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从没想到薛青对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
她一直以为自小薛青对自己的好,跟薛子煜对自己的好,并没有任何分别。谁曾想他对自己竟还有过这样的想法!之前的隐隐不安,这时总算找到了答案。只是这答案,实在太让人出乎意料,太让人之前想都不敢想。
苏月错愕不已的盯着眼前这个神色看似极为认真的男人,找不出丝毫开玩笑的痕迹。尽管如此,她还是皱着眉头确认了下:“你没在开玩笑?”
薛青摇头:“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他的确不像。一点都不像。
苏月暗自握紧了拳头,命令自己迅速的冷静下来,竟冲薛青淡淡笑了一笑:“也是。你因为皇兄损失了一位妻子,我皇兄的确应该补偿给你一段更好的姻缘才是。公主之中你看上了哪位,尽管提。就算是出身不高,皇兄也有本事让她成为众公主之首,如何?”
薛青笑:“原来你装傻的功夫也不差,我以前竟没发觉。”
苏月轻笑:“我怎么装傻了?我才觉得你说要娶我的话,才是在装傻才是!你明知道我有夫有子,为何又要说出这么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来?你和我自幼一起长大,还不至于会开这种天大的玩笑,来毁掉我的家,对么?”
薛青叹了口气,看着她:“有夫有子?谁又知道?还是,你敢承认堂堂一国公主和一个穷小子私定了终身,或者,你敢承认那个根本不可能是你跟凌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苏月怔住。她的确不敢。但她更没想到薛青居然会以他对她的了解来威胁自己。
不论是哪一样,她都说不出口。
承认了凌云,就等于承认了她的无视礼教,丢的是皇室的脸,皇帝的脸。
承认了孩子,就等于承认了这孩子就是碧落的皇裔,毕竟,孩子的大小一看便知。
“你真是让我另眼相看!”苏月冷笑:“可你总该知道,我一向是很讨厌被人胁迫的人!无论任何人!从小到大,我还想不出来还有谁敢在我的面前跟我谈条件。薛青,你是第一次,我不会计较。但下次若再有如此以下犯上之举,休怪我降你的不敬之罪!”
“我又怎么会胁迫你?”薛青竟像是没看出她的怒气一样,轻笑着走到她的面前,柔声道:“我从来不会胁迫任何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而已。至于你嫁不嫁我,你自己会有计较。毕竟,你不仅是苏月,你还是安平公主。该为新帝做些什么,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能给你的,放下天下,我相信绝不会有几个男人给得起,更别提那个穷秀才!你信么?”
苏月哑然。她当然信。薛青当然不是在“胁迫”她,他只是让她无路可选而已。
苏昭新登帝位,从天亮开始,第一件事,便是重整朝纲,稳固皇权。
所谓皇权,并不是什么天下尽归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说法。自古总有君弱臣强,或臣弱君强之分。一旦君弱臣强,则必生祸乱。而臣弱君强,才可成就霸业。
巩固帝位,稳定皇权,这是每一个新帝都必须要做的事,而对通过事变上位,同时太上皇仍在的境况下,苏昭的处境更加艰难。他不是普通的父死子继,他是通过这种方式上位,如何粉饰的顺天应人,如何让天下心服口服,如何让群臣心里不敢心生不满,如何坐稳这个位子,都是比事变更让人头疼的事。
二十年前,她的父亲,正是在君弱臣强的形势下登基,因此才会有后面的一连串谋反罪那样的腥风血雨,才成就了一番天下系于君王一身的一言九鼎。
如今,苏昭即将即位。摆在他面前的情形,比二十年前的父亲,更加凶险,一有不慎,都可能生出叛乱,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如何渡过这最人心不稳的一年甚至两年,是摆在苏昭面前最大的难题。
他的东宫势力被陈后早已冲的七零八落,他之所以能事变成功,全仰仗薛家的支持。一旦论功行赏,薛家势必权倾朝野,不可一世。若真如此,那君权便会极度弱化,薛家就会功高震主。因此,届时摆在苏昭面前只有两条路。
除掉薛家。或者,联合薛家。
薛家当然除不掉。不仅是因为他们历代的功勋,手握兵权,更因为他们还世代与皇室有姻亲。
除不掉,自然是要联合。
过去的姻亲只属于过去,皇帝若想表达出仰仗的诚意,就必须要做出些什么示好之事来。
在这种时候,薛青若主动提出想和皇室联姻,建立新的姻亲,那自然是正中苏昭下怀,不谋而合。他若是敢提,苏昭必然应允,到时候自己无论说什么,只怕也无济于事了。毕竟,他们不仅是兄妹,更是君臣。
她这位哥哥是决不允许她把儿女私情放在家国之前的。
三年前他既然可以劝她接受和亲,如今,他更可以让她为了他的江山的安宁而选择再次出嫁。
更何况,他原本就看不惯凌云。凌云除了给皇室“蒙羞”之外,更完全给他带不来任何的好处。
这就是公主的宿命。她们能为苏家天下做的,便是以自己的婚姻为筹码,为自己的父兄谋得一时太平。
她的第一次婚姻,就是一场交易。那场交易,是为了她的父亲。
现在,她的第二次婚姻,也早已在男人们的眼里变成了一个交易。这次,是为了她的哥哥。
可是,他们可曾想过,她并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