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冰开始吃惊,后来几乎笑岔了气。跺足道:“那么,那些传说故事,自杀不成,叫我们战士开枪杀他,不死则无颜见蒋夫人等等,都是胡编的!?”
刘达笑着:“你们只知道流言可畏,哪里还知道流言也可喜呐!那些话,当然是编的,原本连影都没有的事。不过,我相信它不是许淼焱自己编的,我还健在嘛,他不至于那么愚蠢。大概,是一些不了解历史的后生们以讹传讹,越说越圆了。许淼焱肯定也听到过这些传言,他所做的,只是不辟谣罢了。这种谣传,对他有益无害,多多益善嘛。还有一点我们也要注意:就是这流言诞生的时机问题。也就是前几年吧,一股风吹来,浙江溪口给蒋母修坟啦,国民党故旧返乡省亲啦,第三次国共合作啦……差不多也就在这时候,许淼焱得时势捧场,一下子香起来了。四十年前裹金条要跑的人,成了一条企图杀身成仁的好汉。所以呵,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对于许淼焱,我只有两个字的评价:福将!”
刘亦冰沉思不语,真没想到历史这样有趣。她也没有想到,父亲能从一片流言中思考出那么多东西,而且从来不说。即使对许淼焱那样令人不堪的老底,父亲也像遗忘似的保持平静,听任许淼焱从中收益。她对父亲更敬重了。
刘达道:“冰儿,我跟你说了这些事后,你对许家还有那么多恨吗?”
刘亦冰升出一股寒意,爸可真厉害!她敛然道:“现在没有了……”
“绝对不要外传!”
“放心吧,爸!下次和他家人在一块时,我就轻松多了,我会微笑着跟他们说话,从容地和许家交往。真的。”现在,她深深地得知:他们曾经多么丑陋,而自己比他们干净得多了勇敢得多了,这使她立刻心平气和。她搂紧父亲胳膊,嗅着父亲身上的特有气息,很舒服。“爸,许淼焱有一句话我还是蛮同意的。你退下来吧。”
“你又听到什么了?”
“有人说,你要调中央军委工作。又有人说,你要到总参当总长。说的可细了,连中央什么时候定的,几月几号开的会,副总长是哪几个,从人头到位置,他们都知道。我听了,有点怕。”
“呃,怕什么?”
“流言太多,总不是好事。”
“我们冰儿成熟了!”刘达满意地说。
“爸,退吧。年纪也到了,当官当到你这个程度,应当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我只知道一点,那些流言都是莫须有。我和你妈结婚前,就有人说我攻城时被打死了,部队都给我开了追悼会,没想到我又回来了。再早一次,在江北苏区,有人说我叛党,项英差点把我给毙了。哈哈哈,我命大,既没死在敌人手里,也没死在自己人手里,很不容易哎。现在的官啊命啊,看开些说,我都是赚来的。”
刘亦冰动情地:“爸,你死以后,别进八宝山,咱们不跟他们挤。我要留着你的骨灰盒,一辈子和你在一起。除非……”她停片刻,心里刀割似地闪过季墨阳,“除非我死在你前头。”
刘达无言,女儿的话使他异常感动。同时,也使他异常担心:她为何说得如此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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