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楼。扬州的好地方,琼花楼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
苏昭毕竟不是薛青。他不仅自己无意喝醉,也无意灌醉凌云。见凌云以酒量浅为借口推脱了,便干脆在酒过三杯之后,便把酒壶冷落在了一边,以茶代酒,悠然闲聊了起来。
“上次见面时间匆忙,也没能和你聊上几句。照理说,你是月儿的救命恩人,那么做实在有些失礼,”苏昭微笑道:“只不过,当然我只当你是我们的恩人,却没想到你和她后来竟有此姻缘。世事还真是难料。”
凌云笑了笑,“这也是我当初不敢想的。娘子秀外慧中,今生我能有此福分,是我的荣幸。”
“说实话,你未曾嫌弃过她曾是别人之妻,肚子里也有别人之子?”苏昭依旧微笑,只是一双眼睛直直的凝视着他,似要看透他的所有心思。
凌云没有直接回答他,居然笑着反问了句:“大哥觉得我应该嫌弃她么?我若是嫌弃她这些,她岂非要更嫌弃我一无所有?”
苏昭只是笑,没接话。片刻之后才又道:“听说是薛青一路护送你们前来?”
凌云点头,“是。”
“可听说过他这几日成婚了?”
“是,听说了。京城薛家公子和当今皇后的妹妹成亲,隆重的令人乍舌,若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
苏昭手上一顿,盯着他,微笑,“这么说,你知道薛青的身份了?”
“是,我知道。”凌云回答的十分肯定,而且直接。
凌云当然知道。
扬州不比运州,何况他又身在书院。
书院不是官学,讲究的就是畅所欲言,谈论政事也是家常便饭。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朝中朋党之争早已略知一二,自己心下也暗自有了揣测。
科考为何取消,战事因何而起,自己的娘子为何有家归不得,为何要隐居至此,当初薛青所说的事大概是什么……该知道的,他想他都知道了。
老实说,在听到薛青大婚的消息之时,他还真是吃了一惊。
如果照薛青临走之前所说,他既然答应了苏月,既然对苏月信誓旦旦,甚至发出所谓可以为她献出性命这样的豪言壮语,他就应该是帮助苏月的哥哥才是,谁会料到他回去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和皇后一党结成了姻亲?
何况他对苏月本就别有儿女私情,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这么快和别的女子喜气洋洋的成婚?他可不认为那是他酒后胡言。所以,凌云很糊涂,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偶尔再一联想到那日笙儿转达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又越发开始觉得这婚事恐怕有些蹊跷,似乎那句话冥冥之中所指恐怕与此事也有所关系。
然而,吃惊归吃惊,奇怪归奇怪,他见苏月既然一直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的神色如常,凌云也就把这些疑问统统压在了心底,不去多说什么。就算是他对薛青的婚事有所耳闻,他也不曾在苏月面前提过一言半句,更是不动声色。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薛青的身份。薛青是个世袭的公子,那跟薛青称作表兄妹的苏月也不可能是个寻常女子。然而这层纸,他还是希望由苏月在她认为合适的时候捅破,因此自己也就装聋作哑,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好似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一般。
“你知道多少?”苏昭神色不动继续那么温和的笑着问。
“关于什么?”凌云想要搞清楚。
“全部。关于薛青,关于我,关于我的妹妹,甚至,更多。”
凌云淡淡笑了笑,“并不多。我只知道我该知道的。对于我不该知道的,我并没有太大兴趣。”
“什么是你该知道的,什么又是你不该知道的?”
“关于我妻子的,自然是我该知道的。而至于朝中的纷纷扰扰,自然是我不该知道的。”
苏昭似乎觉得他这话很有意思,挑了挑眉,“哦?你还会这样分?那先说说你该知道的?”
以前他孤陋寡闻,不知道安平公主的哥哥到底有几位,也不知道他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哥哥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现在,他知道了。这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但凡对朝廷有所了解的都知道,安平公主只有一位哥哥。那位他曾经见过的男人不是一个普通王爷,而是太子殿下。如果不出意外,他就会是大周未来的帝王。
所以,他现在非常明白当初苏昭见到自己时那种只谈感谢而绝不说别的半个字的原因。
皇家不需要一个他这样的女婿。苏昭完全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去留。薛青之前所说,并没有半点夸张。
然而,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前怕狼后怕虎纠结不堪的穷小子。他现在是苏月的丈夫,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好好面对眼前这位太子殿下。
既然他现在直白的问了,那么,他也就直白的答了。
在他面前,凌云不想有所隐瞒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谎。而既然苏昭问了,他也不相信苏昭想听谎话。
何况,都到这个地步了,说谎话也不现实。
在这样一个明白人面前,与其忙着圆谎,还不如直白的有一说一。
凌云说着,苏昭听着。
“所以说,你在第一次见我的当日,就知道我是谁,知道月儿是谁?”苏昭脸色的确不大好看。
凌云坦率的点头,“是。”
“为何那时候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