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晚上,在我和李跃进在他家等他的时候,冯建军的生活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这个变化之所以是历史性的,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历史。这就是说,他曾经想得到的东西,他终于得到了。你想得到一个什么东西,你得不到,我想得到一个什么东西,也得不到。他得到了,这只能证明他比我们幸福。有的人的命就是好,同是在一个学校里出来的,或者说同读一所大学,同在一个单位,有的人平步青云,从科长直升到局长市长,甚至一下升到了部长。这不是他命好,又是什么?
在我们几人中,在80年代里,冯建军是最幸运的了。他有一颗胆大妄为的心,而这颗心我们没有。这颗心驱使他干这干那,驱使他敢于同命运抗争,驱使他敢于与社会挑战,这是很重要的。他的性格里有斗争的一面,有勇于反抗的血液。他的那个在朝鲜战场上英勇好战的生父,天生就是一个战士。冯建军的脑袋里比们多一根筋,这根筋常常催促他奋勇前进,去攫取自己想获取的东西。在他看来,真理是美好的,但真理又是残酷的。什么叫真理?真理就是美的事物,张小英便是美,是冯建军最认识的真理。
在我们在冯建军家等他扯谈的那天晚上九点钟,他走进办事处的那幢旧楼房时,心里底气很足,较之他前两次来,那简直是大气多了。如果说,他前两次来时,心里颤颤抖抖的话,这一次走来时,纯粹只是一种猎人的心理,仿佛他听别人说,在这片丛林里藏着一只珍贵的山羊,他于是就来捕捉,就这么回事。他并没吃豹子胆,也没躺在深山老林里去听虎啸而锻炼了胆子。他的胆子是钱堆起来的,钱可以重新塑造人。不断地做洋烟生意,使他的腰包肥大了许多。钱是一个魔鬼,魔鬼附身自然就气壮如牛。人一有钱。脸上的味道就不同。这是我们周围的人说的话。
冯建军走进张小英的房间时,他觉得自己走进了一片绿色的美好世界。那天张小英的房间没关门,一块绿色的门帘垂在门上,他掀开绿布门帘,却见张小英穿条运动裤,躺在床上看书,两条腿像真理一样修长地展现在他眼前。“哎呀,”她吃惊地说了声,“是你。”她放下书,坐直身子,笑了笑。
他迈进来。他穿着一套很合身的深灰色西装,脚下一双黑皮鞋,头发梳成了飞机头,模样很精神nAd1(“一直想来玩,今天就来了。”他说,脸上很有点光。
“欢迎欢迎。”她说,一笑,起身为他泡茶。
她身上穿着一件机织红毛线衣,这件毛线衣很薄,箍着她挺拔的**和细细的腰身,两条大腿那么有弹性的样子走来走去,这让他心里不住地跳动,似乎有三四只老鼠在他心坎上蹦跳似的。她身上到处都是美,太有女人味道了。他暗想,起身接过她递来的茶杯。“谢谢。”他说,对她亲昵地一笑,把那杯茶放到桌子上。
桌子上有块玻璃,压着许多照片,不少照片都是她在部队文工团时照的,一张一个优美的舞蹈动作。其中一张跳荷花舞的照片,令他十分倾心。这张照片,她的腿扳到了后脑壳顶上,昂着美丽的长长脸,穿着一套红红绿绿的戏剧服装。“你这里有好多跳舞的照片啊。”他说,折过头冲她一笑。
“都是在部队文工团时,随团演出的摄影师照的。”她轻描淡写道。
他打量着这间房子,房子里一切都是绿色的,墙上刷着淡绿色的涂料,窗帘是绿色的,床上的垫单和毯子均是绿色。家具(几件公家的家具)虽不是绿色,但被家里的绿色映成似是而非的绿色了。“你房里好舒服的。”他说,“干净整洁。”
张小英高兴地一笑。也许是她太高兴了,也许是她的职业习惯——一种下意识动作,她斜斜地坐在床上,手肘撑着枕头,一条腿自然就举了起来,笔挺地举过了头顶!只是一瞬间,一个简单的动作,甚至也不能说是舞蹈动作,却很美,很富青春魅力。她发骚了,他想,女人身上都有骚劲。“你以前跳舞很好玩的吧?”他说。
“也不好玩。”她说,“部队不像地方,演出任务一来,那我们就必须全力以赴。有时候挺累的,白天晚上地干。部队就是这样,闲的时候又没事干,就看看书。”
“首长调演的不?”他问,“我记得以前常有文艺调演什么的。”
“部队里很严,我们排什么节目,上级都要审查nAd2(”她说,“部队就是部队。”
“那时候你参军到部队里去时,”他深情地盯着她,“我好羡慕你的。真的。”
“是吗?”她说了句普通话,“其实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