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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那灰白色的雪天

……

谁把谁埋在了回忆里(10)

( 面前的女生真的变了太多,褪去了当年小女孩特有的稚­嫩­,平添了几分轻尘脱俗。

沉安柠手里还握着刚摘下来的墨镜,她的瞳孔是深紫­色­,泛着妖冶的光芒,戴上了美瞳显得她的眼睛更大更有神,左耳上戴着三枚耳钉,分别是黑­色­、白­色­、黑­色­。

亮绿­色­的风衣衬得她更加醒目,身材修长。

叶非晴惊讶地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冲她笑了笑,“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妹妹。”

明星也好。她始终都是她最爱的妹妹。

女生也愣了一会儿,目光游移到谢饰身上又重新定格在叶非晴不施粉黛的脸上,点了点头。

她……还是她妹妹啊。

*****

谢饰在送她们回家的路上只说了一句“这回我当一次好人送你们俩姐妹回家不计车费”后逗得两人失笑后送她们到目的地后就开车离开了。ww

叶非晴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开了门,让沉安柠进去后自己再走进去。

“姐你一个人住啊?是不是很冷清。”女生把包包放在沙发上,四处转悠着。

屋里­干­净得有些不像是有人住着的地方,家具也很少,只有一张沙发、一茶几、一张饭桌、四把座椅。此外什么都没了。

“还有一个冰箱!”沉安柠欣慰地笑了笑,像发现了什么宝物似的,她走过去,打开冰箱门的时候一脸无奈,“姐,难怪你几年不见瘦成了这样!”

冰箱里除了几瓶酸­奶­就是空空如也。连一些菜都没有。“真的难以想象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沉安柠喃喃道,后者无害一笑。

“其实也没必要买什么菜嘛。在学校、公司都招待饭。根本不用担心会被饿死。”叶非晴笑笑,她弯腰把钥匙塞回包里,拉好拉链后把自己的包和安柠的一起挂进里间的挂钩上。

女生看着叶非晴转身的背影,眸子暗了一些。

就这么不知道要照顾好自己吗。那样她还怎么能心安理得地跟她争呢。沉安柠自嘲地笑了笑。争?姐根本是什么也不知道呢吧。

褪去暗沉,沉安柠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她朝叶非晴走过去,挽住她的手,撒娇道,“姐,我们去外面吃一顿吧?不然你就想用几瓶酸­奶­招待你妹妹呀?”

“又要出去呀……”叶非晴有些无语,她是真的不想出去,成天在外晃可不好。沉思了一会儿,盯着沉安柠期待的小脸看了一会儿,终于点头答应,“就当作给安柠接风洗尘吧……你说你哪一次要求我舍得拒绝。”叹了一口气,重新去屋里取了包。

女生站在原地,方才的笑意还没散去,定格在脸上,她抬眸环视周围,不知道在看哪里,又或许是出神了。直到叶非晴出来后叫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她们走了几条街才搭到计程车。

“安柠,真的好难以想象你是怎么想到会去当明星的。”叶非晴感叹道,几年没见,自己的妹妹竟然成了一个明星。虽然不是说安柠不可能成为明星,但是毕竟这是妹妹以前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的。

沉安柠看着她笑得高深莫测,“姐,一会儿跟你说。”

“我会告诉你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太多事情。

让我难以忍受。

所以我实在忍不住……就跑来告诉你了。

这些年,发生太多了。

女生偏过头,掩饰过眼里泫然欲泣的晶莹。她微微仰起头看车窗外的天空,心里有很多话就要呼之欲出。

……

你一直在我看不见的身旁(2)

( 当初父母问江赫岭他以后要不要继承公司的时候,他很果断地拒绝了,他说公司有哥哥就好了。然后父母问他想要做什么,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想成为明星。

而事后江赫岭也确实这么做了。

……

少年脸上曾经那丝稚气已经被时光掩去,他的脸庞愈发清俊,曾经染得妖娆的一头银发已经被染回了黑­色­,绸缎般柔软的发丝映衬着白皙的肤­色­,如同天使。身材也愈发高挑,简单的浅蓝衬衫白­色­休闲裤。也就是那样随­性­的打扮,却是不经意间夺人呼吸。

耀眼得让人痴迷。

“……lie,下午2点要走一场秀……3点还有一则通告……晚上9点钟在z市还有一场与an的戏……”身旁的经纪人luly翻阅着手上的本子边走边道。

机场人太多,尽管男生脸上戴着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还是会被人认出来。

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女生从他身边走过,又忽然停住了脚步,突然惊叫了起来,“天哪,这不是lie吗?那个当红的明星少年……”

“真的好像啊,你看他旁边跟着的不是有名的经纪人luly吗?”身旁的女生道。ww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女生的嗓门实在太大,有好些人的目光聚集到这里来。随即蜂拥一般人群朝着这里海浪似的扑过来。

被灰扑扑的人群映衬出来的江赫岭很难不成为焦点,身旁的luly意识到情况不对了,连忙带着少年一同跑起来。

“lie,lie……”

“唉,快点追上去啊……”

“……”

“lie,天哪我竟然见到偶像了!……”

……

江赫岭皱着的眉头直到上了车后才微微松了松,可是车窗上挤压着各种脸,男男女女的脸压在车窗上像是一团团被捏坏的橡皮泥。,男生的脸­色­更黑了。

luly看着车外人头攒动的场景嘴角抽了抽,瞥见少年僵硬的黑脸后“扑哧”一声笑出来,“……lie,都怪你长得那么帅。”她不会告诉他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也被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蛋给惊摄到了。

江赫岭眉头蹙得更深了,他的语气有些危险,“是谁拉着我说是‘出来透透气’的……”话中意思尽显。

女生娇小的脸庞僵了僵,瑟缩了一下脖子,有些理亏,“……别担心,几分钟后就没事了。”她已经通知了保安人员,一有情况立即驱散人群。

几分钟后车边已无任何人,车子顺畅开离,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对了。an去了z市,结果整个拍摄组也跟去了?”江赫岭似是不经意问道。

luly以为他生气了,忙道,“也不完全是这样,导演是以为你和an一起去了z市所以才……”

男生打断她的话,“她去z市做什么。”眼眸微眯起,如果是因为——

“听an的经纪人说她是去z市看她家人了……好像是什么姐姐吧……咦,奇怪,这么多年也没听什么狗仔刨出这么个新闻来,an竟然还有个姐姐?不过看an那么漂亮,她姐姐肯定也很漂亮吧……”

江赫岭没有再说话,摘下了墨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luly见男生没再说话,也识趣地不再看口,她盯着男生好看的侧脸,心中赞叹:真是帅啊。

……

叶非晴。

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他很早就想见她了,只是没有理由,而且,他更怕她早就把他给忘记了。江赫岭左手肘抵在车窗上,手指托着下巴沉思着凝向窗外倒退的景物。

你一直在我看不见的身旁(5)

( luly打电话来催促江赫岭就快拍戏的时候江赫岭还在酒店里闷头睡大觉。

456vip房。

手机在黑白的床头柜上振动个不听,铃声是任然的《你好陌生人》——“一个微笑能发一下午呆,你好陌生人,会不会奇怪,如果有一天我们亲密到无猜……我想你也明白,你好陌生人,千万别说爱,让我保持等待姿势继续期待……”

“那时的疯狂,都是因为嗳嗳嗳嗳嗳嗳嗳嗳,我想你也能明白……”

“不忍心损坏,那是因为嗳嗳嗳嗳嗳嗳嗳嗳……”

……

铃声外加振动在整个房间里显得愈发刺耳扰人。白­色­被褥下的江赫岭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伸出一只手拿过旁边一个枕头就盖在头上,意图隔绝那声音。

可手机一直闹个不停歇,似是损坏了关闭键,一直在振动个不听,铃声一遍一遍地回放。

床上的人不耐烦了,睡意顿时被驱走,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也不等对方说话就挂了电话。那头的luly愣了好几秒,脸上浮现出呆萌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接了电话一个“喂”字就打发掉她了?!什么人嘛……

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后luly白皙的脸蛋霎时黑了一半。

北京时间20:58。

还有两分钟剧组就要准备拍戏了,导演打电话说an早1个小时就来化妆了,鉴于lie的身价与大牌,导演的语气还是很客气的。可是他也太过分了吧?!这也太大牌了点,20:58了耶!an也是很有身价的,人家也没有多搞特殊化让人等——可他在­干­嘛?酒店睡大觉!

江赫岭是luly送去酒店的,因为那时候他说他飞机飞来飞去有点累,就想找个地方休息下。赶过去的时候luly礼貌­性­地在门口按了好久的门铃,可里面就是没有半点回应。正想着要不要去问前台要房卡,没想到她不抱希望地抬手拧把手居然发现门根本没锁!

害她在这里按了半天门铃白白浪费时间。

luly的脸更黑了,当她看到江赫岭的时候连嘴角抽搐的力气也没了。走进里间的卧房,白­色­的床上隆起一团,而他的手机的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她打给他的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火气霎时间冒上来了,luly走到江赫岭床边沿,用手推了推那被白被子包着的人,声音放大:“lie!lie不要睡了啊,整个剧组都在等你一个人……导演一直在崔……”虽然语气还是很和善。

里头没有回应,luly忍不住又推了几下,“喂!起来啊。lie?!lie你快点起来行不行当我求你啦大少爷!……”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出现过,每一次提到拍戏lie就是这个样子,无论他是在睡觉也好或者是捧着手机把玩还是在看电视打发时间,都是雷打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床上的人兴许是被luly推得不耐烦了,一把左起身子来,吓了luly一跳。

“你有……”病字还没出口,就被luly咽了回去。

有两个原因,一是对待自己手下的艺人也不能不积口德,况且对方还是那么一个大腕儿。

二是……luly脸­色­红了红,看上去分外可爱,她赶忙跳下床站起身来走到外间。走到一半猛然回头,不忘记叮嘱他,“别睡了!真的迟到太久惹人说闲话……”

随后捂着眼睛出去了。

江赫岭一从床上猛地坐起身来的时候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下来,而他上身光­祼­着,白皙的皮肤根本不像是男生所能有的,他偏瘦,身材却很好,­精­致的锁骨、结实的腹肌……黑­色­的发丝睡得有些凌乱,可却不失美感,狭长的眼眸分明表示着他还没睡饱,眼眸半眯着,透露着迷离的光,长长的睫毛半覆盖在眼上,一动不动像是被点了­茓­的真人雕塑。

扫了眼luly窘迫地跑出去的娇小身影,男生勾了勾­唇­角,眨了眨眼睛清醒了一点,随即下了床走进浴室洗漱了一下。

脑海里不自觉想起几年前叶非晴也同样是这样,跑到他房里催促他,可当他一坐起来的时候她还吓得尖叫一声,那张白皙的脸蓦地就红了,又窘又羞,“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等他穿好衣服从她背后抱住她的时候,她还僵硬了身子,有些别扭地问道,“……你穿衣服了吧……”

浮现出这些记忆,江赫岭突然轻笑了一声,爽朗而愉悦,­唇­边两颗小虎牙露出来,两颊边还有两个很深的酒窝。

外面的luly许久没见他出来,经不住好奇他到底还在磨蹭什么,就半用手挡着又进到他卧房里,视线一直盯着地面,她怕看到不该看的……

可结果她一进去就发现男生在浴室里,门没关,正对着就能看见他在洗漱,而luly看到镜子里的影像,双眸睁大了。

好帅啊。她从来没有看到过lie笑得那么开心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刚的那副糗样惹得他笑了……又想起自己刚刚竟然看了江赫岭未着寸缕的上半身,脸­色­又尴尬地红了好一阵子。

你一直在我看不见的身旁(8)

( 两个男生气场相当,相貌又同样是出­色­,很容易就成为焦点,delicious里的客人们把目光投向了这里,有惊艳的还有看戏的……更有些人还在轻声与人谈论着他们。叶非晴站在这里,脚下像是生了根,无法挪动分毫,整个人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面对多数人的目光她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尴尬至极。

——她好想离开。

咬了咬下­唇­,不知怎么才好。

叶非晴有多不想再遇到他们,明明都已经是过去了,为什么还要再来掺入她的生活呢。离远点不好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垂下的眸子抬起来,看看身边站起来的漆城,语气有些嘲讽地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并不想见到你的,还有……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姓季?”

漆城。漆城。

她一直以为他的名字就叫漆城,曾经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曾说过他的名字多么奇特,而后来……后来?没有再后来了。季漆城,原来如此。

叶非晴勾了勾­唇­,有些感情已经沉淀下去了,只当作年少时无知的心动,当初以为放不下就是爱,可是现在呢,满满的,都是对眼前这个少年的失望与憎恶。

可是他呢……叶非晴目光转向那个曾经是一头银发的少年,曾经他总喜欢叫她“笨蛋”“蠢女人”,她虽也不满,但却知道这是他对她的独一无二。可是后来呢?也是没有了后来。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存在过什么,或多或少的回忆与少时心里沉甸甸的幸福感?

当初以为放不下就是爱,那么这些年来对他的放不下,又是什么?叶非晴抬头盯着江赫岭,她的眼眸微微沾染了雾气,她听见自己用冷静地口吻说,“江赫岭,或许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我也同样,不想看到你。”强压下心口澎湃涌动的心潮,她的长睫轻颤,如羽翼。

“是吗。那如果说……这黑发,是我为你染回来的呢?”江赫岭低眸看她,眼眸里满是认真的光芒,他轻声问。

心里抑制不住得乱起来,叶非晴摇了摇头,有些酸涩地开口,“过去了。”都过去了。所以不管他说的是真还是假,都和她……没关系了。她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的黑发,鼻尖也开始酸涩起来。

这时候叶非晴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拉开拉链拿出手机,亮着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苏路宣”的名字,愣了几秒,她按了接听,眨了眨被雾气朦胧了的双眼,压低了些声音道,“喂。”

“……”那头沉寂着,没有人说话。

叶非晴疑惑地又道,“……苏路宣?”

那头还是没有回应,直到她觉得这是对方无聊的恶作剧想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碎了。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叶非晴声音有些微慌,“……你没事吧?……苏路宣你出声啊。”

她看了一眼季漆城和江赫岭,终是没再说一句话就小跑了出去,拦了一辆计程车返回自己所住的地方。因为苏路宣就住在她家隔壁,当初到z市时候他说母亲为了让他方便照料一下她而特意让他搬过来住在隔壁,只是两人很少有过交流,而这次,叶非晴想他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打给她吧。

脑子里更乱了。叶非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双手紧了紧放在腿上的包。

叶非晴离开的时候没带一丝留恋,江赫岭转身有些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看她长发及腰。半晌后他才回过头来对着倚在桌旁的季漆城道,“……你这么做是害了她,那个笨女人那么蠢,连谁是好谁是坏都分不清。”

季漆城没说话,几秒后他才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是觉得叶非晴像她,而她的东西也在叶非晴身上。只是后来,你相信吗,人是会变的。比如说,你。”

冷哼了一声,江赫岭说,“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安过好心。”

“那么你呢?四年前,是谁为了报复我而跟她在一起,最后来又是谁伤害她?”漆城嘴角微勾起,带着一丝同样的嘲讽,“我们彼此彼此。”

你一直在我看不见的身旁(10) 墨溢彩

( 夜幕里,被城市夜里橙­色­灯光照得亮的一幢别墅落地窗前一个打扮­精­致的女生站着,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显得有些昏暗。ww她年轻的脸被手机荧幕的白光照亮。

有些愣神地盯着信息箱,漂亮的眼睛里有些迷茫。

他还是这样。无论她发多少条信息,打多少电话,他都不回,从来都不回。

可是她已经习惯了,在异国那么多年,不是不想他,而是……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她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虽然从前也知晓,可是那时候她没有能力,而现在,她有。

*****

飞机落地的时候这座城市天刚大亮。

苏恩祈从私人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她还有种不真切的恍惚感。离开z市的时候那年她十五岁,如今两年过去了。不是没有想过回来的时候是看不到来她的他,只是现实真的是这样的时候,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她想她还是疯了,连夜连日坐飞机一天,只为了能早一点回来。ww

没有马上拦车回去,反而是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慢慢地沿着街道走。

许多商店都没有开门,这个繁华的城市在早晨总是陷在沉睡里。这点还是没变吧。

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天空,似在确定真实­性­。

后来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苏恩祈才拦了一辆计程车报上地址。

*****

叶非晴在苏路宣家的沙发上睡了一晚,第二天醒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她以为他可能是去公司了大概好受了一点,可是还是有不放心于是打了个电话给谢饰询问苏路宣有没有回去。

答案是没有。

可是他去了哪儿呢。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门铃响了,叶非晴想也许是苏路宣回来了呢。开门后是个陌生的女孩。

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惊艳。栗­色­的长卷发柔顺地搭在肩头,小巧白净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她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叶非晴的错觉,那双眼睛在看见她的时候眼里的光芒亮了又暗,她的下巴尖尖的,脖颈修长白皙,碧蓝­色­的洋装亮眼­精­致。

“……对不起,我找错人了。”女生看了叶非晴一眼,又往屋子里匆匆掠过一眼,随即失望抱歉地说。

他搬家了吧……女生想,­唇­边牵起苦涩。他知道她即使是在国外也会派人把关于他的一切都汇报给她,所以他又躲开了。

叶非晴有些纳闷,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女生一脸落寞地转身离开,皱了皱眉头,解释道,“这不是我家。你是要找住在这里的人吗。”

女生的身子僵了僵,一会儿,她的声音带着一点不确定,问:“请问……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姓苏?”

她没转过身,只是轻声问道,直到她听见那有些疑惑的一声“是姓苏”后才转了过来。

“那他……是叫苏路宣……吗?”

叶非晴点头。

女生的眼眶突然湿了。

他没搬家。

至少在得知她回来的时候。

他还没躲开她。

也许只是因为她回来早了几天他还没有来得及离开。

不过……还是谢谢,谢谢没离开。

苏恩祈深呼吸了几口气,眼泪逼了回去,她听见自己问,“那他现在在吗?”

话落,身后传来脚步声。

叶非晴对来人说,“找你的。”于是回她自己的家里开门进去。

“回来的时候怎么也不告诉爸妈,怎么……不提前告诉我。”那微微沙哑的嗓音自女生身后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

没有忘掉不就是难忘吗(2) 墨溢彩

( 那些短短的、很快就会被时间洪流冲走的回忆,却真真正正成为了心底的回忆,那种意义上经过提醒就马上能记起的回忆。ww

……

那是四年前的某一个星期六,学校里除了门口传达室的保安外空无一人。那时候是夏天的傍晚六点,天还敞亮着,除了边际微微有点陷入夜前的昏暗。叶非晴突然想起有一本教材落在课桌里忘了带回来,顺便又可以去寝室拿回很久没带回来的冬季的几床被子和毛毯。

学校的寝室和教室在周末时间都是开着的,因为方便家长和学生回来拿东西,也不会担心是否有物品遗失,出校门的时候都要在门卫那儿登记学生姓名和班级,或者是哪个班级哪位学生的家长。

从教室到寝室是有一段不小的路程,叶非晴沿着路一边走一边看着两旁的香樟树看微弱的阳光照­射­在树叶上面。她在小说里经常看到有作者描写到校园的时候都会提到香樟树,所以叶非晴似乎也格外喜欢香樟树一点,只是不知道原来她的校园里,种的也大都是都是香樟树。

笔直的树木行行站立,它们看一届又一届的学生走过,看到的每天的都是各­色­各样的人陌生而熟悉的面孔,它们几乎是一辈子就站在那一个地方,过一个一个黑夜白天。ww

走在寝室那走廊的时候就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以前走在路上听到扫垃圾的老­奶­­奶­那把大扫帚扫过塑料袋的声音。

原本以为是别的寝室的同学或者家长来收拾东西,可后来走近了才感觉到那个声音似乎是从自己的寝室传来的,可是又有些疑惑有些不确定。

原因有二。第一点是因为她们寝室的同学的家都住的比较远,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跑这么远路来拿东西。二,现在已经入夏有快一个月了,其他同学都有他们各自的家长来帮忙拿东西——在他们上课的时候,而且像叶非晴那样,到现在才来拿冬季的床被什么的真的是很少。

她好懒的。

走到寝室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的人背对着门口,他的头似乎还埋在一床棉被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叶非晴有些奇怪,愣了会儿女生开口询问道,“你……你找谁?”原本她是想说“你是谁,你在­干­什么”的,可是又觉得这样的问话语气显得有些质问有些不礼貌,所以就话到嘴边又改口问“你找谁”,可是这样叶非晴又觉得奇怪,因为这个时候学校本来就没什么人。

那人的背影和身高看上去是个男生,他的头埋在被子里,让她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听到她的声音,那个脊背显然僵硬了一点,叶非晴似乎听到对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那个男生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然后缓缓直起身子,再然后,深呼了一口气后转过了身子面对着叶非晴。

其实在看到男生那很有特点的银­色­头发后叶非晴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只是还是半天反应不过来,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惊得说不上一句话来,过了好久,叶非晴才开口说:“江赫岭你在搞什么鬼啊怎么会出现在女生寝室里……还有你刚刚是在……在­干­什么?!”完全无法理解。叶非晴的表情变得有些郁闷。

反观男生,他有些不自然,左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小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把手往身侧移动。

女生一脸探究地皱眉看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看得他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微微发烫,左手里的东西被握得更紧了一些,微微有潮湿的细汗黏在手心。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可是我还要理床铺……你就先……”话还没说完,叶非晴感觉脖子上突然冰冰凉凉的,身后的人很靠近,他身上清淡的好闻气息萦绕在她的鼻息。脖子上被他戴上了一条串着戒指的项链。

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男生有力的手臂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他,眼神落在她的眼睛上,认真却有些别扭地说,“……我听别人说,现在的男生都会送喜欢的女孩子这个。据说很有意义,这个十五元的项链戒指……”

叶非晴听到他说“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心里上微微泛起甜味,似是浸泡在了蜜糖融化成的水里。看了看脖子上简单的银­色­的物什,犹豫着,又有些害羞地,慢慢踮起脚尖,凑近男生,在他的嘴角轻轻触碰了一下,很快跳开,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大声道,“我要理东西了!”直到现在,叶非晴都还记得,男生愣愣地伸手摸上嘴角然后嘴角温柔的笑。

后来叶非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赫岭那个时候那么奇怪的举动的原因,后来他告诉她在她的枕头下塞了一封信,他第一次写给女孩子的信。于是叶非晴在看到洗衣机里出来的搅成一团的被套枕套上的碎纸末后突然哭得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子。

那天男生送她回去,分开时候他轻轻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没有想到你会记得我的生日,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今天我又长大了一岁。

可是这些都是为什么呢,明明没有想要再在一起了,忘了岂不是更好吗。

可是错了。叶非晴只是没有想到过他们还会有遇见。

没有忘掉不就是难忘吗(3) 墨溢彩

( 他与她面对面坐在白­色­餐桌上。

桌子上摆着已经凉了的许多菜,除了现在摆在他们各自面前的一碗番茄­鸡­蛋粥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热气散到空气里,叶非晴觉得自己脸上有点湿。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

两个人以一种旁观者看上去很奇怪的样子就那么坐在那儿,彼此一言不发,而他们面前却是丰盛之至的菜­色­。

叶非晴的目光从男生的头发上开始,她在脑中寻找当初他染着一头银发的样子。不是不奇怪,见到他的第一眼也是被这个人颜­色­打眼的头发给吸引了去,随后想到的无非是常人所想的“这个人可真大胆,头发弄成这个样子,虽然漂亮是很漂亮,也很特别,可是就是个不良少年,不然谁会把头发这样染”,再然后就该感谢上帝,让她见到了小说中那种“有着银白­色­头发,戴着耳钉又酷又帅又多金的好看男生”。已经变黑了呢。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回来的。只是想着,就问出了口。

江赫岭看她的目光顿了一下,他说,“一次生病以后,头上有黑发长出来,索­性­就染了回来。”“还说是为了我才染回来的呢……果然是骗人的啊。”叶非晴语气淡淡地说,眼眸微微下垂,有些失落。

对方显然噎了一下,半晌才说:“染黑的过程中就想起你以前一直在我耳边说的话。”男生下意识地眼睛向上看自己微长的刘海,小声道:“其实也觉得黑­色­,正常一点,没什么不好。毕竟也不是小孩子,也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子胡闹,到处闯祸了。”

“……是吗。”不像以前,叶非晴在心里重复念着这句话。真的不像是以前的,眼前男生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着,也再也不会像当初一样成天勾起嘴角一副坏坏的痞子模样叫她“笨女人”了。

说起来,还有些小怀念呢。

没想到第二次的重新见面会这么的和谐,她也愿意和他说说话。离上一次的见面其实也只过了一天而已吧。

原来一天能想很多事情,一天能给人很多深思。

叶非晴就是这样的人,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想。有些时候会想为什么人有思想,人会制造那么多东西,人有数不清的烦恼忧愁与坎坷。可是这些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这些问题和那些“人从哪里来,祖先生下的,那么祖先又是从哪里”这些绵源不断的问题。都是不太实际的问题,都是人们所无所能解答的一些问题。

江赫岭看着对面的女生出神地盯着哪个地方,于是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好久不见,变得更漂亮了一点呐。

她出神,他便盯着她。

等到叶非晴觉察到他一直锁在她身上的眼神的时候,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尴尬,开口打破沉默,“你还记得我喜欢番茄­鸡­蛋粥啊。”她看着眼前的凉了些许的粥道。因为是转移话题,所以没带怎样的怀念的语气就这么很快地说了过去。

江赫岭“嗯”了一声,解释说:“原以为你是不会想见到我的,但是我想见你啊。所以就到了你的住处,却不料你不在。于是我在昨晚的时候做了一桌子菜,我想你回来的时候会饿的吧。可是你还是没有回来,这桌菜就凉到了现在。”顿了顿,“刚刚也是一样,做好了早餐,为了等你。”

也没有问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住处,看着面前的粥,心中不免有些小触动。

这些年来第一次吃到别人亲手下厨做的东西。

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叶非晴把粥送入口中。男生看着,微微扬起嘴角浅笑。

“嗯,很好吃。比起以前你第一次给我做的那锅焦糊粥。”她说。

“还记着啊。”他笑。

“嗯。我实在是没法忘记那连锅底都焦得破了个小洞的粥。”她含糊不清道。

“……”

没有忘掉不就是难忘吗(4) 墨溢彩

( 欧式风格的别墅,四面竹树环合,鲜花盛开。

明亮的客厅里,暗红­色­的两组沙发上坐了三个人。

“……转眼间我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是我对她的记忆却还只停留在她小的时候。”

一个悲伤的女声传来。

先开口的是一个妆容­精­致的贵­妇­人,她的手上拿着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女孩绑着可爱的双马尾,脸上是腼腆而灿烂的笑容,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兔子形状的碧玉。

而在茶几上的一组照片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全都是被抓拍的。有安静地看书的,有不时抬头看天空的,有茫然发呆的,也有趴在桌子上休息的……

“虽然不是赞成你的做法,封筠。”一旁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叹息一声,深沉的面容上有深深的疲倦。

他的黑­色­的眼睛里是浑浊的光,里面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人看不透,看不清,却只能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此刻的他也是悲伤的。

“……他们也待小璨好的吧,毕竟他们需要的是小璨的……”男人闭了闭眼眸,似乎有些伤痛,“……都是我们的错,可是解决的办法竟然是让自己的女儿来偿还。”

“如果当初沉家那个孩子没有……或许我们季家也不会和沉家在商场上决裂,朋友情分尽去,还让我们的女儿就这样葬送了……”

屋子上空像是天边,被厚厚的云给萦绕着,构造成一个略带窒息知觉的空间,然后沉重地往地面上压去,压去。渐渐地,地面上的人们也感受到了这种压迫。

照片上的女生叫做季与璨。季家的小公主。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

屋子里安静了几分钟。

一直沉默着的男生突然开口说:“爸,妈。”他唤了一声后又顿了顿,“……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他们不会就这么忍心把一个人作为……救另一个的……”

“他们不会这样的……而且我也不会让它发生,不会让这这件事发生的。”

“妹妹会回来的。”

“你们不要自责。”

“……妹妹会没事的,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

“约定的期限也快到了吧。”

*****

医院会议室。

“最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病人这样的心理状况下去实在是病情恶化的催化剂……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呢。”

“……成医生,关于病人心理方面的沟通就麻烦你了。”

“小吕,你要按时给病人做身体各项检查……”

“……吴医生,这几个月你要准备好随时做心脏移植手术……”

……

“戚助理,麻烦你去跟病人的家属沟通一下,特别是确认是否确认……”

……

*****

“少爷,二小姐已经关在房间里一天了,老爷夫人出国忙公事去了不知情……小姐一整天都在房间里,送进去的东西都没有动过……这可怎么办是好呀。少爷你进去劝劝吧……就算小姐再怎么不对,她也是为了你好,你就缓一缓脾气,去劝劝她吧。小姐最听你的话了……不然这样下去小姐身体吃不消啊……”在这个家里工作了二十几年的女管家一脸担心地看着面前的这扇门,虽然担心自己逾越了,可还是不时地在门上瞧着,“少爷,你就劝劝小姐吧……”

门突然被打开,苏路宣从房间里走出,朝苏恩祈房间方向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有准备午餐吗?”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欣喜,点头如捣蒜,“有准备!有准备!”她一边嘴里不知觉地说了两遍,一边下楼去厨房。

……

“恩祈。”

没有回应。

“恩祈,别再任­性­了。”

她背对着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

“……你要知道你这样是不对的。”

“不能一闹脾气就不吃饭……”苏路宣绕到她床边坐下,看到她脸­色­苍白的样子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细看发现她额际冒出的汗把刘海都有些弄湿。

掀开薄毯,看见苏恩祈整个人都是蜷缩着的,她的手捂着腹部,明显在忍着痛。

察觉到不对劲后苏路宣马上给私人医生打了电话。

……

在医生检查完之前,苏路宣站在房间门口时候眉头一直是皱着的,直到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出来了以后他眉心的郁结才微微少了一点。

“就不能这么让人担心吗?”一进房间,男生就不客气地说道,他的语气里夹杂着怒气。

苏恩祈抬起疲惫的眼睛,看着他,反而是很冷静,她­唇­角微微勾起,凄凄冷冷道,话语里全是哀伤。

“原来你还会担心我。”

“……我以为不会了的。”

没有忘掉不就是难忘吗(5) 墨溢彩

( “就这么不待见我。”季漆城有些落寞地半垂眼眸,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自嘲的弧度,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维持一个奇怪的姿势。几秒之前这里还是有温度的。几秒之后,他慢慢把手放下。双手垂在腿侧,握成了一个拳头,又松开,再握紧。又再次松开。

像是他内心的天人交战。

叶非晴还是心有余悸,她眼神复杂地抬头看他,发现他手肘处的衣服被划破,垂在腿边的左手在留血,伤在手掌心,叶非晴想起方才他不管不顾地就那么用手握住刀锋,心里就像堵了一块棉花,是暖,可是更多的是呼吸不畅所带来的难以接受。

血顺着季漆城垂下的手,从掌心流到手指,再顺着指尖往地上落,顺着空,迎合着风,以直线下落。有好多血,像是溪流汇聚到大海,从同一个源头汩汩地流向四方,再回去到一个点上,笔直地向前流去,向下落去。手上留下的印记,像是溪流带过的泥沙,以及剩下的泥沙。

把男生带回家里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在现在这个地点。

这个地点是叶非晴的住处楼下的街道。

给季漆城上药的时候叶非晴还是留有后怕,并且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在街上的险景。

会差点发生意外是叶非晴怎么也想不到的。ww

就在约莫半个小时前,叶非晴想去街上买点生活用品也顺便透透气,她身上只带了手机和几十块钱,走在早晨6点的人很少的街道上,听风吹树声,鸟隐在树枝叶中发出的清脆啼叫声。

危险就发生在那一刹那。

叶非晴戴着耳机听歌,头低着看手机屏幕,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正在百度上输入“要飞的是我”这句歌词,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小心!”。

不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谁一把扯了过去,撞在了一个有些硬的胸膛上。

叶非晴还是在发傻的状态,直到看见自己面前突然一个面目神­色­狰狞的男人持着刀朝着她快步逼近。

遇到这种时候,叶非晴的心跳险些停止跳动,内心的惧怕突然像是呕吐时候喉咙里那种恶心感。上涌。堵在喉咙里,感觉心就要从嘴里跳出来。

她瞳孔急剧紧缩,在危险的时候却愣是忘记了逃离。

直到面前横过来一只手握住刀口,鲜血霎时间浸染刀片阻止了更进一步的逼近的时候——觉得心脏坐了一回过山车,从巨大的起伏动荡中被一个人一把按回原处,那种刹那间心脏从高空砸向地面的,灼灼的疼痛感以及灵魂归身一样的安心。

握着刀片的那个人不顾手心皮­肉­撕扯的疼痛,丢掉那把小刀,与男人展开搏斗。

很快地,男人处于下风,被对方击中了好几处要害,狼狈地逃走。

随后叶非晴只感到眼前一花,被拉进了一个怀抱中,她的脸撞在男生的胸膛上,近得能听到他胸腔里心脏击鼓般一下一下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声。

回过神来立马推开他,迎上对方些怅然有些紧张的脸。

恨铁不成钢地说:“季漆城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这么危险你­干­嘛啊拿手出来挡,你是不是想要这只手废了才安心啊!”

第一次爆粗口。是在惧怕稍稍远去,担心挤满脑海的时候。

整个人恨不得马上跳起来可又慌得不知道应该­干­什么的那种状态。现在叶非晴的写照。

看着漆城流血不止的手,也瞬间抛下了因为过去而耿耿于怀排斥的心理,急急地把他带回家简单处理一下就要去医院。

……

从医院里出来,叶非晴看着男生被纱布绷带绑得厚厚的手,心头难掩愧疚。

嘴­唇­动了动,“你没必要的啊……”

“为了我而受伤……完全不用的。”

季漆城眼眸黯了黯,转而一片清冷,他的口吻带着些许讥讽,些许自嘲,和一小时前的他看上去有些落寞的样子判若两人,“别多想,没别的意思。”

“就当是补偿,四年前抱歉。”他说,“而且今天这种事,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也会这么做。”

季漆城目光冷冽,“所以不必愧疚。”

叶非晴愣在原地,看着他打了一个电话,然后看他上了来接他的车子,看着那扇车门关闭,车窗摇上,看着车子远去。

——变得不认识了。

……

——竟然会这么陌生。

……

—— 时光终能改变一个人。

……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叶非晴所没有见过的样子。

没有忘掉不就是难忘吗(6) 墨溢彩

( 价值不菲的轿车在高速公路上像是一匹飞奔的骏马,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方奔去。

车里的少年半垂眼帘,他眸光复杂地看着自己被绷带缠紧的左手,只是盯着,微抿嘴­唇­,也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在驾驶室上开车的人是在季家工作了五年有余的他的私人助理。

男生偶然一抬眸,只见后车镜里反­射­出的是助理时不时朝后看他的神­色­,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说。于是他道,“蔺则,想说什么就说吧。”

前面的人或者方向盘的手骤然一紧,他沉默了几秒钟,才说:“少爷,不值得。”

“……不值得为了一个女孩子,不顾自己的安全,让手伤成这样。”

闻言,季漆城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收回视线,淡淡地不发一言。

刀割得很深,几乎可以见到里面森森现出来的骨头,现在稍微动一下手指,还是能够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从手掌处蔓延开来。

他回想起,心中冷然一片,却又念及到什么,眉宇间笼罩着浅浅的无奈。

*****

地下仓库。

“老板,你看……这次的赏金我们能不能……”男人谄媚地笑着,眼睛盯着地上那黑箱子。

钱,他要钱。

“……能不能结算给你这次任务的报酬?”一个黑衣男子冷笑了一声,他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眼里神­色­意味不明,反问道,“你觉得呢。”

“事情办得这么顺利,你看钱能不能多一点……”男人用商量的语气,眼里迸­射­出贪婪的光。

得到更多的钱,他就能继续赌,他会过得很快乐,很销、魂。

“呵。”

轻笑。

随即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感觉到身后有人拿着绳子绑了他的手脚,大叫,“你们在­干­什么!快放开我!”

还来不及挣扎,整个人就被绑得动弹不得。那手法快得让他一哆嗦。不知不觉心头漫上了不好的预感。

黑衣男子开了那个黑箱子,盖子掀开,里面是一大摞一大摞的钱,红­色­的100元一张张叠在一起。

男人眼睛都看直了,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盯着满箱子钞票,竟然没有察觉一把森森然的刀就架在了他的双手上。

黑衣男子步步逼近他,男人不住想往后退去,可是身后还有两个健硕的大汉抵着他不让他挪动分毫。

“敢伤了季家少爷,竟然还想要钱,想得倒挺美的,啊?”

“……一时失手!我­干­这行已经好多年了!季少爷雇佣我演这出戏的时候并没有交代不能……”

“再说这样能更方便他追求那个女孩子……”

男人慌张地大声为自己辩解,声音像是撞在仓库的铁墙上,又被反弹回来,最后重重撞在耳膜上。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那把刀就这么顺着他的手指砍了下来。

血飞溅。

啊——

男人凄惨的叫声久久回荡。

黑衣男子打了个响指,两个大汉立马领会过来,他们把仍然惨叫不止的男人一把从地上扯起来从窗户扔了出去。

嘴角冷冷的弧度,“想要钱是吗。”

他们从来都是守信用。

只不过需要付出代价。

于是那满箱钞票也被丢出窗外。纷零飘落。

没有忘掉不就是难忘吗(7) 墨溢彩

( 江赫岭在拍摄现场看到沉安柠实在是有些意外。ww

看她的样子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饶有趣味地看了几眼。

直到在化妆间里遇见。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男生语气嘲讽,他眉眼带着笑,黑­色­的头发被稍稍定型向上竖起,露出他光洁的额头,这样不但不难看,还平添了几分清爽­干­净。

总体颜­色­为白­色­的校服,领口、袖子的纽扣全部镀上了金,校服背后很有特点的一个圆形印章的复杂图案。

——哪所知名的私立贵族学院的校服。

很荣幸的,他们这对“情侣”被指明替该学院作宣传,酬金甚高。

看了眼坐在化妆台前等着化妆师来的沉安柠,她也穿着校服,和他同款的女生校服。

长长的头发被随意扎起来,露出纤长优美的脖颈、好看得没有瑕疵的侧脸,以及耳垂上耀眼的耳钻。

微微垂眸,又抬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又是把目光转向被自己映出来的男生的脸上。

“你说江大少爷如此期盼我来,我又怎能不来呢。”很无奈的口气,眼底却泛着冷光。

她照着镜子取下耳朵上的耳钻。

“学生啊,还是清纯一点比较好。”她自言自语道。

男生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似有似无地反问了一句“是吗”,修长的双腿迈出化妆间离开。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沉安柠僵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几天前她遭遇的屈辱。

眼眸里满是恨意。氤氲了许久,一层晶莹的水雾漫上来。

她知道是谁做的——她知道是谁让那些人做的。

她好恨。

好恨。

他那么无情,她怎么还要爱他。

*****

拍摄结束的时候已经几个小时以后了。拍的是一部简短的微电影,记录少年少女的青春时代,那个穿着统一校服热情洋溢的时代。

在回酒店的路上男生一直靠着坐垫闭着眼睛养神,时不时伸出手揉揉太阳­茓­。

挺累的,都没怎么睡。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身边坐着的一脸有话想说的luly无奈地叹气。

“我说我怎么一直有一种被偷看的感觉。luly你­干­嘛呢,盯着我看!”没好气地冲她道。

支支吾吾了一瞬,luly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假话,“lie,我的一个好朋友听说我是你的经纪人后硬是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

她稳住身子微微一伸手,拿过放在后备箱的一个购物袋,取出里面包装­精­致的一个盒子。她递给他。

他没接,只是挑眉看了看,再抬头看了眼一脸紧张又一脸期待的luly,手伸过去揉乱她的头发,在对方一声不满的抱怨的“­干­嘛啊”中爽朗地笑了起来。

不过他说,“拿回去吧,或者扔了。以后像这类东西都不要带来。”

他没看到女生的眼眸黯淡了一瞬,有些僵硬地微扯嘴角回答说“知道了”,可在听到他下一句话时感觉心里顿时乱成一团。

江赫岭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需要别人。”

他半勾起­唇­角安静浅笑,看车窗外。

luly状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把礼盒塞回袋子里,叹了一声,语气却又像是个调皮恶作剧的孩子。

“实话告诉你吧,是lie的哥哥来了。”她如实汇报,“你在拍摄的时候我接到你手机一个电话,他说下午就会到,让你不用接他,他会去你住的酒店,让我帮忙先安排入住。”

“嗯。那就麻烦你了。”江赫岭听完她的话应了一声就再没说话,重新闭上眼睛。

luly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心里一片悲哀。

*****

一个小时前。

趁着lie在拍摄,luly偷偷溜了出来。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日期,虽然没有什么传统佳节不是什么**节什么的需要送礼,也不是谁谁谁的生日还是怎么的,可luly就觉得这个日子有别样意义,对她来说。

于是她一个人在各种店里转悠,搜罗着要送给他的礼物。

去过金店、名牌手表店、名牌男装店……去过好多地方,但都是空着手出来。

里面东西都太贵了。而且他都有的,他家那么有钱。

想到这个,luly心中丧气。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真不是一点两点的。

最后一站是一个小小的饰品店,眼睛转了一圈后锁在了一个挂坠上。黑­色­的链子,黑­色­的纯粹的半月形坠子。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想着他带上一定很好看。

可是呢……

没想到送不出去。

luly坐在酒店她自己房间的大床上,惆怅地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盒子,打开看,里面躺着她挑选的坠子。

无奈叹气。

看了好长一会儿,才放好,塞进了床头柜的最后一格。

总会送出去的吧。

她想。

可是他却不会知道她在听他说有喜欢的人了的时候心里多么难过。

没有忘掉不就是难忘吗(8) 墨溢彩

( 从一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台词:

——人有时候就像是水果,外壳越坚硬,内部的果­肉­就越柔软。就像榴莲,用硬硬的外壳包裹住自己柔软的内心。

浴室里氤氲着水雾,热气源源不断从洗浴池里冒出来,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眼。

沉安柠赤身坐在洗浴池里,白­色­的泡沫浮在水上,水及她的肩膀。

­祼­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已经被搓得通红,手上重重的力道,似乎是要抹去什么,狠狠地,沉安柠咬住下­唇­,脸上满是无助,她看着自己身上被发狠搓红的痕迹,停下动作,手指Сhā进披散的头发里,手指收紧,似要抓住什么,又松开,蜷起腿,把头深深埋入臂弯。

好脏。

好脏。

她好脏。

好像怎么也洗不掉了。是了,再也洗不掉了。

脑海里不堪的回忆如潮水,冲破了岩石,撞击到内心深处,把最恶毒腐臭的一面血淋淋撕开来。

好脏。

……

“宝贝儿,还没洗好吗?”浴室门外传来拧把手的声音,门外的人拧了拧,是锁着的,于是敲了敲门,“宝贝儿,可以出来了吗,可别让我等急了……”

是压低的笑声。意味不明。

如果不是门锁了,恐怕现在他已经开门进来了吧。

沉安柠嘲讽地想。她理了理情绪,用一种略显轻快的声音应道:“路总,一会儿就好了。安柠好好打扮打扮。”

回答她的是外面男人说的一句“宝贝儿那么美不用打扮,直接……”

她起身,把后面的话语顺着她起身的动作,像水珠一样,流回浴池里。

随手扯过一条至膝上的浴巾缠到身上,沉安柠打开锁,迎面就是一个年过四十的油光满面的大肚男人伸手把她揽入怀里。

她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脸­色­却是半推半就的娇羞神­色­,她目光在男人身上来回流转,语气轻柔道:“路总,安柠希望您能去沐浴一下,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她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轻,落到床上,随即男人肥大的身体覆上来,她感觉到他的手扯掉了浴巾,在她身上抚摸。

闭了闭眼眸,不去看让她厌恶的事情,尽管是她情愿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她已经不­干­净了,无论怎样,也不会变得好一点。那不如,差一点。变得更差一点,能换来利益和自己想要的话。

值得。

完了以后。

沉安柠趴在男人光着的胸膛上,软软地问,“路总……安柠拜托您的那件事您说……”

“一切都好说!好说!”男人笑着说,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他一边应,手又在她身上四处乱动……“宝贝儿……”他手臂扣着她的头就要亲上她的­唇­,沉安柠状似无意识地头一偏,男人也不恼,他心急地去咬她的脖子,吮吸她白­嫩­的肌肤,留下一路水迹……

温度上升。

喘气声与压抑的呻、吟声绕在房间上空。

……

满室旖旎。

而在另一边。

叶非晴正在为学校布置的一篇论文发愁。

就算她从小擅文,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也憋不出一篇长达三千字的论文。

记得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叶非晴每次写老师布置的论文的时候都要耗上一个下午。写两遍。第一遍草稿。第二遍把草稿上的文章基本写下来,写的过程中还会加入脑子里新生出的灵感。

而现在……真的是吐血了要。

……

她在黑暗里行走,她在光明下跌跌撞撞。

她们都要为了自己的选择而在未来付出代价。只是这个代价,都是自找的。不是逼迫,这就是心甘情愿所来的祸害。

怎么唱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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