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满月渐渐东沉,草地上的两人,终于结束了良久的促膝长谈。两抹身影缓缓消失在苍茫的月色当中。
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上,翩然飘落下一个俊逸的白衣男子,玉冠束发,锦带扣腰,一把如墨漆的黑发随意的垂落到雪白的锦袍之上,皎月般的脸庞,愉悦的笑意渐渐扩散,深若潭渊的双目,比天上星辰还要皎灿明亮几分。多日来,心中堆砌的阴霾,被一扫而光。嘴角轻轻勾起,欧阳亦宗满意的笑了,没想到今夜在此独自伤怀的他,无意之中竟听到了锦儿和叶魂的所有对话。
原来只是兄妹,我误会你们了。真好,锦儿,原来你们竟然是兄妹。当听到你对叶魂的那一声呼唤,我差点抑制不住狂喜跳跃的心。失散十多年,你定然很是孤苦寂寥吧,收养你的娘亲,就这样逝去了,悲伤如你,是否有太多的遗憾和痛苦呢。本王恨不得把那个买了你的男人碎尸万段,可是,若不是这样,我又怎会遇到你呢?我的锦儿……
轻轻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斑指,男子那笑意盎然的俊脸,在月光的亲吻下,越发的丰神俊朗,白衣胜雪,夜幕中唯美而隽永,宛若谪仙,惊为天人……
流锦回到房间,简单的洗了把脸就安寝了。最近她觉得很累很累,方才又听闻了娘亲逝去的噩耗,痛哭良久,现在头痛的厉害。合上干涩酸楚的眼睛,流锦渐渐入了梦乡。
可她睡的极不安稳,睡梦之中依稀看到娘亲和蔼可亲的笑脸。
“锦儿,不要抓地上的泥巴,脏脏哦!来,娘亲擦擦小脸,哦!呵呵,锦儿乖哦!”
“乖女儿,来看娘亲给你缝制的小棉袄。试试吧!”
流锦颤颤巍巍的走上去接过小棉袄,想穿上试一试,可转眼间那碎花小袄,竟变成了大红的嫁衣。泛着光的嫁衣,血红血红的一片,刺痛了流锦的眼睛。诧异的抬头看向娘亲的脸,谁知娘亲正执着一块石头,对着自己的额头,用力砸了下去,鲜红的血流了下来,和着娘亲脸上的泪水,悲痛而又有些狰狞。
“锦儿,活着,要好好活着。”娘亲抱住流锦泪如雨下,说完丢下痛哭的流锦头也不回的走了。
“娘亲,锦儿会坚强的,娘亲!不要走,不要丢下锦儿,不要,娘亲!……”流锦呼喊着骤然醒转,津津的冷汗早已浸湿了内衫,枕巾上潮湿一片,原来是一场梦。她在梦中还在哭泣,娘亲,锦儿真的好想你。
‘啪’的一声,窗户被肆虐的狂风撞了开来,星星飒飒的雨滴,被风裹挟着,吹入房内,让这夏季的夜竟有一丝冷意。
不知什么时候竟下起雨了,流锦起身,隔窗向外看去,只见天边被刺目的闪电扯出了一条巨大的血色口子,惊雷滚滚而过,狂风张牙舞爪的肆虐摧残着高大的树木,顷刻,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 又一道闪电突现,夜幕下,那暴雨像开闸的洪水,从广袤的苍穹倾泻而下,如瀑的疾风骤雨,‘哗哗’地泼倒在那房屋上,空地上,瓦砾上、泼湿了地,刷洗了房,摧弯了树。
“糟了!我的桔梗花。”流锦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花坛中刚移植的桔梗花,帆布被取掉了,这样的狂风骤雨定然会把它摧残殆尽,不行,我一定不能让清儿姐姐的一片心意,白白付诸东流。
流锦随意的披上了一件衣衫,往屋外奔去,刚打开门,一股冷风袭来,流锦不由打了个冷颤。银牙一咬,拽紧衣襟冲了出去。
狂肆的冷风夹杂着倾头而泄的暴雨,宛如一颗颗小石子,瞬间便打湿了流锦所有的衣衫。大雨冲刷入双眸之中,一片酸辣的疼痛,睁都睁不开眼,脸上,头上,无止尽的雨水倾泼而下,流锦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海,鼻腔口中全都是雨水,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闪电像一只困兽,再次张开血盆大口,流锦隐约朝着花坛的方向,摸索着向前跑去,一个震撼天地的霹雳,从头顶滚滚而过,流锦浑身一颤,便被突卷过来的一阵狂风给掀翻在地。重重的砸进水洼,地上的积水四处飞溅,像一簇簇瑰丽的水做烟花。
爬起来再跑,跑着又再次跌倒,流锦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终于行到了花坛旁边,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几步跨到桔梗花前,一道闪电适时的绽放于天际,眼前的一切尽入眼底,流锦瞬间便如被雷击中般直直呆愣住了……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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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谁呵护了桔梗花
流锦不可置信的再次揉了揉被雨水刷痛的眼睛,抬眸看时,那风还是那么狂,雨还是那么大,再高大的树木也都被摧残的鞠偻着腰身,可是她的桔梗花,依然兀自绽放着娇嫩的花瓣,丝丝幽香裹着大雨的清新,射破黑暗,缓缓萦绕进呼吸困难的鼻翼。
遮阳的大帆布张开撑成伞状,被牢牢的固定在四只木柱之上。像一个温柔多情的母亲,无微不至的呵护着娇弱的花朵,纵然风雨再大,却影响不了它分毫的美丽和芬芳。
流锦轻轻弯起嘴角,扬起一抹清婉的笑意,还好,花儿一点也没有受到风雨的侵袭,可是,会是谁呢?谁会冒着风雨为她最钟爱的桔梗花撑开一片天地?
流锦打了个冷颤,抱住了肩膀,好冷啊!正欲转身往回走时。一道明亮的闪电再次光临苍穹,花丛旁一抹翠绿的光亮,被闪电一照,便射出耀眼的光芒,流锦连忙止住脚步,后退了几步,蹲下身子,伸手扒开花丛,一枚灿亮的翠玉斑指出现在泥土之中,流锦心头一震,是他!是他来过吗?捡起翠玉斑指,流锦心内千丝万缕的情绪纠结翻涌,堵得心口发麻,发痛。原以为自己都好了,怎么想起他时,还会痛呢?
欧阳亦宗,是你吗?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一切都过去以后,你还要来拨乱我好容易才渐渐平复的心湖?我们短暂到杳渺的感情,都随着你的残忍和我的卑微,烟消云散了。为何现在才想起我被你放开的手?
我不是傻子,这枚戒指你从未离过身,又怎会遗失在这里呢?你是故意的吧!你想告诉我你要回头,你要再次抓住我的手是吗?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我的心不是弄堂,不是街市,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它已经把你排除在外了,你再如何亦只是徒然。
大雨冲刷着流锦冷的直抖的身体,她小心翼翼的伸出衣袖,拭去斑指上的泥土,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流锦只觉得更冷了。握紧斑指,站起身,飞快的向房间跑去。
一路跌跌撞撞,满身泥水的流锦终于回到了房间,迅速的关上门,她才觉得好像从万丈深海又回到了人间。搓了搓手,流锦赶紧洗漱了一番,受了如此狂肆的风雨,铁定要感冒的。
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流锦钻进了被窝,好温暖啊!可流锦握着手中的翠玉斑指,怎么也睡不着,黑暗中,斑指散发出绿色的流光,流锦颈间的血色玉佩,也受到感染似地,一泓血红的光芒透过薄衫,与绿光相映生辉,两种瑰丽的流光异彩,互相包裹萦绕,璀璨而耀眼,奇丽的不可方物。流锦一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终于到窗外溢入了灰蒙蒙的光亮,流锦才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天色大亮,雨后灿烂的阳光从窗棂斜斜的透了进来,流锦翻了个身,揉了揉胀痛的太阳|茓,缓缓的起了床。
她走到饭厅的时候,公主早已用过了早膳,清儿看着精神恹恹的流锦,连忙走了过去。
“锦儿妹妹,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我还好,就是头有点痛。公主呢?”
“公主刚刚去了茗轩院,你要不要紧,姐姐找大夫帮你看看好吗?”
“不用了,咳咳……等会我自己熬碗姜汤喝就行了。”流锦含笑着说完,便辞了清儿缓缓向厨房走去。
她身体不是很好,若在以前,受到如此风雨的侵袭,早就病倒了,还好现在只是有些头痛,有些咳嗽而已。
“锦儿姐姐,你来了!”厨房的丫头嫣儿笑着看向流锦,每次流锦做的甜点糕饼都没忘记她,所以她一向和流锦很是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