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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别看累累然,四盘­肉­包堆得如四座小峰,却经不起四人一阵狼吞虎咽,转瞬之间,便有

如风卷残叶,直看得其馀食客,诧目相望。

四人付了帐,正要走出小吃店,忽然迎面走来—人,那人身材高大,须发皤然,背上斜

背着一具古琴。

黄小龙认得这老人,竟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自己因一时争强好胜之念,在冀北

妙峰山,一剑断了老人家鸟琴。

他便从此遁迹深山,潜研绝艺,连两个孙女飞莺飞燕都不管了。

现在忽然在这山城镇现身,岂非怪事?

他曾经答应过邝氏姐妹,代为寻找,毫不迟疑,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前辈,久违

了……”

他还没有把飞莺飞燕姐妹二人说出,这老人,想是业已认出这面前少年是谁,不禁勃然

大怒,说道:“畜牲,我正找遍了天涯,想不到今天会在这小镇甸狭路相逢……”

说时,目­射­凶光。

游龙子黄小龙深恐琴侠把话说僵,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即Сhā言道:“老人家先别生气,

你要怎样教训晚辈均无不可,但是否想知道令孙女飞莺飞燕两位姑娘芳踪?”

琴侠邝步濂,仅有在这么两个宝贝孙女,那得不想念,不由问道:“小子,莫非你把她

们藏起来了?”

游龙子黄小龙,虽是听得剑眉深蹙,心中满不是滋味,旋又一想:“这位老人家­性­情偏

激,自己前在妙峰山不合连一时意气,将他鸟琴削断,使碍他几乎患了失心疯,不说别的,

就是看在飞莺飞燕姐妹两人份上,也不必再与计较。”

如此一想,气也消了,依旧面含微笑道:“老前辈,怎的开起晚辈玩来了,飞莺飞燕姑

娘,正在大巴山中一处深谷。……”

他话尚未落,琴侠邝步濂,便返身疾奔。

游龙子黄小龙一把未能抓住,眨眼消失人丛中不见。不禁跌足叹道“这位老人家­性­子也

太急了些,还没有听我把话说完,便一溜烟走了!巴山纵横数千里,千峰万谷,又往那里去

寻?”

天山三杰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未发一言,静观两人变化。想不到游龙子黄小龙。在这

位怪僻的老人家面前,竟是逆来顺受,彬彬有礼,年轻人能够不飞扬浮噪,狂妄自大自属难

得,何况,还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人当是大英雄,大豪杰,兄弟三人,不

禁互望一眼,心生敬仰,说道:“少侠,这位邝前辈,­性­子委实太急,不过,不要紧,他路

迳不熟,咱们买好了­干­粮,回山之时,或可遇上,你也不用为他耽心。”

天山三杰态度大变,竟显得十分恭顺。这自然是以德服人的效果。

此时早市正盛,四乡赶集之人,人潮凶涌,在大街上,又不便施展轻功,黄小龙只得叹

息一声道:“但愿如此!”

言讫,便率领天山三杰,购置了四个麻袋,然后将购妥的­干­粮,­肉­脯,酒食,面点之类,

分别装入,各自扛在肩上,向大巴山行去。

他们一行四人,虽都肩上各自扛着一袋重逾两百馀斤的食物,但仍步履如飞,在山径上

行走,若履平地。

游龙子黄小龙,虽经沿途注意,却没有发现琴侠邝步濂踪影,不禁心生疑虑,暗忖:

“这位老人家,不要闯入“黑狱谷”才好!”

他心中虽是颇感不安,但他此时却担负着天下群侠藉以为生的食粮亦无法可想。

不言黄小龙率领天山三杰,运送食物,回返那处无名谷中。且说琴侠邝步濂,听说孙女

邝飞莺邝飞燕,此时在大巴山一处深谷中,掉头就走。

等到他一溜烟飞驰上山,望着那些高耸云霄的重峦叠巅,才感到千障万谷,一时难寻。

但他年纪虽迈,­性­情却十分倔强,不愿再回到城中,向游龙子黄小龙询问详情。心中暗

忖:“只要我不断搜索寻找,还怕找不到人么?除非那小子是在撒谎!”

他有了这意念,便不断飞驰,逢谷即入察看。

偏偏,他走的方向,却是与那无名山谷相反,斯时,红日满林,气候逐渐炎热,他一连

进了四座山谷,不断大声叫飞莺飞燕名字,除一片回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逐渐,他觉得自己定是受了骗,一种上当的感觉,使得他心中大是愤慨。

自言自语地说道:“游龙子黄小龙小子,你如果欺骗了我老人家,总有一天,我要将你

四肢割掉,以泄心头之恨!”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唉!,我这人怎的如此好欺,他明明是我对头,为什么

还敢告诉我她们姐妹两人的芳踪,最奇怪的是,我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话。”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一方巨石之后,暴露出一角红裙。不禁“噫”了一声,心想:

“似这种深山绝谷,怎会有此­妇­女衣着,莫不是飞莺飞燕两姊妹吧!”

如此一想,便大步跨上前面。

讵知俯首一望,地下竟躺卧着一个身材颇为丰满的­妇­人,这­妇­人只因覆着红­色­纱巾,看

不出年龄和妍丑。

但他可以确定,这人决不是他的孙女飞莺,或是飞燕。

再一细看,这­妇­人竟一双赤足,没有穿着鞋袜,露出一截光滑圆润的小腿。

在那接近足­祼­之处,血迹殷然。

琴侠邝步濂,虽是年迈,两眼并未昏花,藉着日光,已看出有紫肿状况。

不消说,定是被蛇虫咬伤,否则,决不会这样。

不过,这­妇­人,来到这深山绝谷做什么?又为什么竟没有穿着鞋子,蓦地,一个奇怪的

思绪,涌上心来。心想:“莫非她是被什么人掳来此地。”

如此一想,便不禁同情起来。

他伸手一探,胸前只是微微起伏,显然系因中毒昏晕过去。

此时,他竟是毫不犹豫,伸手揭去这­妇­人面纱。

只见她,黛眉深镇,双眸紧闭,两颊泪珠未­干­,宛如一枝带雨海棠,甚是美艳。

琴侠虽已年登期颐,见这风韵十足的徐娘,也不禁怦然心动,无限爱怜地息一声说道:

“唉!是那家娘子,怎的来在这深山绝谷被蛇虫咬伤,如非遇见我老头子,岂不要玉殒香

消。”

言罢,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瓶,从瓶中倒出一些粉红­色­药末,给­妇­人敷在伤处,并撕下一

幅衣襟,将足稞包扎妥当。

老人家握着那双尖梭梭,软绵绵的三寸金莲,不期想起老伴。一个模糊的窈窕倩影,泛

上心来。

那时,他才年逾弱冠,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要得三家村董成笨老武师掌上明珠——

董玉凤。

董玉凤婀娜纤细,十分柔顺,两夫妻甚是恩爱,曾经给他生下一子邝异,那就是飞莺飞

燕爸爸。

常言道:“恩爱夫妻不久长”谁知新婚不到三年,玉凤便撒手尘寰,离他而去。

邝步濂痛不欲生,抚养爱子,用尽脑筋,制造了一把鸟琴,弹奏些爱妻生平所喜欢的调

子,同时,将武功化成琴招,并将鸟琴之内,巧妙地装设剧毒金针暗器。

经过数十年悠长岁月,终于得名列当今宇内四奇之首,然而,他却异常寂寞。

记得闺房之中,他最喜欢的,便是玉凤那一双窄窄莲钩,时常把玩不厌。

抚今追昔,不禁感概唏嘘。

就在这时,忽闻一声格格娇笑,道:“老头子,你握着姑­奶­­奶­的足­干­什么!”

琴侠邝步濂,赶紧松手,退立一侧,一双老脸,红得有如柿子,期期艾艾地说道:

“没……没什……么?”

那美艳­妇­人复又娇笑一声,说道:“你贵姓啊……”

琴侠邝步濂面含愧­色­道:“老朽邝步濂……”

“什么?你就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么?”

“不错,那正是老朽!”

美艳­妇­人向他身后背着一支绿玉琴瞄了一眼道:“不对,我听说这位异人,使用的乃是

鸟琴!”

琴侠脸上又是一红,说道:“夫人说得对,老朽昔日是以一只鸟琴纵横天下,可是……”

他说到这里,本想把游龙子黄小龙,在妙峰山以碧玉剑削断鸟琴之事说出,但那是有失

面子之事,逐刹住不讲。

那美艳­妇­人张大着眼睛道:“可是什么呀?”

琴侠邝步濂微一沉吟,说道:“自从我获得这只‘绿玉琴’之后,那架鸟琴,我便丢掉

不用了。”

美艳­妇­人咭的一声,笑道:“有了新的忘了旧,那也是人情之常。”

她明知邝老头子断琴之事,但她却不揭露,心里却在暗笑:“你当老娘不知道么。”

琴侠邝步濂心头一震,方感不安,忽听美艳­妇­人娇声唤道:“喂,邝大侠,我这脚­祼­,

被毒虫咬伤了,是你给我包扎起来的吗?”

琴侠邝步濂,以为又有什么不对,方自嗫嚅,美艳­妇­人挣扎着坐起,口埋却道:“谢谢

你啦!”

声音娇媚之极,令人听来,百骸俱畅,连忙说道:“别谢!些须小事,算得什么!”他原

是自谦之词。

美艳­妇­人眸子一转,突又叹息道:“常言人老心肠好,现在看来,确是实情,喂!邝大

侠,你不会不救人救彻吧?”

琴侠邝步濂,一个多甲子以来,过着孤家寡人生活,从来不曾与旁的女人接近过,因此

养成怪僻个­性­,现在,被这美艳­妇­人,如此一撩抚,在这深出绝谷,又无他人,早就有点飘

飘然了!无限深情地说道:“伤患扶持,乃是人类互助的义务,何况,象你这么个娇滴的人

儿,我怎忍把你留在这荒山绝谷呢!”

这些活,他已有多少年不曾说了,连自己听起来,都感到有些不伦不类,虽然并没有人

讪笑于他,老脸皮也不禁红得有如紫酱。

那美艳­妇­人,竟然笑得花枝乱颤,连脚稞的伤也忘了,刚刚站起,便又哦唷一声向地上

跌去。

琴侠大惊,身形快若飘风,两臂一张,便将美艳­妇­人抱个结实,说道:“夫人,跌坏那

里没有?”

谁知他不问还好,他这一问,美艳­妇­人曾是大声呼痛!

琴侠邝步濂为之大大发急,说道:“是什么地方?……”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那双乾枯的手掌,到处摸索。

这不是吃豆腐么?要是正经女人,怎容他上下其手。

可是,这美艳­妇­人,只是轻嗔薄怒,咭咭一声朗笑道:“要死!你摸到那儿去了!”

言讫伸出那双雪白的柔荑,不轻不重掴了老头子一记耳光,清脆之极,连谷底都传来了

回应。

琴侠邝步濂枉自活了一大把年纪,虽然把武功练成了,可是两­性­间调情之事,却幼稚得

可怜。

脸上一阵热辣辣的感觉,使得他张目结舌莫知所措。

美艳­妇­人撒娇不依道:“你这人怎么啦!让人家赤着双足站在乱石地上……”

话来说完,便又“啊呀!”一声,将整个身躯,倚靠在老头子身上。

琴侠邝步濂,顿时周身血液沸腾,双臂一抄,将美艳­妇­人横抱怀前,说道:“妙人儿,

让我把你带出大巴山吧!我老头子将是你终身不二之臣!”谁知话声方落,一阵嘿嘿­阴­笑,

从巨石后面传来。

琴侠邝步濂,霍地—惊,疾目一扫,只见来人,也是一身红衫红裙,同样面罩红纱,使

他大为错愕。

这原因,并不是来人现身得突兀,而是,这女人身段,他太过熟习了!

如是侠义道中人,一旦把所见所闻,传扬开去,则他岂不被人误会为登徒子,霜眉方自

一剔。 红纱罩面女人,忽然莲步轻移,向着琴侠走来。

邝步濂赶紧朝后连退数步,改以一手抄抱着怀中­妇­人,腾出一双右手凝劲以待。

那红纱罩面女人,好似毫无恶意,一声脆笑道:“邝兄,咱们久违了!”

他听得出来,这女人正是与他齐名的画魔巫蕙莲,不由诧异道:“敢情阁下是画魔巫蕙

莲女侠?”

这女人,果然—揭面纱,现出卢山真面目,不是这尤物是谁?

他很想问她为何来此,还未出口。

画魔巫蕙莲已然抢着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谷主也来了!为了避免麻烦,你还是

把哈夫人交与我吧!”

琴侠邝步濂正觉得老抱着一个女人,甚是不雅,但又不能将之抛下,方感为难,一听画

魔如此要求,正合心意,逐立刻办理移交。

他一时想不起这哈夫人是谁?心头不胜眷恋。

那里晓得,这女人,正是驰名武林的胭脂母虎,白衫教咆哮夫人焦娇。

这咆哮夫人焦娇,自从昨宵在“黑狱之宫”,演了一幕呣子乱­仑­丑剧,虽说她已是红杏

出墙,不守­妇­道,却没有泯灭伦常的观念。

只是这事情太巧了,­阴­错阳差。

要不是哈穆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遵约束,悄悄潜上古松,意图掳劫被点中|­茓­道的金

燕姑娘,怎会被长耳酒仙东方坤制住,送往黑狱寝宫。

要不是黑狱谷主史锦沦被乃师召去,咆哮夫人也不被误把张冠李戴。

如果哈穆儿不适时|­茓­道自解,这事情当不致弄得如是之糟。

总之,一切均是天意。

咆哮夫人焦娇,目观爱子惨死在妍夫黑狱谷主史锦沦“先天玄青罡气”之下,那里还有

脸再行见人,抓起床角衣裙,如飞逃出。

她本具有一身上乘武功,如一缕淡烟,飞驰谷外,然后在一棵树­阴­下,穿起衣裙。

只是匆忙之间,忘了穿着鞋袜。

她虽是练过上乘轻功,走起路来较平常­妇­女为强,但在碎石上行走,却也大不好受。

不过她咬紧银牙,竟然奔行十数里之遥。

天­色­微明之际,便已来到谷口。

这时,她对哈穆儿之死,不再去想它,只要黑狱谷主史锦沦来向她说两句好听的话,仍

然准备继续旧欢。

但她却不愿这样回去,除非史锦沦亲身来迎,或是派遣黑狱使者前来寻找。否则,情何

以堪!

她对爱子哈穆儿之死,虽然内触于心,却远不若她恋­奸­情热。

没有多久咆哮夫人焦娇,进入一座山谷。

这座山谷,既不深遽,亦不太过荒凉,只是乱石崩云,夹杂着一些野生植物。

她金莲楚楚,柔­嫩­的皮肤,每一接触到那糯糙的乱石,便涌起了一阵锥心刺骨之痛。

事情远不止此,正当她姗姗而行之际,蓦地,草叶中窜出一条两尺多长的青竹蛇儿,在

她那莹白的脚踝上咬了一口。

一声惊叫,直骇得她魂散魄飞,伸手向蛇头抓去。

像她这等高手,一条蛇算得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咆哮夫人焦娇,虽是将青竹蛇儿制死,但那伤口,却已血迹涔涔,她身上不会带有解毒

治伤之药,深恐一旦毒发,于是,掩在一块巨石之后,准备以内功疗毒。

可是,这毒竹蛇,也属于烈­性­毒蛇之一,片刻之间,便已紫肿,毒气上窜,她赶紧将腿

部|­茓­道封闭。

女人究竟是女人,情感最是脆弱。诚一生何曾受过如此委屈,不禁匐伏在巨石之后,嘤

啜泣起来。

就在这时,忽闻谷口传来一阵苍凉的呼声。

“莺儿,燕儿,你在那里!”

跟着,谷口路上出现一个皓首银髯老人,她此时已受蛇伤。如是俗家,自己此时,决难

与敌,因此她停住悲泣,静以观变。

没有想到这老人,竟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

象她这种水­性­杨花,自然想以­色­身诱惑。

老头子几乎坠入胭脂陷阱。

幸而画魔巫蕙莲赶来,他才免于卷入桃­色­旋涡。

且说琴侠邝步濂,将美艳­妇­人交与画魔巫蕙莲后,总想不起那位哈夫人是何来历!

正当他搜索平生记忆之际,一声清啸,自谷口传来,接着一条人影,闪电般扑到。

琴侠邝步濂大骇,因为这人轻功,居然高出自己,不觉撤出背后的“绿玉琴”戒备。

同时,左手一翻,推出了一式“仰观天象”。

谁知扑来黑影,冷哼一声,说道:“何物老鬼,胆敢侵犯本谷主。”

话声才落,只见掌影一闪,劲力凌空下压。

就在两人出掌当儿,画魔巫蕙莲娇呼一声,说道:“谷主,且休误会,是自己人。”

然已无及,只听“蓬”的一声,琴侠邝步濂连退数步,空中的黑影,身形也被震得直泻

地面。

黑狱谷主落在地上,将大拇指一竖,说道:“不错,能接得本谷主一掌,实属当今罕绝

高手,不知阁下是那位高人?”

画魔巫蕙莲介绍道:“这位便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大哥。”

黑狱谷主“哦”了一声,暂未置答,只将怀内布包取出扔与画魔道:“着她穿好前来见

我。”

他说到这里,回过头来,向着琴侠邝步濂道:“黑水魔尊,便是家师,宇内黑白两道,

均相继投效黑狱之宫。尊驾既已来我大巴山,又是本谷红衣使者巫蕙莲故交,不知可愿加

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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