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独家皇后 > 第五十八章 旧账新波澜

第五十八章 旧账新波澜

她与张峦夫­妇­以及延龄和鹤龄一起在北面的正堂等候,此时隐约间已经能够听见声势浩大的喜乐了。只是,漪乔居然还间或地从中听到了各­色­禽畜的叫声,这让她不由感到奇怪:难道皇家派来送采择之礼的队伍还带着这些出门的么?

携礼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地开进了张家,那小小的四合院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不过虽然拥挤,但是整个搬运队伍却丝毫不乱,兵士们井然有序地将礼物一一抬进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皇家的礼物可谓是“分量十足”♀“分量”指的不仅是档次,还有重量。因为除了想象之中的金银、珍珠和各类上等的丝绢罗纱以外,还有美酒一百二十瓶,上面全部以红绿罗销金小盖袱为饰,并每条坠角铜钱四枚№有枣栗胡桃各二合,白熟米四石,用红纸花贴包的白面六十袋。

漪乔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堆了一地的彩礼,心里暗道:原本以为皇室送来的一定都是成箱的珠宝和数量不菲的真金白银之类,没想到,居然还有大米白面?而且还包装得如此喜庆,这颜­色­,不是大红就是红配绿……

她正觉得有些好笑,耳旁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咩咩”的羊叫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又紧接着听到了另外两种动物的叫声。

与此同时,旁边的延龄直拉她的袖子,兴奋地道:“姐,姐!你看你看呀!进来了一群羊诶!哎呀,还跟着几只猪哦……啊,后面还有好多鹅嘞!”

只见大门口紧随着前面的彩礼进来的,是一群活蹦活跳的家禽和家畜。其中,那群颠着小尾巴、晃着小犄角的白毛胖绵羊还各自披着一条红绿罗销金盖袱,并分别系着一条羊红麻索,这倒是与之前进来的酒瓶子的扮相颇为相似。

漪乔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群叫得正欢的动物,一时间感到哭笑不得:原来,皇室的彩礼还包括这些?

延龄兴奋之下,抬起小手朝着那群猪羊鹅一个一个地数了过去【在他旁边的鹤龄伸手阻了弟弟的动作:“莫要胡闹,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延龄撇撇嘴,不理会他,转头又自顾自地认真数了起来。

“姐,姐!一共六只羊,四头猪,二十八只鹅哦!我数得是不是很快呀?”延龄兴高采烈地扯着漪乔的衣角,似乎觉得这是一件极为好玩的事情。

张峦和金氏同时飞过来一记眼刀,示意他马上噤声。

漪乔往左右扫了一眼,继而低下头来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道:“延龄是数得很快啊!不过……内官已经在念礼单了不是?”

延龄这才注意到,方才那个行过礼的内官如今正执着手中的红纸,细着嗓子念着采择之礼的名目和具体数量。

“对哦。”他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漪乔冲他淡淡一笑,复又抬起了头,心里渐渐起了一份思量。

她之前一直都认为皇家送的无非就是些金银珠玉、奇珍异宝之类的正式物件,万万没料到居然还有一群禽畜在后面候着……莫非这是皇帝在充数么?那也不对,就算是他再不待见自己儿子,也不至于在大婚这种万人瞩目的大事上面敷衍,毕竟那涉及到的是皇室的颜面问题……

漪乔心里正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就听见有人通禀说,保国公和刘大人的仪仗队到了。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浩浩荡荡的仪仗大军奏着震天响的喜乐,好不热闹地来到了门外,整齐划一地退下来。二位正副使则由仪仗大乐做前导,一路吉服乘马,随后而来,在队伍停下来的时候也下了马。

“张大人,幸会幸会!”一个笑得一脸灿烂的文官模样的人一进来就向张峦拱了拱手。

“阁下是……”张峦并不认得他,不由地有些尴尬道。

“哎呀,”那人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张大人怕是不认得在下吧?鄙人乃是圣上此次遣来行纳采问名礼的副使。”

“原来是刘大人啊,”张峦此时对上了名字,于是便也笑着冲他拱了拱手,“下官见过刘大人。”

说完,他便又转向一旁的朱永道:“见过保国公。”

那刘吉刘大人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大约七十多岁的样子,不过从他的举止言行来看,完全不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眼睛里隐现着世故圆滑的­精­光,一张皱巴巴的脸上笑得似乎谁都不得罪。

保国公朱永颇不屑地看了刘吉一眼,随即又礼貌地和张峦寒暄了几句。

所谓“纳彩”,即为“采择”之意,就是男方欲要择某家女子为妻时,便差媒妁携礼前去试探女方之意。问名,顾名思义,就是向女方父母问明女儿的姓名,一般还要附上生辰年月,这样好“问卜”,看男女方的八字是否相合。

当然,太子妃的人选早已定下,此间的纳采问名实则只是走个形式。

纳采问名礼正式开始后,朱永和刘吉手里分别捧着一份制诏,各自严肃起脸来,一板一眼地朗声宣读起来。

在场的众人悉数跪下听宣。

“皇帝制谕鸿胪寺卿张峦:‘朕惟经国之道,必本于正家,婚姻之礼,必慎于择德∪皇太子年及婚期,须得贤淑以为之配。今特遣使持节,以礼采择。’此乃纳彩制。”

“‘朕惟正始之道,婚礼为先,皇太子之配,宜选名家,特遣使持节,以礼问名,尚俟来闻。’此为问名制。”

张峦行了一个跪拜礼,恭恭敬敬地道:“微臣张峦伏承嘉命。”

接着,朱永和刘吉又宣读了一遍制诏,并且询问漪乔的姓名以及家族情况。

张峦向正副使呈上早就写好的表,然后再次恭行一礼,开口道:“臣女臣夫­妇­所生,先臣四川夔州府知事迪之曾孙,先臣绶之,孙今年十八,谨具奏闻……”

漪乔这边低头听着张峦所呈表的内容,嘴角忍不住暗暗抽搐:“臣女臣夫­妇­所生”,这不是废话么?难道说她还是他们夫­妇­捡来的不成?不过……等一下,张峦的意思可能是要强调她是嫡出之女。若是庶女,那么应该还有和庶母见礼之类的规矩。由此可见,其实张峦考虑的还是蛮周全的。

“哎呀!”就在漪乔出神时,延龄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嘎嘎嘎”的鹅叫声。

等到众人循声望去时,便看到一只体态笨拙的大白鹅扑棱着翅膀向着漪乔的方向连走带飞地摇晃而来。

跪在地上的兵士们见此都吓了一跳,没料到它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于是一个个慌手慌脚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个人同时把鹅一把按在了地上,一时间落了一地白花花的鹅毛。

漪乔眨眼,看到这一幕不由失笑。

“混账东西!连个畜生都看不好!要是惊吓了娘娘,你们担得起么?!”刘吉狠狠地瞪了兵士们一眼,愤怒地呵斥道。

朱永斜睨着他,鼻子里轻轻地冷哼一声。

“娘娘没事吧?”刘吉转头又是一脸笑容,语气极为真切。

“没事,”漪乔淡淡一笑,旋即又话锋一转,“刘大人不必如此称呼我,毕竟如今还没有正式册封。”

“册封是迟早的事,”刘吉陪着笑脸,“娘娘无须顾虑于称呼的问题,就当是微臣提前叫了。”

漪乔牵庆角,权作是示意地笑了笑。

不过,今日见识到了皇家的特殊彩礼,她日后再见到便也就见怪不怪了、

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一,行皇太子纳徵(zhēng)告期册封礼。朱见深遣英国公张懋(mào)为正使,少傅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万安为副使,至张家持节行礼如仪。

这次所赠之礼比之上次,更是丰厚异常。其规模之大,数量之多,等级之高,已经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金银璀璨,珠玉争辉,绫罗溢彩,软缎流光,满目都是做工­精­细的衣冠首饰,满目都是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纳征的礼物里没有囊括的№外,还有一整套­精­细完备得令人瞠目结舌的太子妃冠服、首饰和仪仗。

当然,这次也少不得送上一群活蹦乱跳、欢叫不停的禽畜:北羊四十牵,猪二十头,鹅四十只,以及马八匹……

但是,这次漪乔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惊讶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无暇顾及于此了。

此时的她头上正顶着一顶镶嵌着各­色­珠花宝钿、金凤附饰的九翚(huī)四凤冠,身上穿着一套奢华高贵但却式样繁复到里三层外三层、配饰齐备­精­细的翟(dí,古书上的一种鸟)衣,脖颈上挂着一副连缀有好几样玉石金器的霞帔,脚上穿着青罗袜,外面套着一双缀有六颗珍珠的青纻丝舄(xì,即为鞋)……

在作为催妆之礼的四只羊的“咩咩”声中,在一众宫娥女官的搀扶下,漪乔摇摇晃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缓缓出了闺房。

她此时只觉得头上的凤冠有千斤重,直压得她脖子快断了一样。身上繁琐的衣饰更是束手束脚,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她如今只能辛苦地集中­精­力硬撑着,不然在这种场合失态那就不是她一个人丢丑的问题了。

册封的仪式正式开始,漪乔谨慎小心地理了理衣服,跪下来听宣。

作为正使的英国公张懋手执朱见深的圣旨,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长子皇太子祐樘,天赋纯资,学全睿德,年长已冠,宜谐室家。尔张氏鸿胪寺卿张峦之女,夙蕴闺闱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时及于归,天作之合……”

漪乔垂首看着身上华贵鲜妍的礼服上的翟鸟纹样,如水般灵动的目光幽幽闪烁。

她轻轻地在心里呢喃道:我这就要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几个世纪之前的一个古人?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议……不知进宫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形……

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六,是皇太子的亲迎日。京城百姓纷纷奔走相告,成群结队地赶去看热闹。京城里一时间万人空巷,人潮成海,主道旁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众人挤挤挨挨地并在一起,摩肩接踵,连一丁点Сhā脚的地方都没有。此情此景,可谓是盛况空前。

“哎哎哎,听说了么听说了么?这条道儿可是太子殿下亲迎队伍的必经之路诶,等一下咱们就可以见到殿下的天颜了!”

“知道啊,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不过我就是没想到原来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就住在这附近啊!要不然我这次就没法抢着这么靠前的位子了。”

“谁说不是呢,那离得稍微远些的都排到大后面了,咱们住得近的就是沾光。等一下就可以一睹殿下的风采了,想想就觉得激动!只是不知道咱们的太子妃娘娘长得什么样?”

“能选上太子妃,那一定是天命所归啊,模样估计也跟天仙似的吧?京城可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咱们这平头小民何时亲眼见过太子大婚的?为了来看这个热闹,今儿个我可是连生意都不做了……”

“哎——别说了!快看快看,到了!太子殿下的亲迎队伍朝着这边来了!!!”

众人翘首以盼的亲迎队伍一路奏着震天响的喜乐缓缓地开过来←个队伍由阵势庞大的仪仗队做前导,由卖力鼓奏着的鼓手、号手以及其他乐手紧随其后,之后随侍的官舍官军做导从,后面还跟着不计其数的、扛着成箱成箱彩礼的兵士←个亲迎队伍任人伸长脖子也根本望不到头,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的样子。

而被簇拥在队伍中央的,是一辆极其引人注目的御辂(lù,古代的一种大车,多为帝王所用)。金玉做饰,流苏百转,尽显帝王之家的贵气与奢华。而辂中所坐之人,即为此次大婚的新郎,亲迎的主角之一,大明的皇太子,朱祐樘。

他今日所着的是一件白鹿皮制成的皮弁(biàn),皮弁服的缝隙之间缀有五彩玉,显示出身份的高贵与尊崇。他的神态极为优雅安闲,­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然而溢转着琉璃一般璀璨华彩的眸子却是平静无波,半丝涟漪未起。就如同紫藤萝瀑布之下沉淀的最深的一抹­色­调,辉煌亮丽之中又带着悠远的沉静。

“太子殿下是乘辂而来的啊,那我们岂不是难以得见天颜?真是遗憾啊!”

“是啊,我们要见到殿下是不是还要再挤到太子妃娘娘的住处才行?”

“挤就挤吧,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啊……”

祐樘听到御辂外百姓的议论,不由淡淡一笑,旋即伸出一双白皙莹润而线条优美的手,缓缓挑起了帘子。

“哎呀,快看!太子殿下!”

“那就是太子殿下啊,果然是天家之子,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殿下素有宽仁之名,如今看来,真是温文尔雅,君子如玉,果然所言非虚!实乃我等之幸也……”

祐樘面上温和含笑,目光流转,扫视了一圈,冲着周围的百姓颔首致意。然而就在他即将放下帘子的时候,视线却突然停滞在了某个地方。

道旁的酒楼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而立。他的身上带着淡漠疏离的清冷气息,仿佛完全隔膜于外界的热闹与喧嚣。

孤霜雪姿,超脱物外,落落清华,淡若轻云。他就那么静静地负手立在栏杆之后,面无表情地对着眼前无处不在的热闹喜庆。似乎是神游天外,没有看进眼里;也似乎是用心在看,想要刻进骨髓里。

祐樘不易察觉地叹息一声,继而­唇­角牵起了一抹复杂难解的笑容。随后他将视线收回,放下了帘子。

那家酒楼已经被包了下来,所以清清静静的,和外面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此时却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意哥哥,亲迎的队伍已经走远了,”温婉走到墨意背后退下来,轻轻地咬了咬­唇­,“你已经站在这里一天了,咱们回去吧。”

“你不该逃避征召的。”墨意望着远方,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声音淡淡地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我……意哥哥都知道了?”温婉低着头闷声道。

“朝廷若是动真格地追究起来,就算是云家出面,也很难办。”他的语气四平八稳,听不出任何的起伏。

“如果真到那个时候,我不会连累任何人的……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进宫……想陪在意哥哥身边而已……”温婉揪紧身侧的衣摆,抬头倔强地看着他的背影。

墨意叹了口气,虽然极轻,但却是从内心最深处生发而出的。

“真是造化弄人。”他嘲讽地一笑,声音虚无缥缈,宛如稍纵即逝的轻风,还未逸散开来,便已化在了无边无际的苍茫之中。

第四十四章 不知道的事

今日的天气看起来不怎么好,天空沉沉的,太阳也没有丝毫露脸儿的迹象。请使用访问本站。

漪乔的马车到达云府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景象了。

由于此次的寿宴意义重大,张峦夫­妇­考虑到延龄和鹤龄俩孩子同来可能会碍事,所以便将他们留在了家里。

漪乔下车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在门口待客的墨意。

他颀长毓秀的身姿翩然而立,外着的雪白的貂皮大氅毛绒丰厚,看起来轻柔而光润,风吹过时便如流水一般细细波动。貂裘之下露出的衣袖,有着雪白的滚边,上面以蜀绣工艺织就的云锦曲水纹,设­色­典雅,­精­巧细腻,给人以华贵出尘之感。

他清雅俊逸的面容始终都是淡淡的,漂亮的眉眼之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虽然对每一个来访的客人都彬彬有礼,礼数周到,但同时也在无形之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骨子里隐隐透着一股子淡漠和疏离。

孤霜雪姿,超脱物外,落落清华,淡若轻云。如此人物,只是看着,便会给人以宁静致远的清幽之感。

好一个气质飘逸出尘的天人,漪乔不由得在心里面感叹道。

她一直都知道墨意生得极为出众,如今这么正正经经地看,就更觉不凡。只是此时的他与在自己面前之时的平易和随有着很大的不同。

或许,这才是他在人前真正的样子。

金氏喜滋滋地看着不远处的墨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看看你看看,传言非虚啊,这云公子真是生得一表人才,简直就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这要是做了咱们家的女婿……”

“行了,你没看见来了那么多名媛闺秀吗?还不知道今日会如何呢。”张峦看着前方大片的人潮,皱着眉头道。

听了他的话,金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十分不服气地瞟了那黑压压的人群一眼,又转过头来将自家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便似是找到了自信一样,得意地冲着张峦道:“老爷啊,咱家闺女可是一点都不差!这容貌,这气质,完全可以艳压群芳!”

漪乔今日穿了一条水蓝­色­的挑丝灵芝连云纹织金妆花缎长裙,一根白­色­的绸缎带系在纤细的腰肢处,显出窈窕身段的同时,更增添了一种端庄高贵的美感。她外着的一件云丝织锦披风,长及脚踝,不过却正好显露出那朵绣在裙角的别致的白玉兰。乌黑柔亮的发丝绾成了结鬟式的凌云髻,使得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雍容典雅的气息。而云鬓上Сhā的描金燕尾玛瑙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流转,则在这份雍容典雅之中增添了一抹清丽的灵动美。

肤如凝脂,五官玲珑­精­致,清湛的眼眸如同澄澈的幽泉,顾盼之间,水波宛转潋滟。明艳动人的面容只是略施粉黛,就已然光彩照人,再配以她的着装发饰,便愈加的华美不可方物。

漪乔无奈地看着金氏,对她的话不予置评。

墨意早已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

他的目光在一触及盛装而来的漪乔时,便瞬间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随即,那黑如点墨的一双漂亮眸子里,便慢慢晕开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他们三人走至门口处,张峦恭敬地将礼物递给了一旁的小厮,然后转过身来,正琢磨着怎么做自我介绍,和墨意寒暄几句,却不料墨意竟然先开了口。

“晚辈拜见张伯父,”墨意极为恭敬地朝他作了一揖,“伯父一路车马劳顿,快请进去休息一二,寿宴马上便开始了。”

“贤侄认得老夫?”张峦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墨意淡淡一笑:“伯父之名,晚辈早有耳闻。”

漪乔闻听此言,不由在一旁掩嘴偷笑——确实是早有耳闻了,她早就在墨意面前抱怨过张峦的种种高压政策了。

张峦似乎是极喜欢这话,捋着胡子朝墨意连连微笑颔首,也回了几句客套话。

随后,墨意又如法炮制地向金氏见了礼。金氏喜笑颜开地赞了墨意几句,同时也不忘适时地客套寒暄。

“在下见过张姑娘。”最后,他转身朝着漪乔行了一个拱手礼。

“咳咳咳……”看着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漪乔觉得此情此景真是有趣得紧。她以咳嗽作为掩饰,强忍着笑意,也回以一礼:“小女子见过云公子。”

墨意见她那副憋笑快憋出内伤的样子,不由在一旁温柔失笑。

然而就在漪乔要转身进去的时候,却听他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漪乔脚步顿住,回首张大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借着小厮收礼招呼客人的空挡,他迅速地挪近一步,刻意压低声音道:“那纸上的东西可记住了?”

漪乔微微一愣,旋即马上反应过来,冲他微笑着点点头。她怕会招人注目,便又迅速转身追上了张峦夫­妇­。

云家果然是豪门大户,府中层楼叠宇,蔚然成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处处都透着贵气与奢华。

这里水榭亭台随处可见,雕梁画栋触目皆是。所有盆景树种,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稀有名目。此间之水,均为潺潺流动的活水,再加之满目的花花叶叶,不由让人产生此时春天已至的错觉。

可以说,这是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连土壤都比别处的金贵。

四周还悬挂了很多来宾所送的寿帐,大多是以红­色­缎为底衬,以五­色­绒线及圆金线为绣线织绣而成。上面绣的全都是些如“蓬岛春蔼”,“寿域开祥”等的吉祥话儿,并且还缀有赠送者的姓名。漪乔猜测,这里面应该有不少是官员所赠。

不过话说回来,较之此处的奢华大气,漪乔还是更喜欢除非居的雅致­精­巧。

“张姑娘。”漪乔正观摩着云府的富丽景致时,耳旁突然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

她慢慢回身,便毫不意外地看到温婉正俏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

“温姑娘。”她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礼貌地朝温婉微微颔首致意。

温婉今日穿了一条彩缎飘舞的凤尾裙。那是一种由多条彩­色­缎带组成的裙样,每条­色­缎都绣有花鸟纹饰,带边镶以金线,可成为独立的条带。她脖颈上披挂着的霞帔缀着的玉石坠子,不时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令她整个人娇俏中不失高贵。

她的面容明显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无论是朱­唇­还是雪肤,都细细地上了妆。云鬓高悬,眉目如画,她原本便很美,盛装打分之下,更加成为一个光鲜亮丽的可人儿。

“张姑娘,可否容婉儿和你说几句话?”温婉斟酌着措辞,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漪乔虽不知她要说什么,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

她让张峦夫­妇­先行进去,告诉他们自己要和一位朋友说几句话,随后便到。

而后,她和温婉走到了一处人相对少的地方。

“温姑娘有事不妨直说。”她礼节地一笑,等待着温婉的下文。

温婉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请恕婉儿冒犯,敢问一句——张姑娘可会见死不救?”

漪乔一愣:“温姑娘这是何意?”

温婉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道:“是这样的∨姑娘一定还记得不久前的那场刺杀吧?程大哥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其实全是为了我。所以他本身对张姑娘是没有恶意的,真的!以后也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

漪乔的面­色­一凛——她怎么会忘记那次让她险些丧命的刺杀?只是自己没办法查证那始作俑者是谁,而那日虽然听墙角的时候有所耳闻,但是因为心情复杂低落到了极点,她也没顾上追究。

程大哥?这称呼倒是十分熟悉。

漪乔一挑眉:“幕后指使已经查出来了吗?不过——温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姑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意哥哥……什么都没和你说吗?!”温婉一双美丽的眼睛瞪得老大,吃惊地道。

漪乔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她感觉得到,这其中一定有很多弯弯绕是她不知道的。

温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居然什么也没让你知道。”

“不过,这才是他,”温婉低低地道。似是对着漪乔说的,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小手揪紧凤尾裙的一条缎带,让自己定下心来好好理一理言辞。

“那么,让婉儿来告诉你吧。意哥哥知道程大哥雇凶刺杀你这件事之后,真的……真的很生气。他之前其实没有接管多少云家的事务,云家的最大掌权人还是云祖母♀一半是因为云祖母想让他再观摩学习几年,另一半,其实还是他自己心里排斥接管家族事务,排斥掌权。但此事之后,他似乎一下子就改变了。居然主动向云祖母提出要执掌权柄,接管云家的事务。云祖母是既惊又喜,当下便进行了部分权力的交接,并答应日后会陆续将剩余的全部移交给他。”

漪乔站着一动不动,不发一言地听着温婉的叙述,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张姑娘,你知道意哥哥上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去惩戒程大哥。”温婉说到这里,不由苦笑连连。

漪乔心头猛地一震。她知道,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你是说……”

“是,意哥哥是为了你,”温婉心中满是酸涩,连声音都是低低的,“他利用云家在商界无可比拟的地位,大肆排挤同为商贾之家的程氏,切断了他们的一切货源,挤走了所有的买家,只要是有程氏产业的地方,全部不留情面地如法炮制。其他的商贾见此,自然也都不敢再和程氏有生意上的往来。如此一来,就将程氏一族彻底孤立起来,几乎阻断了他们所有的生路♀样,程大哥也就成为了整个宗族的罪人。”

“程氏原本在商界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如今的境遇却是凄惨异常。全家上下有二百来口人要养活,但长时间没有分文的进账,他们又没有田产的积累,几乎就活不下去了。就连去当铺当东西,也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被当铺的人认出来,否则就不给当了。再过一阵子,可能就要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了。”温婉重重地叹了口气,满面的同情之­色­。

漪乔轻咬下­唇­,心内着实吃惊不小。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程大哥落得如此田地,都是为了我。那日我无意间向他说起了你,又神情郁郁地抱怨意哥哥对我爱答不理的,他便要除掉你,说什么为我扫清障碍。我当时觉得他只是说说而已,但是回去以后越想越不对劲儿,我怕你真的因此而有什么意外,于是便赶忙跑到除非居去告诉了意哥哥。”温婉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只是低着头,愧疚不已。

漪乔垂头思忖着,慢慢地在心里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描绘了个大概。

如此说来,那人只是单纯地为别人除掉自己这个“情敌”才会安排这场刺杀的。但是现在因为此事,落得累己累人,居然乾到了整个家族。

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这件事的乾面不可谓不广,她终究是做不到袖手旁观。而且,说一千,道一万,不管怎样,自己最后都平安无事,更何况他如今已经得到了如此重的惩罚。要知道,­精­神上的折磨有时远比**上的来的痛苦。

她叹了口气,揉揉眉心,正要说什么,却见温婉忽然后退一步,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小脸上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张姑娘,对不住!婉儿当时不该在程大哥面前抱怨的,更不该提起姑娘●儿知错了,请张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去向意哥哥求求情,放过程氏一族吧!否则,婉儿此生都会寝食难安。”说完,眼泪便流了出来。

漪乔被这个女孩子的举动吓了一跳。她连忙扶起温婉,无奈地苦笑道:“温姑娘这是做什么?漪乔实在当不起。何况,我也没说什么不是。”

温婉止住低泣,抬起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张姑娘这是答应了?”

漪乔望着她真诚的目光,一时居然不忍吐出一个“不”字。

她略作沉吟后,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会去和他说的。”

温婉见此马上破涕为笑,激动地拉着漪乔的袖子道:“多谢!多谢张姑娘!”

漪乔被她的小孩儿子弄得有些无奈,不由好笑地看着她:“你就那么肯定你意哥哥会听我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嘛——更何况……你是意哥哥唯一肯请进除非居的人,”温婉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笑容黯了黯,翦水秋瞳里霎时划过一丝伤感,然而也只是一瞬,“好了,今日是云祖母的寿辰,不说这些了。咱们快些进去吧。”

漪乔点点头。

只是,她觉得此刻心里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

一抹苦笑划过嘴角——墨意,你可让我怎么来还你?

她抬头望了望渐渐聚起了云的天幕,不由垂眸叹息,心里更复杂了一分。

不远处,人群熙攘。

今日……他会来吗?

第二十六章 冬夜小Сhā曲(上)

昏黄的烛火不停地在烛台上来回跳跃,给带着些古旧的红木桌面投下一小片颤颤巍巍的剪影。请使用访问本站。

暗沉的光亮虽然不能把屋子里的陈设照得十分真切,但是却与静谧的冬夜极为搭调,使得浸润在淡淡橘­色­里的这方小空间平添了一份温馨的祥和。

就着桌上的烛火,漪乔正认真地埋头写教案。

她今日因为没有做好准备而把自己弄得有些狼狈,故而现在就乖乖地来写明天的教案了。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可不敢再掉以轻心。否则,她的老脸可要往哪里放?

话又说回来,既然揽下了这活儿,她就得担起这份责任,好歹也要像那么回事才行。

放下笔,漪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习惯了现代那明亮的护眼灯,如今面对着这些个古老的照明工具,她一时间还真是难以适应。而且,她以前多半是在明亮的灯光下做作业,如今却换成了在昏暗中写教案,还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她时不时地就会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生活,想起那个熟悉却已然遥远的时空。

自己在现代的那个躯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变成了植物人,还是已经……死掉了?

不过无论怎样,妈妈现在都一定极为伤心。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依旧安好,若是可以给她捎个信或者­干­脆回去就好了。

只是,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促成了她的莫名穿越。

不过,若说那日真的有什么和往常不同的地方,那就只有那块玉了。

她记得那日正好放假,她从学校赶到家的时候,妈妈还没有下班回来。她做好了饭后上阁楼去找东西,却意外地在一个历史颇为悠久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包得十分妥帖的­精­美小匣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来,便看到一块通体莹润的美玉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绸布里。那玉石剔透温润,不存一丝的杂质,亦没有半点瑕疵。放在阳光下,居然还能够折­射­出淡淡的冰蓝­色­光芒,非常漂亮。

原来家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呢,她怎么以前都不知道。

由于爱不释手,她一时也不舍得放回去,就索戴在了脖子上。后来看书的时候也没有取下来,居然就这么在阁楼上的躺椅里睡着了。但是等到再次醒来,就已经换了一个世界……

漪乔静静地望着窗外,目光有些怔忡,神­色­之中更是夹着一丝落寞。

她一直都沉浸在自己深浓的思绪里,太过入迷,以致于连门什么时候开了都没有注意到。

“哥,你说姐姐在­干­嘛呢?”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

“哎呀,姐姐不会又在想着怎么逃吧?”

“不可能吧?姐姐不是都失忆了吗,还跑什么跑啊?再说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如今的姐姐,和过去不同了吗?”

“哼,哥哥总是能搬出一堆的道理来!要想知道怎么样,咱们进不就行了吗?”

“进去就进去……”

两个小鬼在门口卦切切嚓嚓,却不防一个人影已经立在了面前。害得他们一转身,两颗小脑袋便齐刷刷地撞上了这堵人墙。

“姐?!”

“姐?!”

鹤龄和延龄看清来人后,大张着嘴,异口同声地大叫道。漪乔被这两个小家伙的分贝给吓了一跳,连忙一手一个地捂着他们的嘴,还恶狠狠地瞪着他们道:“嘘——小声一点!难道你们想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吵醒吗?嗯?!”

两个孩子粉雕玉砌的小脸上满是无辜,两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巴巴地望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漪乔被看得有些心虚,再次觉得自己很有些欺负小朋友的嫌疑。

她轻轻­干­咳一声,敛了敛容道:“不许再大声喧哗了啊,知道吗?”

她终是不忍心真的呵斥他们,语气已经明显软下来许多。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漪乔能够看出来这两个孩子对自家姐姐的感情真是十分的亲厚,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向着她的。而漪乔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两个真心待她的孩子,真的将鹤龄和延龄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唔……”两个孩子被捂着嘴,不能应声,便只好一个劲儿地点头。

漪乔松了口气,把手放了下来↓准备劝他们回去睡觉,却不料这俩小家伙跟两条滑手的泥鳅似的,“刺溜”一下就钻进了她的房间。

回头看到两个孩子嘻嘻哈哈的样子,她颇为无奈地撇撇嘴,转身关上了房门。

看来,以后挑灯夜战的时候,一定得把门先锁好。

“姐,你方才不是在发愣吗,怎么突然就跑过来啦?把我和哥哥都吓了一大跳呢!”延龄撅着小嘴,有些不满地看向她。

漪乔叉着腰,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两个小鬼头在门口那儿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声音还越来越大,别说我只是在发愣,我就是个死了,这大半夜的也得被你们俩吵得活过来!”

“那姐姐也不能吓我们啊……都吓着人了还那么凶……”延龄嘟着嘴,粉­嫩­­嫩­的小脸上带着些委屈,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呃……”漪乔被他这话给噎了一下。

她刚才不声不响地站在他们面前,初衷确实是让他们止声,但又没有马上开口,若说这里面没有一点恶作剧的成分,那也是不实诚的。

“姐,你写的这是什么呀?”漪乔正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个问题给忽悠过去,却猛然听到鹤龄满是疑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来,看到他正皱起一张小脸研究着自己写的教案。

漪乔的第一反应是冲过去将教案收起来,她现在毕竟是在搞地下工作,不想再横生什么枝节。不过,考虑到既然已经被看到了,如果太过紧张兮兮,说不定更加激起小孩子的好奇心,结果只能是欲盖弥彰。虽然她相信这两个孩子不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去惹。所以,最好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敷衍过去。

这边漪乔还在做着思考权衡,那边延龄见状已经奔了过去。他也拧着小眉毛,和哥哥一起观摩起她的教案来。

漪乔无奈地摇摇头,正打算过去把这两个小瘟神打发走,却意外地听到延龄恍然大悟一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啊,我知道了!姐,你这上面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在画符吧?”

漪乔的眉毛跳了跳,张了张嘴,却是被雷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笨蛋,你胡说什么呢!咱们家又没有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姐姐画符做什么?依我看啊……”鹤龄故意拖着长音,抬起头来,满意地看到姐姐和弟弟都好奇地看着他,才又低下头去,指着漪乔画的知识体系,一脸专家相地道:“依我看,这应该是姐姐布的什么阵法才对……”

……

孩子的想象力果然……强大……

漪乔的脸­色­明显一黑。

她嘴角抽搐地看着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专业地争论不休,还一定要她给一个说法,就感到很是头疼↓准备上去随便敷衍几句了事,却陡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意外地响起。

那声音虽然一点儿不大,但这大半夜的,却足以让屋子里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第三十五章 危难遇故人(下)

随着一阵马匹的嘶鸣声响起,被吓得不轻的车夫才慌手慌脚地让马车退下来。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他手足并用地一从车辕上滚下,就赶紧爬起来扭头去查看漪乔的情况。

“姑娘小心!”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的眼睛不由瞬间睁大,连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一张爬满皱纹的­干­黄瘦脸登时变成了菜­色­。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正以闪电般的速度俯身冲向漪乔。

他的周身充满了凛然的肃杀之气,手里寒光隐现,分明是一把锋利的唐刀。

漪乔惊惧地张大眼睛,全身的血液都似要凝固了一样,脑海里无数念头电闪而过。

刚才暗地里的那只冷箭应该就是他放的,而现在又来这么一手,分明就是暗的不行来明的,一击不中便不顾一切地再次攻之。

而她面前的当务之急自是马上逃走,但这人明显是个练家子,她一个没有练过武功的人,又怎么能逃过他的全力一击?

可最最关键的是,刚刚救了她一命的那个人呢,去哪里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这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便听到“当”地一声巨响,接着眼前银光乍起,另一个不知何时从斜刺里闪出的蒙面人已经与之前的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他身着暗银­色­劲装,身法迅疾,招式凌厉,手中一把雪亮的双刃短剑舞得游刃有余。只是,并不出杀招,似乎是专门为了留活口。

漪乔见有人出来搭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稳了稳心神,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刚刚因为神经过于紧绷,早已屏住了呼吸。

不过她这口气尚未缓过来,突然之间又有道黑­色­的身影一个鹞子翻身从小道旁凄冷的树林里窜了出来。

同样,目标直指向她。

不得不说,今天真是见了鬼了。难道说,她长得特别“欠杀”吗?怎么一个个那么执着地都非要她死不可?自己倒是招谁惹谁了?今日出门之前真应该看看黄历才对。

漪乔紧蹙着眉头,目光逐渐冷沉。

不过她虽然心里既惊又怒,但是并未丧失理智。就算注定逃不过,也要尽力一拼才是▲以待毙,消极等死,那不是她的格。

漪乔咬咬牙,正准备掉头飞奔,却在转身之际眼前一花,猛然间落入了一个盈溢着清雅麝香味的怀抱。

她心中一惊,一时间搞不清楚这都是些什么状况。只听得耳畔劲风呼呼作响,只见得眼前景物电闪而过,天旋地转之间,似乎只是一个呼吸,她便早已被人抱起,凌空飞掠至百丈开外。

“姑娘,得罪了,”那人动作温柔地放下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不过现下已然安全了。”

他的声音优雅悦耳,带着玉的润泽和冰的清冷,似乎有一股直达人心的力量。

正在混乱之极的漪乔心头陡然一震,呆呆地愣在当场——这声音,她是认得的。

虽然只听过一次,但如今再遇,却是觉得分外得熟悉。好像早在千百世的沉浮前,于无数个轮回里,就已经刻进了骨髓,嵌入了灵魂,不泯不灭。

此时,也不知为什么,她异常分明地感觉到,有一份莫名的喜悦在心底渐渐雀跃起来。

“姑娘,既是安全了,可否不要如此紧张,”他低低一笑,声线甘冽清越,令人不禁想起秀美山林中的清泉击石之音,“先放开在下可好?”

他的再次出声,令得漪乔如梦方醒,从自己的思绪中跳出来。

之后她尴尬地发现,可能是出于本能,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就无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前襟,而且还抓得颇为用力,似乎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见此不由瞬间双颊飞红,一时间窘得无地自容。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忙松开了手,“刚刚我太……”她一句话没说完,便在抬头之际生生顿住了。

漪乔看到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刚刚由于被他熟悉的声音震撼到,又加之对方本身也比自己高出一头,所以仓促之下就没有特别去看他的面容。可是现在看到了,却全不是记忆里的那副容颜。

倏忽之间,她的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失落,澄澈的眼眸里刚刚点亮的眸光又瞬间黯淡下去。

眼前人虽然也是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但却是相貌平平,只勉强称得上清秀,这样的相貌混在人堆儿里就很难找出来了,完全不能和印象里那个俊美如神祗、拥有绝世翩然风姿的少年相提并论。

可是,这样平凡的一张脸上,却有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眸子——清湛之中流转着炫目的神采,仿佛蕴集了天地日月的灵秀和清华,琉璃一样璀璨华丽,这一点倒是像极了那个优雅从容的少年。

“一月不见,姑娘可还记得在下?”他­唇­角噙着一丝春风般和煦的笑意,却是带着些促狭地言道。

漪乔闻言一愣,随即满脸狐疑地看向他。

深衣锦袍,身形颀长,­唇­畔扬着温柔的弧度,一双眼眸溢转着琉璃般的华彩。虽是容貌平平,但那一身高雅清华的气度,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强大气场,均自他的周身一丝一缕地氤氲隽永开来,无论如何都无法令人忽视。

“右……右公子?”她凝眉思索了片刻,试探着出声。

果然,少年轻轻颔首,语气温柔地笑答道:“正是在下∨姑娘,多日不见,别来可无恙?”

“你……你易了容?”证实了眼前人正是那日匆匆辞别的少年,漪乔不由惊讶地看向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也顾不上回应他的问候。

“嗯,姑娘好眼力。出门在外,行事多有不便,在下便做了一番小小的易容改装。”少年温言解释道。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易容术的存在,漪乔不由在心中惊叹不已。

以前她也就是在武侠剧里面见到过这种神奇的技艺,现在亲眼得见,算是开了眼界。

少年的易容术其实十分­精­湛,若不是他那双独一无二的漂亮眸子和与生俱来的风姿气韵,说不定漪乔就完全将他当成路人甲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些或琐碎或抽象的东西,她是如何敏感地捕捉到的?

一丝轻快的笑容不经意间扫过漪乔的­唇­角:“右公子多礼了,几日不见,小女子一切尚好。”

她的面容上洋溢着小小的激动和惊喜,有一种劫后余生见到亲人的感觉。

她想起少年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连忙学着江湖之人的礼节抱拳道:“此次真是多亏公子及时碰到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姑娘客气了,这是在下分内的事情。”

他的语气虽仍是一派温雅轻柔,但其中却透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认真,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漪乔顿时一愣。

分内的事?什么叫分内的事?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暧昧……

“其实这次也并非巧遇,”少年似乎没有注意到漪乔的怔忡,只自顾自地说下去,“在下今日是特意来找姑娘的。不过,能因此而救姑娘于危难,也算是万幸。”

“什么?找我?还特意?”漪乔一时间被他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正是。”

她深吸一口气,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不知公子来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冒昧地问一句,在下可否邀姑娘借一步说话?”少年说得十分谦和有礼,态度也极为真诚。

“去哪里?”她下意识地问道。

少年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请随在下走便是。”

“那刚刚那些黑衣人……”这边聊得热乎,倒把那边的杀手给忘了。

“在下已派属下前去处理,姑娘尽可放心。”少年并不着急,依旧温声笑答道。

漪乔轻轻吐出口气。

“好。”她看着面前的温雅少年,略作沉吟后,便点头应允了。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