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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威胁

曲无容诧异地反问了一句:“莫泽乾?”

大夫人柳氏点了点头,对曲无容道:“你自幼养在府里,自然是不晓得。这莫泽乾可是当世鸿儒,更是大梁朝先贤寇博韬的入室弟子。文质彬彬,风采旷世,你呀,能够嫁给他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柳氏边说边给曲俏君使了个眼­色­,曲俏君也赶忙点头附和。ww

只可惜,她们母女二人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跪在她们面前一副无害懦弱的少女正是寇博韬的玄孙女,普天之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寇博韬的人了。寇博韬一生传奇,却从未收过弟子,不少人都自称是他的弟子,也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而这个莫泽乾,恐怕也是其中之一。

“如何,你可愿意?如果你点头,曲府马上就­操­办婚事。无容啊,其实早在两年前,莫泽乾就曾经过观州,老爷请他到府上小坐,他就对你很是青睐有加。不过那时候你年纪太小,所以我们就没有深谈。你看你现在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只要你点头,我们马上派人通知莫泽乾来提亲,他必定是愿意的。”

柳氏心急的模样让曲无容不得不起疑,她心念转了转,问:“不知夫人是否知会过家父家母?说到底,这种事情还是要家父家母做主才是。”

柳氏一听,立即喜笑颜开,对曲无容道:“也就是说你没有异议?其实不瞒你说,你及笄的时候学士府就派人捎话过来,如果遇到合适的人选,我们曲府可以代办你的婚事,只要到时知会学士府一声就可以了。莫泽乾这等人物,绝不会辱没了学士府的,你就放心好了!”

曲无容是决计没有料到曲孝良对待亲身女儿这么狠心,不但寄养在外地,而且连女儿的终身大事也不过问,只要求不辱没了学士府便好。

当真是慈父!

看来柳氏母女这一关还得靠自己来闯了,曲无容当即就对柳氏道:“既然家父家母没有异议,我自然也不敢多嘴。但是,无容有一个要求,无容希望在成亲以前见一见这位莫泽乾。”

谁知她的话一出口,柳氏和曲俏君的神­色­就变得很奇怪,柳氏推搪着:“莫泽乾眼下不在观州,还不知在哪里游学,你一时半会恐怕见不着他。”

“可是夫人方才不是说要派人通知他吗?”果然其中有猫腻,曲无容紧盯着柳氏母女的一举一动,“难道夫人和小姐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曲俏君到底是年纪浅,见曲无容的问题她们答不上来,顿时便装不下去了,“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趾高气扬地对曲无容斥责道:“曲无容,别给脸不要脸,我娘好心替你张罗婚事,你非但不感激还疑神疑鬼?你啊,生来就讨人嫌,莫泽乾能看上你已经是你的福气了,你还在这里问东问西,当真以为自己是学士府里的千金大小姐吗?”

脸面彻底撕破了,柳氏也索­性­不再好言好语,反而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对着曲无容冷冷道:“我和俏君已经看过了,腊月二十七是个好日子,宜婚娶,暂且婚事就定在那天。我已经派人通知学士府和莫泽乾,相信很快他就会来向府上提亲了。所以,在成亲之前,你就不要再到后院做事了,省得粗手粗脚让莫泽乾不喜欢,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你那屋子里,练练女工刺绣什么的吧。”

曲无容心里不平,但是柳氏母女意志坚决,非是要将她嫁出去不可。她看着她们那怒不可遏又仗势欺人的模样,大约猜到了她们心里的顾虑:担心那夜的事情败露,所以恨不得立即将她送的远远的。而那个什么鸿儒莫泽乾,谎称是寇博韬弟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看来是狼狈为­奸­,铁了心要算计她。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着瞧!

打定了主意,曲无容决定先稳住柳氏母女,乖巧地对柳氏道:“一切全凭夫人和小姐安排,无容不敢有二话。”

011聪明反被聪明误

见曲无容答应了,柳氏和曲俏君这才松了一口气,让飞絮把人带回去,然后又令巧语看管起来,不许曲无容踏出那屋子半步。ww

“好险,差点儿就被她发现莫泽乾的底细了。”曲俏君拍了拍胸脯,奇怪道,“娘,你有没有发现,自打这丫头从水里逃命出来,整个人都变了,看起来还是瘦瘦弱弱的,但是总感觉没有以前好糊弄了。”

柳氏也觉得曲无容哪里变得不一般了,但是她还是十分不屑:“一个十六岁爹不疼娘不爱的丫头片子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而且,我们也不能算是骗她,莫泽乾虽然年近花甲,但确实是名闻天下的饱学之士。再说了,她要真嫁给莫泽乾,老夫少妻的,莫泽乾一定对她疼爱有加,总好过在我们府里当个粗使丫头。”

曲俏君接连点头:“没错。如果她真嫁给了莫泽乾,那么就要跟着莫泽乾四处游学授课,就算是一时想起那夜的事情,凭我们府和莫泽乾的交情,她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而且,我们将曲无容拱手送给莫泽乾,他还得记着我们这份人情呢。ww娘,这一招妙极!”

柳氏得意地笑了笑,她好歹也是曲府的当家主母,如果不是有些心机城府,怎么才能防住那些觊觎她地位的妖­精­祸水?又怎么才能和李氏针锋相对十数年,最后还能不露声­色­地借机彻底除掉那个女人?

不过,柳氏还是稍稍不安心,曲俏君说的没错,曲无容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了,她得防着曲无容临时改变主意。当机立断,柳氏对曲俏君道:“离腊月二十七还有十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最好还是让莫泽乾和曲无容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是她想反悔,也没有退路了。”

曲俏君赞同地点点头,她比柳氏更心急,马上就要派人去通知莫泽乾。柳氏伸手拦住她:“这件事你亲自去办,曲无容不晓得,但是我们都知道莫泽乾前几日还在观州授课,据说要年后才离开,你亲自去他授课的地方找他。告诉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可没有后悔药吃。”

被巧语带回屋子里,曲无容立即就被“软禁”了起来,摆明了是要逼迫她接受柳氏母女的安排。曲无容坐在屋子里轻蔑地摇了摇头:这对母女的招数真是低级又老套,而且一言一行都明确地告诉了她,她们虚伪的笑容背后藏着诡计。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以千百倍而还之。

曲无容在墙边那口大箱子里翻翻拣拣,她记得她曾在这口大箱子里找到过一套针灸用的针刀,料想真正的曲无容应当略通医术。另外,曲无容还发现了一块不及幼儿巴掌大的小巧的金锁。翻过金锁的背面,曲无容的双眸意味深长地眯了起来。

富贵安康。

岸。

当初她还对这金锁不以为意,但是听刚刚柳氏的一番话,这金锁分明就是她们口中那个傻子王爷年幼时赠予曲无容的礼物。

曲无容盯着那金锁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转而拿出了那套针石,曲无容微微笑了起来,抽出一根细长的针石来,她­唇­角的笑意愈发明媚:这个玩意真是出现的恰到好处,如果柳氏母女要算计她,她必定会让她们输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将那针石收进袖中,曲无容将大箱子关好,十分踏实地回到床榻边休息。柳氏说了,这几日让她安生地等着成亲便好,她也乐得清闲。

只是曲无容没有料到的是曲俏君来得十分快,不过一日的工夫,曲俏君便亲自到她房里替柳氏捎话:莫泽乾已经知晓了此事,并且准备两日后亲自带厚礼登门提亲。

“既然这亲事定下了,我就要好好恭喜你一番了。”曲俏君特意带来了一坛清酒和几样小菜,“来,我特地带了酒水小菜来,恭贺你得嫁如意郎君。来来来,喝一杯喝一杯。”

曲无容十分顺从地接过曲俏君斟满的酒,看着曲俏君十分痛快地先­干­为敬,心中冷笑:看来她们果真是另有安排,不然以曲俏君的个­性­怎么会跑到她这里来喝酒聊天。而且,看这个架势,明显是想灌醉了她。

也好,她正好也开开眼,瞧瞧柳氏母女又想出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手段!

曲俏君为了灌醉曲无容可谓是豁出去了,一杯接一杯地喝下肚,曲无容却十分有眼力,趁曲俏君不注意的时候便将杯中的酒往后一洒,再装出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

012自作孽不可活

“不喝了不喝了,大小姐,我……我喝不动了……”曲无容摇摇晃晃地站也站不稳,摆摆手推辞着曲俏君又递过来的酒坛。ww

曲俏君也喝了不少,一张脸雪白雪白地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她的一双眸子已经散乱迷离了起来,看上去醉得也不轻。但是,她还是担心曲无容喝得不够多,接着又劝起酒来:“来来来,无容,今夜咱们不醉不归,难得……这么……高兴,你可不能坏了我的兴致……”

曲无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约莫着曲俏君喝得差不多了,就打着酒嗝慢悠悠地说:“好,无容听话,我们……继续……继续喝。”

曲俏君嘿嘿一笑,就将自己手里的酒坛重新递过去,曲无容伸手接的时候,虚虚一晃,就听到“咔擦”一声响,酒坛砸在地上,溅起一地四散的酒花儿来。曲无容急忙蹲下身去收拾满地的碎片,曲俏君也摇晃着身子蹲下来,只是她刚一矮身,还没看清脚底的碎片,就觉得手臂上微微一疼,整条手臂便软绵绵地坠了下去,动弹不得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曲俏君吓了一跳,冷汗爬满了后背,顿时酒也醒了大半。

曲无容却一脸无害地仰起头来看着她,过了半晌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茫然地说:“大小姐,你是……不是喝酒……喝太多,所以手脚不听使唤了,我……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休息一会儿吧。”

曲俏君手臂不能动弹,吓得她顿时就没有了主见,她刚刚为了灌醉曲无容是喝得急了些,没准儿真是醉得厉害了。想到这里,曲俏君就挣扎着要走,结果被喝醉了的曲无容强行拉住,她喝醉了酒胆子也变得比平日大了很多,扯住曲俏君愣是不松手,曲俏君想喊人来帮她,但是转念一想巧语都被她自己支开了,曲无容这屋子偏僻地很,她喊了几声都没有人过来。

曲无容一边强行拽住想要逃走的曲俏君,一边心中暗笑:自作孽不可活,柳氏母女苛待她所以将她安置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又想暗算她所以把丫鬟们都支开了,反倒给了她绝佳的机会。

“大小姐来躺一会儿再走吧。”曲无容手里一使劲,将曲俏君半拉半扯地拽到了床榻上,然后将她的鞋子一扔,曲俏君刚一挣扎,就感到脚底又是一丝疼痛,双腿就失去了知觉。

养在府里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架势,立即就吓破了胆子,说话都带着颤抖:“喂,喂,你快去外面叫人啊,我的手脚都动不了啊!喂!”

但是任凭她如何叫,曲无容都靠坐在一旁昏昏睡着,仿佛当真是酒醉昏睡了过去。曲俏君白费力气叫了一会儿,那清酒的后劲上来,她也慢慢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此时,曲无容猛地睁开双眸,眸光清亮,完全没有一丝喝醉酒的模样。她看着昏睡过去的曲俏君,拿出藏着的针刀在她的几处­茓­位上又是一通施针,作罢她才优雅地站起身来,对曲俏君道:“曲大小姐,好好睡吧,我保证你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即使醒了也开不了口,更动弹不了。这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果你们没有打算害我,那么这一夜大家都相安无事,但是如果你们打了什么鬼主意,那就只能是你自作孽了。”

说完,曲无容打开屋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在外面寻了一避风处靠坐下来,抱住双臂安睡起来。

不到一刻钟之后,那小屋里溜进一道人影,看背影应是年纪不小的男子,他摸黑进了屋子,寻寻觅觅靠近了床榻,伸手一摸触到了一个柔软的女子身体,然后暗暗地一笑,快速地将自己全身剥了个­干­净,然后往上一扑。

欢愉中,他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女子在无声的惨叫和无力的挣扎。

好梦悠长,曲无容正睡得甘甜,却被一阵嘈杂惊醒了。

从睡觉的那处石墙后面走出来,曲无容看到丫鬟小厮神­色­慌张地从她屋子方向跑了出来,一个个脸­色­都十分难看。伸手扯住一个丫鬟,曲无容问道:“这位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

“哎呀你别问了,大小姐出事了!”丫鬟将曲无容的手一甩,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曲无容的眸子沉了沉:看来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柳氏母女昨夜当真是要对她下毒手。只是,曲无容一直走回自己的屋子时,才明白过来柳氏母女要下的毒手到底是什么。

013曲俏君疯了

扶着门框,曲无容看到曲常德铁青着脸站在屋子中央的空地上,柳氏正抱着床榻上衣衫不整的曲俏君嚎啕大哭,而曲俏君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就好像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盲女,脸颊上挂满了泪珠儿,但是她好像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哭一样,­唇­角渗出的一丝血迹映衬着她的脸更加的惨白。ww

不过,最让曲无容吃惊的是屋子里还有一名她从未见过的花甲老人。和屋子里其他人的反应不同,他衣冠整齐地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神情十分优哉游哉,和一屋子的愁云惨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泽乾,你这个伪君子,你糟蹋了我女儿,还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坐在那儿!”柳氏抱着曲俏君忽然冲着莫泽乾就是一通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你还我女儿的清白来。”

曲无容吃了一惊,瞬间明白了柳氏母女先前欲言又止的原因:难怪她们母女二人对她多加隐瞒,所谓的当时鸿儒如意郎君竟然是一个须发半白的花甲老人!

莫泽乾斜睨了柳氏一眼,凉飕飕地道:“我可不是存心的,当初你叫你女儿来跟我说那个曲大学士的女儿点头答应和我成婚了,还告诉我夜里偷偷相会,最好是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免得她反悔。ww我全听你们的,结果进来一看,果然是黑灯瞎火的都准备地妥妥当当,床上还有一位小佳人,可谁曾想那是你女儿啊!而且,我到了床榻边,她发现我认错了人,也不开口说话,也不反抗,我怎么知道我认错了人?”

“合着你这意思,该是俏君倒霉?”柳氏这么一说,双目又泛红了,紧紧抱着曲俏君,对着曲常德叫道,“老爷,你可要给俏君做主啊,我们曲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能让人这么白白欺负了呀!”

曲常德­阴­沉着脸正要开口,就听到莫泽乾抢先反驳:“做主?做什么主?是你女儿莫名其妙躺在别人的床上我才认错人的,就算是你告到官府,闹得观州城里沸沸扬扬也罢,我怕什么?人们只会说我莫泽乾这是老当益壮,不减风流。至于你们女儿,就只能是个残花败柳,一辈子躲在曲府不敢出门见人。再者说了,这事真要论起来,还是你们母女先找上的我,大不了就说我们是通­奸­之罪。”

莫泽乾虽然是个衣冠禽兽,但这几句话却无一不戳中曲常德夫­妇­的心口,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事情要是闹大了,曲俏君再也无颜见人不说,曲常德也再不能抬头做人。

“老爷!”柳氏痛叫一声,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曲常德本就一肚子恶气无处发泄,见柳氏算计曲无容不成,反倒害了自己女儿,顿时一腔怒气朝着柳氏就发泄了出去。曲常德几步跨前走到床榻前,一手拎着柳氏一手掰开她搂着曲俏君的手,然后狠狠地往地上一丢,顺势就是几脚踢了过去:“恶毒的东西,我叫你无缘无故算计别人,这下好了吧,报应到自己女儿身上了吧!活该,你和俏君都是活该!”

柳氏一边痛得在地上打滚,一边挣扎着抱住曲常德的双腿,嚎啕大哭道:“我知道错了,老爷,我知道错了!我们女儿这下可怎么办呀!”

曲常德一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曲无容这时候才进了屋子,看着一屋子愁云惨雾,说:“我有个办法,端看老爷和夫人怎么打算了。”

“什么办法?”曲常德转脸来问。

莫泽乾一看是曲无容双目一亮,曲无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避开视线,然后紧接着说了下去:“既然大小姐和莫泽乾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让莫泽乾向府里提亲,让大小姐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夫人以前说过,老夫少妻,夫君会对妻子十分温柔体贴。虽然委屈了大小姐,但事已至此,告官也好,闹大也好,对大小姐都是有害无益,不如顺势而为。”

曲常德静静地听着,半晌之后他再度长叹了一声,道:“罢了,事已至此,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柳氏呆呆地抱着曲常德的腿,听到曲常德这么说仰天长叫一声,哭得声嘶力竭。曲常德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伸脚把她踢到一旁,说:“等把俏君的婚事办完,你就到后院的小佛堂里修行吧,我暂时不想再看到你了。”

说完,曲常德冷冷地看了莫泽乾一眼,后者摸摸鼻子识相地先离开了,曲常德紧随其后也走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一刹那,然后坐在床榻上的曲俏君忽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口水吐了一身,那诡异夸张的表情让人心寒。曲无容看着她,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曲俏君,疯了。

014傻子王爷

腊月二十七,风和日丽,宜婚嫁。

曲府里四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远远看去正是一片赤红­色­的海洋。原本是女儿出嫁的好日子,但是曲府上下都木着一张脸,宛如这不是婚事,而是丧事一般。花季少女嫁给花甲老人为妻,曲常德对外宣称是仰慕莫泽乾的大名,不吝与鸿儒深交。事实上到底是怎么样,只有曲府里的人最是清楚。

打落牙齿和血吞。

曲无容冷眼看着柳氏忙忙碌碌的身影,是她亲手将女儿推入了火坑。只不过短短数日,这个往日颐指气使的贵­妇­却华发满头,走起路来都耸着双肩佝偻着背,畏畏缩缩地好似她是曲府里一名卑贱的下人。

“还磨磨蹭蹭做什么?不是说过一切从简吗?”曲常德满脸的不耐烦,自从曲俏君出嫁莫泽乾的消息传出,观州城里就风言风语,自己的女儿吃了暗亏又不能开口辩驳,简直憋得曲常德都喘不上气来。“砰”地一声拳头砸在桌案上,曲常德冲着柳氏就是一通怒骂:“你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这么个事情都办不好,你还有什么脸面待在曲府当夫人!”

柳氏畏缩了一下没有敢开口,默默地继续低头­操­持着手中的事情。新娘子曲俏君喜服半露,痴痴傻傻地呆坐在一把椅子上,新郎官莫泽乾却不见踪影。

“吉时就要到了,这莫泽乾到哪里去了?”曲常德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找!”

丫鬟小厮急忙奔了出去,结果不到半刻就有人高喊着跑了回来:“老爷,老爷,那个傻子……哦不,是睿王到咱们府上来了。”

一直躲在一旁­干­活的曲无容愣了一下,她还记得柳氏向她提起过,这个傻子睿王曾经是她指腹为婚的夫君。不过,听柳氏那说话的语气,这傻子王爷恐怕是天下间的笑柄,虽然贵为王爷,但是压根没有人看得起他。最重要的是,大学士曲孝良私自反悔婚约,曲常德是曲孝良的堂弟,与这傻子王爷应当更加没有交情才是,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曲常德也十分疑惑,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到一阵凌乱脚步声,曲无容跟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一名鲜红衣裳的年轻男子四肢着地灰头土脸地歪在地上,曲无容一时没有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曲常德瞥了她一眼,然后又毕恭毕敬地对还在地上趴着的睿王道:“草民见过睿王,不知道王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睿王沈无岸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多么大的一个丑,拍了拍衣袂就站了起来,扬起脸朝里面看了过来,曲无容看清了他的相貌,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太子沈端彦!

眼前的鲜衣男子黑发高束,腰系玉带,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清风艳阳在他身后都化作了背景,将他衬托得宛如花中仙人。

曲无容一时间有点混乱,她看着“沈端彦”举手投足都是那般高贵优雅,宛如她前世见到的那般。不自觉地挪动了脚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往前走上几步,还是想退后几步。她只是依稀记得,和前世“沈端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举杯邀月,对她道:万般女子皆下品,唯有安平王妃才是真绝­色­。

不过,曲无容走了两步就顿住了脚,那“沈端彦”看起来目光迟缓,虽然有一副完美的皮囊,但是总觉得不大灵光的样子。她低头苦笑了一下,记起来了,当下已经是十几年后了,太子沈端彦早已身死,眼前的男子不过是他的痴傻儿子沈无岸罢了。

“本王闲来无事,就四处走走。正好就走到观州城,听说你们家要办婚事,我就过来看一看。”沈无岸嘴里懦懦地说着,然后还偷看了曲常德一眼,好像怕他生气似得,“曲老爷是不是不欢迎本王?你们都不喜欢本王,见了本王都叫本王傻子,其实你们都错了,本王一点都不傻的。”

曲常德嘴角撇了撇,显然是不屑和轻蔑。但是沈无岸傻是傻,但好歹是个王爷,他朝着沈无岸随便拱了拱手:“王爷哪里话,皇上钦赐王爷封号一个睿字,自然是称赞王爷睿智无双。”

沈无岸听了十分高兴,哈哈大笑起来,几乎是手舞足蹈。曲无容抿了抿­唇­,对曲常德讥讽沈无岸的言行有点看不下去了。转了转眼珠,曲无容倒了一杯热茶恭顺地递给了沈无岸,截住了曲常德的冷嘲热讽:“王爷,请喝茶。”

沈无岸伸手接了过来,一双狭长凤眼眨了眨,盯着曲无容喃喃道:“小容儿?”

曲无容听沈无岸喊了一声小容儿,心里一动,看沈无岸的年纪应当比她年长四五岁左右,说不定在她出生的时候,沈无岸尚且心智正常,见过婴儿时期的她也极有可能。

“王爷是在叫我?”曲无容将热茶递给沈无岸,乖巧地问。

沈无岸搔了搔头,竟然孩子气地微微脸红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颈项,勾出那一条金灿灿的金锁来。曲无容低头细细一看,看清了上面的镌刻的字。

富贵安康。

容。

这金锁和她在那口大箱子里发现的,果然是一对。曲无容笑了笑,对沈无岸道:“多谢王爷这么多年还记得我,只不过我出身卑微,配不上王爷皇亲贵胄。”

说完曲无容就要退下去,结果手指被人轻轻一勾,她侧头看过去,就看到沈无岸的小指勾缠着她的小指,沈无岸抿着­唇­摇了摇手指,那可怜的样子让曲无容不由得泛起微笑来。

015傻瓜才会心疼人

“无容,你在­干­什么!和王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曲常德­阴­着脸斥骂了曲无容一句,挥了挥手就要让她退下去,“快到吉时了还不见莫泽乾的人影,你也给我出去找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曲无容急忙抽回手,但是看沈无岸仿佛丢了糖丸的孩子,和她生气一般别过头去,她又觉得他幼稚地可爱,走过他身前的时候,曲无容悄悄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眼角余光瞥到沈无岸的气鼓鼓的包子脸瘪了下去。

“曲老爷,你们家的新郎官我知道在哪里。外面又冷又滑,你就不要打发小容儿到处跑了。”沈无岸忽然出口惊人,扬言他知道莫泽乾的行踪。

曲常德急忙追问:“莫泽乾人呢?”

沈无岸伸手指了指外面,对他的侍从喊道:“把那个新郎官带进来吧。我今天在观州城里闲逛,他就急急忙忙地骑着马往城外冲,结果被我的侍从给拦了下来。他说他有急事,我看他心急火燎肯定不是骗我,所以就帮他的忙把他送到新娘子家来了。”

说完,就听到“咣当”一声响,睿王的侍从提着莫泽乾双手一松,将一身喜服的莫泽乾给扔在了地上。

“莫泽乾,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曲常德一看莫泽乾那躲躲闪闪的神态,立即就明白过来他是想逃婚,顿时脸­色­就宛如腊月寒冬似得分外难看。

莫泽乾心里也直叫倒霉,要不是路上跑得急,冲撞到了那个傻子王爷,也不会被他傻乎乎地亲自送回曲府来成亲。只要想起一路上沈无岸念念叨叨地一直跟他道贺,莫泽乾就恨不得以头撞地。反正事已至此,他也就没什么好隐瞒地了,双手一摊对曲常德说:“我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曲常德,我莫泽乾也是响当当的当世鸿儒,原本我想着娶不了曲无容,曲俏君也就将就着娶了。结果呢?你们给我一个傻子,换做是你,你愿意将一个傻女人八抬大轿抬回府里吗?传言出去,我还不被天下人耻笑!”

曲常德被莫泽乾一顿抢白气得浑身打颤,指着莫泽乾的鼻子却愣是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莫泽乾说得没错,是柳氏和曲俏君自动送上门来的,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女儿不争气。

偏头看了一眼疯疯癫癫地耍着喜服的曲俏君,曲常德冲过去拽住她啪啪就是两耳光,边打口里边骂:“我叫你不争气,我叫你不顾廉耻!”

柳氏嘤嘤哭着想要拦他,伸出手去护住曲俏君,曲常德不管不顾地连母女二人一道打了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置身事外的沈无岸却忽然开口了,他手指修长,直直地指住莫泽乾:“啊,原来你骗我,还说什么急着迎娶新娘子,原来都是骗我的!我最是讨厌人家骗我了,来人呐,把这人给我拖出去扒光了衣服扔到湖里去。”

曲常德和莫泽乾都是一愣,寒冬腊月剥了衣服投进水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莫泽乾双眼一瞪,仗着沈无岸痴痴傻傻地和他叫起板来:“我成不成亲都是我和曲府的事情,王爷你未免管得太宽了。而且,王爷你智能不足,想管也管不了哇。”

沈无岸一听有点发急,支吾了半句就要反驳,曲无容却站出来对莫泽乾道:“莫泽乾你好大的胆子,睿王面前大放厥词,显然是不将皇室尊严放在眼里,依照大梁律例,藐视皇族当杖刑一百以儆效尤。而且,哄骗睿王,欺瞒皇族,又是触犯大梁律法,当杖刑一百。莫泽乾,我看你今天就算是想成亲也成不了了,二百杖刑下来,你就算不死,也是个残废了。”

说完,曲无容回头朝沈无岸眨眨眼示意,沈无岸似懂非懂地跟着附和:“没错,小容儿说得对!”

莫泽乾被曲无容的一通大梁律法和二百杖刑吓得魂不附体,他年事已高,可禁不住这么折腾。咬了咬牙,莫泽乾自认倒霉,硬着头皮应下了亲事,和疯疯癫癫的曲俏君拜了天地,然后冷哼一声,丢下流着口水歪着头茫然不知所措的曲俏君,独自一人回到事先安排好的喜房中。

“无容,你把小姐送到喜房里去。”曲常德铁青着脸吩咐曲无容将曲俏君送过去完成婚事。

曲无容点了点头,走过去搀扶住曲俏君往喜房走,沈无岸也起身跟了上去,在喜房外等着,等曲无容一走出来,立即拽了人就往别处跑去。

“哎,王爷,你­干­嘛?”曲无容被沈无岸拽着一路跑到一处假山后面,开口询问他,就看到沈无岸从怀里又掏出一块和先前一模一样的金锁来,郑重其事地交给她,“小容儿,曲大人说我父王先前定亲的信物丢失了,所以我跟你没有缘分。喏,我又照着我的这个金锁打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给你,你要好好拿着,可不能再丢了。”

曲无容心里有些发热,这傻王爷虽然痴痴傻傻的,但是待她却是真心实意的赤诚。不过,曲无容心里也清楚地很,沈无岸心里惦记的是那个早已魂归地府的曲无容,而不是她,一个重生到十几年后的废后。

“王爷,我们两个已经没有婚约了,这个信物我不能要。”将金锁塞回沈无岸的手中,曲无容一抬头就看到他狭长的凤眼里露出点点委屈的神情,曲无容心里有点不忍,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咬咬牙从假山后跑了出来。

刚出假山后,迎面就碰到了四处瞭望的巧语,巧语看到她,眼神闪烁了一下,神情很是奇怪,扭捏了半天居然对曲无容行了一礼:“曲大小姐,老爷请您快快回到前厅去,学士府里来人了。”

016学士府来人了

曲无容的眉心一扬,心想原来如此,难怪巧语的态度和之前是天壤之别。ww

只是不知道这学士府将她扔在这里不管不顾这么多年,怎么忽然派人来曲府里见她?一路上,曲无容设想了无数的可能,但是当她见到学士府派来的人时,终于知道了他们的目的。

“成婚?”惊讶地问着眼前的嬷嬷,曲无容想不通大学士府数位小姐,曲孝良怎么就想到了她。

白嬷嬷的反应十分平静,她甚至对曲无容的惊讶感到不满,板着脸纠正她:“小姐,你怎么说也是学士府里的嫡小姐,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这么一惊一乍地若是被外人看到了,岂不是要说我们学士府里没规矩,连嫡小姐都教不好吗?”

曲无容垂下眼来恭顺地点头答允,然后放柔了声音再问:“嬷嬷教训的是,无容谨记,以后再也不敢了。但是劳烦嬷嬷告诉我,你刚刚所说的成婚是什么意思?”

白嬷嬷又是长叹一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曲无容,转头对一旁的曲常德说:“常德老爷,虽然奴婢是个下人,不该指责你,但是嫡小姐到你们府上小住,来的时候还是个举止端庄言语高雅的贵小姐,怎么现在长大了反倒没有长进?”

曲常德连连点头称是,一点脾气都不敢发。ww

白嬷嬷教训完了曲常德,才对曲无容道:“嫡小姐,你的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现在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怎么能张口闭口毫不知羞耻呢?罢了,念在你多年在观州这种穷乡僻壤长大,见识也少,教养也差,嬷嬷我也就不苛求你了。但是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回去之后都要如何禀告二夫人,请嫡小姐谅解。”

曲无容听到这里,才缓缓舒展了柳眉:她起初一直探不明这白嬷嬷的来意,现在她心里十分清楚了。表面上是来接她回府,实际上是要在她回到学士府之前,代替二夫人给她一个下马威!

白嬷嬷训导完自家不懂礼数的嫡小姐,这才趾高气扬地朝身后的两名婢女挥了挥手,对一直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曲常德说:“常德老爷,那老仆就带嫡小姐回府去了,老爷和夫人还都在府里等着呢。这里是白银一千两,五百两算是老爷和夫人答谢常德老爷对嫡小姐多年的照顾。余下的五百两是我家老爷和夫人恭贺俏君小姐新婚。”

曲常德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但是面对学士府里来的白嬷嬷他也只能是忍着挤出一抹笑来:“劳烦堂兄记挂,多谢!”

曲无容沉默地看着他们二人之间互相虚伪地恭维,眼角忽然闯进一道鲜红绯­色­来,睿王沈无岸垂头丧气地攥着那块没有送出去的金锁走进来,看到曲无容跟前的白嬷嬷忽然就发起火来:“哦,我说小容儿怎么不肯收下我的礼物,原来又是你们这群刁奴在背后捣鬼。老刁奴,小容儿是我指腹为婚的王妃,才不要嫁给那个什么抚远大将军!”

嫁给抚远大将军?

曲无容的柳眉高高扬起,不动声­色­地扫了沈无岸与白嬷嬷一眼:沈无岸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胡说八道;只不过这白嬷嬷不愧是学士府派来的心腹,看沈无岸一语戳破了她的来意,脸­色­连变都没有变,甚至更加理直气壮起来:“睿王,奴婢没有记错的话嫡小姐和您的婚约一早就撤了,嫡小姐婚嫁已经与您无关。况且,抚远大将军是华才人的兄长,他们兄妹正是在皇上面前得宠的时候,抚远大将军能看上嫡小姐,是嫡小姐几世修来的福分。”

白嬷嬷说得虽然猖狂,但也算是条理分明,只不过对象是傻子王爷,沈无岸完全不理会白嬷嬷的说辞,抢先一步扯住曲无容,对她说:“小容儿,你别被这个老刁奴骗了,抚远大将军欧阳序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的两个夫人都死得不明不白,你可千万不能嫁给他!而且,欧阳序瞧上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你的妹妹曲无忧!”

曲无忧,曲无容。

曲无容心里冷哼了一声,已经不需要再打探什么,单单从这两个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位曲无忧在学士府里是如何的众星捧月,而自己又是怎么样的不被重视。

原本对学士府忽然来人接她回府还觉得莫名其妙的曲无容,在沈无岸的一番闹腾之下豁然开朗:抚远大将军是沈端朗爱妃的兄长,所以虽然他年纪已长,死了两个夫人,曲孝良依旧不敢回绝他的提亲。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就想起了她这个被打小就寄养在观州亲戚家中的嫡小姐,想让她代替曲无忧嫁给这个抚远大将军。

抿­唇­轻笑,曲无容觉得这事情真是可笑。从来只听说庶女不及嫡女,总是处处被压着一头。怎么到了她这里,反而是嫡女处处不及庶女,不仅被丢到外地寄养,还要代替庶女出嫁?

白嬷嬷见沈无岸将这场婚事里的猫腻在众人前吐露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脸上难看了起来,冲到沈无岸跟前,一把扯开他拖着曲无容的手,横眉立目地对他道:“睿王自重,光天化日之下对我们嫡小姐拉拉扯扯,若是被我们老爷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保管叫你吃不消。”

沈无岸被白嬷嬷威胁,清亮的双眸一垂,看起来十分委屈。曲无容叹了一口气,堂堂一个王爷,却被学士府里的老嬷嬷当面训斥,还不是仗着他是个傻子。不过,她还得谢谢他,要不是他不依不饶地在这里头胡搅蛮缠,她也不能尽早知道学士府里的曲孝良打的什么主意。

017以嫡代庶

“好了,白嬷嬷,睿王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我是学士府的女儿,一切当然是听凭爹爹做主。”曲无容动了一番思量,能够趁此机会回到京城天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继续耗在曲常德府上也没有什么益处,只有尽快回到天都,她才能早日和沈端朗重逢。

只要想到能在天都重新遇到沈端朗,曲无容就觉得心绪难平:能早日相见,真是……太好了。

白嬷嬷看曲无容还是一副软弱没主见的样子,眼神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嫡小姐到底还是我们老爷的亲生女儿,终究是知礼节懂分寸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尽早动身吧,赶在正月之前回到学士府去。”

曲常德亲自将白嬷嬷和曲无容送出曲府,白嬷嬷在婢女的搀扶下先矮身钻进了马车里,曲无容左右看看无人帮她,咬了咬牙撩起裙裾爬了上去。

放下车帘,曲无容扭头一看白嬷嬷早已靠着软垫昏昏然睡了过去,唯一的暖手炉被她捧在手里。垂眸轻笑一声,曲无容定了定神,也慢慢闭上眼睛休息。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远,睿王的亲随拽着他的高头骏马道:“王爷,人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马上的绯­色­衣衫的男子眸光里掠过一道银光异彩,然后傻傻地一笑:“好哇,本王要追着小容儿回天都去!”

夜里忽然降了一场雪,原本一天一夜的路程不得不延迟了两日。等白嬷嬷带着曲无容回到京城天都的时候,正是除夕夜。

在婢女的搀扶下步下马车,白嬷嬷的排场比嫡小姐曲无容还大。她回头冲着也跟着步下马车的曲无容道:“待会儿奴婢领着小姐往用膳的海棠居去,小姐就等在外面,奴婢进去回话。(ww" target="_blank">ww 请小姐切记,这里可不比观州曲府,随意走动若是被护院误伤,可就了不得了。”

曲无容谢过了白嬷嬷的提醒,原地站着等里面的人传她进去。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曲无容的全身都落满了积雪,海棠居里也没有出来招呼她进去。

伸手紧了紧不算暖和的衣裳,曲无容望了一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海棠居,可以想象地到里面是如何富丽堂皇又温暖舒适。不过,她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根本无需多想,白嬷嬷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二夫人花氏对她的警告罢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花氏小看了她,也太高看了自己。

曲无容微微活动了一下四肢,让自己的身子保持温度,然后移开视线观察起这座偌大的学士府来。

假山楼阁,亭台水榭,人工凿开的溪流与湖泊,每一处都在高调地展示着主人的高雅别致与心境悠远。

只是这些景致在曲无容的眼里都落了下乘,她还是寇韶华的时候久居无量山,山顶终年积雪,她一身雪白狐裘与山林万兽嬉戏玩耍,阅览千山覆雪的人间奇景,人工雕琢的痕迹怎么能够同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相提并论?

附庸风雅,惺惺作态。

看来这曲孝良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人物,而且还喜欢装腔作势,曲无容在心中默默地给他做了结语: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哎?你是谁?怎么不进去?”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曲无容应声回头,就和一名白银貂裘的锦衣男子打了个照面。在视线相触的刹那,曲无容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艳。

看这富贵的装扮和年纪,应当是曲孝良与二夫人花氏的儿子曲无忌,曲无容对着曲无忌盈盈一礼,眼波流转不胜娇羞:“无容见过无忌哥哥,一别数年,无忌哥哥都认不出我来了。”

曲无忌比曲无容年长一岁,原本是学士府的二公子。但是因为数年前曲无容的亲哥哥得了天花不治夭折,曲无忌就理所应当地成了学士府的长子,虽然是顶着庶子的名分,却享受着嫡子的待遇。

曲无忌“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来曲无容在这学士府里确实是没有什么地位,就算是曲孝良宣布了她要回府,也没有人放在心上。

“既然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去?”曲无忌不知道二夫人花氏在暗地里惩治曲无容,看她杵在外头就随口说了一句,曲无容却摇摇头,模样乖巧恭顺:“白嬷嬷进去回复二夫人去了,二夫人不传,我怎么好擅自进去。不过,年夜饭已经开席,无忌哥哥怎么姗姗来迟?”

曲无忌似乎­精­神不佳,伸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随口应道:“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最近忽然降了一场雪得了风寒,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如果不是二夫人一直派人叫他,他还真不想从床上起身。

曲无容看他站着都在微微打晃,好像病的不轻的样子,就走过去伸手往他的手腕上一搭,曲无忌倒也没有推辞,反而惊奇地望了她一眼:“怎么,你还会医术?”

曲无容却没有心情和他玩乐,伸手又在他的额头上贴了一下,灼烫地惊人。双眸在曲无忌的脸上脖颈间迅速划过,她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海棠居里正吃得高兴,白嬷嬷早就回禀过了花氏在一张桌子上坐下用餐,曲无容就这么忽然闯了进来,花氏难以察觉地冷笑了一下,正要起身责难她的冒失,就听到曲无容对坐在首位的曲孝良道:“爹,大事不好,无忌哥哥身上出天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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