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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羽化残像 > 第九章

第九章

「聪明。」唐宝儿喃喃地说:「我还以为,妳是那种直来直往、不太擅长说谎的女孩。」

「每个人,都有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说的也是。」

「够了没有?宝儿,妳别再说下去了!」张敬德低吼:「妳答应过我,只要我把小羽带回台中,我们之间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她冷冷地瞪向前男友。「没发生过?张敬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会听你的摆布?」

「小羽,妳闭嘴!」张敬德气急败坏。「妳难道看不出来事情有多严重吗?」

她不理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唐宝儿看她一眼,微笑摇头,移动步伐,走到张敬德身后,伸手亲昵地搭住他的肩膀,粉­色­的嘴­唇­轻轻贴近男人的耳朵,遗憾地叹息。「不,敬德,我想,看不出来事情有多严重的人,是你才对。」

疾奔的脚步顿下,他瞪视眼前大大的阿拉伯数字。五楼。

刚刚,他听见了什么吗?

还来不及反应,下一个瞬间,她只听见痛苦的叫声在顶楼的寒风中回荡。

张敬德捂着右边的耳朵,在地上翻滚嚎叫。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耳中流出,汇成一条涓溪,在地面上滴落斑斑血樱

「原来,这样不会死埃」唐宝儿惋惜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申吟的男人,然后抬头看向她,慢条斯理地微笑解释:「妳没有想过吗?如果耳掏不小心Сhā进耳朵里,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她瞪视那根沾了血的长针冰凿。「宝儿,妳没有必要……」

「有必要。」唐宝儿截断她的话,声音里透着冷冽的寒意。「他骗我。我不喜欢男人骗我。」

「他骗妳什么?」

「他告诉我,『晓梦轩』不是他找人来砸的。」唐宝儿摇头。「我真笨,竟然相信他。」

「妳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这很重要吗?」唐宝儿伸手将长发挽到耳后。「新羽,妳应该很清楚妳这个男朋友是什么样的货­色­才对。对了,谢雪君的尸体,是他帮我处理的。」

「他?」她握紧了拳。「妳怎么说服他的?」

「说服?哪里需要说服。」唐宝儿掩嘴轻笑。「他以为自己是英雄,救助了无知犯错的弱女子。男人都是这样的,­精­虫上脑的时候,就会自我催眠,就算是滔天大错,他们也会把它当成侠义之举。我根本不用花费力气。然后,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简单多了。」

恶寒在她的身体里窜升。「第二次?」

她看着她,嘴角带着盈盈笑意,粉­色­的­唇­吐出一个名字:「池昆良。」

「池昆良?」她倒抽口气。这个可能­性­,她不是没有想过,毕竟,那个男人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特别在雪君姐出事以后,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但是,她总以为……「宝儿,妳连他也杀了?妳为什么要杀他?」

「我讨厌他。」唐宝儿耸肩。「而且,我以为『晓梦轩』是他找人来破坏的。」

她讨厌他。因为这样的理由,她杀了另一个人。

「所以,下一个,轮到我了吗?」

唐宝儿微微笑。「我想先听听看,妳为什么会觉得谢雪君是被谋杀的?除了直觉以外。新羽,妳该不会只是凭着直觉,就决定这是一桩谋杀案吧?如果是这样,我会很失望、很失望的。」

哀嚎的声音渐渐减弱,只剩下急促短浅的喘息。她不让自己去看躺在地上的男人。「方式不对。楼层不对。」

「咦?」

「妳故意在顶楼留了鞋子,让大家以为,雪君姐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她静静地说:「这却是让我觉得最不对劲的地方。就算雪君姐一时想不开,决定要自杀,也没有必要选择跳楼--这种方式,太过戏剧­性­、太过哗众取宠,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雪君姐--就算……她决定选择跳楼的方式,也不需要特地到顶楼天台来。从八楼的阳台跳出去,已经足以致死。」

「到顶楼来,不是更有仪式­性­?」

「我说过,雪君姐不是那样的人。何况,需要展示给其它人看的自杀仪式,根本就不会选在凌晨进行。」

「说得好象也有道理。」唐宝儿点头同意,叹气。「我还以为,这样做已经是天衣无缝了。或许,我的确该冒点险,把她弄进她的公寓,然后再把她从阳台上推下去。」

「不可能是天衣无缝的,宝儿。」她告诉她:「整栋大楼都有摄影机,只要去把当天的录像带调出来,妳就不可能逃掉。」

「但是,没有人怀疑过谢律师不是自杀的,连家属都没有异议。我本来是可以轻易逃掉的。」唐宝儿困惑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只有妳看出来?」

她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妳的磁卡是从雪君姐那里拿来的?」

唐宝儿摇头。「怎么可能?如果谢雪君身上任何一件东西丢了,警方一定会起疑心。不,妳猜错了,磁卡不是谢律师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妳为什么杀雪君姐?」

「因为,」淡­色­的瞳孔反­射­月光,透出异常的光辉。「她看见了。」

这是几楼?十五?十三?他不觉得累,只想赶快走到顶楼,确定那个鲁莽的女孩平安无事。

该死的!她为什么不先跟他商量过再行动?她到底到那里去,想找到什么?心头的不安愈来愈强烈。他加快了脚步。

「看见?看见什么?」

唐宝儿看着她,突然勾起一抹笑。「好吧,我就慢慢一件一件告诉妳吧。反正,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

她盯着她,不吭声。躺在地上的张敬德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他……死了吗?

她不想再看见死亡了。

「我一直觉得,池姐跟我很像。」

「妳在开玩笑,」她冷声说:「我知道的姑姑,绝对不是冷血的人。」

「是吗?」唐宝儿扬高眉,嘴角噙着一直没有退的浅笑。「那妳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池姐的?她嫁了两任的丈夫,两个都比她年长很多,都在结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过世了,留下大笔的遗产。」

「宝儿,妳在指控我姑姑谋财害命?」

「女人,为了活命,有时候必须做出非常之举。」唐宝儿淡淡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妳一样幸运的。」

幸运?她要怎么定义幸运?财富吗?她不打算跟她争辩这一点。「妳说姑姑跟妳很像……妳谋杀过自己的丈夫?」

唐宝儿歪一下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留在『晓梦轩』,是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气息。池姐是识货人,高雅、聪明、有见识,唯一的缺点,是她用了邓文忠当店员,那实在是一件有伤格调的决定;但是既然池姐决定了,我也没有意见。」

「文忠哥是好人!」

「好人?新羽,我真的很喜欢妳这一点。」她顿一下。「但是不管怎么说,邓文忠不适合『晓梦轩』。池姐的『晓梦轩』应该是一个更完美的地方。」唐宝儿举高手,制止她的反驳。「无论妳想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她抿紧嘴。「我不跟妳争这个。」

唐宝儿望她一眼,似乎只觉得有趣。「然后,胡孟杰来了。他来找『羽化』。」

「又是『羽化』!」她冷笑。「你们这些人,走火入魔。」

听到她的话,唐宝儿皱眉,摇头。「池姐真是胡涂,怎么会把这么珍贵的石头交到妳的手里?」

「然后呢?」

「池姐告诉他,『羽化』不在她的手里。」她顿一下。「孟杰不信,我自然也不信。」

「姑姑没有说谎。」

「我应该猜到的,因为池姐从来没有说过她把『羽化』卖掉了。妳出现之后,我自然就明白了。但是那个时候,我以为池姐只是舍不得,不想把『羽化』卖给其它人,才会这样说。」

「但是这些,都跟雪君姐没有关系。」

唐宝儿叹气。「新羽,妳应该耐心一点比较好。」

她压下心头又窜起的怒火。

「池姐死后,我太想知道『羽化』是不是藏在池姐的家了,所以,我进去过池姐的公寓。那是我犯下的最糟糕的错误。」她惋惜地低喃:「我不应该犯这种错的,但是,『羽化』实在太迷人了。」

她摇头。「妳不可能进来的。」

「可以的。」她轻轻地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他放轻了脚步,平稳呼吸,听见天台上传来的声音。那是……唐宝儿?

「我找上了你们大楼的管理员,从他身上骗到了磁卡。」她解释。「有了磁卡,要进出这栋大楼就容易多了。至于钥匙……那就更容易了。」

「管理员先生……」她喃喃自语,想起一个月前,谢雪君偶然转述给她的噩耗。「他不是瓦斯中毒……那也是妳的杰作?」

「妳知道,男人是很要面子的。妳那位管理员先生,每次要跟我出来,都要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好象他还是外商公司的经理,而不是一个中年失业的大楼管理员。跟我见面,他也总是要选在不会遇到熟人的地方--像是怕我想起他现在的身分、会看不起他似的--要不是我坚持,他还不肯让我进他家呢!所以,我一直以为我跟他的交往,不会有认识的人发现。」唐宝儿顿一下,遗憾地说:「但是,谢律师看见了。这实在麻烦,我不能冒这个险。」

她瞪着轻松谈论谋杀的凶手。「妳因为这样杀人?妳就因为这样杀人?雪君姐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

「我不知道。我不可能去追问谢律师到底有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不是吗?万一,反而弄巧成拙呢?」唐宝儿叹气。「我也会害怕呀……我真的不能冒险。新羽,妳要知道,我真的还挺喜欢谢律师的。」

她感觉到身体在颤抖,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无法控制。「唐宝儿,妳不是人!」

「或许吧,杀了这么多人,我已经没有感觉了。」唐宝儿凝视着她,一边无意识地把弄手上沾着血的冰凿,形状美好的­唇­扬起一个鬼魅的弧度,配上温柔的表情,在清冷的月光下,教人不寒而栗。「新羽,妳知道吗?杀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突然,她察觉到唐宝儿的背后,楼梯口处有一些动静。还不确定是什么,一只手已经敏捷地从背后抓住正朝她逼近的凶手手腕。「唐宝儿!」

他的动作快,却不够狠。唐宝儿的纤指翻舞,冰凿迅速从被束缚的右手落入左手,用力往后就是一戳。

他往后抽身,却抽得不够快,冰凿刺入­肉­,穿进他的大腿。他抽气,收紧腿部的肌­肉­,迅速握住把柄,夺过凶器。

黑­色­的长发旋舞,遮断狂乱的月光。一声喘息,刀锋已经从背后架上他的咽喉。腥红的液体滑下。

「宝儿!」

唐宝儿抬起头,用没有持刀的手将长发挽到耳后,在他耳边柔声劝道:「孟杰,我劝你最好别动。我说过,女人为了活命,有时候必须做出非常之举。我学过武,你要知道,你是打不过我的。」

他的喘息粗重,握住还Сhā在大腿上的冰凿,什么也感觉不到:心跳的声音清楚地在耳膜鼓动。他的动作,追不上她的速度。

「宝儿,妳放开孟杰。」

「他伤害妳。」她提醒她:「比起妳,他更重视『羽化』。」

他低声说:「不是的。」

「你说谎。」她好整以暇地加深力道。血染红了整片脖子。「我讨厌说谎的男人。」

「宝儿!」她咬紧牙,声音开始发抖,眼中充满惊慌。「妳放开他!」

「傻孩子,妳就这么爱他?」唐宝儿哀怜地看着她,缓缓摇头。「没有用的,男人这种见异思迁的动物,只能当作工具而已。妳这种个­性­,一辈子要吃亏的。」

「妳想要『羽化』,我给妳。」一边说着,她伸出手,褐­色­的琥珀在月光下闪耀光芒。「妳放开孟杰!」

她的动作顿住,淡­色­的瞳孔注视她掌中的宝石,透出奇异的光。「这……就是『羽化』?」

他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女主角,捕捉到她眼神中的暗示,趁着背后那人失神的瞬间,头往后一撞,身体往下缩,拔出一直Сhā在腿上的冰凿,回身,手中的武器顺势­射­出。

抽气声。血花飞溅。一切,回归沉静。

唐宝儿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淡­色­瞳眸中的神情不知是惊讶,或是痛楚。

月下,美人独立,浅绿­色­的衣袖随着强劲的夜风翻飞。一行血泪,从瞠大的左眼流下。冰凿直没入底。

他的惊魂甫定,心跳声激烈地在耳膜敲打着,没有感觉到腿上的疼痛,只楞楞看着眼前凄诡的景象。

蓦地,唐宝儿扯高嘴角,露出一抹歪曲的微笑,举步往前直奔。他回过神,抱住还没有适应事态发展的女孩,往旁边一滚。

唐宝儿没有停住,冲过天台边缘的栏杆,从十八层的高楼顶飞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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