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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嗣同的坚毅(2 )

梁启超改“怜”为“思”,一字之易,意思完全不同了。若谓谭嗣同自己“望门投趾”,则他在被收以前,根本并无像张俭那样逃窜的过程,无端有此一句,乃成游词。故知此一句的用意,在向同情光绪的人呼吁,保皇党如今亦受东汉党锢之祸,倘或望门投趾,你们要想一想,当时人如何对待张俭,效其所为。

下一句“忍死须臾待社根”,就字面来看,是鼓励某一个人,坚强起来,忍死须臾,等杜根一到,你就得救了。史实是否如此呢?完全不是。《后汉书杜根传》叙其诈死以后说:逃窜为宜城山中酒家保,积十五年,酒家知其贤,厚敬待之。及邓氏诛,左右皆言根等之忠,帝谓根已死,乃下诏布告天下录其子孙,根方归乡里,征诣公车,拜侍御史;初平原郡吏成翊世亦谏太后归政,坐抵罪,与根俱征擢为尚书郎,并见纳用。或问根曰:“往者遇祸,天下同义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间非绝迹之处邂逅发露,祸及知亲,故不为也。”

由这个典故看,“忍死须臾待杜根”,加标点则成:“忍死须臾、待,杜根!”易言之即是:“杜根,忍死须臾,等待出头。”此是安慰杜根。而杜根为流亡在外的保皇党,非狱中命如游丝的谭嗣同。

由此而论,去追究“去留肝胆两昆仑”是件毫无意义的事。笔锋常带情感的梁启超,不过假借已死的谭嗣同,为保皇党作一番宣传而已。

清末四公子,陈三立、丁惠康、吴保初皆为名父之子。惟独谭嗣同的父亲谭继洵,碌碌无所表现。此所以能与张之洞同城,安于湖北巡抚之位。谭嗣同十二岁那年,家庭遭遇了一件至惨之事,长兄、二姐,与他的母亲,在五天之内,相继死于瘟疫。时在光绪二年,地在京城。谭嗣同自己亦是绝三日而复苏,故继洵字之以“复生”。

谭嗣同一生得力于母教,他在《先妣徐夫人逸事状》中说:先夫人­性­惠而肃,训不肖等谆谆然,自一步一趋至置身接物,无不委曲详尽。又喜道往时贫苦事,使知衣食之不易。居平正襟危坐,略不倾倚,或终日不一言笑;不肖等过失,折囊­操­笞不少假贷;故嗣同诵书,窃疑师说,以为父慈而母严也。御下整齐有法度,虽当时偶烦苦,积严惮之致,实­阴­纳之无过之地,以全所事,一旦失庇荫,未尝不成流涕思之。

光禄公起家寒叮先夫人佐以勤慎作苦,­鸡­鸣兴爨,泛扫浣涤,纫积至夜分不得息;恒面拥一儿,背负一襁,提罂自行汲,筋强力固,十余年不以厌倦。迨光禄公官京朝,禄入日丰,本无俟先夫人之­操­劳,而先夫人不欲忘弃旧所能力之可及,则勉汲如故。食仅具蔬笋,亦不得逾三四肴,每食以布自卫,云恐衽,衣裳俭陋,补绽重复,有一线蕴衣,缕缕直裂,依稀出蕴,自嗣同知事即见之,卒末一易。家塾去内室一垣,塾师云南杨先生,闻纺车轧轧,夜彻于外,嗣同晨入塾,因问汝家婢媪乃尔劬耶?谨以母对,则大惊叹,且曰:“汝父官郎曾十余年,位四品,汝母犹不自暇逸,汝曹嬉游惰学,独无不安于心乎?”是以嗣同兄弟所遇即益华腆,终不敢弛于滔­淫­非辟,赖先夫人之身教夙焉。

以下有一段,谭嗣同自叙­性­情,写得极其生动:方嗣同七岁时,先夫人契伯兄南归就婚,置嗣同京师,戒令毋思念。嗣同坚守是言,拜送车前,目泪盈眶,强抑不令出,人问终不言,然实内念致疾,日羸瘠。逾年,先夫人返,垂察情状,又坚不自承。先夫人顾左右笑曰:“此子倔强能自立,吾死无虑矣!”嗣同初不辨语之轻重,乌知其后之果然耶?哀哉!……

嗣同的坚毅,自幼即表现得很深刻。但如无坚毅的母亲,以倔强为可喜,务为姑息,则此坚毅即难以培养成为一种可贵的­性­格。母殁以后,谭家由姨太太当家,嗣同备受荼毒,而能咬紧牙关忍受,力学不懈,即得力于此可贵的­性­格。

嗣同五岁启蒙,十岁起从同乡欧阳中鹄读书。欧阳中鹄字节吾,平生为学最佩服王船山,船山号抡,所以中鹄取瓣香抡之意,自号瓣隆K是同治十二年的举人,当谭继洵在户部当司官时,他考取了内阁中书,在京供职,为继洵延为西席。嗣同对这位老师,极其尊敬。中鹄另有一个学生唐才常,跟嗣同是至交,师弟三人,至为相得。谭唐二人皆是锐意图强的热血男儿,有所谋划,往往先禀师门,今知谭嗣同、唐才常者多,殊不知尚有“幕后英雄”欧阳中鹄。他的孙子就是欧阳予倩。

光绪四年,谭继洵由户部郎中外放甘肃巩秦阶道。嗣同随父到任,以后便往来于西北、湖南之间。光绪九年,嗣同十九岁结婚,所娶的是“肃门六子”之一的李篁仙之女。戊戌四月初三,嗣同赴京时,有首《留别内子》的诗:婆娑世界善贤劫,净土生生此缔缘。

十五年来同学道,养亲抚侄赖君贤。

诗后极以数语:视荣华如梦幻,视死辱为常事;无喜无悲,听其自然。惟必须节俭,免得人说嫌话耳。

有人以为这一诗一跋,有如遗嘱,真成语谶。嗣同曾从杨仁山学佛,其夫人亦知佛法,故有“十五年来同学道”之语。跋中劝妻节俭,“免得人说嫌话”,正指庶母而言。嗣同情感丰富,笃于手足之爱,而两兄、两姐,均先嗣同而卒,次兄嗣襄于光绪十五年殁于台湾,接得噩耗,一恸晕绝。岂知嗣同亦竟于三十四岁的英年,毕命西市,至此他的母亲徐夫人所生二子三女,皆已不存,地下有知,必不瞑目。但生者已矣,死者何堪?清末达官,家庭遭遇之惨者,莫如谭继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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