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刘畅是你的哥哥?为什么他姓刘,而你姓杨?你们的爸爸又是谁?\"
\"我们家里,生的小孩都是跟母亲姓的。所以我姓杨,我哥哥姓刘。我们的爸爸……这事你就不要问了,你快离开这里吧!你再不走,我都没办法救你了!你赶快走,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杨梅几乎急得快哭出声来了。
\"你怎么也要我走?怎么和东婆婆的话说得一模一样?\"杜易问道。
\"我们当然说得一样,因为东婆婆说的那些话,都是我让她这么对你说的。我只是想让你赶快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东婆婆要听你的话?\"
\"因为……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我的亲生母亲!\"杨梅的泪水顺腮而下。
\"啊?\"杜易觉得脑子里一团糨糊,他已经弄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你放开手,你把我弄痛了!\"杨梅呻吟了起来。杜易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捉住杨梅的手腕,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一道红色的印记。他连忙松开手,说了声对不起。
\"你快走吧,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刘畅,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王黎!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每件事。杨梅挣脱之后就想转身离开。
\"不要走!你还没给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易大声叫道。
\"时间来不及了,我必须要走了。杨梅转过身去,就要想走。杜易上前一步,再次捉住了杨梅的手。
就在这时,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杨梅,你在这里吗?\"是有人在叩东婆婆家的门。听声音,杜易分辨出来了,是王黎!
王黎怎么知道会到东婆婆家去找杨梅?难道他知道东婆婆是杨梅的家?杜易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杨梅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王黎的话也不能相信吗?那王黎关于苏叶的话,全是假的吗?杜易忽然觉得胸口里像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受不了,喉咙的气管也像突然变得狭窄了,他感到无法呼吸。
这时,杨梅又小声说道:\"今天白天你不要再露面了,我哥一定发现了你的失踪。晚上他要在屋里做一件秘密的事,你晚上来找我吧,我会在医院的。到时候,我会说出一切的。但是,你要答应我,知道了秘密后,你就立刻离开柳溪镇。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不属于这里。
说完之后,她往外踏出了一步,高声叫道:\"王哥,我在这里的!\"
杨梅大步向王黎走去,杜易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躲藏在石壁的阴影中。他默默看着杨梅与王黎一起向镇里走去。他们应该是去刘畅的牙医馆吧?
虽然杨梅只有寥寥几句,但杜易听得已经很明白了。刘畅与王黎,都不像他以前所想象的那样,一个是单纯的牙医,另一个是求财的包工头。或许他们早就认识,只是在杜易面前装作互不认识。他们联手做了个套子让杜易来钻,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选中他,杜易却一点摸不着头脑。
杨梅已经说了,杜易的逃脱,可能已经被刘畅知道了。他不能再在镇里出现,他必须要躲起来,等到了晚上再去柳溪镇医院找杨梅。
躲到哪里去?镇上人生地不熟,那些愚昧的居民还很反感杜易,认为他是邪灵的附属。这是个陌生而又诡异的地方,他能躲到哪里去?
杜易忽然脑中一亮--对了,有个地方可以躲起来的。那里阴暗潮湿,终日不见天日。而更关键的是,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他躲到了那里。最危险的地方,永远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杜易缩着颈子,立起衬衣的领子,遮住了脸,快步从东婆婆的房子经过,然后穿出了镇尾,向罗家大宅的废墟走去。他来到废墟,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王黎与杨梅去刘畅的牙医馆了,镇上的居民都以为这里是个邪恶之地,从来不敢靠近。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呆在废墟里,连个遮拦都没有,肯定是容易被发现的。但是,躲到了地底,就没人会发现了。此刻,杜易正望着老宅地基上遮着坑口的石板。那是一块很长的石板,却很保
石板是王黎盖上的,他肯定怕其他人知道地基下的秘密,所以是一个人搬来石板盖上的。既然王黎都可以一个人把石板盖上,那杜易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把石板揭开呢?杜易来到石板边,蹲下身来,抠住石板的边缘,一声暴喝,石板应声而起。杜易跌坐在地上,哑然而笑。这哪是一块石板?只是一块被涂抹了颜色的塑料泡沫而已。
这王黎真够胆大的,居然就用了一块塑料泡沫来遮住坑口。不过转念一想,要真是石头,大概王黎一个人也搬不动。再说镇上的居民反正都不敢到废墟来,放上一块塑料泡沫伪装一下,也不是一件危险的事。
杜易跳下了坑底,立刻就嗅到一股腐烂潮湿的气味。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下到坑底,但情况已经与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次太过于仓促,只呆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且一直处于惶恐的状态中。这一次下来,只怕要呆上一下午了。
杜易将泡沫拉了回来,遮住了坑底,只露了一条缝,让日光可以倾泻下来。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让坑底不再是一片黑暗;另一方面,杜易还可以由此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他才可以去医院找杨梅问个究竟。
坑底的骸骨已经被清理完毕了,但在地上还有些扭动着的蛆虫。真不知道这白森森的肥胖软体无脊椎动物,哪来这么强的生命力。
坑底,有几处坟茔。坟茔边已经生出了草。仔细看了一下,杜易这才看出,这下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地基,而是大宅的地下室。
为什么罗老先生会把坟茔建在地下室里?这真是个奇怪到疯狂的想法。杜易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到现在,他还没看过父亲的照片,更连父亲的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
蓦的,杜易想起杨梅说过的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甚至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事。
这是在暗示什么?难道是在说,其实并没有罗鼎然这个人?一切都是个幻象,所有的一切,都是刘畅设下的局?
杜易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震惊了。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是怎么被扯进这个圈套里来的?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教师,教一门枯燥无聊的课程。自己不是很敬业,也不是很不敬业,庸庸碌碌混日子而已。为什么会选中他?
杜易枯坐在地下室冰冷的地板上,忽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地叫。是的,他饿了,他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尽管很饿,他却一点没有胃口。一想起早晨看到龙老头的脑浆,还有昨天夜里陈医生胸口上的血洞,他就禁不住一阵阵恶心。
可是,晚上还要与杨梅见面。或许还会遇到刘畅。遇到刘畅可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会有一场恶战,肚子里空空落落的,那怎么行?
必须得吃点什么东西!否则晚上会有危险的!
一地废墟之下的地下室里,又能有什么吃的啊?
地下室里,除了几处坟茔,还有一张长桌子。桌子上摆着破破烂烂的空瓶子,全是棕色的遮光瓶,还有酒精灯、铁架台、试管、毛刷,活脱脱一副实验室的架势。
--但是,这些东西都不能吃!
杜易垂下了头,看到了地上那些正在扭动着的,白森森的,没有脊柱的软体动物--蛆虫。
他,慢慢伸出了手……
蛆虫有很多很多,够他吃了。
天黑了,废墟的地面上,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然后一条黑影从地下陡然冒出。
这个人是杜易,他打了个恶心的饱嗝后,望了一眼天上的星星,不远处的林梢传来几声乌鸦的哀鸣,这让他禁不住浑身一个哆嗦。他定了定神,然后抖擞起精神,大步流星地向柳溪镇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