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气候湿润,雨量丰沛。刚下飞机,外面便下起了大雨。盛夏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是瓢泼大雨,不到半小时天空便已放晴,湛蓝如洗,悠闲飘着几朵棉花似的云。
“哈!看到这样干净的蓝天,嗅到这样清新的空气,心情瞬间飞扬!”景澜将背包甩到右肩扛着,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花梓有附和道:“蜀南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森林在城市中,城市在山水中。”轻轻吸了口气,泥土的味道夹杂着花香瞬间扑鼻而来。
机场外便有通往市中心的各种交通工具,一行四人往公共交通汽车站台处走去。
“等等……”木棉顿住脚步,转身朝一个角落走去。那儿匍匐着一位断脚老人,蓬头垢面,正不停的朝过路的人磕头。嘴里不断说着什么,木棉没有听懂。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百元纸币,放在老人面前的碗里。那张醒目的红色在一堆灰色紫色毛毛钱里显得异常突兀,景澜快步走过来拉了一下木棉的胳膊。
“你疯了?还嫌前段时间的麻烦不够多?”景澜扯着她的手腕儿边走边说,嘴角挂着冷笑,“知道的人明白你是做善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显摆呢!”
“怎么了?你觉得他是骗子吗?”木棉平淡说道,轻轻拨开紧拽着她手腕儿的手,说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别拉拉扯扯。”
“我没有讲他是骗子,但你可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你这样心软,也许是害了别人。你可知这个社会其实并不如你所见那般光彩?你可知……”
“景澜同志!”木棉看着两个哥哥疑惑看她,抿唇淡笑。转眼盯着景澜,说,“世界之大,在此相遇也是缘分。如果真要帮助所有人,如你所讲我也办不到,我不是圣人,亦非印钞机器。但是,既然我看到了他,恰好在我所能承受的经济范围之内,为何不可以这样做呢?”
她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景澜的脑袋,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接着说道:“这个社会其实很单纯,但你越复杂,它便对你复杂。想开点啊年轻人!在有生之年得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才不枉来此世间。”偏过头看花梓竹,笑问:“是吧,哥哥?”
花梓竹噙着温柔的笑,指着那匍匐在地的老人说:“你对世界善良,世界便对你善良。”
其他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刚在角落乞讨的老人拄着拐棍有些激动的朝前面报亭走去。地面因雨水冲洗变得格外干净,报亭旁边一位瘦的皮包骨头的青年正专心看书,身前一个纸箱上写着“让孩子们回归学校吧!为XX学校募捐”。
老人颤颤巍巍将方才乞讨到的一百元塞进箱子,那青年赶紧阻止。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青年有些内向,脸涨得通红。却又倔强的不接受老人的捐赠,两人的动作吸引了许多乘客。
知道了事情真相,大家纷纷解囊相助,青年人红着脸不停感谢好心人。趁这空隙,老人悄悄将钱又塞进了箱子,默默离去。
阳光下,老人一瘸一拐佝偻的背影忽然变得高大。透过他,木棉忽然想到那些曾在战场上英勇献身的革命先烈,还有那些默默坚守岗位的战士们。还有一些为国为家付出生命的人,连名字都是机密,至今无人知晓。一个人如果只看到险恶肮脏的一面,如何能想到在人们视线不能接触的地方,还有那样的光明!
人活着,便是不断的给予与索取。在帮助他人的同时,自己也在获得他人帮助。
“我向你道歉,就当我刚才胡言乱语吧!”景澜无奈摊手,对着木棉认真说道,“我承认你讲的是正确的,但,以后不要这么莽撞啊!咱们可以暗着来,你说呢?”
“呵呵,真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同志啊!走吧,我相信xx学校的学生们很快就能返校了,相信群众的力量吧!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大众的力量确实无穷的!”
汽车很快开来,四个人有说有笑的投币上车。
车上很空,木棉一行四人坐到了最后一排。汽车形式速度很慢,木棉注意到道路两旁花坛里的海棠花开似锦,花红叶绿鲜艳至极。
手机传来振动声,木棉拿出来翻开一看,抬眼瞥了瞥端坐在旁的花梓竹。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是花梓竹发来的信息。
抿唇轻笑,木棉将视线放在花梓竹身上。突然一双手将她的头一扭,景澜挑眉笑道:“偷看帅哥不道德,这边儿的帅哥可光明正大参观,绝不收费!啊!”
木棉单手捏住景澜的手部麻筋,力道很大。景澜求饶,说:“姑奶奶啊!我错了,再不逗你了,请您高抬贵手放开我吧!”他就不该对木棉大意,早在第一次见面便知道这女孩儿不简单。他同她相识这么久,统共接触的时间算起来不长不短,可他总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认识她已久。这种感觉令人难以掌握,就像方才,看到木棉注视花梓竹的那双眼,心里陡然冒起了无名火。
此时汽车停靠的站点上车的人非常多,景澜坐在最外边儿,起身给一位包小孩儿的妇女让了座。后面陆陆续续上了许多人,花家三兄妹也分别起身将座位给了需要的人。这时候车厢内已是十分拥挤,花梓竹小心护着木棉站在靠窗的位置。
车窗紧紧封闭,鼻间传来一股浓浓的汗臭味。木棉浅浅呼吸,忽然埋头向前将鼻子贴在花梓竹胸口处。
“药罐儿哥哥……”她小声呢喃,此时闻到一股药草香。熟悉的味道,先是一阵浓烈的苦,而后便是淡淡的甜香。
花梓竹面不改色,可从胸口处清晰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有些难受。看着窗外烈日当空,他想,或许是气温太高。只觉浑身上下一阵阵燥热,身体某处的自然反应让他心生罪恶感。自小养成的超强定力让他瞬间恢复了冷静,只不过额头上滴下的汗珠儿告诉他,表面的淡定仅是假象。
木棉紧紧靠着花梓竹,被车晃得有些困倦。恍惚间,她觉得好像有人在轻轻拉扯自己的包。瞬间清醒,转头朝身旁的人看去,一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大叔朝她友好一笑。
她若无其事转回头,恰好汽车刚刚到站。那位憨厚的大叔也准备下车,还未走到车门处便被人拉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