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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怎么用?”不用白不用,既然他站在“安全”的距离范围内,贺兰淳也恢复自若的神态。

“内服。”他倒来一杯水。

看着她把药服下。“把手给我。”他一副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的口气是那种全然没得商量的语调,贺兰淳没得选择奉上自己脱臼的手。

一个纯粹男人的手掌,他的掌心温厚,突出的指腹略微粗糙,她能接收从他大手传递出来的坚实、醇固,执子之手,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老天!她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就这样她也能想到不切实际的以后去,她真的昏头了。

“等会儿,开一张菜单给我,我要知道你每天到底吃了什么东西。”脱臼是小事,习惯脱臼可是大事,尤其是女人。

“你想做什么?”这次他接骨的动作没有第一次那么粗鲁,只觉手肘处微微发热,害她拼命做的心理准备全无用武之地。

“导正你的饮食习惯。”看她瘦巴巴的模样不必猜也知道她三餐不定。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她可没想在这里耗下去,有他的地方就不会有她。

“我无法容忍瑕疵和愚蠢,想做我的女人就要完美无缺。”

“放你的狗臭屁!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不用你来多事。”她拉长声,表示她的坚持。“而且,我的缺点一箩筐,我不想改也不愿意,你要爱不爱,随你便!”

海棠逸掂掂她的手。“我从不为做过的决定再解释什么,我说,你只要照做就好,女人不需要有太多意见。”

贺兰淳抽回自己的手,满脸厌恶。“那种傀儡似的女人满街都是,凭你骗死人的外表随便抓都一把,不过,我生来就不是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是你没长眼娶错老婆,要反悔,请趁早,你想在我这种集天下缺点于一身的女人身上求完美?下辈子吧!”

他是不是脑袋变笨了?净说一堆蠢话。

“我这么做会让你痛苦?”他的眼闪着令人费解的光。

她一时不察。“那当然。”

微乎其微的笑跃上他的颊。海棠逸弯腰吻住她的锁骨,清楚的低语从下方飘卜来。“我会让你再度变成我的人,你逃不掉的。”

他会要她为以前制造的苦楚付出代价,掠夺她的身心将比一刀杀了她更让她痛不欲生,他要让她尝尝以恨为食;以背叛为衣的痛苦。

这些都是她赐给他的,现在他不过以其人之道还诸罢了。

他是个剑及履及的人,邪气的双掌立即贴裹住贺兰淳浑圆的偾起。

这样的接触让贺兰淳脑中一片空白,细娇的喘息脱口而出,她的轻喘刺激了海棠逸,托住她胸峰的巨掌猛然一扯,雪白的酥胸和坚挺的蓓蕾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她被清冷的空气一冻,流离的思维马上回来了,她尖叫:“你不可以……”话没说完,声音悉数被吞入他的热吻里。

波涛汹涌的激|情冲击着她,让她猝不及防,她几乎要崩溃在他炽热的胸膛上。

她不能让他得逞,尽管她的身体在他的摩挲下正迅速地产生陌生又奇妙的变化……她难道就这样遂了他的愿?

不!她引狼入室,而且还是只大­色­狼……她必须想办法才是!

好不容易才挣开的手狂乱地搜索着床沿、床头,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全身赤­祼­的同时,头下枕着的瓷花枕给了她灵光一现。

她全不留情地抽出瓷枕往他头上砸去,硬物相碰的声响和一手的碎片使得周围的迷障一扫而空。

海棠逸只来得及昂头,眼神古怪,随即昏倒在她腹部。

她……会不会敲得太用力了?贺兰淳胸口一紧,不管!他罪有应得!

使尽吃­奶­力气把他放倒,她喘着气翻下床,也不管套上脚的是衣袖还是裤管,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清凉的空气有冷却作用,一出到门外,她不整的心稍稍恢复平稳,随着芦笙她一鼓作气来到热闹的广场。

男男女女席地而坐,熊熊的牛粪火下大口吃­肉­,一坛坛自酿的窖酒穿梭在每个人的手中,铁制的炉灶熏烤的鹿­肉­发出诱人香味,这当下,好半天没吃过什么东西的贺兰淳才感觉到肚子饿。

随手接过人家给的摆夷酸­肉­,她边走边吹,一口气将碗底的辣椒和清蒜吃个­精­光。

要逃走体力是很重要的事,就跟马儿不吃草跑不远一样的道理,先填饱五脏庙再做打算,刚刚,她下的手不轻,海棠逸应该会有好一阵子醒不过来,她安心地吃饱饭不以为过吧。

于是心安理得的她,穿过对她打招呼的群众,大摇大摆来到放满食物的木桌。

汽锅­鸡­、丽江杷杷、邓川|­乳­扇、风­干­­肉­块、藏式饺子、青稞酒……各式各样的食物,应有尽有,贺兰淳一手一样,吃得不亦乐乎,全无形象可言。

“你来,阿淳,我们帮你打扮,然后一起来跳舞。”

一拥而上的少女们个个拉着她的手,嘻嘻哈哈地簇拥着喉咙还梗着一块粑粑的她。

她双手乱舞。“我……咳咳……不要……唉,听我说嘛……”

当然,她薄弱的抗议声被风吹得一十二净,脚不沾地地被带进附近的屋子里去了。

片刻后她被簇拥着出来,一身男装早就不见了,具草原气质的藏服包裹着她苗条的身段,里头是一件绿扇,外着黑红毡毡无袖长袍,腰系鲜艳的氆氇围裙,原来应该是穿着“松巴靴”的脚因为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尺寸,脚踝索­性­挂上一串细致的铃档,最特别的是一头乌溜光润的黑发搀进五­色­丝线扎成的大辫子,辫上又缀满贝壳松石和银币,长裙曳地,佩饰叮当作响,好不悦耳。

她的出现像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立即抢走所有年轻小伙子的眼光,渴望与爱慕如影随形且毫不隐藏地用口哨和舞蹈表示出来。

然而,她的目光却被在营火另一端的黑影给震慑住了。

他一丝不苟的文人发譬让人用火红­色­的丝绸和黑缎的发缠扎在头上,尾端还装饰着琼玉,看起来英武神威,这款发式只有被公认的英雄才能拥有的,所以也称为“英雄发”。不只如此,他光滑的耳垂也簪上一枚松耳石,身穿缎面的“杰鲁切”,也就是王子服,前襟、袖口、后背都用彩丝线缝上大幅瑰丽的图案,华艳非凡。

隔着火焰,海棠逸完美如天神地站在火堆旁,四目交迭,惊悸的一瞥中,仿佛都将对方摄人自己灵魂最深处的某块柔软心田,这一刻,人世间的情仇都不重要了,赤­祼­­祼­地只剩下最原始的神魂颠倒。

哨呐声起,不知是谁带起的土风舞,他们被卷进人群和热舞中,遥遥相望。

不耐和其它的女孩子们斡旋,海棠逸跳完一支舞后,直接穿过火堆来到贺兰淳面前。

“我应该有权利跟自己的老婆跳一支舞的。”他怕她当面拒绝,飞快地补了句:“这是你欠我的。”他指的是头上那还肿得老高的瘀块。

“我以为你会多躺一下的。”被搂住腰肢,他刚强的男­性­气息又拢上鼻端。

“你一点反省都没有?”看她皱鼻子、转眼珠,不会心里又打什么歪主意吧?

“老实说我没用锅子敲昏你算客气的了。”对她毛手毛脚的­色­狼,她还客气什么?虽说他是她的夫君……

可能是淡蓝­色­的牛粪火散发的舒适和温暖融化他长年波澜不兴的五官,海棠逸的手劲不如言词来得犀利,装满冷静的眼角和­唇­甚至有点平易近人。

“跟我跳支舞不会坏到哪去的。”

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她也不想这欢乐的气氛因为她的关系给弄拧了。

跳就跳吧!她靠上自己柔软的身躯,让他带着她倘佯在边疆民族的音乐中。

“为什么让这许多人住进来,将好好的行宫变成大杂院?”他很早就想问了。

“他们没地方住,流离失所,所以就让他们搬进来了。”她早就想好答案似,对答如流。

“是吗?”他凌厉的眼扫过乐天知命的混合人群,不苟同地在她耳边低语:“门巴人、夏尔巴人习惯住牛毛帐篷,他们是游牧民族,怎么肯落地生根、安居扎寨?你把这许多习­性­不同的人放在一起,势必会出问题的。”

姑且不论她的用意,这么乱来的事真是教他提心吊胆。这就好比将一群完全不同属­性­的动物关在一起,一旦起了冲突可是没得救的。

她做事这么冲动,真是糟糕!

“如果说连最基本的放牧区都被抢走,每年还要应付吓死人的租金,你说你还能在那块地上讨生活吗?割树胶要缴胶费,举行祭典要收保护费,连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雉­鸡­都属于兽王堡的'国有'产物,你要他们怎么活下去?”

她说得云淡风清全无火气,可是谁都听得出在尽量力求淡漠的言词里,有多少看不见的辛酸被加在这群善良的人身上。

“而这些全拜'黑太子'的你所赐。”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都'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兴风作浪,想不到我这么伟大!”

贺兰淳黑白分明的眼晃过无奈和一丝懊悔。“你一路走来大概也看见不少民生凋敝的样子,兽王堡已经大不如前了,不管是威名还是任何一方面。”

“这不是你跟蓝人哲别所期望的?”他忍不住嘲弄道。

当年,一个是他最倚重的心腹爱将,一个是他的新婚妻子,两人却联手毁了他的一生,这笔恨要不是因为承诺着要誓死守在独孤吹云的身边,他不会忍下多年椎心的痛苦埋名住在中原,就当自己真的死去一样。

“如果讥笑能让你平衡,你就尽量发泄,你受的牢狱之灾在我来说是你自作自受,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海上孤狱里逃走的,我也很庆幸你没老死在那里,但从头到尾我不觉得我做错什么。”她在他不动声­色­的脸上看见痛楚,是的,虽然微乎其微,却确实出现了。

那是忏悔?可能吗?

他的手劲勒紧,彰显着海棠逸隐忍的怒气。

“你只会发脾气,以前这样,现在也没多大进步,你就非得做到人人怕你、众叛亲离,这些年的牢狱之灾和痛苦都没能让你学到一点教训吗?”他的手劲重得像铁条,痛死人了!

牛牵到哪还是牛,死­性­不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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