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房间实在不能算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地方不算小,但却是一个非常狭长的屋子,长有十多米,宽却只有两米左右,徐斐等三人在那头,梅如雪在靠窗户的这头,所以梅如雪能听到黄大牙两人的对话,徐斐在那头却啥也听不到。
何况,现在的徐斐,也根本没心情听什么外面的动静,因为,自己的长官,现在已经到了弥留之时,这一点就连丝毫不懂医术的徐斐都感觉到了。
邓铿的精神依然很好,但在此时此刻却未免有点好得过了头,脸色潮红,一副十分亢奋的样子,说话的语速也比平时快几分。
位于舰尾一角的厨房里邓兆祥和厨师长老胡望着窗外的情景。
到处都是奔跑的水兵,戒备森严,让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出击的美好打算全泡了汤。两人的身后站着身穿厨师服装的十几个人,这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容貌各有不同,但也有一个共同点,如果现在有人推开厨房的门走进来,恐怕会立刻吓得转身逃跑,这十几位厨师手里拿的不是锅碗盆,而是清一色的德国造马牌橹子,让人怀疑这里究竟是厨房还是黑帮堂口。
老胡一双利眼扫视着身后的十余人,沉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姓黄的这次是孤注一掷了,难保他不会找到这来。到时候可得小心着点!”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咧着嘴就是个笑:“德爷,您老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咱们这帮子弟兄,全是个顶个的好汉子,您说打哪就打哪!他要敢来,就打他个**的!”
老胡哈哈一笑:“好,就打他个**的!”
正在窗边观察的邓兆祥皱起了眉头,他已经看出,对方已经先下手了,现在如果带人出去,只会自投罗网,现在黄大牙一伙借着郭舰长遇害的事情,已经掌握了舰上的大权,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
他却不知,其实他想为其报仇的人,根本就没有死。
“阿斐,这次出来,可有什么收获吗?和我说说。”邓铿脸上带着点笑容问道
徐斐心头一酸,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长官还对自己这么关心,相比之下,自己对长官却是殊少关切,还时常打着跑路的主意,实在惭愧啊。
徐斐颤抖着双手扶住邓铿,竭力让自己不要失态:“司令,您先歇歇,这些事以后再说也不迟啊。”
邓铿微微一笑,以后再说吗,那你可得等个几十年了,你以为我还有多少时间吗?抓紧点吧,我还有些话要交代你呢。”
徐斐眼中含泪,低头静听着长官的最后遗言。
“我这一辈子,做了很多的错事,但有两件事我自认没错,一件是辛亥年我率领民军逼降洪兆麟,拥戴陈都督进入广州城,南粤就此光复。二件是民国九年,陆荣廷称霸广东,威逼孙先生离开广州,我带粤军从福建出师,一月之内击走陆荣廷,创建粤军第一师,广东成为国民革命的根据之地,我身为军人,保卫元首,服从长官是我的职责,我死之后,家里的妻儿自有我侄儿择生照顾,他此时正奉孙先生之命,前往上海挑选军事人才,待他回到广东,你将此次我出行的经过详细告知于他,但有一条,千万劝阻他,别想着去找凶手给我报仇!”
徐斐惊问:“这是为什么?这凶手如此狠毒,怎能轻易放过他?据我想来,这凶手定然是这舰上之人,现在我们不能出去,一旦脱困,我必查清此事,为司令讨个公道!”
邓铿缓缓摇头:“人生在世,人亦何欢,死亦何苦?此事我心中有数,查不查都一样,算了吧。”
徐斐心中大疑,为什么司令不让查下去?心中有数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暗算于他?
邓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徐斐,无奈之下,徐斐只得违心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告诉自己,只要脱身之后,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把那凶手碎尸万段,至于此时对邓铿的承诺嘛,反正邓铿的要求只是对那个侄儿择生的。并没提到他。
邓铿见他点头,欣慰的笑了,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连连咳嗽,脸白的像纸。徐斐急忙上前轻轻捶着背,邓铿喘息了一会儿,指着自己的上衣口袋:“阿斐,快点打开。里面有件东西,是给你的。”
徐斐颤抖的手伸进他的上衣口袋,掏了一下,没有,再掏了一下,才摸到一颗小小的物件,好像是块牌子,掏出来一看,色泽微黄,长宽都是几十厘米左右,看起来也无甚出奇之处。牌子上刻着“百无禁忌”四个小字,字体看起来颇为张扬。
徐斐一怔:“司令,您拿这块牌子给我?这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见你就把你要到身边当我的副官吗?”
这个问题已经在徐斐心中纠结了很久了。自己初来乍到,甚至可以说是来历不明,为何邓铿一见到自己,就表现出充分的信任,不但帮了自己的忙,还把自己带入军中,成为十 星之海洋帖吧分亲近的副官,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己虽然乐在其中,却也不免有些疑惑。我何德何能,居然这样的好事落在我身上?但他想来想去,却也没个结果,又不好去问人,时间一长,也就把这事儿丢到脑后去了。
这时候邓铿微微一笑:“我有个弟弟,叫邓斐,和你同名,可惜,他刚满二十,就患病身故了,世上之事无奇不有,他和你的相貌竟然有九成相似,看到你的那天,我还以为阿斐复活了呢,这块小小铜牌。是家母从小戴在斐弟身上的,斐弟早逝,家母伤心过度,也于不久后去世,临终之前,她老人家把这个留给了我。现在我也要追随她们而去了。这个小物件,就留给你吧。”
徐斐心中大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他本来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在原来的时空里,他的几位亲人去世,他都没掉一滴眼泪,没办法。你可以说他冷血,但在那个冰冷的社会里,不是最最亲的人离去。你想要一个人伤心流泪,那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