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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个小子呢?”

“不知道,”转眼的工夫,居然就不见了。”

“真是废物,一个白痴也看不祝”

“头,怎麽办?”

“怎麽办?还能怎麽办?追吧,这是主人的命令,要是没有完成,我们大家都别想活了。”

“真不知道,主人这次为什麽要对一个小白痴劳师动众的。”

“啰嗦什麽,正事要紧。”

夜­色­中,有几个人影在山林中如鸟一般飞掠而过,不过只一会儿,整个山林便又回归於平静,似乎刚才的那种紧张气氛没有存在过。

鸟叫,虫鸣,月移,影动。影?什麽影?当然是树影、花影、草影、人影了。

什麽?人影?这深夜的密林怎麽会有人?没错没错,瞧,这人不是出来了吗?

在一处灌木之後,走出一个少年来。月光下,那少年真是美丽无尘,晶莹剔透。清澈之中带着娇媚,俊秀之中又含着灵气。仿佛天地的­精­华,全部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懒懒地伸了个腰,晶灿灿的大眼带着三分的疲倦、七分的无奈。

“唉,真没想到,退个婚也会惹出那麽多的事情来,麻烦!”他悠悠叹了口气,那表情真是惹人怜爱极了。

试着动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有点麻,“果然还是受伤了,真希望在天亮之前可以找到一个没有麻烦的地方。”

唉,麻烦,人为什麽总喜欢自找麻烦呢?

看看天­色­,月移过半。

走吧,就算再困也得熬,要不然等到天亮就不是一点麻烦了。

***

清晨,玉泉居。

“主人,我回来了。”细小的声音战战兢兢的,好像唯恐屋子里的人会突然冲出来给他一下重击。

“回来了。”竹帘里传来一个女子慵懒无比的声音,“事情怎麽样了,那个叫什麽‘长剑书生’的请回来了吗?”

“请回来了、请回来了。”一迭连声的回答,小元心中暗道,有谁听到她冷清凝的名号还不乖乖就擒的,这当中,五成是因为她的手下武功实在太好,不敢得罪,另五成则是因为她的容貌实在太美,不忍放弃与她相见的机会。不过,美则美已,只是未免太过古怪,连带着整个江湖也变得古怪起来。

数年来,不管江湖上冒出什麽人物,只要是男的,她就一律把人家请到家中来,若对方不愿意,她就会派出手下将他们擒来。因为这样,所以她的名声并不好,甚至有好事之徒揣测着,她是不是在练什麽采阳补­阴­的邪功。要不然,她的行为怎会如此古怪?要不然,他们这些曾经名动江湖的魔头,为何会甘心被她驱使。

当然事实并不全然是这样,他们会听命於她,实在是因为打不过她,每月斗上一次,却是回回落败,她实在不像个女子,简直比十个男子还要厉害。

至於采阳补­阴­之说,就更加滑稽了,因为每一个客人至多和她处上一曲箫的工夫。一曲之後,她就会一边发怒,一边下逐客令,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

若是碰上她心情糟糕的时候.那麽这位访客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会一起遭受她的“毒手”,别看她美如天仙.骗人、捉弄人、害人的手段可多着呢,绝对让人防不胜防。然後,他们这批为人手下者只能带着伤,再次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因为,冷清凝说过,只要她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之後,他们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唉,这样的剧情也不知何年才能结束,而冷清凝心里到底又在想些什麽?

“小元,那还不快把客人请进来。”

只一会儿,那位‘长剑书生’就被请了进来。进来时还是风姿飒爽,气宇轩昂,可一见了冷清凝,三魂七魄便被勾去一半,恨不得再多生一双眼睛。

“薛公子好。”明明慵懒的声音,柔媚的容貌,却硬是在里面掺了可以透视人心的冷凝。

“冷……小姐好。”

“公子请坐。”

“谢小姐赐座。”

“薛公子可会吹箫?”冷清凝见他腰间Сhā着洞箫,虽已隐隐估料到结果,但还是情不自禁置下奢望。

那男人一愣。他哪里会什麽箫,挂着它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而已。但为了博得佳人的好感,他还是硬着头皮夸口说他是­精­於此道的。

冷清凝眉头一开,随即取过几案上的箫,悠悠吹了起来。那箫声,透着凄凉,带着无奈,仿佛落叶在风中旋舞,又似落花随流水放逐。但凡是人,莫不为此动容动情。

一曲终了,馀音不绝。

“薛公子,你觉得此曲如何?”

他摇头晃脑了一番,装模做样的姿态几乎惹笑了冷清凝的手下,不过因为怕她恼怒,只得低头咬牙忍着笑意。

“冷小姐美貌出众,吹的曲子自然是美妙人间难寻的。”

“人间难寻?那你可曾想到什麽?”她问。

“想到什麽?想到的自然是小姐美丽的容颜。”薛姓剑客自以为很聪明地讨好着冷清凝。

她眉心一敛,长年跟著她的手下马上知道,他们的主子又不开心了,而他们又该倒楣了。

“小姐美貌人间少有,小姐的声音也如出谷的黄莺,婉转动人。”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

底下的人则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唉,怎麽会挑上这个薛姓剑客,本以为他拿剑又拿箫,必然是她要找的人,却不料只是附庸风雅而已。出去後,定然打他个半死泄愤不可。希望,这一次,他们的主子不要太过生气才是。

唯一还在扬扬自得的,恐怕也只有那个不知死活的拜访者了。

“送客。”

一句话,让薛姓剑客当场愣祝怎麽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而众人则是明显松了一口气。太好了,逃过一劫。

“小姐,我……”薛姓剑客满脸的疑惑,可疑惑还未解开,顿觉冷风袭来,顷刻间人已经一个跟跄,跌出了屋外。

他正要再行进入,面前却多了几道人影,个个皆是彪形大汉,长年养成的杀意让他情不自禁倒退再倒退。

只是呀,无奈呀,他爹娘只生给他两条腿,根本就是退无可退。昏天暗地中,他腰间的洞箫坠到了地上,发出清脆响声,他心里顿时浮起一阵怨恨,若此番还有命在,定然将这惹祸的东西烧个­精­光。

美人?箫声?

唉。

***

唉。

不知不觉对着菱花镜皱起了眉。镜中人,即使不曾展颜,也一样芳华绝代,倾城倾国。她细长的指,一遍一遍在镜中画着,她冷冷的眼,一次一次顺着指尖的移动而悄悄游移。画久了,才依稀看出那反反覆覆只是三个字“冷清凝”。

冷清凝,没错,那就是她的名字。其实,名字对她而言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她是妖,何曾见过哪个妖有名字,而且还是那种冷森森透着寒意、透着杀机的名字?这根本就不像她的­性­子。可是,她偏偏就是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她要自己时时记住自己的前世,因情而死的悲壮,因爱而亡的不幸。

今生的她,看不懂前世的她。

今生的她,不想再涉入红尘,无端受苦。

所以她数百年来不停地努力修行,只盼望有朝一日入登仙籍,忘却那已经纠缠了她好久好久的心酸以及无奈。

偏偏梅花女神却说,尘缘未断,怎登仙籍?一句话,就把她赶下了梅隐山。

说实话,她恨那条笨死了的鲤鱼­精­,恨那个负心负情死心眼的剑客,理由也是顺理成章的:毕竟就是因为他们的纠葛,才使得她的心陷落。

只是每一次冷静下来之际,那种淡淡的、无奈的情绪,那种属於前世却始终不肯消去的情感,又会再次占满她整个心房,那一刻,恨会悄然消去,只留下深深的怜悯以及迷茫。

这样的心绪转变让她觉得倍加恐慌!她似乎有一种感觉,今生和前世正在某一处,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交会在一起。就算她再聪明、再机智,也一样逃不开。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下定决心,要不计代价尽早找出那个剑客的今生,让她和他的事情有所了结。

只是没有想到,找了这麽久,却始终没有找着。

找不到他,她的心,没有着落。时而会鸵鸟心态地想,没有见着是不是就代表彼此再没有那种孽缘了?

因为黄泉里的孟婆曾经这样告诉她,只要是命定的人,不管他们隔了多久,隔了多远,都会在初见面的那一刻认出对方,然後相聚,哪怕一个从天上而来,一个却长在地府。

而有时,她又会隐隐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仿佛丢了什麽一般。

这样复杂的心态下,她的行为就变得偏激而且古怪,她在江湖上便有了一个美艳无双的“女魔头”称号。

她真希望,如果真有什麽,那就快快出现.没有一个妖­精­会有长久的耐­性­的。

除了那条笨鱼……

不能想了,要是再这样想下去,自己恐怕就要疯癫发作了。冷清凝怒极,一把推倒了面前的铜镜。

俏丽的眉不知何时已经打成了结。

“吃饭、吃饭!”她很有气势地朝着身後的手下喊道。这是她的习惯,每次只要生气,就会联想到吃饭。当然,这也是个令人恐惧的习惯,因为她不喜欢任何的食物。她的菜肴,永远只有一种,鱼。

要命的鱼。

她的手下,再一次露出了想要狂吐的表情。毕竟,几年的“吃鱼”生涯并不怎麽好过。

“梅姊,我不要吃鱼。”若说天底下,有什麽人敢在冷清凝面前说个“不”

字,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姑娘了。

她很清雅,却偏偏浓妆艳抹,把自己弄成了一个花脸。

她很细致,却偏偏穿红着绿,全身上下只有“俗气”二字。

红­色­的短裙,永远只及膝盖;绿­色­的纱衣,永远半遮半露。

冷清凝一转身,裙边的梅花钤铛便发出悦耳的声音。“你怎麽总是有那麽多的意见?”红衣女子,不,应该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才两百来岁的妖­精­都只能算作是个孩子,即使这个孩子装扮成那个样子。她叫红瑗,是一只才刚刚幻化成|人的小狐狸­精­。

百年前,她刚刚下山,想要学她的祖先,也骗个书生好当她的男人,可好死不死的,却偏偏遇上了着男装的冷清凝。她呆呆地、傻傻地,企图用迷术来困住她,却不料自己反而着了她的道。

红瑗求她,是否可以大人大量放了她?

冷清凝眯眼一笑,眼睛里有着­精­明的狡诈。她这麽回答,“我是妖怪,妖怪是没有度量的,既然你惹了我,那当然就只能自认倒楣。这样吧,我身边缺个丫头,就你吧!”

红瑗心中是不乐意的。毕竟,她的生平大愿,就是依靠自己的魅力来勾引一个男人,而非一只妖­精­。

可是,最後,她还是妥协了。毕竟,她很笨,算计也算不过冷清凝。当然,她还漏了一点,那就是,在冷清凝的身边似乎总有那麽多的男人。呵呵,这才是最大的方便……

“梅姊,我们吃­肉­吧?”明知道是不太可能的,但还是忍不住这麽想着。

“吃狐狸­肉­吗?”她一瞪眼,绝艳的容貌倾城倾国。

底下人一听不吃鱼,哪里管得了这狐狸­肉­是不是好吃,只是一个劲的回答,“好呀、好呀。”

“好你们个头,小心我臭扁你们一顿。”红瑗挥挥拳头,个子虽小,气势倒是大得很。

那些人再不敢说什麽,毕竟红瑗也不好惹。只是,心底琢磨,这姑娘三天两头要跟他们套交情,什麽好听就说什麽。怎麽今儿个才一个狐狸­肉­就翻了脸。

“吃鱼就吃鱼。”反正也没什麽,大不了再去偷偷打野食。

“那还不去捉来?”真希望吃尽所有的笨鱼,那才可以消去她的心头怨气。

“是,遵命。”她动身,准备到位於玉泉居後的隐雾池去捞那些似乎总不会绝迹的鱼类。一直以来她就会觉得奇怪,为什麽那里的鱼总是吃不完.就像梅姊心裹的那股怨气总不能结束。

唉,也许就像梅姊说的那样,她的确是太笨了。

不过笨也没什麽不好,笨得快乐,笨得没有皱纹。不知不觉,她嘴角一弯,隐隐含笑。

冷清凝一望,就知道这个丫头又在天马行空了。

她就要开口骂人,却见外头奔来一个手下。

“主人,有外人闯入了隐雾池。”

“他们当中有人会吹箫?”一副想要杀之而後快的表情。

“他们是男人吗?”一副想要扑入对方怀中的表情。

前一个是冷清凝的问题,而後一个是红瑗的问题。

两个问题,一样古怪,一样莫名,只是谁也不敢说“不”,谁也不敢笑上一声。

“他们是男人,说是要找一个人,我想他们当中没有主人要找的人。”

冷清凝发火了,她很少发火,大部分生气的时候,她会微笑,然後等着她要对付的人掉入陷阱。可是,今天她很浮躁,难以平静,似乎多年以来积压的愤懑都要爆发出来。

她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身姿曼妙,白衣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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