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个小时吧,对了,小月走的时候交待过了,说你昨天晚上没睡好,让我们别吵你。还说,让你别担心,她会打电话过来。”
“什么人接她走的?”杨敏再问。
“她家的司机,常常来学校那位。”
杨敏这才略略放心下来,她有心打个电话过去再问个清楚明白,又担心不方便,犹豫来犹豫去,外面有人喊,“杨敏,有人找。”
杨敏下楼,却见李华蹲在楼前古樟树下抽烟转圈。
杨敏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华劈头就问,“小月呢?”
“她被她家人接回家了。”
李华象是呆住了,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再用脚重重踩熄。杨敏很不喜欢这个动作,等着李华抬起脚,再弯下腰,捡起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我们大学不准随便扔垃圾,你还是警察呢,带头不守纪律。”杨敏说。
李华一脸尴尬。
杨敏知道自己从言语到动作都很过份,但有些话,不得不说,“小月或者苛刻了些,但她的家庭教养,在这些小节方面,更加苛刻。”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这对李华,已是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杨敏一笑,转过话题,算是揭过此节,“还有事吗?”
“警方的调查结论出来了,小月的母亲是自杀,吞噬大量安眠药自杀。”李华说。
杨敏想起一事,“林伯母一直住在疗养院,有医生,还有特别护士,哪来的那么多安眠药?”
“警方也想知道,不过,上面有话,让我们赶紧结案,抑郁症患者被杀不是新闻,自杀反而正常。”
“我现在担心小月,她似乎无法接受林伯母去世的消息,一直在逃避,这样会不会出事啊。”杨敏说出心中的隐忧。
“我约了吕阳一个小时后见面,一方面了解一些情况,另外一方面,想劝吕阳带小月去美国读书,当是散心也好,逃避也好,总比留在这里强。”李华说。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杨敏问。
“我哪里知道什么,小月母亲刚去世,让她换一个环境也是人之常情。”
“但你不觉得这些年吕家太容易出事了吗,先是谢珑,再是林伯母,你要我陪着小月,你在担心什么,你是不是担心下一个会轮到小月。”杨敏问。
“那倒不至于,小月毕竟是吕树才的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应该不会吧。”李华的口气不那么确定。
“你知道内情。”杨敏很肯定。
李华闭上嘴巴。
“不说,好,以后吕小月的事情,别找我帮忙。”杨敏转身欲走。
“等等。”李华喊住杨敏,犹豫半响,终于说出口,“警方拿到了林清雅的遗嘱,是她三年前清醒时立的,有医生签字。吕树才事业的基础,源于一块地,这块地,是林家的祖业,所以吕家所有财产,包括房产、公司股份,林清雅都占有一半,她把这50%的财产分成三份,吕阳分得25%,你猜猜剩下的25%给了谁?”
“你让我猜,应该不会是吕小月,应该是吕伯父吧,他们毕竟是夫妻。”杨敏猜道。
李华摇头,“剩下的25%,林清雅留给了谢珑,小月只得了林清雅的所有私人首饰及一些收藏品。”
“是谢珑,不是小月?”杨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想不出理由,只有往荒唐上去推测,“难不成,吕小月不是林伯母的亲生女儿,谢珑才是,所以吕小月不伤心不在意林伯母的死反而不是逃避,是真的了。”
“如果谢珑才是林清雅的亲生女儿,那吕阳跟谢珑结婚,岂不是兄妹乱仑,吕树才知道而不制止,岂不是更奇怪。”
“表兄妹也可以算得上是乱仑了。”杨敏忍不住说。
“不过,根据我们调查,吕阳和谢珑在美国并不象他们对外宣称的那样,正式办理了结婚手续,也没住在一起。谢珑刚去美国的时候,是跟吕阳住在一起,并且同时心理治疗,但一年之后,谢珑申请了纽约的一所大学,而吕阳,一直留在旧金山。”
“他们没有在一起?”这是这些天来,惟一值得高兴,或者说,有希望的事,杨敏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并且有了新的问题,“那他们为什么对外说自己是夫妻?”
“这就要问吕阳了。”李华看看时间,“我要走了,不过,还得麻烦你,打一下小月的电话,问问她都做些什么,然后告诉我,如果也不接电话,你也告诉我。”李华交待。
“你既然担心,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杨敏问。
“我打电话不是不方便嘛。”李华说。
“电话就在你手边,哪有不方便的道理。”杨敏故意说。
李华一笑,“我先走了,交待的事你千万别忘了,不过,你也要注意自身安全,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吕家。”
杨敏来不及问个明白,李华的同事过来,喊住他,两个人匆匆离去。杨敏知道,他们还有吕阳的约会要去赴。她想叫住他们,请求他们带上她一起去见吕阳,但也知这个要求太过无礼。杨敏想着自己的心事,没发现自己竟然跟在李华后面走了一段距离。
李华停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杨敏自己也吓了一跳,先是摇头,但这个摇头太没说服力了,赶紧补充道,“对了,你见到吕阳,如果有机会,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想了想,这样说太过明显,又加上一句,“是关于小月的。”
李华跟同事交换了一下目光,说道,“杨敏,如果我是你,这种时候,还是离吕阳远一点比较好。”
杨敏也想问个明白,“你们到底在调查吕家什么,林伯母不是自杀吗?”
“林伯母的案子,我们已经结案了,杨敏,记住,我们警方没有再调查吕家任何事情。”李华说完这句,跟同事上了车,开车走了。
吕阳知道李华,他见到李华的第一句话,“谢谢你这些年对小月的照顾。”
李华一惊,顿时明白过来,这个男人,身在美国,这边的情况,却是一点也瞒不过他。
“伯母的事,我很遗憾。”李华说着场面话。
“这样的结局对她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吕阳脸上,并无悲戚之意,反而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李华意识到,这男人在葬礼上的彬彬有礼,并不是伪装,而是事实如此,教养如此,习惯如此。
“你们吕家的人,还真是天生的铁石心肠。”李华感慨,这吕家兄妹二人,母亲去世了,做哥哥的认为是解脱,做妹妹的不出席葬礼。
“你约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吕阳问。
“不是,我们警方想请你帮一个忙,帮我们通知一下谢珑谢小姐,有一个旧案子,想问她几个问题。”
“什么旧案子,舒明的旧案子。”吕阳立刻警觉起来。
“这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你。不过,你是明白人,即使你不帮这个忙,警方也有权请谢小姐协助调查。”
“你在威胁我?”吕阳大怒,站起身来。
“不是,是跟你说实话。”李华说。
“谢珑是我妻子,我们夫妻间没有秘密,有什么话你们直接问我,不需要绕到美国那么远问谢珑。”吕阳重新坐下。
“吕阳,你这些话,用来就会社交界还可以,对付警方,不行。我们找你之前,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你跟谢珑,并不是夫妻。”
“我们在美国结的婚,国内自然没有记录。”吕阳说。
“我们正是在美国调查的,作为小月的朋友,我有个私人的好奇心,你跟谢小姐,既然不是夫妻,为什么要对外宣称是夫妻,你想做什么?而且,据我所知,小月对谢小姐,似乎成见颇深,你这么做的原因,似乎只有跟小月赌气这种幼稚的理由才说得通,但作为成年人,并且在大学教书的吕先生,应该不是会做这种幼稚举动的人。”李华点燃一支烟。
“你在小月面前也抽烟吗?”吕阳忽然问。
李华一愣,“我抽烟不会避着任何人。”
“小月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抽烟,她对你,容忍度高得超乎常情。作为小月的哥哥,我很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吕阳说。
“我说过,我跟小月是朋友。”李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兜圈子。
“有个古老的故事,如果情人和母亲同时掉进河里,你会救谁?”吕阳忽然问。
李华认为这是无聊人吃饱了撑的游戏,“顺手抓吧,抓住哪个救哪个。”
“看来你是不喜欢选择的人,我这一生,常常面临选择,也习惯了选择,所以,当谢珑跟小月同时掉进河里,我救了谢珑,却任小月在河里挣扎。我以为这会是我一生的遗憾,好在,幸好有你经过。小月以后就交给你了,谢珑那边,你们还是放弃吧,如果你们真的找去美国,我也会找律师申请禁止令,禁止你们找谢珑问话。如果你们作过详细调查,就应该知道谢珑曾经接受过心理治疗,申请这张禁止令,并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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