人陪葬太皇太后,地位太低,不足以说明丞相大人所说的至厚至重。”

武帝有些不解,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东方朔不再问了,滔滔不绝地发表高见:“陛下,依臣之见,最适合陪同太皇太后同去的,非王公大臣,不能说明至厚至重。”许昌听到这里,不禁面上抽搐了一下。东方朔看了他一 眼,加快了语速:“陛下,您还记得么?六年前,在陛下您即位天下之时,就有两个位至三 公的大臣,御史大夫赵绾和郎中令王臧,在霸陵的歪脖子树下,先行追寻孝文皇帝而去了。这比太皇太后归天,还早六年,他们先陪孝文皇帝而去啦!”

提起这件事,武帝更觉得愤怒,他的面上突然露出杀机。他看了一眼许昌和田鼢,气愤地说道:“朕知道此事!”

东方朔不管武帝的脸­色­,继续说下去。“陛下!既然早有两位大臣先行陪葬,那么今天,再要这些宫人作陪,岂不是太轻太微了么?臣以为,许丞相要以至厚至重之礼送我太皇太后,就只能用比御史大夫和郎中令职位更高的人,太皇太后最信任的人相陪,才能表达陛下的至厚至重之孝!”

武帝的面­色­渐渐好转,进而露出笑意。他明白了东方朔的用意所在。他看了许昌一眼:“老丞相!”

许昌此时声音变小了,面上也由红变得发白。他颤颤惊惊地答道:“臣在。”

武帝道:“朕以为东方爱卿之言,最合你说的至重至厚的孝道。你以为怎样?”

“臣,臣,不太明白。”许昌装糊涂。

武帝却来了劲:“朕都明白了,你还不明白?”

所忠此时却抢前一步,指着许昌,对众人说:“太皇太后最信任的人,就你和庄青翟两个。如今庄青翟病死了,就你一个啦!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赵绾和王臧重要得多了,也该随他们两个而去啦,你装什么糊涂?”

朝堂之中,大臣们有点头的,有看热闹的,还有的跟着瞎起哄,想看看许昌怎么收常许昌四周环顾,这时他才发现形势已经不利于自己。他看了看窦婴,希望他能帮助自己解脱困境。谁知窦婴好像没事人一样,依旧什么也不说。许昌此时只好仓皇地向武帝跪下,哭着求道:“陛下!臣实在是糊涂,臣老了,不中用啦,满嘴胡说话。臣错了,臣请陛下开恩,请臣告老还乡吧!”

武帝鄙夷地注视着他。“嗯?你怎么啦?”

所忠却会落井下石:“皇上!丞相是老了,可他最适合陪太皇太后而去啊!”

许昌也有些慌不择路,急忙转过身来,膝行向前,对所忠说:“所忠,所大人!您不要添油加醋了,老臣从来都没想害你,老臣刚才是一时糊涂哇!老臣向你陪不是啦!”

谁料所忠一甩袖子,不愿搭理他。

许昌满头是汗,羞愧交加。无奈之下,看到东方朔在一旁用眼瞥他。解铃还得系铃人,今天不求东方朔是不行了。想到这儿,他又转向东方朔:“东方大人,东方才子,您救老臣一次吧,老臣再也不敢在您面前搬弄是非啦!”

东方朔的嘴歪了一下,转过身去。他未曾想到,堂堂丞相大人,过去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如今后台一倒,竟然什么脸面也不顾了。

许昌看求谁都没用,只好再奔向武帝,一边磕头,一边哭求道:“陛下!老臣知道,您是至仁至孝的,至慈至悲的,您就饶过老臣这一回吧!”

武帝气愤地将脸转向一边。他心想,你不是要陪葬么?你自己去啊!

此时,一个大臣慢步向前,对武帝跪下。众人一看,原来是魏其侯窦婴。

“启奏陛下,臣窦婴有话要说。”

武帝心想,你不是沉得住气么?到底还是开口了。“好,窦爱卿,请说。”

窦婴不慌不忙地说:“陛下,臣为太皇太后内侄,深知太皇太后平生以节俭为要,不事奢华。

既有孝文皇帝遗诏在先,臣以为,田大人的治丧方法,上合先帝之意,下应万民之心,太皇太后在天之灵,如若有知,也会得到安慰。”

这几句话,不仅让武帝心里舒服,众人心里佩服,就连田鼢,也觉得意外。

武帝见窦婴跪在自己脚下,不愿起来,就拉了他一把,“窦爱卿,起来吧。朕知道,你说得有理。可这许昌,先要以活人祭奠太皇太后,现在又说自己糊涂,你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窦婴从心眼里就看不起许昌,可他也觉得许昌也太蠢了,搬起石头来,把自己的脚砸肿了,可没落到一点好。他似救非救地说:“陛下,臣以为,许丞相刚才是糊涂,现在已清醒了,他不会再言以人祭奠之事。”

许昌此时才发现眼前有了一根救命稻草,忙说道:“是的,老臣糊涂,老臣再也不敢说这事了,老臣谢谢窦大人,救了老臣一命。”到这份上,他还想着和窦婴套套近乎。

窦婴不以为然地说:“丞相大人,你还是谢皇上吧!”

许昌继续膝行。再向武帝磕头道:“臣谢圣上不死之恩!谢圣上不死之恩!”

武帝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众位爱卿,听旨!”

众大臣一齐跪下:“臣等接旨!”

武帝退回皇座,所忠也忙着站到他身后。“朕命田鼢,按孝文皇帝遗诏,总领太皇太后安葬及寝陵之事。”

田鼢急忙叩首:“臣领旨谢恩。”

武帝将手一挥,示意田鼢退后,却对众人说:“丞相许昌,年老昏聩,不能再领朝政。朕念你跟随先帝和太后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甚疲劳。暂且免你一死。从今免去相位,回家养老去吧!”

许昌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再当丞相,能保住命,也就不错了,于是再三叩首:“老臣谢主隆恩!”

武帝继续说道:“朝中大事,不可一日无人领衔。朕命窦婴田鼢二人,暂且共领朝事。待太皇太后安葬之后,再议丞相之职。”

窦婴田鼢两个,好像双双都是胜利者,齐齐叩首道:“臣等领旨,再谢皇上隆恩!”

武帝本想拂袖而去,可他觉得意犹未荆他拍了一下手边的镇尺,厉声说道:“朕即位六年以来,太皇太后疼爱有加,为朕年少,未少­操­心。如今太皇太后放心归去,大汉朝事,由朕独领。朕决定,明年元旦之日,改元为元光。从此,朕要一元初始,光大天下!”

众大臣心里当然明白,皇上这回亲政,一切都要从头来了!于是纷纷叩首,口中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田鼢果然有些能耐。他的头脑很聪明,又是一个­精­力充沛、条理清楚的人,做起事情来,不怕杂多纷乱;愈是纷繁的琐事,他愈要理出个清清楚楚来,同时还要把过程让众人看得真真切切。所以这次窦太后的丧事,成了他显山露水的大好时机。大到安排灵堂和排出百官坐次,小到各­色­人等的孝服怎么穿着,还有陪葬的泥偶怎么摆放,全由他一手安排。几千人参加的一个大丧之事,居然让他办得井井有条,上上下下,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就连做事一 向谨慎的窦婴,也不得不服气地说:田大人年轻,­精­力充沛,要是让老夫来办,老夫早就累得趴下了呢。

愈是这样,汉武帝愈是担心。这些天来,他按照田鼢的安排,一个一个地去履行仪式,省心倒是省心,可他总觉得自己又像个木偶似的,由人摆布。他更担心的是,田鼢做得愈卖力气,他对宰相人选的任用就愈难。母亲的用意是谁都明白的,这个丞相非要田鼢来当不可。而武帝最寄予厚望的,是窦婴,尤其是对匈奴出兵等大事,那是非窦婴不可的。可是,这个窦婴,不知是老庄的无为而治学得多了呢,还是要静观武帝对自己的态度呢,反正什么事情都是往后缩,众人把他向前推,他也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吭声。和他这种不争比起来,前后忙得屁颠屁颠的田鼢,更显得故作姿态,求位心切。可武帝也拿他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舅舅啊。

眼看太皇太后大丧已毕,朝廷诸事,要作安排。这头等大事,当然是丞相人选了。武帝想把此事拖一拖,拖得田鼢露出些破绽来。可那田鼢做事无懈可击,窦婴仍是不叫不到,不问不言。武帝心里急得真上火,可表面上还要装作没事一样。

可是,皇太后却等不及了。她知道,儿子看不上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而是把窦太后的侄子当成丞相的最佳人眩哼,太皇太后,六年来,她压得我们呣子大气都不敢喘,可是皇儿居然还看好她的侄子窦婴,真是不可思议。如果让他当丞相,这朝廷大权不还是让窦家把持着吗?彻儿啊,你都二十二岁了,难道还不知权柄的重要,非至亲不能轻信么?愈是这么想,皇太后就愈是急切地盼望儿子早日定下田鼢为相。终于,她等得不耐烦了。

“彻儿,你舅舅安排太皇太后的丧事,你还满意么?”太后将武帝召到昭阳宫内,不说别的,开宗明义。

“启禀母后,舅舅他把事情办得都很好。这样安排,既遵循了孝文皇帝的遗诏,又不失我们的仁孝之道,上上下下,都很满意。”

“那好。这么说,我有心让你舅舅为丞相,你是答应喽?”

武帝没想到,母亲问话竟会如此直白。“启禀母后,舅舅治丧得力,却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丞相之材埃”“噢?你说说看,哪点不行?”太后有点生气。

“母后,舅舅他小事聪明,大事未必孚众。尤其是我朝当今至重之事,是如何对付匈奴的­骚­扰。这种战事,和魏其侯窦婴相比起来,舅舅还是差得很多呢。”

皇太后当然明白,儿子抬出对抗匈奴的事情,就是要把田鼢放在丞相之位的外边。“哼,我就知道,你最看得起那窦婴。可是,彻儿,你别忘了,窦婴是太皇太后的侄子,不是我们王家的人!”

武帝看到母亲生气了,就小心地说:“母后,您先别生气,容儿为母后申明道理。”

太后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急了,儿子毕竟不是小孩了,急是没用的。“不要客套,尽管说来。”

武帝从容地说道:“母后,窦婴文韬武略,天下皆知。平定七国之乱,他有大功在先;儿臣即位之后,他与田鼢、赵绾、王臧等人革新朝政,不畏太皇太后而抗旨,您也知道。再说,几天前在朝堂之上,他顾全大局,依舅舅田鼢之意行事,更让众人称道。要论丞相,恐怕窦婴要在其先呢。”

太后等他说完,急切地说:“彻儿,你难道就不明白,他这是老谋深算?他如此­精­明,能让众人都说他好,这对你皇上的威望,危害会更大!”

“儿臣以为,窦婴不是那种人;母后也请放心,儿臣也不会让一个窦婴专了朝政。”

太后心想,果然你已经定了!安恍校∧阄沂芰笋继后多年的压制,决不许她的侄子再来指手划脚!?

武帝却不以为然:“母亲,窦婴他不是那种指手划脚的人,也不会让您和孩儿难堪。倒是舅舅他,爱出风头,不能孚众呢。”

太后见儿子如此执迷不悟,气一下子冒了出来:“好啊,彻儿,你今天胆子也大了,舅舅不放在眼里,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有本事,窦太后在时,你逞强啊?”

武帝第一次发现母亲发这样大的火。他连忙退让:“母亲,孩儿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你要是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那就让你舅舅为丞相,不然,你就是忘了我这个含辛茹苦多年的娘,就是不孝!”

武帝几乎是无言以对。“母后息怒,孩儿按您的话行事还不成?只是……”“只是什么?你发下诏命,看看有谁不服?”

“母后,儿臣只恐众大臣不能心服。”

皇太后突然想到,何不找个大臣来印证一下,说服儿子呢?可朝臣之中,除了田鼢,她一个也不熟悉。想了一下,她想起了东方朔。东方朔对自己的俗女和女婿是那么好,能不替自己说话么?想到这儿,她微微一笑。“好,你把东方朔给我召来,我倒要问问他,朝中会有哪个不服!”

东方朔正在上林苑里监修公主的府第,听说太后召见,他不敢怠慢,急忙向昭阳宫这边走来。

就在路上这么点时间,他的脑子还在不断地琢磨:太后找我,是平阳公主和卫青的事呢?还是修成君和金不换又吵架了?噢,卫夫人前天刚生一个女儿。听说当时皇太后和皇上等了半天,都以为是儿子,没想到生出来的又是一位公主。皇上当时就一ρi股坐在凳子上,没起来。

八成是这件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