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自己呢?
他有没有勇气,对自己承认,这三年来,他从无一日,真正忘记过温琅?
裴望琛的平静,彻底被打破,源于数日后,房产经纪的一个电话。
裴望衬有些意外,房产经纪为什么会打电话上来,他最近并没有打算投资房产。
“事情是这样的,裴先生。”房产经纪有一把好声音,教人愿意拨冗一听,“您在龙庭雅苑的一套独幢别墅,已经空置很久了,这几年一直无人入住。我有一位客人,看中了您的这套别墅,十分心仪,我冒昧打听了您的联系方式,拨电话上来,想问您是否有意出售这套房产?”
龙庭雅苑。
裴望琛沉默了片刻,手中的签字笔转了又转,才轻轻握在手心里,说:“这套别墅,目前在我前妻名下,是否出售,由她全权决定。”
“可是——裴先生……”房产经纪人迟疑了一下,最后利益仍战胜了一切,“裴先生,恕我冒昧,可是这套别墅在物业处,仍登记在您的名下,并未更改所有人。”
裴望琛一愣。
房产经纪似乎也感觉到事情并不似他想象中那样简单,连连告罪,“对不起,裴先生,冒昧打扰您了。如果您的这套房产归属存在争议,我会劝客户另觅吉屋。”
“你留个电话罢,我会与前妻联系,看她是否有意出售。”
挂断电话,裴望琛陷入沉思。
当初离婚,在婚前协议基础上,他给多温琅一套别墅和每年三十万元赡养费。
这笔费用,每年由他的私人帐户直接转帐到温琅的个人帐户上。每年银行寄来的对帐单上,这笔支出都如期转帐,并没有被拒收。
可是,她却没有去办理别墅的过户手续。
裴望琛捏紧了掌心,签字笔的笔盖刺痛他的手心。
那是充满了他们记忆的地方,他本以为她会保留着,不料,她竟然也不要。
随即,裴望琛松开手,是,那里充斥着的,并不是太美好的回忆。
所以,她不要那里。
“劳伦斯,晚上有空吗?有空的话,一起吃饭罢。”他亲自致电叶良韬。
晚上,裴望琛与叶良韬约在一间极有名的私人会所见面。
侍者送上餐点酒水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将静谧的私人空间留给客人,并不时时推门探头探脑。
裴望琛替叶良韬倒一杯红酒。
“一九七八年产的罗曼内·康蒂·拉塔西(Domaine de la Romanée-Conti, La Tâche 1978 ),世界顶级红酒,可遇而不可求。”
叶良韬听见酒的年份,不由得眯了眯眼。
裴望琛耸肩,“是,我出生那一年,祖父母在法国酒庄,从朋友处获得,以庆祝我的出生。”
“你怎么舍得打开来给我喝?”叶良韬开玩笑。
裴望琛停了停手,才继续为自己斟酒。
“我不过是找不到其他同好罢了。”
“说得这么可怜?”叶良韬听得发噱,“裴三少难道还缺人相伴?只须登高一呼,应者如云。”
“劳伦斯,你讽刺我。”裴望琛并不生气。
“啊,被你听出来了。”叶良韬也不否认。
“劳伦斯你说,我们认识多久?”裴望琛喝一口酒,问。
“不多不少,三十二年。”
是,自出生已经认识。
在同一间妇幼保健医院出生,只相隔三天,两人母亲在相邻的房间里度过月子,一同抱新生儿在庭院里晒太阳,一起带儿子在儿童区玩耍……一道读书,直至大学。
看,他们熟知对方性格爱好,连彼此几时初吻,几时失恋,又几时失失去童身,都一清二楚。
“啊,三十二年。”裴望琛发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半个甲子已经过去。”
叶良韬好笑得呷了一口酒,“老友你不是打算找我来一边喝酒一边回忆从头罢?”
裴望琛摇头,“不,我找你来,是因为我今天收到一个电话。”
叶良韬挑眉,等他的下文。
“房产经纪打电话过来,龙庭雅苑的别墅……”裴望琛看看老友脸上淡定颜色,“仍然在我的名下。”
叶良韬放下酒杯,“裴三你想说什么?”
“我把别墅给了琅琅的,可是,她没有去办理过户手续。”裴望琛仰头喝干杯中酒,“劳伦斯,琅琅走了。假使房子在她名下,那么,她早晚会得回来。可是,并不。她不会再回来。”
叶良韬太息,“你决意与她离婚的时候,就该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前妻都愿意与前夫纠缠不清的。如果你们之间有个孩子,那么,到底有着血缘的牵绊,做不到彻底断绝往来……”
裴望琛默默替自己注酒。
叶良韬伸手抵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倒下去。
“裴三……”
“怎么?”裴望琛一手拄着腮,一手拿起酒杯,轻轻摇晃。
叶良韬犹豫,要不要对老友说。
“看,连你同我,也已经生疏。”裴望琛做愁苦状。
叶良韬一笑,不,不是生疏,只是再不是|乳臭未干的孩童,藏不住一点点心事。
“望琛,前几天,我遇见过温琅。”他终于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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