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大奶奶正在盘算除夕夜里要用到的东西,该分配哪些人管酒杯碗盏,哪些人负责洒扫,列出一堆人的名字来,看得眼睛发花正拿着笔在勾勾点点门帘一动,春华和秋华满脸焦急的冲了进来:“母亲,珍珑坊的嫁衣被人强买了!”
容大奶奶手中的笔掉到了桌子上边,墨汁滴在白纸上,染出了一块黑色的圆斑,迅速的往周围扩大:“嫁衣被强买了?这天子脚下的京城,还会有这样的事儿?”
春华心里着急,眉毛皱到了一处,冲过来拉着容大奶奶的手道:“是真的,飞烟回来报信了”她指了指飞烟:“你给我母亲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飞烟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珍珑坊里边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后头泣不成声:“大少奶奶,你可得想办法将那恶少找出来才行,要不是大小姐出嫁穿什么呢?”
“那个强买强卖的公子爷,长相如何?有什么特征没有?”容大奶奶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嫁衣被人强行买走,连是哪家公子都不知道,京城这么多达官贵人,还一家家去问不成?
“那公子爷,长得鼠目獐脑,一副猥琐不堪的涅!”飞烟激愤的说,许允袆那俊眉朗目在她心里此时已经严重的扭曲,丑陋不堪
容大奶奶和秋华听了都是眉头紧锁,这般形容,更没法到京城里将这人找出来了“这人能一次就拿出一千两的银票,恐怕不是那寻常官吏家的子弟”秋华思索了片刻,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就如我们姐妹出去逛街,身上带三四百两银子便顶了天,这样不将一千两银子当一回事的,家里必然是大富大贵”
“秋华说的对,”容大奶奶微微点头,一双手将自己的暖手笼儿抱赚沉吟道:“咱们容家初来乍到,就找那些富贵人家去讨东西,说出去也不太好,总会有些仗势欺人的感觉,况且指不定人家比咱们更有权势,那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春华嘴巴一撇,似乎要哭了出来:“母亲,那我到时候穿什么出嫁?”
容大奶奶叹了口气:“只能打发个小厮回江陵送信,让那边紧赶慢赶的再做一件了”
春华听了耷拉了一张脸,很不高兴,嘟嘟囔囔道:“那些绣娘做出来的,怎么比得上三婶娘绣的?再说这也是三婶娘的一片心意!”
容大奶奶将春华拖到身边,屡她的肩膀道:“春华,这不是江陵,若是在江陵,咱们完全可以将江陵城翻个底朝天,将那公子爷给找出来,可这是在京城,咱们没了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金枝站在旁边见着众人慌慌张张的一片,心中突然有所感触,莫非是那许大公子听了自己的话当真去买嫁衣了?可一想到飞烟说的话,她又将到嘴边的话忍住了,许大公子怎么看也不是那鼠目獐脑之辈,飞烟说的绝不会是他
众人在流朱阁里商量了一阵,最后只能自认倒霉,春华含着一包眼泪被秋华拉着走出去,一边摸着自己的心口喘不过气来:“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以后都没脸面去见三婶娘了”
秋华赶紧安慰她道:“这也只能说天有不测风云,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流朱阁里忧心忡忡,镇国将军府里的那个惹祸精却全然不知,站在自己屋子里边拿着那嫁衣看来看去,嘴角带笑心情好得很他吩咐长随找来个精致盒子将嫁衣装好,想了又想叫长随找了一张松花笺过来,提起笔在那松花笺上写了五个大字:锦衣配美人,拿起来左看右看都很满意,吹干了墨迹朝那长随晃了晃:“小爷这字写得好不好?”
长随望着那龙飞凤舞的“草书”,连连点头:“和草圣的真迹都差不了多少”
许允袆得意的一笑,将那张松花笺放到了盒子里边:“明日一早记得过来将这盒子送去长宁侯府,记得要交到容大小姐手里边!我瞧着那容老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若是给了她,说不定还会从中捣鬼”
长随点头应了下来,第二日早上便过来接了那盒子去了长宁侯府容夫人听说镇国将军府的许大公子派人给春华来送礼物,心里很是不喜,这位许大公子真有些过分,礼物不该都是送给容府的,为何还要分开送?昨日就送了礼给流朱阁,今日又指名道姓的送给春华,这许大公子未免也太张扬了些!
“我知道了,你将礼物留下来罢,我会转给我那大孙女的”容夫人极力压制住心中不快,对那长随勉强一笑:“你辛苦了,回去罢”
那长随一愣,想到公子爷交代自己的话,将盒子抱紧了些,对走上前来的沈妈妈摆了摆手:“容老夫人,我家公子爷特意叮嘱要我将盒子亲自交到容大小姐手里,若是做不到,我回家便要挨板子了”
容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不快,一对眉毛攒在一处显得有些阴郁:“男女授受不亲,莫非许大公子连这个都不知道?”
看来这容老夫人果然有些古怪,长随更是警惕了起来,站直了身子道:“容老夫人此言差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乃是指那些并无关系的男男女女,我们家公子爷与容大小姐乃未婚夫妻,何来此说?容老夫人的贴身妈妈若是不得空,小的自己去流朱阁便是,反正昨儿已经跟着公子爷去过一次了,还识得路”
容夫人听着那长随的话一时也语塞,愣在那里半日出不了声,淑华在旁边见祖母没了言语,赶紧笑着道:“祖母,我身边的丫鬟都还空着,就派小荷领他去好了”说罢伸手将小荷扯了过来,一双眼珠子凶狠的盯了她一下,小荷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家姑娘派自己去是想看看那盒子里边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小荷带着那长随走出了主院,低着头一路往前走,昨晚才下过雪,容家园子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小荷青灰色的棉衣被白雪衬着,显得有些黯淡许允袆的长随跟在她身后走着,见前边这个丫鬟身子瘦弱,这么大冷的天穿得也不严实,不由得有几分怜惜,在后边开口说了句:“姑娘,京城下雪天特别冷,你以后出来多穿件衣裳,小心冻坏了身子”
忽然间被一个陌生人关心了,小荷猛的一愣,站在那里回头望向那长随,眼睛里带了些泪光,低声说道:“这位大哥,多谢你提醒”
小荷的脸有些枯黄,额头上垂下来的刘海被风一吹,露出了那条有些醒目的疤痕,那长随见了她那疤痕也吃了一惊:“姑娘,你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不用搽些去疤痕的药?”
“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幸事了,更别说能弄到去疤痕的药了”小荷漠然的摇了摇头,想起了在月华居黑暗的生活,三小姐对自己恶毒的折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那长随见她那楚楚可怜的涅,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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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除夕夜衷情初诉
( 容大奶奶派出去的丫鬟金芳在京城里边跑了大半个圈,却没找到一家开门的药堂容家初来乍到金芳对这京城也不是很熟悉在外边跑了大半个时辰却是徒劳而返
流朱阁里边,春华面朝下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了个不停容大奶奶见着心都要碎了,坐在床边握着春华的手心里急得不行秋华站在旁边逗着春华说着闲话儿也是忧心忡忡,生怕她伤到了哪里
门帘一晃金芳低着头走了进来容大奶奶见她身后没有跟着人,不由得有些失望:“没找到大夫?”
金芳轻轻摇了摇头:“街上的药堂都关门了,我也不知道大夫住在哪里……”
容大奶奶皱眉站了起来,在屋子中间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母亲:“金芳,你赶紧去朱雀街那边去找杨老夫人,烦请她替春华找个大夫过来”
金芳答应了一声,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容大奶奶蹙眉坐了下来,望着春华一张惨白的脸,心如刀割,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怎么样?好些了没?”
秋华站在屋子里边,手指不停的绞着手帕子,一边努力的回忆着方才的情景,她站在一旁正和绿柳说话,春华被冬华拉到一旁去放炮仗,走开几步便窜出一只猫,春华躲避猫的时候却踩到了淑华,然后与银花一起跌倒在地上这看起来是一桩巧合,可实际上与淑华该脱不了干系!只是苦于没有旁人证明,自己若就这么下了结论,别说淑华自己不会承认,就连容夫人从宫里头回来也会骂她想诬陷淑华
外边响起了响亮的声音,如春雷般震耳欲聋,冬华跑到门边,掀开帘子往外边瞧了瞧:“四姐姐,皇宫里放烟火了!”
秋华跟着走到门边上,就见不远的夜空上边有几朵璀璨的花朵绽放,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空,银亮亮的闪了人的眼睛这烟火可比江陵城里见着的美了好几分,就如满园chun色在乌蓝的夜空展现一般,几乎让人能闻到馥郁的花香,仿佛手下能触到丝绒般的花瓣
听说京城除夕的烟火首先是由皇宫里燃放,皇宫的烟花放过以后寻常百姓家里才能自己放烟花玩,所以京城的除夕夜几乎能看到一整晚的烟火,真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冬华靠在秋华身边看了一会儿,开始还拍着手叫得欢,后来突然想到姐姐还躺在床上,自己喊得这么高兴,定然会让她心里更不舒服,赶紧收了声音,闭着嘴巴默默的看着天空里百花齐放
烟火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似把旁的声音都遮盖住了,就连树枝上大团积雪砸到地上的声音都听不到,秋华带着冬华正在看着天空的烟花时,就见外边走进了几个人,心中一喜,是不是金枝请到了大夫?
那几个人走到面前,冬华欢快的跑了上去:“哥哥!咦,姐夫,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嘉懋和许允袆,身后还跟了几个人秋华疑惑的看了看许允袆,这个时候他不该在皇宫里参加宫里的夜宴?据说每年夜宴后还有表演,很是热闹
嘉懋走到秋华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秋华,你快出去瞧瞧,有人找你!”
谁会在除夕夜找她?秋华看了嘉懋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唇边挂着一丝笑容,不由得心里一咯噔,嘉懋这笑意味深长,和那年将某人的年礼送到她手里时的笑容一样诡异——难道是高祥?
“是他?”秋华询问似的低声说
“有人在门外边等得要冻僵了,偏偏还有人没心没肺的在问是谁!”嘉懋笑嘻嘻的看了她一眼,将身上的披风拉着抖了抖上边的雪花:“口信我是带到了,出不出去便由你自己做决定罢”
秋华环视了下四周,旁边已经没有人了,许允袆早就急不可耐的带了人闯了进去,嘉懋也掀开门帘在往屋子里边走,秋华只觉得自己心里砰砰儿乱跳,只觉得一双腿粘在雪地上半天都跨不开步子按着规矩来她是不该出去的,哪怕知道外边站着的是高祥,可她的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不住的催促着:“你还不快出去?多久没见到他了?只消见上一面便进来,不用多少时间,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没有犹豫多久,秋华终于下定了决心,摸着墙一步步的往外边轻轻的走了去
流朱阁的门外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的衣裳看不清颜色,但能分辨出是一件带帽子的斗篷,因为有帽子遮住脸,秋华几乎看不出他的眉眼,但是一种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那就是高祥,许久没有见到过的高祥
“你怎么来了?”秋华站在门口望着门外的高祥,几乎没有勇气踏出步子,这简直就像一个梦,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见面,突如其来的,他便在那里,扑入了自己的眼帘,天上的寒雪纷纷扬扬的洒在了他的身上
“我和嘉懋老早便说好了,本来想喊你们一起去看烟花的,可没想到春华出了这样的事儿,只能先过来了”高祥将斗篷上的帽子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孔,在漫天烟花的照映下,他的脸忽明忽暗,有时眉眼生动的出现在秋华面前,有时又藏在了暗处
“你快些进来,若是被人见着了,少不得说咱们私相授受”秋华的心跳得很快,一张脸上已经红了一大半,望着高祥温存的眉眼,她忽然就紧张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好”高祥应了一声跨步走了进来,秋华望了他一眼,这才惊讶的发现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要多,站在他旁边,自己显得很是瘦小高祥低头望着她,眼神柔和得久像阳春三月的日光,一点点的,慢慢将这冬夜的寒冷驱散
“秋华,这两年你还好罢?每次我从嘉懋那里收到回信,你都不愿意多写几个字,总是那么几行字就没了”高祥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声调,试图想用一个老朋友的口吻风轻云淡的和她说闲话儿,可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来的话语格外古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听不下去,几乎想要夺门而出,将脸贴在雪地里边好好清醒一下
秋华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被高祥盯着,她忽然羞怯了起来,低头站在那里,声音细若蚊蚋:“我很好,所以没什么话好写——你不是在金陵书院读书,怎么就回来了?”
问到家陈情,高祥这才透过气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过年总归是要回来父亲将我放去金陵书院也只是因为他不在家,没有人照管我”
听了这话,秋华心知肚明,自然是高良大人不放心高夫人,在他出守边关的时候便将高祥送到外头去更放得心些她想起了那年在杭州遇到的白虎堂帮众,有些的:“后来可还有人来寻事?”
高祥摇了摇头:“我在书院一般不出去,也没有什么机会给他们”望着秋华笑了笑:“你放心,我好得很”
秋华被他温柔的目光注视,心里一阵慌乱,抬脚便往前走:“大姐姐方才摔伤了,你难道不进?”
“我知道了这事儿,嘉懋本来约了我今晚出去看烟火,本来说好在御前街等,结果嘉懋一个人过来了,说春华摔伤了那许 ... [,]
(大公子本是在皇宫参加夜宴的,不知道怎么给他溜了出来也要跟我们去,听了春华摔伤了,他便骑了马去找大夫了听说那位薛大夫是京城里最有名的接骨好手,家里的团年饭还没有散,便被许大公子抓着拖到长宁侯府来了”高祥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许大公子可能是闯进薛府去的,开始还真把那薛大夫吓着了,他们家都以为来了强盗,大年三十来打家劫舍了!”
秋华“扑哧”一笑,她能想象到许允袆那副涅来:“小爷来找你是看得起你,还不快些跟小爷走?”她感叹一声:“姐夫虽然为人鲁莽些,可对姐姐可真好,大姐姐真有福气,是天下最幸运的女子”
听着秋华声音里有一丝羡艳之意,高祥听了心里一颤,仿佛有什么在他心底波动,望着前边秋华纤细的身影,他一时没有忍赚伸手拉住了秋华的手腕:“秋华,如果你答应,我也会让你做天下最幸运的女子!”
高祥的掌心很热,一只手在不住的颤抖着,秋华能感觉到有个炙热的东西贴在自己的手腕上,将她的一颗心也暖和了起来,就如喝醉了酒一般,听到这句话,秋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了起来,回眸看了高祥一眼,见他紧紧的盯着自己,脸上有一种羞涩和快乐交织的神色
“虽然我没有许大公子那样的家世,我也没有他将来前途似锦,可我会全心全意的敬你爱你,一切都依从你,不会让你不快乐”高祥望着秋华真诚的说出了几句话,一边说他的手一边抖个不停,抖抖索索了一会儿,终于静了下来,紧紧的握着秋华的手腕,不肯放松半分
秋华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烧得厉害,这话实在太让她意外了,这些年和高祥一直保持着联系,每次他通过嘉懋转来的信里都是啰啰嗦嗦的写了一大堆话,从来没有涉及到男女私情这一方面的事秋华猜测着高祥心里记着自己,可每次拿着他的信看半天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但今日他却突然开口说出了这些话来,简直让她措手不及
“高祥,你……”秋华本来想说“你喝醉了”,这时就见着内院里有个黑色身影在往外边走,赶紧挣脱了高祥的手,往前紧走了几步
“姑娘,原来你在这里”绿柳气喘吁吁的走到秋华面前,很是开心的说:“薛大夫说大小姐没事儿,骨头没断,只是摔得厉害,要卧床歇息一个月可能才会彻底好起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姐姐这回算是伤得轻的了”秋华这才放下心来,微微回首望了望,高祥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藏在了哪个地方——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来过?秋华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头晕沉沉的一片
“可不是这样!”绿柳笑着扶住秋华的胳膊:“姑娘,你都没穿披风就出来看烟花,仔细冻着!快些进屋子看看大小姐去!”
秋华笑着答应了一声:“可不是这样?我刚刚儿觉得冷,这才想起要进去穿衣裳呢!”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走到内室门前,绿柳掀开了门帘,秋华低头跨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温暖如春,大家围着暖炉有说有笑,书桌旁边有位胖乎乎的老者正在挥笔疾书,看来便是许允袆“请”来的薛大夫了嘉懋见着秋华走进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四妹妹,京城的烟火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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