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贾府富庶四代人,历时百余年,谁也不能保证就那么清白如水,总有些阴暗角落之事不能告知于人,这些赖家人都是一清二楚。正所谓奴大欺主,想要铲除他们并非易事,他们可不比周瑞一家子,来府里不过几十年,捏个过错也就拔出了。
不过重生这些年,凤姐虽然不能动摇赖大的大总管之位,却也私下遏制了他们些许,好几次赖家儿女搭亲,凤姐有意无意不许他们强强联姻,赖家女儿一旦到了岁数,就给他们脱籍而去,让他们府外联姻却不援手,让他们既心生感激,又结不得好亲,借以慢慢削弱他们在府里的势力。
只可惜蚂蚁撼大树,终究没什么大成效。
作者有话要说:
98
98、再次谢谢亲们厚爱 ...
这次赖尚荣选官,凤姐知道这是个打击赖家的好机会,赖尚荣是赖家孙子辈杰出人才,只要摁住他不许出头,赖家就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却说赖尚荣虽然家生子出身,却自小与京中公子哥儿无异,也是丫头婆子环视,锦衣玉食长大。
待他懂事方知道,他与人家真正的公子哥儿有差异,他的奶奶父父母以及叔伯任然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奴才,虽然他父亲赖大一呼百应,掌管着贾府经济命脉,甚至稍微弱势的主子也要对他恭敬有加,可是,当他父亲见了得脸的主子,却依然要弯腰驼背,打躬作揖磕头。这让赖尚荣觉得尴尬,这种尴尬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变成了不甘,待他捐官,开始交际应酬,这种不甘变成了耻辱。
赖尚荣发现,无论他身份如何变化,人们总称呼他‘这是赖大的儿子’,或是‘他是赖嬷嬷的孙子。’
这让他这堂堂男儿觉得屈辱!他不能再忍受这种老子为奴儿子逍遥的畸形日子。他更不甘愿让人另眼看待。
一番痛苦的思索,他想到外放,他想要脱离京城旧圈子,洗白家奴身份。
可是,正如他捐出身一样,他虽然不甘心为奴贾府,却也知道,自己要青云直上,离不开贾府主子的帮衬。他知道凤姐在王子腾林如海面前说得上话,便鼓动赖嬷嬷托到凤姐面前,求凤姐走王子腾或是林如海的路子,给自己青云直上铺路。
赖尚荣这一计策可谓且是周密,不动声色,借力打力,为自己一家子谋求脱钩之路。当年的凤姐在赖嬷嬷恭维下,权力说动伯父王子腾,替赖尚荣谋得了外放机会,最后赖大一家心想事成志得意满,不仅领头排挤凤姐,还在贾府生死存亡之际,收拾细软脱钩而去,置旧主生死于不顾。
凤姐前生吃了赖大大亏,今生岂肯再与他出力?为了堵死赖尚荣,防止他走别的门路,凤姐一口应承下来,待接了他们银子便按兵不动,反正赖家人也不敢问到王子腾与林如海跟前去。
凤姐白落赖家三千银子,这银子不必张家之银,凤姐得的心安理得。
论理,赖家一家子家生子儿,除了赖尚荣府里赏了他自由身,他们几辈子都在府里当差,就算他们八辈子工钱不动用,也攒不到这些银子,且他们手里的银钱何止三万?只怕三十万也差不离了。只他家花园子住宅,屋里摆设,还有他们偷置的铺子,私买的田庄,当也不下几万银子,每次府里办大事,他们哪次不是三成四成,甚至对半划落腰包?
当然,若无前生背主之事,凤姐也不跟他们计较了。既然老天开了眼,凤姐不准备做睁眼瞎!
要说他们这些猫腻,凤姐一早知道,可是他们几辈子把持府中大权,贾府几辈主子也容忍他们到如今,仅凭凤姐一人之力也难扳正。
再说他们盘踞贾府多年,各处要害都有他们的人手,倘若使坏,便难以收拾了。贾府短时间内还缺不得他们。
凤姐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跟宝玉办嫁妆似的事事亲自动手,再说大户人家也没这个规矩,也只得暂时将就了,要想改变这种局面,就看凤姐能不能寻机铲除他们的势力了。
却说赖大一家对赖尚荣这次出仕很是看重,只是凤姐嘴上说的热切,却久久不见动静,眼见别家谋求者已经得了准信,到吏部报道准备出发就职了。饶是赖大有城府,这下子也坐不住了,这才又恳求了赖嬷嬷前来问询。
凤姐热情接见赖嬷嬷,又是端茶又是递水,临了云淡风轻说起赖尚荣之事:“嗯,这事委实急不得,我前儿刚得了舅老爷信儿,说怕这一选要落空了。舅老爷又说了,你们若有心,下一选再想办法,只是那些银钱都打点出去了,再要不回来。不过那些关系仍在,下一选熟门熟路也好办事些。大娘回去叫你们小子别着急,反正他还年轻,你们府里也不缺他几个做官的银子花用。”
凤姐说着抿口茶水,又指挥丫头替赖嬷嬷满上茶水:“这茶不错,大娘可还喝的?”
赖嬷嬷心急如焚,岂是专门来品茶水呢,可是她纵然岁数大,也不敢催促凤姐这个主子奶奶,只得耐着性子,一声干笑:“嗯,十分清香,奶奶一向好品味!”
凤姐一笑:“这正是舅老爷给我的新茶,我一向不舍得吃,今儿大娘来了才冲了,难得大娘喜欢。”又喜滋滋品一口香茶,这才继续刚刚话题:“嗯,至于你们那三千银子,舅老爷事儿也没办成却花费了,这不能叫你们破费,还是我替你们填上罢。”说着一声吩咐:“小红,把矮柜子里那个红盒子给我找来。”
赖嬷嬷听到此处心里失望之极,脸上却是堆着笑,双手摆得穿梭似的:“奶奶这是什么话,不是为了我们小子办事,舅老爷也无需花费这些,俗话也说,谋事在人成事看天意,哪能让奶奶贴银子呢,没有这个道理!”
凤姐却执意要退她银子:“大娘收下吧,我虽不富裕,也不差这三千银子花用!”
赖嬷嬷哪里肯收:“我若收了这银子,成什么人了?我们小子也是承蒙奶奶厚爱,才捐得这个官身,如今才人模人样在人前,他的前程以后还要靠奶奶呢!奶奶若再这般,就是绝了我们的心思,不想再帮忙的意思了,这我可要投头老太太了。”
凤姐这才为难的收回银子:“大娘既这般说法,我就暂且收回了,这样吧,待下一选时,我再提他筹谋筹谋,花费银子也由我出吧!”
赖嬷嬷摇头摆手不迭:“这哪能呢,倒叫奶奶操心了!”
说着话,赖嬷嬷起身告辞,出门就耷拉了眼皮,脸色戚戚,心里只是失望,又心疼那白花花三千银子,更多是沮丧孙子前途无着落,一步一步走得特别缓慢。
凤姐冷眼观瞧,对着赖嬷嬷的后背影,她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更多的确是对赖大奴大欺主的愤恨与悲哀。
凤姐知道贾母尚有几年好活,她预备用这几年在贾母援助下,慢慢铲除赖大家,首先就从他们子女的前程着手了。
却说凤姐掐断了赖尚荣的青云路,让赖家阖家哀鸣,她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相反犹嫌不足,正在暗中筹谋,预备要赖家吐出一些银钱来,不说他赖家整个家产,一半总要他吐出来才是,凤姐必需保证,在贾母仙逝归葬时,不需要她再向一个奴才乞求怜悯,低头讨好借银钱。
唉,赖大前生作为可谓无毒不丈夫,凤姐如今所做也称得上最毒妇人心了。
这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送走了赖嬷嬷,凤姐让人开了库门,让人找出许多画具出来送至惜春处,并让人传话说:“告诉四姑娘,就说我说的,这画上的事情我也不懂,倘差什么只管告诉宝玉去买,多少银子我统共认账就是了。”
宝玉得了凤姐话,正好有了借口支吾如海,告了几天假不去读夜书,偷闲松散几日。下学抽了时间替惜春矾了画绢,照着图纸让清客起了稿子,着人送去让惜春慢慢画去,他自去园子撒欢游逛,偷了三日空闲不提。
却是黛玉每到秋日总是身上不爽快,虽是贾母凤姐心肝宝贝似的呵护,宝玉事无巨细替她办得妥帖,黛玉依然犯了咳嗽。一时天下大乱,不说贾母得信如何焦急替她配药,凤姐如何配置了冰糖燕窝银吊子送了去。
却说如海得了这信,忙忙请了太医过府,这次如海请的太医与贾府御用太医鲍太医大为不同,这位苏太医,一贯替娘娘妃嫔请脉,身份尊贵得很,一般人等难以搬动,也是如海够面子才能请动。
却说苏太医一番望闻问切,左右号脉,言说黛玉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胎里带来弱症,气节变换不适而已。又看了黛玉寻常用的冰糖燕窝银耳粥,言说继续按这个法子调理就好,也无需再用其他汤药,只需在粥里再添上川贝、雪梨、陈皮,一起熬制做成药膳食用即可,还交代黛玉说这病是个富贵病,药疗在其次,调理为主,交待黛玉,这段时日卧床静养,最忌劳心劳力,待咳嗽压下,川贝、陈皮可减去,慢慢用冰糖、燕窝、雪梨一起熬粥食疗即可。
如海闻言心下大喜,立时采购燕窝冰糖川贝亲送过府,只是雪梨本地不产,又难保存,一时难求,如海已经派了林忠之子去南方采买,如海因此又亲求了苏太医,恳请他想一味药材替代雪梨,苏太医见如海一品大员,为了女儿如此礼贤下士,摇头笑言:“可怜天下父母心,雪梨难求亦无妨,枇杷果入药亦可,只是味道差些!”
如海连连拜谢,自取配药不提。
却说黛玉照此服用,果然不出三五日,便已止了咳嗽,贾母如海凤姐宝玉闻讯,皆都大喜。一月后,林志勇归来,带回几大瓮雪梨、苹果归来,原装送进贾府不提。自此,林府形成惯例,每年秋天便使人外出采买苹果雪梨,以供黛玉食用。
回头却说凤姐平儿得信:“林府来送苹果雪梨,奶奶查收!”看着眼前几大瓮苹果雪梨,平儿只是羡慕:“这就是有父亲的好处。”
凤姐却感叹道:“这父亲也分是谁,若是我们老爷,十个女儿也不够死得!”说着又觉得犯忌讳,自己连啐几口:“呸呸呸,乌鸦嘴,不作数!”
平儿笑嘻嘻道:“记得奶奶之前不信这些,自从有了大姐儿越发信神信鬼的,倒比老太太还迷信呢!”
凤姐想起前生种种叹气道:“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得信总比没得信好些呢!”
平儿扑哧一笑:“奶奶这是悟了呢,不得了,我们奶奶要得道成仙了!”
凤姐知道她不信,也不再啰嗦,一笑起身:“唉,这天越发凉了,刚刚还好呢,这就淅淅沥沥下起来了,乘着天还亮,我去瞧瞧林妹妹去,老太太下午念叨好久呢,只是担心林妹妹。”说着起身穿戴蓑衣斗篷,平儿帮着她整理:“非要今儿去吗?这雨缠缠绵绵也没个停的意思,天也快黑了。”
凤姐道:“嗯,再大也得去,姑父担心,老太太也担心,我也担心,大姐儿刚才也催我,说要去看师傅姑姑呢,我再不去呀,都快要成了反叛了。”临出门又交代平儿:“我说的那事,你也别不信,有时间多替肚子里闺女求求观世音菩萨吧,自有你的好处。”
平儿只是笑:“我有奶奶疼爱比什么都好!”
凤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摇头出门:“不识好人心!”
平儿不以为意:“奶奶早去早回啊,天快黑了!”
却说凤姐进来潇湘馆,黛玉其实这阵子已经大好了,只是秋日里,人有些没精神,她又自来就比人精神短些,恰逢湘云婶婶怕湘云过了病气,接了湘云家去了,黛玉越发孤独无聊了。咋见凤姐冒雨来了,黛玉兀自欢喜不尽:“凤姐姐?这大雨天怎么来了,要淋湿了,我可没法子跟巧姐儿小侄子交代呢。”
凤姐笑道:“你还说呢,你那些稀罕的苹果雪梨送于他们,她们早吵着要来呢,我是受人之托,再者老太太也不放心啊,你说我不走一趟,难不成让老太太自己来呢!”
黛玉笑盈盈看着凤姐:“知道知道,别人都想来瞧我,就是凤姐姐一人不愿意!”
姐妹说笑着,紫鹃丫头热水端上来了,绞了热帕子替凤姐擦拭,凤姐一边自己接手擦拭:“哎哟,这可不敢,还是自己来吧。”紫鹃抢不过,只得依她,自己又快手快脚替黛玉整理书籍笔墨纸张去了,凤姐见了,调笑道:“看看这紫鹃姑娘越发俊俏能干了,倘不是看林妹妹份上,怕老太太怪罪,我可要横刀夺人了。”
紫鹃知道凤姐爱调笑,却怕弄假成真,淡然笑道:“二奶奶说笑话呢,奶奶屋里个顶个无不以一当十独当一面,那似我这般,除了端茶就会递水了,我人又笨,人家说什么信什么呢,这让二奶奶再夸几句,我怕是一高兴昏了头,水也忘记怎么倒了,二奶奶还是饶了我罢。”
凤姐知道她不舍得离开黛玉,啧啧啧直叹:“哎哟,林妹妹这里水土真是养人,我记得这紫鹃丫头在老太太房里时候,三天也不见她说一句话,怎么到了林妹妹跟前就辞费滔滔伶牙俐齿了呢!”
紫鹃一笑接过帕子去了,凤姐又细细询问黛玉这几日吃饭睡觉情形,又提又说几句紫鹃,要注意姑娘穿戴饮食,别受凉,饮食要清淡易克化等等云云啰嗦一大串子,后见风雨越发大了,天色沉沉暮色降临,这才告辞了。凤姐因没见着倩嬷嬷,多嘴问一句,紫鹃却说倩嬷嬷病了,如海怕她给黛玉过病气,接她回林府养病去了。
凤姐闻听如海细心如此,对黛玉的福气真是羡慕不已。
却说凤姐出了潇湘馆,路面已经模糊不清,此时方觉后悔,不该拒绝黛玉羊角灯笼,可她又不想回去掌灯打扰黛玉清静,便急急赶路,迎面碰上丰儿来送灯笼,凤姐这才安心放慢脚步。
临出园门,远远瞧见怡红院门大开,凤姐正犯疑惑,这大雨天有谁出行?随即瞧见宝玉一身蓑衣斗笠而出,凤姐忙停住脚步,却见那宝玉一行往潇湘馆去了。
凤姐暗笑,宝玉这傻小子倒会抓个空子,心里也为宝玉的细心而欣慰,凤姐为翘嘴角,但愿这傻小子心想事成。
却说这日,凤姐正忙碌不堪,邢夫人忽然让人来传,说是有要事相商,邢夫人时常这样小题大做,
98、再次谢谢亲们厚爱 ...
无事瞎忙,每次折腾,无非让凤姐出些钱财替她消灾。这次凤姐也没在意,想必又是老一套,也不着急,有条不紊,忙完了家务,又回院子收拾一番,知会了平儿,这才消消停停坐车前去大房那院子。一直等到上了车子,闲暇了,凤姐方才细想邢夫人传召到底何事,一番思忖,忽然脑中久远记忆一闪亮,凤姐叹气一派额头:“哎哟,这个老爷子,莫非又起那心思呢?”
凤姐至此,唯有心里苦笑,不免心中暗暗思忖,果然老爷子要求鸳鸯,自己如何答对呢?还没等凤姐想出折来,车子已经进了贾赦大房院子。
玫瑰呢玫瑰呢
凤姐下车时已经坚定了想法,无论如何也要拦着大太太大老爷,不叫她们去老太太面前丢丑,也不能误了鸳鸯这个好丫头。
却说邢夫人使人去传召凤姐,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心下顿时焦躁起来。
贾赦新收用的丫头秋桐奉命来问消息,却是凤姐依然没来,因恨那传话小丫头也有几分姿色,最近妹妹勾引贾赦眼神发飘,便色眉眼一转悠,在邢夫人面前给那丫头下蛆:“这是怎么说的?不像是二奶奶一贯作风呢,二奶奶一向待太太亲娘一般,如何偏偏这回都这般时候也不来?想是这丫头贪玩没说清楚吧。”说话间上前扇了小丫头一耳光:“你倒是跟二奶奶说清楚没有?太太急等呢?”
“都说清楚了呀,太太有急事传二奶奶!”
小丫头挨了骂又挨了打,却不敢委屈分辨,只是黯然落泪,暗咒秋桐不早死。
秋桐打了人犹嫌不足,还要挑唆:“这是太太好性,搁别人,早一顿板子赶出去了。”
却说邢夫人心里焦躁,又恨秋桐卖弄风骚,在自己面前装人物,碍于她是贾赦得用丫头,也不好排揎她。但见她微微一笑暗中使个眼色给王善保家里:“还是秋桐丫头伶俐懂事,来呀,把那个锦缎香囊赏一个秋桐丫头玩玩。”
王善保家里忙把邢夫人夹了特殊香料的锦缎荷包取了一个来,邢夫人亲自给秋桐系在腰上:“我先给你一对玉如意,你好好服侍老爷,日后我好好抬举你!”
这秋桐刚跟贾赦接上火,独宠几月,邢夫人又是熬汤又是赏赐银钱衣衫,她正得意,要长长久久攀在贾赦这棵大树上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不料贾赦又看上鸳鸯,鸳鸯可不是省油的灯,比太太还要难缠,她正在又恨又妒暗着急,不料邢夫人给自己这样的保证,无异喜从天降。
秋桐知道,贾赦虽是不待见邢夫人,可是若邢夫人开口升自己做姨娘贾赦想也不会反对,忙给邢夫人磕头:“谢谢太太恩典。”
邢夫人见她这般亟不可待,心里只是冷笑,挥手道:“去吧,告诉老爷,就说等二奶奶一到,我们商量商量就过去。”
秋桐扭着水蛇腰去了。
邢夫人咬牙暗骂一声:“贱货,看你明儿怎么死!”想起贾赦交代,走至前院不住张望,不见凤姐,她急得只转悠,嘴里叽叽咕咕瞎念叨。王善保家里,费婆子跟着去安慰:“太太您还是回房去吧,那有个婆婆接媳妇的道理。”
邢夫人今日没心思计较这些,烦躁摆摆手:“少说两句,嫌我还不够烦呢。”费婆子两人这才瘪嘴不响了。
邢夫人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才见凤姐车子姗姗来迟,邢夫人也等不及责备她,拉着手就去了内院,丫头婆子一概撵得干干净净,王善保家里费婆子是邢夫人得力狗头军师,却不料邢夫人连自己也要开撵,双双剜了凤姐一眼忍气出去了,却也不给邢夫人把门望风,两人躲到耳房自己房里喝酒吃点心去了。
却说邢夫人见四下无人,悄悄向凤姐耳边说了一句话,果不出所料,还真是贾赦要求鸳鸯做小老婆。
凤姐知道跟贾母求这事,无疑是送上门去让人打脸,却也知道邢夫人一贯作兴,不敢说的太过,却又不得不劝说几句,因赔笑道:“依我说,竟别去碰这个钉子,太太也不是不知道,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哪里会舍得呢?老爷要鸳鸯,这不是拿草棍儿戳老虎鼻子眼儿呢?太太还是劝劝老爷熄了这个心思,不然一旦闹将起来可不好看!”
邢夫人之所急招凤姐来,就是想要凤姐去做媒促成这事儿,见凤姐这般说法私有推脱之意,就不高兴了:“我找你来是商量怎么促成这事儿,你倒这一大车话堵我,让我去劝,就你老爷的脾气,能听我劝呢?还没见过天下有哪个母亲不疼儿子,一个丫头难道比儿子还重呢?再说了,老太太这些年偏疼二房,什么宝贝没给二房?一个丫头难道比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宝贝还金贵?”
凤姐知道这邢夫人愚昧不通,只知道奉承贾赦以求自保,可是自己若不下死劲儿拦着,他们一日丢脸,回头还得埋怨自己,自己夫妻也要跟着丢脸,这话传出去,就是巧姐儿的名声也要受损。
凤姐看着振振有词的邢夫人,直叹气,这不知道邢夫人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钱也没抓住,男人也不拿她作数,唉!凤姐失望之余,脑中飞快思索,如何打消她这愚蠢念头,免得大家遭殃。
一时心思百转,想起贾赦邢夫人是著名的‘财色’搭档,贾赦一味贪财好色,邢夫人是夫唱妇随,好不逊色。
凤姐决定从财产说起,一笑言道:“太太,并不是我不愿意替太太去说,我也是为了太太着想,才这般说法。媳妇我有一番心里话说与太太,太太听了若还是执意要求鸳鸯,我再陪着太太去求怎样呢?”
邢夫人狐疑看着凤姐:“为我着想?”凤姐点头:“当然也为了媳妇自己着想!”这话说得实在,邢夫人这下信了:“什么话?你倒说来一听!”
凤姐故作神秘问道:“太太想想,鸳鸯比太太年轻不年轻?比太太在老太太面前得脸不得脸?一旦老爷娶了鸳鸯,是宠爱鸳鸯呢还是宠爱太太呢?”
邢夫人皱眉怒道:“你这不废话呢,我如何比得鸳鸯呢!”
凤姐道:“就是这话啊!太太想想,鸳鸯人年轻,生得又好,又有手腕,您看着府里上上下下那个不给他三分薄面?她一旦入了大房门,可是了不得,他可不是太太房里小丫头,一没背景二没手段,任凭太太搓圆捏扁,鸳鸯倘若生下个一男半女,依老太太对鸳鸯的宠爱,不说升她做姨娘,就是升她做二夫人也有可能,太太想想,到那时,鸳鸯有儿子傍身。有老太太做靠山,老爷的钱财岂不都归了她了?太太想过没有,这鸳鸯眼下就眼高于顶,对人也是爱答不理,真到了那一日,她会敬太太吗?太太还在府里如何过日子呢?”
邢夫人本人是个少见识之人,又最是贪财,有惧怕贾赦淫威,这才不敢违拗,张罗做媒说鸳鸯。这下子听了凤姐分析,惊静了一身冷汗,果真如此,自己还不被扫地出门了?心里立时有了主意,这鸳鸯万万要不得,可是,她又害怕不依从贾赦,贾赦要收拾她,一时之间难以决断。正可谓前面是虎后面是狼,邢夫人万般无奈竟然哭了起来:“我怎么这般命苦啊?”
凤姐生恐贾赦听见,自己也要落不是,忙着劝慰邢夫人:“太太快噤声,决不能让老爷知道您的意思。”
邢夫人抽抽噎噎强自忍住悲切:“凤丫头,你说这事该如何呢?你可要救救我,我就靠你们两口子了。说罢又哭,又不敢放声,低声饮泣不止。
凤姐就等她这一句话了,忙笑着劝慰:“太太且别怕,以我说,太太您给他个拖字诀,这段时日,您天天过去在老太太面前应卯,让老太太对您有个好印象。老爷面前您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下去了,您就让老爷自己去说去,倘若老爷对您动手或要休您,您就跑到老太太面前哭诉一番,有老太太做主,老爷定然休不得您。”
邢夫人点头,抹抹残泪:“为今之计也只有这般了,唉,我这是什么命啊,自幼失母,家道中落,丈夫不疼,无儿傍身,唉,我好命苦啊!”
凤姐忙着关进房门,好歹劝住了邢夫人,一番商量盘算,她娘儿们商量半天别无良策,最后达成一致“拖!”
却不料秋桐一头撞了进来,凤姐一见这个妖精就没好气,立时柳眉倒竖:“这是哪里规矩?小丫头不经传召敢闯太太卧房?来人啦,给我拖出去掌嘴!”
秋桐一惊,想着自己是贾赦受用之人,凤姐再厉害也是小辈,复又张狂起来,并不把凤姐之话放在眼里:“二奶奶息怒,我是奉了老爷命来问问夫人,什么时候过府去给老太太请安,老爷叫奴婢前来伺候着,并不是有意冒犯,太太,您替我说说情,饶了我吧!”
邢夫人一瞧是秋桐,她眼下正跟贾赦打得火热,正如凤姐所说,邢夫人也不敢拿那草棍儿去戳贾赦那老虎的鼻子眼儿,心里虽然恨她勾引贾赦,面上却也不敢十分发作,只想等贾赦新鲜劲儿过来再收拾不迟。因笑道:“二奶奶不知道你,你去吧,告诉老爷,我这就过去给老太太请安。”
凤姐急道:“太太?”
邢夫人急给凤姐打眼色,牵着凤姐就出了门。因为邢夫人车子检修,婆媳一同坐了凤姐的车驾。等离得贾赦大屋远了,凤姐这才问道:“太太难道还要去做媒不成呢?”
邢夫人一笑:“你都说了那些话我还去也不是个人了,我不过糊弄秋桐那丫头呢。”
凤姐怒道:“她一个丫头,做的不对,太太只管大嘴巴抽她,太太再不济也不应该被她个丫头那捏住呀!”
邢夫人撇嘴:“哼,你公公眼下正在兴头上,我且先放着她,左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能怎样!”
凤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顺手踩踏人的机会,一笑道:“太太,我怎么瞧,都觉得那丫头不是个善茬,您看她眉眼活泛,走路扭着ρi股挺着个胸铺子,人没进门,那上半身到先进门来了,一看就不是个安分东西,依我说太太还得防着点才是,她眼下只是个屋里人就这般嚣张,赶明儿生下一男半女,还不得了势骑到太太头上去!”
邢夫人一声冷笑:“哼,她有这个心思,也得有种子发芽才是呢,只可惜,她就是被你公公挖成天坑,也是白搭。”
凤姐一惊,以为邢夫人绝了贾赦:“太太,您可别对老爷,老爷那性子可了不得!”
邢夫人掩帕子讪讪一笑:“我惹她做什么,我还想老蚌生珠呢!”
凤姐差点噗嗤,生生忍住了:“这就好!”
婆媳两个一起到了贾母房里,却见贾母正午睡,凤姐不敢打扰,悄悄拉着邢夫人退了出来。邢夫人却叫凤姐先走一步,他自己跟去鸳鸯房里。凤姐急得只摆手,邢夫人一笑并不理会,凤姐无法,只得叹息在叹息,这邢夫人也太混蛋了,竟然这般两面三刀,满心窝火回房不提。
不一时,邢夫人也到了凤姐院子,凤姐记得不行:“太太,我们不是说好了,您怎么?唉,这下可通了马蜂窝了!”
邢夫人一笑:“哼,我不去一下,你公公面前怎么遮掩?总要做做样子吗?”
凤姐闻言大喜:“太太的意思,没说那事儿?”
邢夫人点头:“我又不是棒槌,给自己找个祖宗供奉起呢!”
凤姐抚手喜道:“这就好,太太晚饭在这里用吧,巧姐儿大哥儿昨个还问呢!”
却说邢夫人在凤姐园子里与孙子孙女亲热一阵,有小丫头报信:“老太太醒了!”
邢夫人便往贾母房里去伺候,凤姐知道邢夫人有些作兴,临行一再叮嘱邢夫人:“太太可千万别提那事儿,您可要多为自己想一想才是。”
邢夫人一白眼:“真啰嗦!”
凤姐这才放心,与邢夫人一起去了贾母房里,鸳鸯正在服侍贾母试戴帽子,赖嬷嬷正在这里奉承贾母,见了凤姐婆媳笑,赖嬷嬷笑道:“这可巧了,老太太正要找人抹骨牌,你们婆媳倒来了。”
凤姐一边应承说实在巧极了,一边观察鸳鸯神色,只见他神色全无恼意,知道邢夫人果然没莽撞行事,这才放下心来,倒是鸳鸯被凤姐看的莫名其妙,自己摸摸脸颊:“二奶奶看什么,可是我脸上不干净?”
凤姐笑道:“倒不是姐姐脸上不干净,我只是在想,姐姐如何生的这般好,水葱似的,让人只是看不够,也不知将来谁人消受呢!”
鸳鸯脸颊绯红:“二奶奶不是好人!”自去躲着绣花不提。
这邢夫人陪着贾母抹了几圈骨牌,伺候了贾母晚餐方才回去。
凤姐确实提心吊胆,一直让人注意着,生恐那屋里有什么动静,还好平安无事,凤姐这才放心歇下下,一夜无事。
岂料隔日一早,邢夫人便带着小丫头到了议事厅,进门慌里慌张,凤姐连忙令众媳妇子退下,起身招呼邢夫人:“太太坐,这一大早的怎么就来了?”
邢夫人不由唉声叹气:“唉,昨日你公公逼了我一夜,让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事儿办了,还说最好明儿就接人过去圆房,你看这事儿,你那个法子怕是不行了,哎哟,琏儿又不在家,他在家里也可以糊弄几句他老子呢!”
凤姐差点扑哧一笑,心想贾琏就在家里,也管不得他老子要娶小妈。说不得又落得一顿好打。
邢夫人着急上火,热锅蚂蚁一般转悠着,嘴里嘀嘀咕咕:“哎哟,这可怎么好,我今儿若不跟老太太开口,你公公定然绕不得我了,他都撂下话了,说不打死我也要休我!”邢夫人说着悲悲切切哭起来:“我又没个生养,老太太又不待见我,我娘家又无权势,凤丫头,你可要替我想个法子才是,不然这往后的日子我可怎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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