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这样的媳妇若不是看着他儿子厉害怎么会跟着她儿子！
她含辛茹苦调教出的儿子，转眼就拱手让了人，门也没有，这个女人拐走了她儿子，拐走了心不说，连人也拐得看不见了，谁家有这样的媳妇！
骂到忘情之处，连夏和也听不下去，只得装聋作哑垂手杵在那儿。
二奶奶继续骂，叉着腰，生龙活虎，气不虚，话不喘的。
但话像石子扔进水里扑通一声，激个涟漪波及到东西二房，却仍旧归于沉寂。
骂累了，又无人响应她，唐二奶奶自觉无趣，复又命夏和开了广播调到常听的电台，躺下来继续听她的折子戏。
东西二房听见正厅那边骂完了，才开腔道：“我们这二弟妹，絮叨起来连老脸也不要喽，人脸皮厚起来，天不怕地不怕，连地狱小鬼都躲着她。”
西厅三奶奶坐着绣她的帕子，没动声色，不过像听戏一样，笑了一句：这唱功了得，可惜唱得不好听。
谁知晚上十点多钟，紫枫与宛珠又回来了，起初唐二奶奶没留意，正晃着双脚闭眼听着戏。
忽的有人影子朝她压过来，唐二奶奶吃一吓，以为鬼压床，猛睁开眼，却见宛珠走进来。
夏和正要问安，宛珠笑着叫她离开，自己捧着茶过来。见婆婆睁开眼，便笑道：“妈，要喝茶么？”
唐二奶奶不接，扭过头，半晌又转过来，道：“不是说今儿不回来么？怎么又跑回来了？嫌外面没唐府条件好？”
宛珠笑道：“没说不回来呀，妈搞错了。不过是见我哥哥，后面跟堂姐、姐夫几个人去饭店吃了顿晚饭。”
唐二奶奶看看座钟道：“你瞧瞧现在多晚了，紫枫白天忙，晚上还不得歇，陪着你去吃喝，你少烦他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宛珠怔一怔，道：“他是我丈夫，我自然只有帮衬着，即便帮不了，也不会烦她，妈多虑了，若说烦他，我这会子也不在妈房里陪着妈说话了，妈若觉得这样还是烦紫枫，不如我直接过去找紫枫说话。”
唐二奶奶忙阻道：“你坐这儿哪儿也别去。”说着叫她端茶来，喝了后依旧把茶杯还给她。
宛珠将空杯放回紫檀木桌上，轻轻的吻合，无声无息。
二奶奶竖耳听了，确实连一点蚊子哼的碰击声也听不见，因瞅她一眼，复又微闭着眼听她的戏。
宛珠看了便要往外走，唐二奶奶道：“上哪去？又去找紫枫么？”
宛珠笑道：“去休息。我看妈今儿病也好了，我总不能一直占着妈的屋子，叫妈睡不得觉。”
唐二奶奶方想起装病的事，此时已来不及了，只得道：“那你叫紫枫过来。”
宛珠应声离开。
不到一刻钟，紫枫果然进来了。
唐二奶奶躺在贵妃榻上，紫枫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剥了桔子一瓣一瓣撕开，给她母亲，唐二奶奶一口一个，没籽，吃得更起劲，一会子吃完一个，叫再剥，紫枫因又拿起一个剥起来。
唐二奶奶睨着他，道：“紫枫，我问你，今儿去你大舅子家了？”
紫枫边剥边应着。
唐二奶奶道：“怎么不跟我说呢，你做事儿学会瞒人，也是你媳妇挑拨的罢？”
紫枫也不抬头只道：“我倒想叫她挑拨，只是她还劝我跟妈和好呢？”
唐二奶奶气道：“敢情我养了你还错了？你还生我的气，我还得感谢个外人帮着我求着儿子和好？”
紫枫只道：“妈既然已经接纳了媳妇，为什么还咬着你媳妇不放？她是个实诚人，若像别人家的媳妇儿，刀子嘴，能说会道的，对着婆婆干，我看是妈力气大还是媳妇功夫强？”
唐二奶奶忽听得她儿子生了气，不由得颤一颤，缓口气道：“紫枫，我养你这么大，我吃了多少苦呀，我一个人拉扯你这么大，容易吗？如今你成了家，娶了媳妇忘了娘，敢情在替你媳妇说着你娘的不是来？”
说着伤心呀、恨呀、寡妇的怨呀，一股脑儿的全都喷发出来，身子也僵直了，坐在榻上，一手捶榻，一手捶胸，诉说着一个女人拉扯儿子的辛酸来。
紫枫最怕她母亲这样，一闹起来没完没了，他反倒没了主意，只得一味劝道：“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妈快别伤心了。”
她母亲收了泪，道：“今晚你坐这儿陪你娘说会子话，你娘也不是不明事理呀，不还是叫你娶了她么，你这会子不感谢你娘反倒还厌倦了你娘，你还长不长心呀？”
紫枫听了，有点崩溃，不是他疯了，就是她娘疯了。
他紧闭着嘴，拉下脸，低着头，倒了茶，自己喝干，又回头道：“妈，你这会子可要喝口水，我怕你说多了话，嘴干了。”
唐二奶奶伸手要茶，紫枫倒了茶端过去。
二奶奶喝过后，把杯子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道：“紫枫，你媳妇儿就那么好么？你说你娘的不是。”
紫枫道：“她处处替你着想，这不算好，难不成说你的不是才叫好。”
唐二奶奶不说话了。
忽的夏和走进来说少奶奶要休息了，问二奶奶准不准她休息。
唐二奶奶道：“这是什么话来问我，我又不是她，她休不休息，还问我也太矫情了罢。”
夏和因出去了。
紫枫起身，把茶杯也拿起来放回茶盘里，道：“妈你也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伤身子。”
唐二奶奶一怔，道：“你不陪我说话了么？”
紫枫道：“有什么话明儿不能说，我去书房里有公事呢，你们都各自睡罢。”说着出去又带上门。
二奶奶回过神来，叫夏和进来，二爷是不是去书房里。
夏和一路尾随，两刻工夫方回来，回话道：“在书房里写字呢。”
唐二奶奶听了又叫夏和去盯着，若去了少奶奶那里定要来汇报，自个又去睡觉。
翌日早上，新婚夫妇串亲戚，先去王公馆回拜堂姐夫妇。
唐二奶奶因叫紫枫早去早回，切不可拖延时间和昨儿一样搞得太晚。
宛珠因替紫枫应了，保证回得早。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