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一辈的学生或许觉得老钱已经落后于时代,理想和抱负如堂吉诃德般可笑。我觉得老钱做了什么都不重要,我所认识的老师中,没有一个人具有老钱的独一无二的特性:集顽童和长者于一身,对年青人永远是支持,是鼓励,是同情,无论年青人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多么轻狂,多么可笑。
不理智乎?一种一以贯之的风格就是理智。
那天聚会后老钱和我们一道吃晚饭,聊天后送老钱走,老钱不辨方向了,问该朝哪个方向打车。我们送老钱上出租车,忽然觉得老钱颤巍巍地,老了。车走后,主持聚会的胡少卿一拍脑袋,嘿嘿一笑:"哎呀,忘了给老钱付打车钱了。"
朱青生和老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年龄上要晚一辈,身材高大挺拔,步伐敏捷。戴自制的大黑框眼镜,手腕上一块简易电子表。他有着很高的理智天赋,听过他课的人会深深地感受到理性的魅力。他教艺术史,每次课都如同讲演,展开丰富的架构,若干条线索穿行,而自始至终他都不会有丝毫的散漫和迷失,这种严格的控制力我没有在其他老师身上见过。
老朱1987年从中央美院调来北大,1990年去德国海德堡大学读艺术史,1995年回国。在海德堡期间,为了练习德语并提高思维,他每天六点钟起床,读两个小时哲学。给他上课的德国教授时常带一块巧克力,在班上提问逻辑问题,谁答对了就得巧克力,巧克力每每被老朱吃到。老朱笑言:"他问的问题只有两三层逻辑,我研究过佛经,其中的逻辑层次细到有十几层,你想想我得他的巧克力是不是小菜一碟。"老朱离开北大时对送他出去的老师说:"我五年后回国。"五年后他果真信守诺言,在离开的日子回来了。
我晚一年进北大,没有见到1995年的老朱,据说他当时上课,穿轻便的西装,胸口上别一朵小花,把课堂上学艺术的女孩们迷得要死。我也见识了很多老朱的趣事,有一次课堂上一位同学起身离开,快走出去的时候老朱叫住他,"同学,你能把离开的理由告诉我吗?"被问的人张口结舌。老朱在考试上也别出心裁:"你们有的同学如果实在很厌烦考试,想不考试就拿到学分,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写封信给我论证你不能考试的理由,我可以考虑。"过圣诞节时,老朱送班上的同学每人一张自制贺卡,上面写着:"没有人是艺术家,也没有人不是艺术家。"这后来成了他一本书的名字,书名之长冠绝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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