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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皇兄勿怒,钟国丈、贺王爷密谋造反,加颈千刀也难赦其罪。可其他同姓族人?他们有些对为何会被收押起来,至今仍不明白,皇兄却要这些人死?又有些方出生的孩子,他们更何其无辜?若能选择,他们断不会选钟、贺两家投胎,皇兄,数人犯罪累及数百人,太不公平了!”眼角余光,她可以感觉到萱雪寒要杀人的恐怖目光,可她不能退缩,数百人的­性­命就在这场赌注中,她不能输、不能怕,更不容退缩。

皇上沉吟了一下。他这义妹口才好,说得他有些动容了,六百多人因钟、贺两个老贼而波及,的确残忍。

“皇兄!”索情知道皇上已经在考虑她的话了。

皇上作了手势阻止她往下说:“好!只要萱、柴王府任何王爷取出免死金牌为钟、贺两家求情,朕就免其死罪,将其降为贱民。”饶了六百余口人他算答允了,可柴王爷对此事出力最多,萱王府是最有资格说原不原谅他们的,因此,这烫手山芋可顺理成章的丢给两人。

柴敏瞧见萱雪寒掩在身后的拳头握得要出水一般,直觉有好戏开锣。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以不变应万变等著看戏。

“皇兄,我这里有一面免死金牌。”索情由袖口拿了出来。

萱雪寒看著那面金牌,一些方才的猜测全了然于胸,他眯著眼看著她。

他早猜到她赖在萱王府准没好事,如今结果相当明显、相当­精­采。

好个悲天悯人的若荷公主!

“呃……那面免死金牌不正是你萱王府所有?看不出来你这人倒挺有同情心的,御赐的免死金牌拿来以德报怨用,了不起!本王更加敬重你了。”柴敏在萱雪寒气疯前还不忘捉弄他。

萱雪寒额上都冒出青筋、牙龈咬得紧痛。

“这金牌……你怎么会有?”皇上也纳闷。

“这面免死金牌……乃是……乃是萱王爷所有。”索情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

只要在这个时候萱雪寒一句──那面免死金牌正是萱王府这几天遭窃的。不待钟、贺两家的人获赦,她大概早先一步到阎王那里报到了。

盗取先王御赐免死金牌的罪,也是死罪一条。

其实,她也怕死,可是……卑鄙的是,她知道自己和萱雪寒情之所钟的女子长得神似,而他又认定她就是那女子,凭著他对那名叫索情女子的痴心,他该不会当殿揭发她,说这个免死金牌是偷来的才是。

这该算不算她在赌索情在萱雪寒心中的地位?

“萱王爷?”皇上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殿上大臣们也都纷纷地窃窃私语起来,因为大伙儿都知道萱王府当年就是被钟有期所诬陷,四百多口萱家人全遭断头命运。

何以……天要下红雨了。

“皇兄……”见皇上迟迟不开口,一双眼睛盯著萱雪寒看,索情真担心他会看出真相,于是她忙开口,“难得萱王爷如此悲天悯人,皇兄怎能不成全?”

“萱王爷?”皇上不明白萱雪寒何以脸­色­沉凝得可怕。

“如公主所说。”萱雪寒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由牙缝中迸出来的,说著他用一双燃著怒焰的眸子看了索情一眼,一拂袖在满朝文武的错愕中离去。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索情忽然觉得一股罪恶感逐渐窜上心头。

她明知道萱雪寒一心报仇,如今得偿愿望了,而她却破坏了他的事。

也许……她该上一趟萱王府,同他道歉才是。

她这公主还真视礼教为粪土了,用过晚膳之后就不听母后的劝阻,执意前往萱王府一趟。索情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她该明早再前往会比较好,一来合礼,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夜至别人家不太好,二来隔了一天,萱雪寒的怒火也消了些,她前往可以降低危险­性­,可……今早在金銮殿上看他铁青著一张脸离开,她愈想愈过意不去,这才不顾一切地来萱王府。

林总管领著她入花厅,奉上了茶。

“林总管,王爷他……”她上一回来过萱王府,林总管待她十分亲切,大概因她长得像索情吧?因此她对林总管也亲近些。“他还好吧?”

“王爷回到府上后就把自己关入练功房,一直到方才才出来。”林总管压低声音,“公主,王爷……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吗?”王爷早上那盛怒的模样是他从前未曾见过的。

“他……此刻在哪里?”

“我去找王爷来,公主稍候。”

“呃……林总管……我……”索情支支吾吾的,“我……自己去找他好了……”又是个不合礼数的要求,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主动前往找男人,更何况她是娇贵的公主,可……这都没有比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萱雪寒大吼怒骂,甚至挥拳相向得好吧!

早上她把他气成那样,就算他打她几拳那也是应该的,她敢来表示心里有准备,她甚至连带伤回宫里,母后追问起来的理由都事先想好了。

有备无患嘛!

“呃,这样……”林总管一怔,心想,这也没啥大不了,索情姑娘以前不也常到王爷房里,两人不也守之以礼?“有劳公主了,王爷现在只怕在房里。”

“嗯。”带著沉重的步伐,索情走了一会儿路才来到萱雪寒房里。叩了门没人回应,她直接推门而入。

这就是他的房间?前几天她住在萱王府时,只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并没有进来过。越过宽敞的前厅,她推开里头相通的门,才来到他寝房。

呃……没人呐?

然后她看到一小通廊,似乎通往另一间房。走到通廊尽头的门前,索情听到水声。

怪了!萱王府奇观真多!这门不会是通往另一水榭景观吧!二话不说,她推开了石门。

里头一片雾茫茫的水气,定眼瞧了许久,她这才发觉眼前是个大得离谱的水池,数盏华灯使能见度提高许多。

好像颇深的池子水面上浮著一层薄烟,且隐约可嗅到硫磺味。看来是温泉!只是……“这里是哪里啊?”索情喃喃自语。

身后有人回答了她的话,“浴池。”

突来的声音使得她惊吓不小。她匆匆地回过头去,困难地咽下口水。“你……什么时候来的?”大概早上做了亏心事使得她此刻十分心虚。

“我一直都在里头。”他看她的眼神很冷。

“你在浴池­干­啥?”话一出口,她才发现他身上仅穿著一件单薄的浴衣,因湿而贴在身上的单衣若隐若现地把他雄伟健美的身材表露出来。“你……你……沐……沐浴……”老天!她怎么会正好在这时候进来?“不……打扰了。”她发现自己的心脏快跳出胸口,更惨的是神智竟不怎么清楚。

“你来这边­干­什么?”

当然不会是看他洗澡!索情奇窘无比,努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我……来为早上的事情道歉。”

“道歉?”萱雪寒冷笑,怒火再度烧红了他的眼。

“我是真诚来道歉的,我……我知道你……你恨钟、贺两家的人,可……可是我觉得他们好无辜,这才……”

“才到萱王府盗走免死金牌,然后利用我对索情的深情供你达成目的?”他真要她死,只消说那面免死金牌是她从萱王府盗走的即可,可……因为她是索情,对他而言,她比什么都重要。

在愤怒和遭背叛的双重打击下,他沉默了。

“我知道这样很卑鄙,可是……我……”她没勇气抬起头来看他,她害怕看他盛怒下的面容。

“你可知道我自幼目睹全王府的人身首异处的情景时,支持我活下来的力量是什么吗?”他一步步地逼近她。

索情则在他盛怒的气势下一步步的后退,直到她的身子贴在冰冷的石墙上再也没有后路可退。

“就是我有朝一日也能把诬陷萱王府的那些人及其家人送上刑台。我这十多年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复仇,眼见一切都要如愿了,却因为你……我处心积虑了十多年的愿望全落空了!”萱雪寒一拳捶在石墙上,力量之大石墙上竟有石屑被打落。

“我……只是不想累及无辜,也不想你沉于仇恨之中,我是为……你好。”

萱雪寒一股怒火没法消去,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你坏了我十多年的心血,竟说是为我好?”他愈想愈生气、愈想愈不甘心。

若她不是索情,若不是……他早在盛怒之下杀了她。

“我要如何才能平息你的怒火?”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只能做弥补工作,不过,她真的不后悔盗免死金牌去救人的事,只觉得对他抱歉而已。

萱雪寒锁著浓眉眯著眼看她,出其不意的强行索吻将她整个身子腾空抱了起来。

“唔……你……”他对她的惩罚方式令她惊慌起来,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他将她推入水中。

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她努力地挣扎,可脚始终踩不到底,她整个心慌了起来。

“不……不要……放……手……”索情努力地挣扎。

可萱雪寒紧环著她的身子,不打算放手。

为什么她老是折磨他?为什么老是利用他爱她的心折磨他?萱雪寒在水中吻著她,将心中所有的痛苦、狂执一并解放。

他萱雪寒从未对女人动过心,头一回就爱得那么辛苦、那么狼狈,她倒好,什么都忘记、什么都放弃,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当她的公主!

不!不可以!他痛苦她也得陪著。他咬著牙在水中瞪视著她。

他现在有多么痛苦,她全不知道,更令他无法饶恕的是,他所有的痛苦全是因为她!

索情,他已经让步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想怎样?告诉他,她还要他怎样?

一番努力挣扎失效后,巨大的恐惧感令索情几乎想尖叫,但她脑海中也似乎有某些记忆被唤醒。

记得……她记得也曾那么恐惧过,对了!是在钟国丈府里,她为了救人反被人拉下水,那水好冰、好冷……落水时她撞到了一个硬物,虚弱地挣扎一会儿就没了记忆了。

不……不行!萱雪寒要她等他,若等不到,他会很急的,她……不能死!

她伸手攀住萱雪寒的手,努力地睁开眼睛。萱雪寒?他……怎么也会在水中?听说人要死的时候能见到她最想见到的人……索情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想摸萱雪寒的脸,尚未触及,她的意识就模糊了……

索情一睁开眼就发现萱雪寒背对著她伫足于窗前。

没死?她竟没死?在掉下那深不及底的湖中时,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王爷。”索情轻唤著他,“是……你救了我吗?”见他旋过身来,她笑著说:“当我被那人拉下水时,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萱雪寒疑惑的看著她,心想,也不过多喝了几口水,她吓疯了吗?是他把她推下水,她怎么说“被那人拉下水”?

索情没发觉他神­色­不对,关心的问:“你找到钟国丈的伪玉玺和卖国信函没?”

萱雪寒一怔。他到国丈府欲盗伪玉玺和卖国信函的事只有索情知道,莫非她……“公主你……”

“公主?”索情一脸莫名,“萱王府来了个公主吗?”怎么萱雪寒看自己的表情那么古怪?

萱雪寒拿出他一直收藏在怀里的莲型玉佩。这是索情获救时遗落在河边的,若她已恢复记忆的话,不可能会不认得这玉佩。

“这不是我的莲型玉佩?”她拿了过来,“我一直戴在身上,什么时候跑到你那里了?”她将它往头上一套。

“索情──”他简直不敢相信。“你……恢复记忆了。”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激动。

“恢复记忆?”她一笑,下了床,“你在说什么?我叫索情,你是萱王爷,这种简单的事还要‘恢复记忆’?”

看来她丧失记忆时所闯下的大祸、赊下的烂帐还真不知要从何还起。萱雪寒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倒好命,想气他时有层公主的身分,让她成为金枝玉叶,凶不得、骂不得;欠下一ρi股烂帐时就来个恢复记忆,把丧失记忆时的可恨行为忘得一­干­二净。

而他,最“衰尾”的受伤者,他的一肚子火向谁发?

看她快乐的笑著,他竟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外头的雪好美呢!”索情站在窗边看雪景,然后忽然说:“不知后山那些含苞的梅花开了没有?”

“已经开满树了。”

“怎么可能?咱们不是前天才去看过?你说要再等一至二旬才会开花。”

他该怎么向她解释她丧失记忆一个多月了?很无奈的,萱雪寒说:“萱王府的梅花较怪异,一天当数十天使用,因此二十天后要开的花,一天就可以开完。”

“你骗我!”索情看著他。“好奇怪,不过睡了一天,我怎么觉得好像昏了好久?”

萱雪寒将她拥入怀中。多久……多久没这样将她拥入怀里了呢?六百多条人命……唉!罢了,便宜了钟老贼,就算他们免去死罪,仍降为贱民,往后的日子一样有得受!

他只要有索情陪在身边就够了,其他不重要了。

两人走出房门,打算去看后山的梅花时,在长廊遇到了林总管。他行­色­匆匆好像有急事禀明。

“禀告王爷、若荷公主。”

索情一脸疑惑的看著萱雪寒,心想,谁是若荷公主?不过,有疑问待一会儿再问好了,林总管这么匆忙,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林总管,何事行­色­匆匆?”

“王爷,奴才早上上街时,听闻有人谈论,昨天西郊的那些犯人全数服毒自尽,木栏外有一名女子自刎而死,听说好像是贺王府的香玲郡主。”

“皇上不是免去了他们的死罪了吗?”萱雪寒皱著眉。

“他们大概以为皇上不会免其罪,又不想身首异处吧。”林总管看了一眼索情,“公主,你快回宫去吧!昨天夜里你没回宫,太后很担心,连遣了两回侍卫前来找公主呢。”

索情一脸莫名,“林总管,我是索情啊,你­干­啥公主长、公主短地叫我?”他忘了吗?她是索家庄的贱民呢。

公主?下辈子吧!

林总管看了一下萱雪寒,“王爷,公主她……”

“恢复正常了。”

“那现在……”

萱雪寒一脸无奈,“我也很伤脑筋呢!不过……”他一耸肩,“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跟她解释一些很难解释得清楚的事。”

一辈子?林总管会意一笑,很快地借故离去,不打扰两人独处的机会。

相信萱王府很快就会有喜事了。

“为什么你们方才在讲什么我都听不懂?”索情一头雾水。为什么林总管叫她公主?又为什么香玲郡主会自杀?谁又成了贱民?

怎么她一觉醒来就“变天”了?

“不懂吗?”他瞅著她笑,“算了!免得翻起旧帐来你会死得很难看。”她不知她当那公主当得多可恶,骂他­色­狼也就算了,还处处和他作对。

一想起这些事,他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为什么?”

萱雪寒偷香了一下她如花瓣一般的红­唇­,阻止她往下问,“慢慢再告诉你吧!不是想要去赏梅吗?”

看她一脸疑惑,他说:“我会慢慢为你解惑的,不过在替你解惑前,我得进宫向太后提亲。”

“提亲?”索情脸­色­一白,“对象是……”

“公主喽!”看著她不对劲的脸­色­,萱雪寒原本要加以解释一番的,可一想起她老折磨他的事。

嘿嘿……她现在记起她是索情,却忘了她曾是若荷公主一事,一听说他要娶公主,心里自然伤心欲绝。

瞧!现世报了吧?

下午他会进宫提亲,届时也会向她解释他要娶的人一直都是她。

她在丧失记忆期间折磨了他那么久,让他爱她爱得那么辛苦,还得忍受她无知的背叛,甚至在打落牙齿和血吞之际,还得强颜欢笑。

如今逮到报仇机会,他怎能放过?也不过是折磨她一个早上而已。

谁说男人都该是心胸宽大的?适度的“狭心”是很能平衡自己的,瞧!他现在心情不就好多了吗?

可当萱雪寒回头看到索情红著眼眶,委屈得想掉泪时,他发现自己的平衡计画只能想著好玩。

以前他总认为女人的眼泪是很廉价的,可现在他更发觉,在面对索情时,他为自己立下的折磨她的计画更加廉价。

看来这辈子,他这沙场名将在面对这小妮子时,都只有高挂“免战牌”的份,谁教他深陷情网。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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