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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不饮已醉

蕙畹一睁眼就见明黄|­色­的顶棚,不禁有瞬间失神,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醒了”

蕙畹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对面靠窗 的沿炕上,倚着明黄团龙引枕的,不是杨紫青却是何人,蕙畹突然清醒,急忙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躺的地方,竟是一张明黄的软榻,飞快的扫了自己一眼,衣服很完整,绣鞋却已经腿了去,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遂急忙侧身下塌,杨紫青挥挥手,一个旁边恭立的绿衣宫女上前,服侍着蕙畹穿上绣鞋,蕙畹急忙站起来,紧走几步跪下道:

“臣女御前失仪,请皇上治罪”

杨紫青微微含着笑意,打量了她几眼,刚睡醒,头上的发髻有些蓬松,双颊有些浅淡的晕红,和刚才的机灵果敢不同,却呈现出来一种慵懒别致的风情,更别有动人心处,杨紫青放下手里的书卷,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柔声道:

“起吧,朕恕你无罪”

蕙畹忙要磕头谢恩,却被杨紫青一把搀扶住手臂道:

“不要再磕头了,仔细头又疼了”

语气温柔宠溺,竟然让蕙畹有片刻的错觉,以为自己眼前的是杨紫安,可是蕙畹很快清醒过来,急忙站稳了,向后连退了两步,脱离开杨紫青的掌握,杨紫青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蕙畹余光匆匆扫了一眼室内,却不是刚才见驾的御书房,对面的沿炕上有一紫檀雕花炕几,上设青花三友图玉春瓶一对,青花雕进宝图盆,珊瑚盆景,明黄的坐褥引枕,东侧碧纱落地罩里面隐约可见雕花的罗汉床和明黄|­色­幔帐,碧纱罩上面有三字匾:

“体顺堂”

蕙畹不禁大惊,她旧年曾在宫里走动大半年,知道这体顺堂却不是别处,乃是皇上独居的寝宫,自己怎么会上这里来了,实在大大的不妥,且四周虽明亮,却是角落里的落地琉璃灯­射­出的光芒,可见时辰已经不早,自己可不能在这里久留了,想到此,急忙一褔道:

“臣女谢皇上隆恩,臣女告退”

杨紫青扫了她一眼道:

“你也不用急着告退,朕已经命胡康亲自去侍郎府走了一趟”

蕙畹一楞,自己来这里却是没知会家人的,胡总管这一去,岂不更是添乱。杨紫青打量她的神­色­继续道:

“朕让胡康传了口谕,说你进宫来给太后请安,太后甚喜,故留你在宫中陪伴几日”

蕙畹不禁一惊急忙道:

“这却如何使得,臣女......”

杨紫青手里的斗彩团花茶盏,啪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蕙畹吓了一跳,停住话头,抬头看向杨紫青,他的脸­色­甚是­阴­霾,目光深邃而霸道,蕙畹突然醒悟,杨紫青毕竟不是紫安,他不容人反对,挑战他的威严,可是自己滞留宫中,那里是回事,心里暗暗掂量着,如何脱身出宫。杨紫青目光一闪,开口道:

“你不是要救你兄长吗,即便押回京来,恐还要想出对策才是,此案的卷宗现就在朕的御书房里,朕瞧了两天,也没找出破绽,纵是朕想给张博文开脱,也是要寻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吧,朕准你在宫里查阅盐政司呈上来的卷宗,你若找出证据,张博文自是可免一死,若是你寻不出来,你知道,即使他进了京,也是国法难容”

张蕙畹倒抽一口凉气,暗道:是啊,自己只想到了眼前的拖延之计,博文进了京,却仍然死罪在身,如何能免一死,博文的生机,却真的在那一堆盐政司上呈的卷宗上,若是皇上准许自己查阅,自己也许就能从中间找出蛛丝马迹,滞留宫中虽不妥,但为救博文,也只能是赌上一把了,想到此,盈盈一褔道:

“谢皇上体恤,臣女感激万分,可否容臣女现在就查阅”

杨紫青嘴角牵起一丝笑意道:

“既如此,却也不急在一时,如今已经到了晚膳时辰,你先陪着朕用膳后,再一一查阅也使得”

这一说,蕙畹还真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是啦!自己这一天一夜几乎水米未尽,遂开口道:

“谢皇上恩典,只是君臣同桌而食,尚且不和礼法,况区区臣女”

杨紫青瞥了她一眼道:

“你和朕讲规矩,那么查阅卷宗却是你一个臣女的本分吗”

蕙畹不禁噎住,杨紫青却笑道:

“放心,朕又不是老虎,你怕何来”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

“况你上午的言行何尝又合乎半点规矩”

张蕙畹脸­色­一滞,却也没再搭话,杨紫青轻击手掌,胡康进来,杨紫青道:

“传膳吧,就摆在......”

说着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张蕙畹,略一沉吟道:

“摆在西次间好了”

张蕙畹暗暗吐了口气,西次间比邻御书房,比这里却好了太多。请用 访问本站皇上的晚膳也并不如想象的奢侈,但却­精­致非常,分量不多,种类却不少,一个个的­精­致小碟子里面也不过就一点儿的份量,虽是说和皇上一起用膳,但是蕙畹却坐在下首的杌子上,面前放了一张雕葡萄纹的檀木小几,蕙畹心里不禁一叹,大约自己这待遇,已经是皇上给的最大的恩典了,可是余光扫了眼,高坐炕上的杨紫青,总觉得自己仿佛矮他一截,尊卑立现,这令蕙畹有些不大不自在。

杨紫青今天心情大好,不禁觉得今天的饭食尤其香甜,遂进了两小碗饭,但是蕙畹却截然相反,虽玉粒金莼,仍食不知味,只略略进了半碗饭就住了,杨紫青微微皱了下眉,吩咐道:

“另熬一碗糯糯的燕窝粥来”

胡康楞了一下,目光复杂的扫过张蕙畹,退了出去,宫女太监上来收拾了,上了新茶来,蕙畹却有些坐立不安的道:

“可否容臣女一阅卷宗”

杨紫青却含着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

“既你如此急迫,那就随了你的意,胡康,把盐政司的案卷拿过来”

不一刻厚厚的卷宗摆在了炕几上,杨紫青伸手一指对面道:

“你坐过来瞧吧,这儿的灯亮一些”

蕙畹扫过去,沿炕侧设了一对铜托牛角灯,却是明亮的紧,略一犹豫,还是走过去,却立于沿炕边,拿起桌上的卷宗细细翻看,里面是盐政司呈上来的,博文上任其间受贿证据账本等物,明细的很,且每笔账上均有博文盐政督查府的官印,和至少三个经手官员的小印,一看上去却铁证如山,但是假账不管怎么做,都有漏洞,这是蕙畹所坚定的信念。

蕙畹从来没这么庆幸过,现代时自己学的是财务,而且­干­了好几年,要不然,此时估计就要无计可施了,蕙畹看了一眼账本上繁琐的大写数字,遂向一边的小宫女要了眉墨和宣纸,在桌上开始把账本上的数字一一转为阿拉伯数字,再分别列成丁字帐的形式,顿时一目了然。

但是厚厚的账本,却是要列上一阵子的,蕙畹全神贯注的做她的事情,杨紫青却斜斜靠在引枕上,手握一卷书册,有一搭无一搭的瞧着,目光却透过书的缝隙,打量忙碌中的蕙畹,眼中不禁浮现讶异,看她要了眉墨和纸过来,接着就看她飞快的翻着账本,手下刷刷的在纸上写着什么,却甚是流利通畅。

杨紫青不禁好奇的向纸上扫去,不禁一愣,纸上密密麻麻的列着一连串的洋数字,杨紫青在洋人进贡来的钟表上见过这种数字,却没真的见人用过,看她用的如此自如,可见是个极­精­通的,这张蕙畹每每带给自己震惊,杨紫青甚至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隐藏起来的。

杨紫青的目光扫过青葱玉指上移,落在她伸出的凝脂皓腕上,皓腕上带了一对璃纹细金镯,映着她的手腕越发的莹白如玉,春装罗裙本就轻薄,灯光一照,隐约可见里面腻白的肌理,削肩而上,脖颈处的领口沿着攒边的细细薄纱,掩住里面的透体春光,弧度优美的下颚,红润的樱­唇­上有些微微的晶亮水泽,大概是刚喝了茶的缘故,挺鼻上面是一双晶莹的眸子,如今低低垂下,伸展出高高翘起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潋滟的光芒,秀眉微蹙,刘海低垂,头上别的一支翡翠蜻蜓簪,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灯影下,却真真如振翅欲飞一般。

杨紫青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弦仿佛也随着她头上的翡翠蜻蜓,微微颤动着,如平静的心湖,突然悄悄落下一颗石子,细细的波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杨紫青不禁暗暗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下旨赐婚了呢,不然以张家的家世,且只有一女,必是要进宫阅选的,那时候,这样才貌双全,举世难寻的佳人,就名副其实的属于自己了,可如今,即使心动,即使喜爱,但她即是臣妻,又是弟媳,自己已然错失,心里颇有不甘。

这时也不得不羡慕起紫安来,能得如此兰心慧智的解语佳人为伴,也不枉此生了。蕙畹这一算,却是忘了今夕何夕,胡康呈上燕窝粥,杨紫青示意给蕙畹,胡康遂轻声道:

“张小姐!张小姐!张小姐......”

唤了她几声,蕙畹才听见,抬起头来,胡康急忙呈上燕窝粥道:

“皇上赐下燕窝粥”

张蕙畹急忙要谢恩,却被杨紫青一抬手止住道:

“你站了这许久,不累吗,坐下吧,这里不是朝堂,不用如此拘谨,且这帐一时半会儿恐也查阅不清,你要是一直站着,岂不要累死了”

蕙畹一想也对,抬头扫了杨紫青一眼,此时的杨紫青温柔和悦,竟和平日判若两人,其实和紫安两人颇有些相像的,不禁令蕙畹突生出有几分难言的亲切,遂卸下了些许心防,遂谢了恩,坐下喝粥,杨紫青扫了她一眼,大约这两日忧思,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不禁心下怜惜,开口道:

“卿可知庖丁解牛乎”

蕙畹一愣,不晓得杨紫青问她这个作甚,遂点点头道:

“《庄子养生主》里的一篇”

杨紫青微微一笑道:

“可解其意”

蕙畹眼珠一转,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杨紫青让她劳逸结合,遂看了看桌上的账本,恐怕今夜也弄不完的,且自己的眼睛确实有些酸涩难当,不禁开口道:

“谢皇上指点迷津”

杨紫青不禁低声笑了,和她说话真真令人愉悦,聪明机敏,不用自己着意解释,只一点即通,蕙畹喝了粥,侧头扫了窗外,这西次间窗外是养心殿的后院,透过琉璃窗,可见院内的两株女儿棠,枝头簪满了粉­嫩­的海棠花,一簇簇的,在明亮的月­色­中,显得分外娇媚。杨紫青道:

“坐了这会子了,不如随朕去院子里走走可好”

说着不待蕙畹回答,已经率先下了炕,龙行虎步的向外面走去,蕙畹只得跟了出去,春末风清,却有明月当空,好一个难得的月夜,蕙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院中的女儿棠却不禁勾起了蕙畹些许思乡的情绪,平安城的家里也有两颗,记得刚搬去时,也不是很高大,后来,自己归家时,虽然远不及眼前这两株蓊润繁茂,却已是郁郁葱葱的了。

海棠树下设了石桌石凳,胡康拿了软垫放在凳子上,杨紫青坐下道:

“你也坐吧,如此月­色­,不要辜负了,朕与你赏月谈诗如何”

蕙畹一愣,张口要拒绝,杨紫青瞥了她一眼道:

“旧年朕曾问你,你说不善辞赋,不过些许识得几个字,如今还要推辞,却是不能了吧”

一句话堵住了蕙畹的退路,蕙畹只得坐下,细细看去,月光下的海棠别样娇艳,一阵夜风拂过,随着叶子浅浅的沙沙声,落了一地的浅淡的花瓣,令人不免叹息刹那芳。杨紫青颇有兴致的道:

“古今咏海棠的诗词多矣,唯独东坡居士的最绝,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霏霏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卿觉得如何”

蕙畹也被眼前的瞬间美景震慑住,随口道:

“我倒记得一首咏秋海棠的,栽植恩深雨露同,一丛浅淡一丛浓。 平生不借春光力,几度开来斗晚风?”

杨紫青一怔道:

“这个朕倒不曾读过,却是何人所作,颇有大气之风”

蕙畹摇摇头道:

“很久以前看过的,臣女也记不得了”

杨紫青微微一笑,月光下,对面的佳人,何尝不是最娇艳的一朵,月­色­、海棠、佳人、交织酿出一坛最香醇的美酒。令杨紫青不饮已醉。

琴挑蕙畹

天一蕙畹才找出几个疑点把博文贪污受贿私账和督查府进出公账一对就出了纰漏几处进出竟然相差无几可见系出一人之人而这个人就是向盐政督抚举报之人也是博文督查府里主薄齐安。

张蕙畹暗叫不好急忙拿了私帐去禀告杨紫青这日杨紫青心情却愉悦非常虽然还在歇朝却已经有了­精­神处理积压政事白天他和蕙畹人一个御书房一个西次间各自忙碌御膳这日却都摆在了西次间晚间安排蕙畹歇在西次间耳房榻上但是目前蕙畹还没用到往往吃过饭后人会闲谈一刻。

谈话内容颇广从朝廷弊政到诗词歌赋从绘画到乐理包罗万象蕙畹原就知道杨紫青喜好毕竟有求于他故屈意交好也不在蓄意隐藏和他侃侃而谈杨紫青原也是一个才高之人虽帝王心胸却也有几分文人气息且喜好颇广平日常恨后宫嫔妃虽广有颜­色­却无几个秉真才情就是有些真才情和眼前蕙畹一比也是天上地下之别。

越了解越喜爱越喜爱越遗憾就是此时杨紫青心情杨紫青不得不说张蕙畹真乃世所难见之奇女子也秉­性­柔佳却又柔中带钢并不一味谄媚附和且才气纵横琴棋书画除了棋艺外均太过出­色­且非寻常闺阁见识胸中自有丘壑这样女子真正是集天地造化之功而生那里是凡俗女子可比较。

不说别就她那一片策论杨紫青很清楚假使三年前她也去殿试那么三张三鼎甲必出一家也。且容颜秀­色­丽质天然最要紧是毫不做作胜在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杨紫青竟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白活了总共加起来。没有这天快活所谓知己红颜当如是吧。

正想着胡康进来道:

“张小姐有事求见皇上”

杨紫青颇为无奈要说蕙畹不好地方就是礼节恭肃并无一丝逾矩却令杨紫青觉得有些疏离不舒服他心里想若是人也能像平常朋友一样自在相处该是何等迤逦光景想到此不禁暗暗一叹一摆手道:

“让她进来吧”

蕙畹手里拿着私账躬身走了进来行了礼和杨紫青细细说了其中缘由杨紫青虽知道她有些不同寻常才能却不想她这么快就查了出来这可是户部官员们集思广益都没瞧出来她说许多东西杨紫青并不大理解但是却也知道这个齐安实在乃是此案关键然杨紫青也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个齐安举报了张博文后就莫名失踪不知去向了。

以前杨紫青是打定主意牺牲博文也就没有下力气搜寻如今既要为博文开脱却势必要寻出此人方可想到此开口道:

“胡康命禁宫暗卫速速出京赶往江南寻了这齐安与朕带回来。”

胡康领命而去蕙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虽不是十分有把握但是最起码看到了一线生机紧绷神经忽松散下来竟然觉得有些眩晕不由身子一晃杨紫青急忙伸手扶住她道:

“你这日可是累很了女儿家本身子娇贵那里禁得住即是已经寻出来证据接下来你就不要­操­心了朕即应了你自会尽力你去歇一会子去吧脸­色­难看紧”

蕙畹也觉得太阳|­茓­一蹦一蹦隐隐作痛可是却也知道自己滞留宫中日已是不妥如今既已无事那里肯再停留急忙后退步跪下道:

“臣女谢皇上厚爱然闺中女儿日不归已是逆了闺训何­干­敢在做延迟请皇上准许臣女出宫”

杨紫青不禁一愣是啊自己竟忘了她不是自己妃嫔可以永远留在宫中留在他身边她是臣女臣妻、更是弟媳自己和她却是有缘无分想到此心中不免涌起一股恨不相逢未嫁时难过扫了蕙畹一眼见她容­色­暗淡芙蓉面上尽是疲惫不禁开口道:

“你若这样回去也不妥不若在耳房歇息个时辰重新梳洗了再家去吧不然恐你父母瞧见你样子忧心来人扶小姐下去休息”

日一没合眼蕙畹也真有些支撑不住遂也没反对想着自己歇一会子就好但她连着几日­操­劳早就耗费了全部­精­神加上事情终有转机心思放松了一些故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杨紫青本来巴不得她留在宫中越久越好故吩咐了宫女点了安息香不去唤她。

因此这一觉蕙畹竟睡到三更时分才清醒过来一睁眼耳边就飘来若有若无琴声仿佛从窗外传进来蕙畹坐起来见耳房中并无一个太监宫女只有紫檀灵芝纹案上白玉雕兽面纹香炉里香烟袅袅蕙畹下了塌摸摸头发有些散乱故拿起案上一把牛角玉梳简单梳理顺了把侧头发绾在脑后仍用翡翠蜻蜓簪别住略略理了下身上宫装。

自己衣服早就换了下来如今身上却是一件宫女绿­色­宫裙也为了方便毕竟若不是宫女在宫里滞留被人传出去总是不好收拾利落了蕙畹举步迈出了西次间顺着琴声寻去后院海棠树下却是杨紫青正在月下抚琴。

今杨紫青很不一样穿了一件白­色­团龙锦袍束发金冠朦朦月光越过簇簇浅淡海棠花落在他身上氤氲出一圈迷离朦胧光晕显得犹如梦境一般琴声从他修长指尖跳出荡漾在这明明­色­中清越非常。

却是一曲《凤求凰》蕙畹顿时心惊自己情急之下竟倒疏忽了杨紫青何人封建社会手握绝对权力帝王霸道掠夺几乎是与生俱来本能且他非优柔王者而是一个禀帝王术于胸中严厉之君这样皇上百年难遇却也很极难对付《凤求凰》是昔日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而奏一曲却哪里适合自己和皇上。

刚想到此杨紫青蓦地抬头灼灼目光注视着她眸光深邃晶莹不可见底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随着琴声而歌: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杨紫青声音和紫安很像磁­性­而低沉有一种大提琴音­色­厚重质感异常好听蕙畹面­色­复杂望着杨紫青人就这样对视着竟是谁也没有移开去一曲毕杨紫青开口道:

“朕之一曲可愉卿耳乎”

蕙畹却没接话缓缓一褔道:

“臣女参见皇上”

杨紫青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悦蕙畹目光扫了案上古琴琴身通体墨黑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不禁惊道:

“这......这琴可是当日相如之绿绮吗”

杨紫青道:

“不想你却识得”

蕙畹却也习琴艺多年当然也有些爱琴之癖故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琴内有铭文篆刻:“桐梓合­精­”果真是绿绮蕙畹伸手一拂连串清越音­色­跳出杨紫青笑道:

“相如一曲成就千古佳话不知朕今一曲可有同妙否”

蕙畹不禁暗暗翻白眼心道谁说古人保守了不过比较委婉罢了古人是玩暧昧鼻祖蕙畹心里快速思量着该如何对付他杨紫青­性­格是你越拒绝恐他越有兴致上位者劣根­性­对他用硬没用软却也不成要从根本上难他一难令他自己歇了心思为上。

想到此蕙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开口道:

“皇上琴艺超群臣女也曾习学过几日今日也以一曲相何如”

杨紫青站起来立于一侧道:

“朕洗耳恭听”

蕙畹微微一笑坐下试了试音准脑子里想了想玉指一拨连串琴声流泻而出杨紫青眼中涌上赞赏蕙畹明眸若有若无扫了杨紫青一眼也随着琴声浅吟低唱起来: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余音袅袅绕梁不绝杨紫青不禁有些怔楞望着蕙畹这是怎样**机智女子自己用相如凤求凰相询杨紫青想了半虽说和紫安情分深厚然如此女子却是那里再去寻一个来遂心里起了一丝奢望心想不妨试探一二若是蕙畹对自己有哪怕一丝情意自己何妨再赐世家贵女于紫安为妃以蕙畹智慧和才情和自己并肩而立也当得于于民却也是有利当然这也是是杨紫青私心。

他不想放下这个女子在发现自己也如寻常凡夫俗子一样动了心前提下这种由心而发喜爱有一种杨紫青从来没体会过美妙滋味蓦然回首仿佛自己过去二十多年都犹如一眼枯井了无意趣。

因此以一曲凤求凰来试探蕙畹不想蕙畹却用文君一曲白头吟相和意思是告诉紫青她要不是为凰而只要一心人足矣而她一心人显然不是自己且即使把她留在身边自己何尝又给起她一心人想到此不禁悲喜交加放手和不舍瞬间涌上胸臆混乱如麻一时难以分辨沉默片刻才开口道:

“你确定紫安就是你一心人吗”

蕙畹迟疑片刻摇摇头道:

“不确定但是臣女曾立下誓言择婿唯一要求就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者若紫安做不到那么臣女誓死不嫁即使嫁了也情愿和离”

“和离”

杨紫青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免惊讶看着蕙畹这是怎样女子外表柔美温和内里却坚如玉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杨紫青顿时清醒了过来看似大度得体才情绝世蕙畹却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小女子她不适合朝堂也更不适合后宫不知怎一向最厌烦妒­妇­杨紫青对她惊世骇俗想法却不厌恶反而从心中涌出一股怜惜是怜惜怜惜她敢为人所不为敢做人所不敢做之事但是却不莽撞一进一退皆显出超凡智慧这是一个有大智慧女子可以谈笑间化戾气为祥和自己又怎么忍心去责怪为难与她呢。

想到此杨紫青不禁微微一叹开口道:

“朕即不是你一心人也不可能做到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更不舍为难于你故朕放手”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皎皎明月继续道:

“惟愿今于卿对坐倾谈一夕可否”

蕙畹不禁灿然一笑点点头道:

“臣女自当从命”

说实话蕙畹都没想到能如此容易其实细想起来也很符合杨紫青­性­格他历来杀罚果断即知不可为当然不会纠缠况蕙畹很清楚这里面还有紫安和平安王情分在毕竟平安王曾助他与危难之中紫安又和他亲如同胞加上自己坚定表达了立场慧智如杨紫青自是不会再纠结下去。

这样拿得起放得下君王却是古今罕见令人敬佩之余不禁也有一丝丝心动若是没有紫安在前自己也许会被他打动也未可知。人放开了心中顾忌藩篱敞开心胸倾谈蕙畹再没有丝毫隐藏无论杨紫青说什么都会把自己知道也许对他有用倾囊相告杨紫青如获至宝。

他完全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么多­精­致心思何止诗词歌赋治韬略农桑经济她无一不通娓娓道来令杨紫青受益匪浅且她眼中闪现熠熠光芒比天际晨星更璀璨杨紫青目光扫过她焕发夺目神采绝丽容颜暗暗收纳于心细细藏起来以待他日慢慢回想。

杨紫青知道穷极自己一生大概也再也忘不了今忘不了今皎皎明月和这个如星月般夺目女子。

紫安回京

,或许应该说张家,齐安十天后被禁宫暗卫寻到,带入京中,齐安其实也是个举人出身,落第后,寻门路进了督查府做了主薄,一开始也抱着好好当差念头,但是盐政司向来就是一锅浑水,进来了想独善其身绝无可能,再说他官卑职小,略略挣扎几次,就同流合污了。

虽如此,却也未完全泯灭良知,尤其对新到任盐政督查张尤其敬佩,觉他做了自己敢为之事,且敢以自己身家­性­命,锦绣前程做赌注,立志肃清盐政,虽知道这过是蚍蜉撼树,但心里却暗暗佩服,想他们竟找到自己,设计扳倒张搏,齐安毕竟没有张勇,而且如何置身家老小­性­命顾,因此无奈举报了张。

自己却急速安置了妻儿,偷偷潜在乡下避风头,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即使如此,那些人还是放过他,派人追杀他灭口,若是他机灵,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齐安这才明白,即使自己举报了张,自己也难保­性­命,因为都知道张岂是无名之辈,张家虽是世家大族根深叶茂,但却是近年来天子宠臣,鼎盛之家,且和平安王府结了姻亲,那里是那么好碰。

说好,皇上就保了张,那岂白费功夫,但是如果自己一死,就变成了死无对证,张罪就算真落实了,即使皇上也难翻案,险险躲过了几次,已经筋疲力尽,最后禁宫暗卫找到他时,他竟然有松了口感觉,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全盘托出,至少能保住妻儿平安,打定了主意,遂很配合和暗卫悄悄进了京城。

杨紫安押着张于半月后进京,辘辘囚车消磨掉了张胸中大志,经此一事,张终于知道,畹儿说对,官场自有一套规则在,若你想违逆,势必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当初自己出升盐政督查之时,畹儿特意给自己捎来一封家书,里面历陈盐政弊端,但最后也警告他可妄动,根叶未深且孤立无援,独善其身以待时机。

可自己却被皇上器重托付密旨,冲昏了头脑,竟忘了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是世子及时赶到,恐仅自己­性­命保,妻儿安全也堪忧,免­精­神萎靡,心灰意冷,在等待圣命这几日,张也做了最坏打算,想来自己这一次再也进了京,见到双亲弟妹了,因他很清楚,皇上明知道他是冤枉,也绝可能以大燕整个盐政,来救他一个小小张,且案件关键人齐安也已见踪影,想来被灭口了也未可知,没有齐安,皇上就是有心,恐也难度悠悠之口。

但却与三日后,接到了八百里加急谕旨,着世子押送自己进京,张禁暗暗稀奇,琢磨了这半个月,也没想明白,皇上为何要冒着风险押自己进京,直接放弃才是他雷霆之风。杨紫安扫了一眼囚车里张,一路虽有自己照顾,依然蓬头垢面和往日儒雅判若两人。

心里也免暗暗掂量,杨紫青­性­格他非常清楚,是为了私情而至事于顾人,而且他作风冷峻,取舍间即快又准,这次虽说自己安慰了几次,但是心里却也知道,恐皇上会放弃,以平盐政之乱,谁知竟然是,看这情形,皇上是要力保了,这完全合杨紫青­性­格,疑惑之余,免也心下暗喜,若测,他们兄妹向来情深,恐畹儿要承受住。

远远就见城门处一大堆人,离得远看清晰,但是杨紫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带着帷帽蕙畹,那种强烈感觉告诉紫安,那个迎风而立女子,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畹儿。一年见了吧,杨紫安顿觉思念之情暴涨数倍,在胸臆中翻滚,恍若要立时破胸而出一般。

带着浓浓思念望前方佳人,轻薄白­色­儒裙,裹住娉婷身姿,晨风拂过,衣袂飘飘,仿佛清减了很多,却平添了些许旧日少见羸弱之态,霎是惹人怜爱,想来这一向为之事忧思过度所致,想到此,紫安免心疼至极。

蕙畹一家因得了信,想着进了刑部,因案子为圣上亲审,却能探视,故在城外等着,想着无论如何先见上一面才是,故一早携家带口在这里候着,蕙畹搀着刘氏,如今有了生机,张云卿才告诉刘氏知道,刘氏听了,真真如晴天霹雳一般,还道说这一个月怎见家书,原来竟是出了这等大事。

刘氏虽系村­妇­,但见识却差,也明白这事虽说有了开脱因由,说好长子就­性­命保了,刘氏心道,荣华富贵都过是眼烟云,转瞬即逝,官场风云变幻,真真险峻万分,掂量着这次若侥幸开脱了出来,如辞了官,仍会老家平安城去,虽如为官体面,但图个平安和乐才是真道理。

虽心里已经有了十分准备,但看到木龙囚车里狼狈儿子,刘氏还是忍住泪如雨下,紫安一挥手,大队人马停了下来,蕙畹扫过紫安,看向后面囚车里,心里禁酸涩无比,这哪里还是那个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后,风光上任大哥,头发散乱,胡子邋遢,最令人难过是仿佛消磨掉了满腔意,眼中光芒黯淡,如一滩死水一般波澜起。

张蕙畹禁暗暗心惊,恐经此一事,再也无心仕途了,想到此,低低叹口,众人对紫安行过礼后,刘氏紧走几步靠近囚车,伸出微颤手去打理有些散乱发丝,眼中顿时涌出抑制住晶亮,哽咽开口:

“请恕孩儿孝,能承欢漆下,却还令双亲担忧.....”

张云卿开口打断他道:

“做很好,只......只......”

后面话竟是说出口来,蕙畹紧忙上前,低声道:

“大哥宽心,齐安已经羁押在京,案子有望翻转”

眼睛一亮,看着蕙畹,忽然明白过来,想来亲人们知想了什么法子,才保了自己一命,他比谁都清楚,这简直难如登天,也知道,能在这个节骨眼使上力,想出点子,非聪敏畹儿莫属,可平安王都没能办到事情,畹儿究竟是如何办到。

想到此,疑惑看向蕙畹,蕙畹明白他心思,伸手握住他手道:

“大哥放心,我无妨,家里也无妨”

这才暗暗松了口,其实现在想起来,自己这一大家子,每到关键时刻,主心骨都是小畹儿,知道她是好,还是真真聪敏无敌,每每总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故此心下大定,望着刘氏开口道:

“珺瑶已经有了身孕,孩儿这一出事,倒是连累她日夜寐,还请娘亲顾念一二,多多开导于她,毕竟她腹中是我张家骨血”

刘氏本难过紧,一听这个,脸上倒露出了一丝喜­色­,急忙点点头,蕙畹转过去正对上紫安目光,蕙畹款款上前,深深一褔道:

“畹儿这里多谢紫安哥哥了”

大庭广众之下,紫安自是好太过亲近,伸出一半手,又缩了回去,透过帷帽前低垂薄纱,仔细打量蕙畹,果是清减少,昔年有些圆润脸颊消减了下去,却显得眉眼更加亮丽,即使隔着薄纱,紫安也禁心摇意动,却真真出落了。紫安微微凑近她,低声道:

“你们用了什么法子说动了皇上,父王来信说,这一向,皇上连他面都是避而见”

蕙畹目光微闪,看着紫安心里暗暗掂量,是否要直言相告,可是又有些拿准紫安会会怪她莽撞,且毕竟自己利用是杨紫青爱美惜才之心,这里面暧昧官司,如何能让紫安知道,蕙畹素来知道,紫安虽看似温,却在自己身上颇为霸道,然旧年也会无故吃宗民醋,更何况,自己在宫中和杨紫青昼夜相处两天一夜,如果自己全盘相告,却真晓得,他会如何,即使表面上多,估计心里也会存了疙瘩。

可若隐瞒于他,却也妥,蕙畹心下转了几个过子,突然想到,自己和他婚事想来久,婚后再寻个机会告诉他,到时他若还恼自己,若软语哄他一哄也就是了,想来事过境迁,也无大事。想到此,蕙畹含糊道:

“想来是洪先生说了情”

紫安一愣,觉还是那里对劲,但是一想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洪先生和皇上有师徒之谊,又兼机智很,也许寻个由头,就说动了皇上也未可知,想到此,微微一笑,上下扫了她一眼道:

“这一向可是忧思甚了,瞧着清减了少,还要多多保重身子,才是正经,莫要病了”

蕙畹心中一暖,抬头仔细打量紫安,穿着一件蓝­色­织金锦云龙纹蟒袍,前身从肩部腾跃过来一只巨蟒,间以祥云纹饰,下端行蟒两团,下摆处饰海水江崖,竟是庄重肃穆高贵很,更衬得他身材修长,势凡,大概因为赶路,面­色­有些风尘,显得有些晦暗,金冠下一双剑眉微微皱着,灼灼眸光却紧紧看着自己,贪婪传达着他心里思念。

蕙畹禁有些脸红,凑近他,柔声道:

“你先去交了差事,晚上我过府给王爷请安,陪他老人家用膳”

杨紫安眼睛一亮,扬起一个令人炫目笑容,低低道:

“好。”

暂压在刑部大牢,这个倒令张家异常放心,因如今岳父邱联恩已升任了刑部尚书一职,是他女婿,自是会多加顾念。

再说杨紫安排好了,自进宫复命,御书房里,杨紫青这一次见到紫安,心里却有了些微妙变化,虽是大方潇洒放了手,但是杨紫青却也万分后悔,那样美丽机智女子啊,杨紫青甚至觉得,蕙畹若是有心,真可以倾倾城倾江山也为过,但是她却甘于平凡,喜欢那种无争无斗恬然生活,自己既真心喜欢她,自是能由着自己心勉强于她。

而且杨紫青也很清楚,虽然有些有伤自尊,但蕙畹真对自己无丝毫男女之情,而且他看出来,那丫头对紫安是喜欢,两人之间有一种少见默契和温馨,仿佛别人永远也Сhā进去,就像,对!就像当年蕙。

和蕙畹近身接触几日后,杨紫青竟然觉得她和昔年蕙非常相似,若是男女有别,事实摆在眼前,杨紫青真会以为两人本就是一人。当然他知道这绝无可能,可是面对紫安,却也抑制住从心底涌上嫉妒和羡慕,嫉妒他可以得佳人青睐,羡慕他可以和佳人相守。

有蕙畹那样慧智女子相伴,他可以想象出,日子该是多么美好,因此杨紫青有些复杂看着紫安,紫安敏感觉得皇上这次太对,看着自己目光,仿佛有审视,还是淡淡嫉妒和羡慕,令紫安一时摸着头脑,沉默半响,杨紫青伸手扶起紫安道:

“这一程,皇弟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息几日吧”

杨紫安躬身退了出去,身子堪堪退到门边,杨紫青声音再次传过来:

“紫安,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你真能做到吗”

杨紫安禁一惊,抬头望去,发现杨紫青紧紧注视着自己,目光深邃而犀利,杨紫安心里电光石闪转了几个念头,大概想通了一些事,心里禁真恼了几分,暗道,自己一向被那丫头哄骗惯了,却一时妨,又险些被她糊弄过去。

父王尚且能办到事情,洪先生如何会办到,想来是那丫头动了心思,他自信最了解那丫头,而且他也很清楚,如果畹儿有意,让皇上喜欢上她,太容易,所以当年自己才迫及待抢先求了赐婚,就是怕皇上见到她动心,毕竟臣难与君争。

令紫安欣慰是,那丫头也和自己是一个心思,几次君前奏对,都机智应付了过去,这次紫安也大约能猜到几分,想来畹儿也是无法,为了救,孤注一掷,进宫见了皇上,以她才情只要展露五分,皇上必如获至宝,且这丫头近年越发出挑,姿­色­妍丽,配上她世所少见才情,一向颇慕才情皇上,如何会动心,可是这丫头这次却实实莽撞了。

看情形,她到聪明紧,自己寻了法子说服了皇上,虽是为了救兄,可置自己与何种境地,竟是又把自己忘到了脑后,怪得城外见她时,多有讨好愧疚之­色­,原来如此,过这些待自己回去,再和她算账,目前却要先应付皇上为上,想到此,开口道:

“作为男人,哪有悦颜­色­,且春兰、秋菊、牡丹、芍药、均各占胜场,若要择一而对,时间久了,恐也会厌烦了去,然,对臣而言,畹儿却是是任何一种,她身上有兰­精­神,菊清高,牡丹绝丽和芍药风姿,且臣对她,怕皇上笑话,已经爱入骨血,那里还能分开来去,三千弱水虽广,然,若那一瓢是畹儿话,臣甘愿只取一瓢饮,因,若是没了畹儿这一瓢清泉,纵有三千弱水又有何趣”

杨紫青禁有些震撼,是啊!自己徒有三千弱水,只缺了蕙畹这一瓢,却仿佛已经成了自己人生最大遗憾。

久别重逢

紫安出了宫,心里着实恼了,不是恼蕙畹擅作主张,而是自己回来了,她还试图隐瞒,紫安心里一直认为,他和蕙畹之间是最亲近,且自小在一起情分,有什么说不得,值得如此藏着掖着,只听皇上口气,紫安就能猜到,皇上对畹儿动了真心,不然以皇上­性­格,如何会放了畹儿,正因为动了真心,所以不舍为难她罢了。

紫安心里觉得异常别扭,知道皇上也心悦畹儿,自己有一种说不出危机感,遂心情有些郁郁不喜,回王府后,先来见过父王,平安王杨奇因在平安城里暑热难耐,且经常陪着他种花养草说话畹儿进了京,自己一个人在平安城无趣,故也进了京。

要说杨奇对蕙畹真真是发自内心喜欢,在平安城这几年,虽说尚未行大礼,但是蕙畹几乎每天都会过府给自己问安,陪自己谈诗作画之余修剪侍弄花木,蕙畹本就聪慧少见,又兼得了名师指点,于学问上自是一般人不可比,谈论起学问来,头头是道,言之有物,且书法绘画都极是出­色­,更难得是温婉稳重,大方得体,且对侍弄花草很在行,令杨奇着实过了几年舒心日子。

在他心里,总觉得蕙畹竟如自己女儿一般了,乍一离了,觉得身边空荡荡难过,故也随后进了京,正好赶上张博文出事,于情于理杨奇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但皇上这次却闭宫不见,也没法子,好在最后听闻有了转机,这才放下心来,杨奇也很清楚,这次估计是皇上­操­之过急了,毕竟盐政积弊日久,那里能一朝一夕就能肃清,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茓­,想破局,必是要缓缓图之为上。

但平安王也不会上折子,他很清楚,自己这个皇上侄子­性­格,乾纲独断,自登基之后就最厌旁人指手划脚,即使自己是他亲皇叔,若是掺和进去,恐也会被他疑心,毕竟虽是情分深厚但天下之主还是杨紫青,且他自负骄傲很,即使错了,也容不得旁人点破,杨奇自是不会做如此讨嫌之事,心下却也疑惑,这样皇上,轻易不会改变决定,这次如何突然变了主意,力保张博文了呢,令人异常费解。刚想到此,周公公进来道:

“世子爷到了”

说话杨紫安一步迈了进来,请安毕,杨奇仔细打量他,这一次出去办差,却是有些黑了,也瘦了,但这都无妨,杨奇却发现,紫安眉梢眼角间有些郁郁不快之­色­,不免纳罕道:

“怎么,差事不顺吗”

紫安一愣道:

“不是差事事情,畹儿说,晚上过府来陪您进晚膳”

杨奇听了,面­色­一喜,急忙道:

“我这一程子见她倒少了,想来家里事情忙乱,今儿可是得了空,老周你吩咐下去,让厨房做几个丫头爱吃菜,正赶上紫安也回来了,咱们今儿也热闹热闹”

周公公笑着答应了下去,杨奇扫了紫安一眼道:

“如今尚早,你回房去沐浴更衣,略歇一会子去吧,瞧着脸­色­不好”

紫安遂告退出来。夏天日常,蕙畹来时候,夕阳还没完全落下,却是金黄一片,还有些余热未散,一踏进院里,就瞧见杨奇又在廊下侍弄花草,蕙畹上前行礼毕,搀住杨奇道:

“这太阳还未全散尽,外面热很,您却站在外头作甚,您只指挥着,让下人们­干­也就是了,回头着了暑气,恐不妥当”

杨奇笑着看了看她道:

“偏你这丫头是个十分小心,我不过站这一会子罢了,那就能怎样了呢,放心,无事,我好很,还等着抱我孙子,且着重保养着呢”

蕙畹脸一红,杨奇侧头看了她一眼,低声笑了起来,紧接着抄手游廊处,紫安快步走了过来,杨奇看了看他才笑道:

“我说今儿你这丫头怎么想起过来了,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来看我老头子,竟是来看未来夫婿来了”

蕙畹目光扫了紫安一眼,低声道:

“王爷又打趣,若是您嫌弃畹儿,我这就回去好了”

平安王哈哈笑道:

“行了,你们两人官司我也管不了,不过今儿难得咱们一家团圆了,好好吃顿团圆饭吧,你们两个这一回来,咱们这王府才有了些人气,不然就我一个老头子,可是有什么意思”

蕙畹急忙道:

“近日有些糟乱,以后畹儿会每日来给您问安”

杨奇却笑道:

“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不用这样折腾了”

蕙畹一愣,狐疑看着他,杨奇哧一声笑道:

“等你们行了佳礼,你还能回娘家去不成,自是要在咱们家”

蕙畹脸一红,杨紫安看了蕙畹一眼,心道这佳礼自己还需尽快上折催请,势必要把这丫头圈在自己身边,不然那里能放了心去,这个鬼丫头,想着,不禁瞪了蕙畹一眼,蕙畹疑惑看着他,心道这家伙早晨还好好,怎不过这会子功夫,倒是变了个脸,真真越大越成了孩子了。

晚膳摆在正房花厅,四周放了几个松石地粉彩描金花卉大瓷盆,上面堆了雕琢­精­致块冰,使得一进花厅,就感觉分外清凉,杨奇坐在上首金漆龙纹交椅上,蕙畹和紫安坐在下首紫檀方杌上,一时,下人们挨个进来摆饭,杨奇却兴致颇高道:

“老周,去把咱们从平安城带来极品玉带春拿来,此等团圆时刻,岂能无酒”

蕙畹急忙道:

“您身体,少饮酒才好”

和杨奇接触久了,蕙畹觉得,他病十有**就是现代先天­性­心脏病,大约也不是很严重,不然恐也活不到如今,若是注重保养,时刻小心,也无大碍,所以近些年着意帮着他调理,仔细吩咐过周公公,尽量少饮酒,少食多餐,每餐不可太饱,饭后慢步走上一圈,却不可过量,虽说是一些现代人尽皆知东西,但是在这里却无人知晓。

周公公一开始还奇怪,未来女主子怎吩咐自己这些有没,可是他也晓得,未来世子妃虽小,却颇有见识,故也就按照蕙畹说劝着王爷照做了,不想一年后,果然很见成效,王爷身子竟是比那些年强健了不少,遂更是让王爷坚持了下来,如今已经和常人无异,因着这个,蕙畹虽还没过门,周公公已经先信服了。平日里竟是把蕙畹吩咐,比王爷还认真听从,每每杨奇总是咕哝着,自己越来越没有威望了,但是周公公知道,他心里可舒坦着呢,不然哪能一听未来世子妃过府,就急忙命厨房准备她爱吃菜品。

因此,他这一吩咐,周公公却是迟疑瞧着蕙畹。杨奇却有些可怜巴巴看着蕙畹道:

“咱们今儿高兴,放心,我就喝一点,保证不多喝”

蕙畹拿他真没辙,时间长了,蕙畹发现,平安王和紫安真真是亲父子,平常看着庄重高贵,可是私下里却都有几分孩子气赖皮,蕙畹对周公公道:

“去拿一小壶来好了”

周公公笑着吩咐下去,杨紫安望着两人不禁莞尔,看起来,自己不在这段日子里,畹儿已经把父王都管服帖了,遂一扫刚才心中郁闷,心情顿时好了不少,酒呈上来,蕙畹给杨奇和紫安都斟满了一杯,杨奇扫了她一眼道:

“你也喝一杯吧,这团圆酒,可是不能免,再说,将来你们两个成婚后,有些应酬,饮酒自是少不了,左右这酒清香绵长,无妨”

蕙畹于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杨奇不禁笑了,端起酒杯道:

“来!来,咱们王府虽是一直人丁不旺,但如今却也比旧日强些了,父王如今也没别想头,就盼着你们尽早成婚,好给父王添几个健康孙子孙女,父王就于愿足矣了”

蕙畹不禁脸­色­大红,紫安却似笑非笑瞄过蕙畹,开口道:

“父王放心,孩儿自当努力”

蕙畹面上红晕直红到耳后去了,悄悄瞪了紫安一眼,心道这一年不见,怎越发不要脸面了,不过还是把杯中酒喝了,虽说清香绵长,但是蕙畹还是觉得有些微辣,入喉不禁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秋桂急忙倒了茶来,却被紫安接了过去,送到蕙畹嘴边,蕙畹喝了几口才略好些,杨奇不禁笑道:

“畹儿可是真真没用很,不过一杯酒罢了,那值得这样,想来是你平日里不沾酒缘故,来!秋桂,给你家小姐再倒上一杯,习惯了就好了”

秋桂无法只得又给蕙畹倒了一杯,这一餐蕙畹竟是喝了三小杯酒,虽不至于醉了去,但是却满面通红,有些微醺,饭毕,杨奇站起来道:

“你们小两口也不用在我面前立规矩了,我自去外面散散去,你们说你们话去吧”

说着转身出了花厅,花厅中顿时只剩下紫安和蕙畹,紫安瞥眼打量蕙畹,想来吃了酒缘故,白皙脸上,染上一层明艳粉­色­,映一双晶亮眸子越发潋滟,几许醉意萦绕其中,平添了几分妩媚风情,夏季炎热,穿很轻薄,一身鹅黄|­色­轻纱裙,裹住娉婷身姿,不过一年时间,已经凹凸有致了,粉­色­宫绦束住不盈一握纤腰,垂下流苏摇动间,显得腰身越发轻软。

头发挽起一半,用一只粉­色­芙蓉簪别住,鬓边垂下几缕发丝,仿佛携带了几许别样慵懒风情,耳畔缀着明晃晃南珠,白皙优美颈项下面,攒花镶边掩住前胸,却是轻薄蝉翼纱,微微透出里面葱绿­色­抹胸上面一支富贵牡丹,端俊俏紧。

看到这里,紫安不禁感觉浑身发热,竟是有些把持不住,急忙错开头去,略略沉静一刻,不禁暗暗好笑,如今自己竟然只瞧着这丫头,都心旗摇动,不知到了洞房花烛,软玉温香一刻,又当如何。想到此,不禁觉得心中萦上几许缠绵。竟是把恼她心思去了几成,微微一叹,伸手牵过她手道:

“走吧,上我屋子里坐会儿去,我有话要审你”

蕙畹瞟了他一眼笑道:

“如今紫安哥哥真是出息了,想是平日里审问官员惯了,如今回了家来,还放不下,竟是要审问起我来了”

紫安哭笑不得伸手点了点她额头道:

“你不要在这里卖乖,你先仔细在心里掂量掂量,可是要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若是等我问你,你可想着,我必是要重重罚你”

蕙畹不禁一愣,心道难不成他晓得了什么,不过转念一想不大可能,自己这一停事做隐秘,就是洪先生也只知道些皮毛,若不是杨紫青自己说,他如何能知道,以她对杨紫青了解,他是个极爱面子人,且有君王最基本骄傲,想来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紫安,想到此,不禁心下大定。笑道:

“你莫要吓我,我何曾有什么事情来着,不过每日里在家里看书做活计罢了”

杨紫安瞥了她一眼,她那点小心思,如今可再也瞒不过自己去,不过见她如此了,还不吐口,不禁又着恼了几分,哼了一声道:

“你也不要这样说嘴,待一会儿,我问了你,你就想着怎么受罚就是了”

蕙畹不禁翻翻白眼,不理会他。进了紫雪斋东次间,虽是也放了几个冰盆,但大约蕙畹喝了酒缘故,依然感觉有些燥热不定,遂这里有冰降温,仍有些微微汗意,遂吩咐道:

“秋桂,你去厨房里给我弄一碗,咱们在家时做那个冰品来,多做些,给王爷也送去一碗,消暑解渴最是好”

秋桂应了,转身去了,蕙畹却觉得走了这一会儿子,反而酒劲涌上了来,有些浑身发软,反正自己和紫安也是熟惯,故靠着团副如意引枕,歪靠在沿炕上,闭上眼睛,想着先歇一会子再说,杨紫安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恐是不胜酒力,且见她额头隐隐有些汗意,遂命下人端了温水来,亲自拧了温热帕子上前给她轻轻擦拭。

感觉舒服温热,蕙畹不禁睁开眼睛,入目是紫安灼灼眸光,和平常温温不同,此时紫安眼中仿佛蕴含着烈烈火光,令蕙畹不禁一惊,伸手接过帕子道:

“我自己......”

来字没出口,就被紫安灼热双­唇­堵住,蕙畹顿时感觉脑袋嗡一下,浑身更是酸软无力,竟由得他含着自己­唇­研磨深入。

温香软玉

这,紫安揽住怀里热身子,­唇­紧紧贴在她­唇­上,有淡淡酒度过来,令人醺然欲醉,辗转研磨了一会儿,竟觉得不足起来,试着伸出舌头去撬开她牙关,蕙畹本就浑身发,那里有力气抵抗,况且,有些醉意上涌,遂顺从毫无抵抗张开了红­唇­,紫安毫不迟疑探了进去,四处游弋,仿佛一个帝王巡视着自己领地,忽掳住了她丁小舌,紧紧纠缠,婆娑起舞,­唇­齿交融,相濡以沫。

蕙畹顿时感觉顷刻间仿佛升入云端一般,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紫安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手不由摸到她轻腰间,轻轻一拉,束腰宫绦散开来,蕙畹薄纱儒裙幽滑落下去,露出一截凝脂白皙臂和雪脯,紫安呼吸越发粗重,舌也离开蕙畹­唇­,沿着脖颈曲线向下细吻。

蕙畹觉得身上仿佛瞬间燃起了一把烈火,滚烫如烧,只有紫安­唇­和微凉手,能稍稍降,紫安­唇­轻轻落在她绣着金­色­富贵牡丹葱绿­色­胸围顶端,蕙畹不禁一震,清醒了一二分,却苦于被他身子压住,动弹不得,不禁嘤咛一声,开口道:

“嗯....紫安哥哥......紫安......哥哥...... ”

声音糯轻,却带着浓浓求饶味道,紫安瞬间清醒过来,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怀里佳人,已经体横陈,衣衫散乱,胸前一截子雪脯曝露开来,灯光下散出幽幽暗,面­色­晕红,双眸含春,虽有几丝狼狈,却明艳非常,望着自己目光中,有少见求饶和无所适从,还有淡淡迷离春意。

紫安不禁暗暗一惊,自己险些冲动之下,铸成大错,急忙伸手给蕙畹掩上衣襟,低声道:

“对不起,畹儿,我莽撞了”

蕙畹本来就个现代人,觉得未婚夫妻之间,适当肌肤亲近也无不可,可却很快发现自己想太理所当然了,她对紫安根本毫无抵抗能力,如果不紫安自己停下来,蕙畹真不敢想后果如何,想到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紫安心里愧疚难言,也许畹儿醉态太迷人,也许听了皇上话,心里有些不安定,竟差点就在这里要了她,畹儿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宝贝,自己万万不该轻薄于她,想到此,深吸两口气,压住心里旖旎,蕙畹也已经整理好衣服做了起来,杨紫安看了她一眼,刚一番耳鬓厮磨,把她头上发髻弄得松散开了,如瀑一般青丝散落在脑后,更有不同寻常风情。

杨紫安寻出一个牛角梳,亲自给她梳理秀发,如丝般顺滑青丝,划过手心,有一种说不出感觉,小时候紫安给蕙畹打理过头发,故也不算生疏,只把两边头发挽成一个髻,却弃了原来芙蓉簪不用,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垂珠流苏碧玺花簪别在她头上,端详了片刻,见映着明亮珍珠流苏,显得小脸越加晶莹剔透,满意放开了她。

蕙畹伸手摸了摸道:

“这那里来”

紫安笑道:

“虽不值什么,却我亲自挑,你莫要嫌弃了”

蕙畹不禁瞥了他一眼,紫安低头凑近她耳边长长一叹道:

“真想明天就佳礼好”

蕙畹脸腾一下红了,心道男人果然都用下半身思考动物,平常稳重文紫安也一样,想到此,不禁瞪了他一眼道:

“我倒觉得再等一两年好”

紫安急道:

“这可不成,你小,可为夫,你瞧瞧,都已经老了”

蕙畹扑哧一声笑道:

“这一年不见,你越发爱胡说,不过二十多岁年纪,那里能提到一个老字”

紫安凑近她低声道:

“你不急,可畹儿也要可怜可怜为夫难处,你看博文和我一般年纪,孩子都多大了,再拖下去,恐你过门时,我可就真老了,让人家说咱们老夫少妻多难听”

蕙畹瞥了他一眼,却笑盈盈没说话,紫安越发添脸凑近她低声道:

“若再拖下去,为夫那天把持不住,可不就糟了”

蕙畹脸一红,一把推开他道:

“咱们做着好好说话,让下人瞧见了笑话”

紫安嘿嘿一笑道:

“那里有人,早被我遣出去了”

正说着,秋桂身影进了院子,蕙畹急忙一用力推开他道:

“这可该着做好了吧”

紫安微微一笑,退了一步,坐在沿炕另一侧,秋桂一进屋就感觉不大对,仔细打量了小姐几眼,见脸­色­有些不寻常红润,一双水眸含着淡淡春意,头发已经不刚样子,显然重新打理过了,头上簪子也换了一个更别致,嘴­唇­有些浅浅不明显红肿,略一想就明白了,不禁脸一下也红了,把做梅子冰放在炕桌上,转身仍退了出去。

紫安不禁笑道:

“你这丫头倒越发知情识趣了”

蕙畹白了他一眼,紫安却对桌上东西起了兴趣,一个通体碧绿翡翠碗,里面盛着满满一碗浅红­色­碎冰,晶莹剔透,红绿相映,甚鲜艳,碗里Сhā着一个银汤匙,紫安端起凑到鼻端嗅了嗅,有一种梅子清,遂道:

“这什么,倒­精­巧好看紧”

蕙畹接过来,舀了一勺喂到他­唇­边道:

“你尝尝,这我在家时玩着做梅子冰,消暑最好”

紫安张嘴吃了一口,嗯!入口清凉酸甜,却不错,蕙畹却再也没让他,自己竟自吃了起来,眼看着一碗碎冰吃了一大半,紫安急忙伸手拦住她道:

“不可贪凉太过,女儿家本身子娇弱,你也读过医经,当知道不可多食寒凉之物,这东西虽凉爽可口,但吃多了,仔细肚子疼,本要为了消暑,回头弄得病了,可不就弄巧成拙了”

说着伸手把梅子冰拿过来开口道:

“秋桂”

秋桂应声走了进来,看这情景,遂把梅子冰端了下去,另让小丫头舀了水来给蕙畹净手,蕙畹无奈摇摇头,心道紫安不回来说真,心里有些想念,可一回来了,又觉得他管得太宽了,­性­子忒婆妈了一点,不过也知道,他既然开口拦了,就必要依从,遂只得就着水洗了手脸,紫安微微一笑道:

“刚吃了冰,却上一盏茶来就好,免得寒热一遇伤了脾胃”

秋桂扫了蕙畹一眼,微微抿嘴一笑下去吩咐了,一时重新上了茶来,紫安端起浅浅喝了一口,轻描淡写道:

“咱们来说些正经事,可想好了”

蕙畹一愣,疑惑抬头看他,不知这从何说起话,紫安牵起嘴角重复道:

“我刚让你想,要和我说话,你可想好了”

蕙畹不禁笑道:

“那里有什么好想,我以为你说着玩笑呢”

紫安哼了一声,瞥了她一眼道:

“让我给你提个醒,博文事情怎么回事”

蕙畹目光一闪,顿时心里有些嘀咕,难道他竟知道自己做事了,可这怎么可能,杨紫青怎可能会告诉他,那不明明白白就把君王面子舍了吗,想到此,含糊道:

“大哥何事,案子不有了转机吗,想来大哥­性­命无忧了,别听天由命……”

她话还没说完,杨紫安手里青花粉彩茶碗咣一声,重重放在炕桌上,蕙畹不免唬了一跳,杨紫安目光直直盯着蕙畹道:

“畹儿,你还要糊弄我到几时”

蕙畹一愣,偷偷瞧他,见此时杨紫安眉头微皱,刚还春意荡漾脸上,如今却迸发出不小怒意,蕙畹不禁有些心虚,自己做那件事,若说对别人也没什么,但惟独对紫安却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自己他未过门妻子,加上这古代,对女子名节要求极苛刻,若旁人没准就以一个婚前失节罪名退了婚去也未可知,当然以她和紫安情分,自到不了如此地步,但蕙畹知道,他既知道了,恐心里闷闷不郁。想到此,放下手里茶盏,微微一叹道:

“我知道这事我做有些失了分寸,但当时情势危急,若我不想法子见皇上,你觉得我大哥今天还能这样进京来吗,估计早就没了­性­命也未可知,我知道你心里别扭,但紫安,你要知道,我不想今后日子里,身边只有你在,还想我家人父母,还有你,甚至你父王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在我身边,为了这个,我不惜一切代价,势必要赌上一次,赌赢了我们大家都好,如果赌输了,最坏也不过那个样子罢了,不破釜沉舟又能有何应对之策”

紫安突地伸手握住她道:

“你敢赌,赌起,可畹儿,你可知道,我输不起啊,富贵爵位我都可以输掉,但惟有你,只有你,我今生最输不起珍宝,你想过,如果皇上不放手,咱们该何等境况吗,我到此时都不敢去深想,我非小肚­鸡­肠之人,而这件事你做真真险很,名节名声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我绝难承受失去你可能,你可知道我至今还在后怕”

蕙畹不禁动容,反手握住他手低声道:

“紫安哥哥,我知道错了,下次若再有这样事,我势必会先知会你知道”

紫安微微一叹道:

“你不要拿这些好听话哄我,我也知道你从小就个有主意,我也管不住你,只望咱们能快快成亲,以后有我时刻在身边看管着你好”

蕙畹不禁一嘟嘴道:

“我又不犯人,你也不牢头,那里用找看管着”

紫安伸手敲敲她额头道:

“就真真刑部大牢,我瞧着要关住你这个鬼灵­精­,也难上万分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吧,可认罚”

蕙畹不禁有些惴惴看着他耍赖道:

“你先说罚什么”

紫安叱一声笑道:

“少跟我在这里赖皮,既然错了,就要认罚”

蕙畹眨眨眼谄媚道:

“那紫安哥哥你要罚轻些啊”

紫安啼笑皆非瞪了她一眼,目光一闪,笑道:

“你先闭上眼,我再告诉你罚你什么”

蕙畹不禁道:

“闭上眼作甚,你就直接说好了”

紫安瞟了她一眼,蕙畹毕竟理亏在先,遂轻轻闭上了眼睛,紫安悄悄俯近她,发现她虽然眼闭上了,长而卷翘眼睫却如蝴蝶翅膀一样微微抖动着,不免微微一笑,凑近她耳边低声道:

“罚你以后每天都要亲我一次,这次就吃亏些,先来好了”

蕙畹刚听清楚他话,就被他­唇­瞬间夺去了呼吸,一回生两回熟,这紫安吻更加熟练而深入,­唇­舌交缠竟不知吻了多久,餍足放开蕙畹,蕙畹大口大口吸气,险些就窒息而亡了,不免有些恼他,紫安极力按压下身体内不停上涌欲念,瞧了蕙畹一眼,见小丫头仿佛真恼了,不免低头哄了她几句,蕙畹瞥了他一眼道:

“你可和其他女子也这样过”

紫安一愣不禁笑道:

“我道你恼什么,原来吃醋了,你这可冤枉我了,这些年我身边何曾有过什么女子来着,再说纵有,你道我那等轻浮浪荡之徒吗”

蕙畹想了想也,不过这家伙吻技可不赖,两次都把自己亲浑身发如置云端,想到此,开口道:

“那你这个和谁学,不然怎么这样熟练”

紫安不禁啼笑皆非道:

“你不知道宗室有专门教这些书吗,男子举凡过了十四,就准许有通房之人了,我如今都多大了,虽未成亲,但也晓得一二,哪里用特意去学”

蕙畹不禁傻眼,想了想,也啦!刚第一次时候他还有些生涩,不过第二次就仿佛熟练­精­到了,可见男人在这些上面有举一反三天赋,想到刚相濡以沫缠绵,蕙畹不禁再次红了脸,站起来道:

“这可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累了这些日子,早些歇着吧”

说着逃也似竟要离去,紫安刚开了些荤腥,哪里舍得就如此放了她去,一把拉住她手道

“作甚这般着急,咱们再说会子话吧”

蕙畹回头看他,见他笑眯眯不怀好意,遂打量出了几分他心思,脸一红抽开手去道:

“有话明儿再说吧,今儿我可累了,要回去歇着了”

紫安无法,只得亲自送了她回府。经此一事,两人不仅没添嫌隙,反倒更好蜜里调油,杨紫安尝了甜头,每天必要缠着她亲热一会子方罢,却刻意隐忍,倒也没出了大格。齐安拿出了另一本自己私留下账本,洗去了博文贪污罪名,并在皇上授意下,反而告了盐政督抚一个栽赃陷害之罪,杨紫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缉拿了盐政督抚,另派了稳重张兆屿前去接任,虽大大升了官,却也个烫手山芋。

故为了安抚张兆屿,杨紫青把其女张雪慧提了一级,封为慧嫔,博文虽昭雪,却已经心灰意冷,不顾皇上挽留,执意挂冠求去,杨紫青却不准,折中许他回平安城去暂且做几年平安府府台再说,张博文遂叩拜了皇上,择日回乡上任不提。

却说张雪慧,当年阅选进宫之后,经了几多苦难,知道自己把皇宫想太简单了,这里就个人吃人地方,吃了多次暗亏,也没有娘亲护着,张雪慧渐渐长大了,再不往日刁蛮大小姐,她很清楚,要想这这里出人头地,必须要学会隐忍,因此她变得聪明了,唯一不变她把自己经受一切苦难都归结在了蕙畹身上,虽过了这些年,对蕙畹恨意却不减反增,私下里念念不忘寻机会报复回去,但一切前提自己必须有得宠。

这次父亲点了要职,自己也跟着得了体面,升了位份,加上自己在娘亲那里学来手段,屈意承欢,倒也得了几分造化,近日竟连着侍寝了两夜,不过唯一遗憾就皇上每次总事毕后,就让宫人送她回去,并不与她说话,张雪慧万分遗憾,这夜却意外没送她走,张雪慧不免暗喜在心。想着皇上大概只有几分喜爱自己了,暗暗掂量着如何能合了皇上意好。

雪慧进谗

这几日杨紫青有些心绪烦乱,并不是因为事,而是紫安又上了请婚折子,期望尽快完婚,杨紫青扪心自问,若世子妃不是蕙畹,估计他立时就会毫不犹豫准了,明日成婚也可,但却偏偏是蕙畹,说实话,自己真一语成箴,那两日一夜光景,竟是至今都历历在目,难以丢开,后宫佳丽三千,但解语者却无一人,虽理智放手了,可是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嫁人,也甚是不爽,不爽之余,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暂且拖延一二。。

他还记得那夜蕙畹明亮,似有珠光流转双眸,盈盈浅笑间那么令他难忘,在后宫里刻意寻找多日,竟没有一双相似明眸,令杨紫青不禁失望已极,张雪慧,算是他有印象低等妃嫔之一,当初在敏妃那里宠幸了她,主要是看上了她妖娆风姿,而且说实话,出身高低不论,床榻上却颇有几分手段,更兼容貌绝丽,更添了几分**好处,所以招寝了几次,但是对此女兴趣也只限于**满足而已。

说起来,自己何尝对哪个嫔妃上心过,至今也不过只对蕙畹动了真心罢了,然而偏偏蕙畹是自己这一生也无法拥有女子,且整个大燕从上到下,也只有一个张蕙畹了,令杨紫青遗憾惋惜,明知道不可得,却仍在心里暗暗思慕着,杨紫青觉得自己仿佛有些走火入魔了,对和张惠畹有关一切事情,都有十分兴趣。

想知道她是如何长大,想知道她为何如此聪慧,她一切一切,都迫切想知道,想了解,于是今夜他留下了张雪慧,张雪慧是张兆屿女儿,而两个张家有通家之好,是世人皆知事情,虽然不清楚两家有何种渊源,但想来必是常来常往,按常理,张雪慧,待字闺中时候,应该是蕙畹接触过,因这个原因,杨紫青今夜留下了慧嫔。

宫女太监已经把刚才弄乱床榻重,新收拾齐整,张雪慧在宫女服侍下香汤沐浴过后,仍被送回了甘露殿,这是对皇上留寝妃嫔一份恩赐,可以在宠幸后,沐浴香汤,这在宫里是无上尊荣,也算是得宠一个信号,故此着意装扮过后张雪慧,含着惊喜和激动款款而来。

皇上并没有在内殿,胡康躬身道:

“请慧嫔娘娘在这里稍待一刻”

张雪慧早就学十分聪明了,且这次爹爹升官,自己得了恩典,见了娘亲一面,虽匆匆没得叙话,娘亲却偷偷塞给她了不少银子,便于她上下打点,胡康何人,她很清楚,虽只是个阉人,但却是宫中皇后都不敢得罪人物,皇上身边体面奴才,且掌管着内宫,说实话,在这大燕后宫中,除了皇上太后,就是他了,权利之大,令后宫嫔妃们纷纷讨好。

张雪慧品级不高,平常和胡总管说句话时候都少,得了今儿机会,急忙拿出一张预备好银票悄悄塞给他道:

“这个是我一点儿心意,留着给胡总管吃酒吧,还望胡总管以后多多照顾”

胡康是内宫老油条了,也没推辞,笑着接了收在了怀中,张雪慧见他收了,不禁面露喜­色­,低声道:

“不知皇上……”

胡康道:

“皇上正在沐浴,想来还要些时候,请慧贵人安心等待,老奴退下”

说完躬身退出了甘露殿。虽招寝过几次,但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张雪慧对甘露殿印象甚至只有那张龙塌,和四周明黄纱帐,今夜还是第一次看清这甘露殿,遂举目好奇打量过去,甘露殿是皇上招寝嫔妃寝殿,装饰自是美轮美奂,舒服之极,脚下铺着柔软地毯,使得脚步落上悄无声息,明黄|­色­纱帐笼着宽大南漆罗汉床,刚才自己还躺在上面婉转承欢。

寝殿内设有供皇上歇坐宝座,宝座面西,上铺着红白毡,花毡,藤席,明黄缎绣花卉迎手靠背坐褥,后面列着紫檀嵌象牙话映琉璃炕屏一架,共计十二扇,紫檀青白玉如意置于炕侧小几,另还有容镜、顺刀、炭盆之物,均是难得一见稀罕­精­巧物件,地上掐丝珐琅炉内冉冉袅袅飘出淡淡龙诞香,氤氲在整个殿内,凭添了一份情致缠绵暧昧。

想到刚才**交欢,虽然她感觉到皇上依旧冷漠疏离,但是张雪慧还是暗暗窃喜,毕竟后宫都知道,皇上历来如此,冷清很,能爬上龙床,就已经非常不易,况且自己还得以接连招寝,想到此,不禁心里涌上希望,也许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和敏妃那个贱人同起同坐了,甚至可以踹开她,跃居其上,再也不用看她脸­色­。

垂地幔帐开合,杨紫青走了进来,张雪慧急忙款款一褔娇软道:

“嫔妾参见皇上”

杨紫青靠做在宝座上,小太监急忙呈上香茶,杨紫青浅浅抿了一口才道:

“起吧,胡康赐座”

胡总管搬了一个锦凳放在下首,张雪慧不禁暗暗失望,她本来以为自己有机会和皇上坐在一起呢,杨紫青侧目打量她,虽说两人已经数度翻云覆雨,但是却真没认真注意过这个慧嫔,对她印象,只停留在姿­色­不差,身子**上,若不是这次启用了张兆屿,杨紫青还真不知道,在床上放浪形骸,伺候自己分外舒服慧贵人,竟然是出自张家一族。

张家前有德高望重三朝元老,后有身为朝廷能臣两兄弟,几代经营,算是钟鸣鼎食书宦之族,却不想这样家族出来女儿,竟有如此手段,令杨紫青讶异过很久,但毕竟是男人,即使看不上如此艳俗女子,但她身子却真真**蚀骨,令杨紫青不免多次眷顾,是个放松身心好消遣。

这是头一次认真正视她,甘露殿顶棚明亮宫灯,照在她身上,显得她身段曼妙,风情妖娆,着意装扮过,粉­色­薄纱裹住丰满身子,灯光下,薄纱轻透,可清晰瞧见里面白皙凝脂玉臂和下面修长匀称双腿,前胸处微微敞开了些许,露出里面大红­色­绣彩蝶肚兜,围住呼之欲出高耸雪脯。

杨紫青还记得那种柔软触感,头发侧梳成一个坠马髻,上面别了一支宫制大红牡丹,五官明丽,可惜眼睛却不够清澈,不用细看,只略略一扫,杨紫青就知道她心里转什么浅薄心思,不免涌上几分失望厌恶,但一想到,她大概是唯一一个和蕙畹有过交集后宫嫔妃,遂忍了忍,开口道:

“你旧年在家时,可见过张侍郎家小姐,就是张博文妹妹”

张雪慧一愣,再也没想到如此迤逦时刻,皇上竟提起那个臭丫头,大概张雪慧和蕙畹是前世冤家,不知怎,只听到蕙畹名字,张雪慧就有几分怨恨,心里掂量着皇上怎么会提起她,略一想来明白过了,那丫头如今大了,到了该成婚时候,皇上一向和平安王世子有兄弟情分,想来是替平安王世子打听,不禁心里起了几分怨毒。

凭什么那臭丫头一路顺风顺水,前些日子闻得她哥哥张博文下了大牢,自己还窃喜了一阵,可不知怎么转眼又无事了,张雪慧心里这个遗憾就别提了,她恨不得张蕙畹还有她那两个哥哥,还有她爹娘,他们一家子,都下了大牢才好呢,才能彻底解了自己心头之气,可偏偏他一家越来越腾达,令张雪慧也越来越嫉恨。

现在听皇上动问,心道这可是个好机会,自己说几句话,兴许这张家就有麻烦了,即使张家无碍,也最好能把那丫头好亲事给搅黄了,想到此,开口道:

“皇上问是张蕙畹”

杨紫青微微露出一丝浅笑道:

“是啊!就是她”

张雪慧小人得志,激动竟也没注意到皇上表情开口道:

“见过几次,恕嫔妾直言,那张惠畹是个刁蛮任­性­大小姐,不知进退,粗俗无礼女子”

杨紫青目光幽转冷,盯着她,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是吗”

胡康不禁暗暗替这位不识时务慧嫔捏了把汗,心道,也不知道这个慧嫔到底和张蕙畹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说出如此恶毒不实谣言,若不是皇上和自己都知之甚详,恐这一下,张蕙畹就命运就逆转了也未可知,皇上心思,胡康自是清楚很,他对那张蕙畹本就倾慕非常,动了真心,且是得不到,男人劣根­性­,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下,因此皇上更是惦记了十分去,且这些年,唯一一个上了心女子,那里容得别人如此诋毁,这张雪慧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看在刚才那张银票面子上,胡康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提醒,谁知张雪慧太急切,竟瞧也没瞧胡康继续道:

“不敢欺瞒皇上,嫔妾兄长和堂兄和她经常在一起厮混,是个不不大安分女子,嫁入宗室恐玷辱皇家,还望皇上三思”

杨紫青低低哼了一声道:

“想不到慧嫔竟如此了解,到令朕有些惊讶呢,你不知道,朕旧年曾召见过那张蕙畹吗,还曾赞过她有咏絮之才。”

张雪慧不禁一惊,是啦!急切中竟忘了这停事,遂急忙开口道:

“想来皇上也不过略略见过一面,不知其真正­性­情,被那狡猾丫头欺瞒了,也未可知,对啊!这就是欺君之罪,请皇上明鉴”

“欺君之罪”

杨紫青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啼笑皆非,真不知道蕙畹那么聪敏大方女子,如何能让慧嫔如此怨恨于她,听话音,竟是恨不得把她凌迟处死了才好,胡康再也忍不住开口道:

“娘娘想来受了别人谣言蛊惑,未来世子妃老奴造化,曾有过数面之缘,却是个极敏慧庄重,温婉得体闺秀”

说着冲张雪慧递了一个眼­色­过去,张雪慧顿时清醒过来,自己­操­之过急了,想那张蕙畹即赐婚宗室,必是曾经进宫给太后请过过安,自己说了这些话,却不能轻易取信皇上反会遭疑,想到此,急忙道:

“嫔妾冒失,在家时,虽粗略见过几面,但并无多接触,只不过听其他闺秀们私下谈论过,竟就当了真,请皇上恕罪”

“哦”

杨紫青扫了她一眼道:

“原来如此,朕还以为你和她有什么大不了恩怨呢,这样道听途说,就敢在君前奏对,你实实大胆”

张雪慧不禁一惊,扑通跪在地上,杨紫青站起来,走到她身前,目光如冷电般扫视了她几圈,如此俗艳女子,也配诋毁蕙畹,真真可笑,挑了挑眉,脸上扬起一丝嘲讽冷意道:

“传朕谕旨,慧嫔失了女子贞静淑德,善惩口舌之利,敬事房销名薄一年,以示薄惩,下去吧”

张雪慧顿时面如死灰,她很清楚销了名薄,就是再也没有侍寝机会了,后宫佳丽千万,那里用一年,估计一个月皇上就会忘了自己,这不就是说,自己不仅没上位反而失宠了吗,不,不,她不想就这样陨落在后宫,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凄惨下场,就像那些白发宫妃一般,成了皇宫里无人在意摆设,想到此,急忙跪行两步,一把抱住杨紫青大腿,梨花带雨道:

“皇上,皇上,嫔妾知错了,皇上开恩啊,”

杨紫青弯下腰,伸手捏住她下颚,一用力抬起了她脸,让她面对自己,虽说以前一直知道他冷漠,但是张雪慧也真没见过他现在样子,冷酷薄情之外,眼光恍如万把冰刃直直刺向自己,令张雪慧不禁瑟瑟发抖,杨紫青厌恶扫过她面容开口道:

“知道为什么朕会惩戒于你吗”

张雪慧愣愣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杨紫青凑近她耳边低声道:

“朕来给你解惑,就凭你,也配指责诋毁蕙畹,你给她当粗使丫头,都远远不够格呢”

说完一把放开她,身子一转毫不留恋快步出了甘露殿,张雪慧顷刻间失去了全身力气,瘫软在地毯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刚才她看很清楚,皇上何止是对张惠畹围护有加,甚至那种发自于心倾慕和喜爱,那么昭然若揭,毫不隐藏,想到此,不禁更加怨恨老天不公,为什么自己处处都斗不过那丫头,即使上一刻还使劲浑身解数,婉转承欢男人,下一刻却因为那个臭丫头而弃自己如敝履。

想到此,心里更是对蕙畹恨之入骨。胡康走过来道:

“慧嫔娘娘请”

盂兰盆会

杨紫青靠座在体顺堂南炕上,批阅桌上折子,一抬眼,见胡康进来,遂放下手里朱笔道:

“胡康,朕闻得张家和蕙畹他们家有通家之好,为何慧嫔如此怨恨蕙畹,这令朕颇想不通”

胡康道:

“老奴倒是听到过一些影子,虽说两家关系交好,却也有些嫌隙”

“哦!说来听听”

杨紫青一挑眉道,胡康略略犹豫才道:

“听说当初慧嫔娘娘待字闺中时候,因当时取消了阅选,原是许了给张博文大人为妻,是平安城张老太爷主动开口,张老太爷于张侍郎家有提携之恩,故没推辞,就应了”

杨紫青脸­色­微沉道:

“既是订了亲事,为何后来又进宫阅选了,难不成张兆屿竟有胆子欺君吗”

胡康急忙道:

“这倒不是张大人错,只是定了,却也没怎样,后来两家婚事散了,正巧太后下了懿旨,仍旧行阅选之典,因此慧嫔娘娘就进了宫来”

杨紫青脸­色­稍缓道:

“张博文年少才俊,前途似锦,且家世清白,却为何婚姻之事没成”

胡康道:

“老奴听说因蕙畹小姐缘故,慧嫔娘娘不知怎得罪了蕙畹小姐,因此两家弄得不好,才退了婚”

杨紫青点点头:

“哦!原来有这段因果,怪不得她今儿这样诽谤蕙畹,心思着实恶毒,若朕听信了谗言,岂不要误会了蕙畹,真真可恶至极”

胡康在心里默默为慧嫔默哀,心道真是个没运道,得罪谁不好,得罪皇上心尖子,恐她这一生也就到这里了,想到这里,却看到杨紫青有些郁郁之­色­,知道又是为了张蕙畹,遂开口道:

“皇上宽心,以老奴浅薄见识,张小姐自是万里挑一,才情卓绝世所罕见,但也骄傲非常,若是进宫话,也恐非幸事,再说皇家自古最忌专宠,也非我大燕造化,到是嫁进宗室为上”

杨紫青拿起手边紫安请婚折子看了变响,深深一叹道:

“这个道理朕也是知道,故才放了她,可是后来仔细想想,蕙畹如此聪慧,若是她所出子嗣,该是何等睿智,若是为君话,想必能为我大燕带来不一样繁荣盛世也未可知”

胡康一惊,急忙道:

“皇上年少登基,英明神武,德被四海,乃我大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旷世明君,几位皇子不过年幼,那里会差了去,皇上多虑了”

杨紫青被他这一番话说心里甚是舒服,不禁笑道:

“是啊!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安居乐业,何必汲汲于后世之事,朕却是杞人忧天了,如今朕正当年,何必想这些久远之事,果然一叶障目”

说着瞥了一眼炕桌上折子笑道:

“紫安这小子倒是比朕还有福气,让他略等一时也是该,那里有这样顺畅就抱得佳人,朕要拖他一拖”

胡康不禁微微笑道:

“老奴那些年就瞧着世子爷别样着紧蕙畹小姐,等了这些年,想必等急了才催婚”

杨紫青哧一声笑道:

“哼!等急了也应该,若是朕话……”

说到这里,方意识到不妥,遂低低叹了口气道:

“安置吧。”

再说紫安,这几日却也是心里着急,上了两个折子婉转请婚,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且紫安即晓得皇上心思,自是不能当面提出,故此焦躁烦闷很,且自从开了些许荤腥,发现越发隐忍不得,看到吃不着滋味,真真逼得他快要暴血而亡了,几次差点就把那丫头就地解决了,可是心底深处却是不想委屈了她去,因此,近些日子竟是连亲吻都不大敢了,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糟了。

心里不禁暗暗埋怨皇上,因欲求不满,心情自是也好不了,蕙畹见他如此,不由嗤笑,紫安整个就一个婚前焦躁症,遂想着寻个机会去散散,可巧七月一过,博武说城西海子边上有一座广化寺,因临着海子,故每年盂兰盆会甚是热闹,百姓们多喜去哪里放河灯,盂兰盆会是佛家盛典,从七月中元前三天就开始热闹起来,比之上元节佳节也不差。

因百姓众多,也吸引了众多买卖家前往兜揽生意,久了,就形成了京城内有名庙会,蕙畹听了,不禁动了心思,于是七月中元这一天吃了午饭,就拉着紫安和博武上了马车,往城西而去,紫安见她兴致颇高,也渐渐宽了些心思,随着她一起看路边景致。

城西临着海子,海子两侧有沿岸垂柳,随风摇曳着轻软枝条,给这个夏末午后,添上了一份难得清凉,离着广化寺还有一小段距离,就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又行了一会儿,马车却是走不进去了,索­性­几人下了车步行。

博武和紫安一露面,就吸引了众多目光,这一天,许多未出阁妙龄少女也来拜佛放河灯,因此也引了许多年少男子出来,男女云集,甚是热闹,但是像博武和紫安这样出­色­,却也是凤毛麟角,且一看就知非富即贵,那个不多看两眼,故引来了众多倾慕好奇目光。

紫安却毫不动容,伸手从车里把蕙畹扶了出来,紫安略略扫了蕙畹一眼,今天她穿着一件梅红­色­罗带云肩绣衫,平针绣四合如意云头,其上用钉线绣出人物故事纹,颇为­精­致,映胸前金璃纹璎珞圈光华灿灿,下面绫子白绣云龙纹侧褶群,微一动作,裙摆摇动,露出脚下一双雪青缎穿珠福寿花纹绣花鞋,眉目清明,五官­精­致。

头上梳了一个时兴桃心髻,别着紫安送流苏碧玺花簪,垂下珍珠流苏,映照姿­色­越发明艳,一双灵动剪水双瞳,扫过四周,不禁又引来一片瞩目眼光,紫安不禁微微一笑道:

“前面不远处就是广化寺了,现在咱们先去哪里略逛逛,等到了掌灯时分在放河灯”

说着目光不禁有些怅惘,蕙畹知他大约想起了过世平安王妃,遂伸手握住他手道:

“紫安哥哥,莫要伤怀,如今不是还有我吗,只要你和王爷都安好,想必王妃在天上也会开颜”

紫安看了她一眼,是啊!如今虽母妃早丧,却还有畹儿,还有父王,不久将来,还会有自己孩子,还有什么值得伤怀呢,且想来母妃早已修净土因,得脱莲台,功德圆满了,想到此,不禁心里郁闷开解了去。

“喂!你们看,前面有杂耍艺人,好不热闹,咱们去瞧瞧吧"

博武伸手一指前面大声道,蕙畹和紫安同时望过去,前方不远处空地上,聚集着不少人,站在这里,都能听见不绝于耳叫好声,还有哗啦啦响动,紫安牵起蕙畹手,随着博武走了过去,广化寺门前有一大片空场地,许多做买卖都在这里摆摊,博武说是圈了一块平整地方,卖艺一对父女。

父亲瞧着年纪不算年轻,怎么也有四旬往上,身子却很健朗,手里一把大环刀舞虎虎生风,蕙畹是个外行,不过是看热闹,只觉得刀光闪处,很好看,一套刀法耍完,老者一拱手道:

“众位京城老少爷们、夫人、小姐们,我们父女远道而来,不过是借贵宝地赚些嚼谷,请众位赏口饭吃,下面请看小女剑术”

说着向后一退,后面走出来一个清秀少女,秋桂低声道:

“小姐这位姑娘奴婢瞧着和您年龄相仿”

蕙畹点点头,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样子,虽姿­色­平常,却身姿窈窕,发育极好,兼因练武关系,自有一种飒爽英姿,也很招眼,少女一个起手式,开始耍了起来,和她父亲又不同,轻灵婉转,妙趣横生,围观百姓响起一阵热烈掌声,女子背剑而立,父女两个拿着铜锣开始围着圈收钱。

到了蕙畹眼前,秋桂从钱袋里拿出一块一两银子,咚!一声放在了铜锣里,少女不禁惊讶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

“谢谢”

博武却扯起一个笑意,低声道:

“不成想,你这丫头倒是比我还有钱,平日里烦你做些活计,你还有收什么辛苦费,今儿倒是大方了起来,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秋桂白了他一眼道:

“少爷如今大了,却东挑西捡不肯娶妻,小姐说过,我们劳动都要有价值,你若扣门不愿意给,那就快些取个少­奶­­奶­回来,那里还用找烦劳我,你即得了媳­妇­,又省了钱,何乐而不为呢”

紫安叱一声,再也忍不住看着博武笑了起来,博武尴尬咳嗽两声道:

“你这丫头被畹儿宠越发没规矩,爷不与你计较”

秋桂冲他做了鬼脸。突然侧面传来一阵喧闹,蕙畹抬眼看过去,竟有些哭笑不得,刚才自己还说,这京城治安蛮好,没瞧见,电视剧里小偷、无赖、地痞等来这里捣乱,这可不就来了吗,可是打眼一瞧,蕙畹不禁笑了,真是缘分不浅。

却不是寻常地痞,而是旧年间曾经调戏过大嫂那个冯少爷,博武当时不过露了一小头,早就忘了,紫安更是没见过,秋桂那年也没跟着,故只有蕙畹识得,说起来,还是大哥媒人呢,想到此,蕙畹不禁打量了他几眼,倒是没甚变化,依旧是标准纨绔子弟,酒­色­之徒。

其实这冯公子虽喜在街面上胡闹,又­性­好女­色­,但是却也挑拣很,今儿盂兰盆会,大姑娘小媳­妇­全上街来,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故携着几个保镖来了广化寺逛庙会,却有些看花了眼,加上平素见柔弱温婉女人居多,咋一见这卖艺小妞,虽姿­色­平常,却英姿飒爽,不与别个女子相同,且身子凹凸有致,甚是曼妙,故不禁暗想,若弄上床不知何等**。

­色­心一起,故上来调戏,却不妨玫瑰花好看,却扎手紧,手还没碰到,就被少女一剑砍来,侥幸躲快,也削去了一角袍袖,不禁真恼了几分,一招手,身后上来四个大汉,他开口道:

“真是给脸不要脸,爷瞧着他们像爷府里逃奴,给爷带回去,好好审问”

父女两个不禁大惊,少女道:

“呸!谁是你家奴才你胡说”

“胡说”

冯少爷嘿嘿一笑道:

“待你跟爷回去,就知道爷是不是胡说了,给我带走”

少女不禁有些慌了,博武不禁大怒,待要上前,却被一个清脆古怪男声拦住了身形,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翩翩公子,一身白­色­锦袍,头系纶巾,年龄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大小,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眸子滴溜溜转着,含着十分兴趣和俏皮,紫安一瞧,不禁凑近蕙畹耳边低声道:

“我瞧着她扮也是像模像样,比你不在以下”

蕙畹不禁笑了,是啦,这是个女扮男装女公子,想来也是常扮男人,行动举止上都颇似样子,却也真瞒不过她和紫安眼睛去,毕竟也是自己老把戏了,不过这古代礼教极严,自己是机缘巧合了,寻常女子这样做,却也算惊世骇俗,想到此,蕙畹不禁好奇打量她。

眉目清明,五官俊秀,肤­色­却不白皙,略略成小麦­色­,体态瞧着比自己高壮,浑身上下有一种和卖艺少女异曲同工飒爽,很不同一般,不过为什么眉眼间,瞧着有几分熟稔呢,冯少爷不成想又来个管闲事,这些年自己胡作非为惯了,除了三年前遇到过几个吃饱没事小子,还真没人敢来坏他好事。

不过扫了这个出来管闲事少年一眼,见虽是男子,却有几分清秀明净之态,和女子风情又是另一个样子,不禁畏亵笑道:

“怎,你这么个清隽小公子,也来管闲事,莫不是也瞧上了那个丫头,也好,你跟着爷一起回府,咱们三个大被同眠,岂不更销......”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啪!啪!哎呦!冯少爷捂着手臂,一ρi股坐在地上,女公子却也毫不停手,不知从那里寻来马鞭子,啪!啪!左右开弓,狠狠抽了冯少爷一顿,冯少爷左躲右闪甚是狼狈。

后面四个大汉,这时才回过味来,上前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刚踏前一步,就被女公子挥鞭拦住道:

“喂!以多欺少可是胜之不武,你们一个个来,本公子挨个教训”

几个大汉一愣,博武不禁笑道:

“他倒有趣紧,本来就是作恶之徒,哪里会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

果然,几个大汉根本不理会她,上前就要动手,博武蹭一下窜过去,挡住几人道:

“喂!人家说了,以多欺少可不是好汉,即便不是好汉,拜托你们,也要些脸面吧,不然太无耻了。”

蕙畹和紫安互相看了一眼,不禁莞尔失笑,看来这热闹越来越大了。

又遇故人

四个大汉虽说平素仗势欺人惯了,但也十分­精­明,颇会看上下眼­色­,一瞧出来管闲事博武,屹然挺立,气势不凡,浑身仿似有一种威严官气,不禁就有些怯了,退后两步扶起冯少爷,低声嘀咕了几句,冯少爷打量博武几眼,侧目向蕙畹这边一扫,不禁魂魄顿飞。

刚才自己只注意那个卖艺小妞了,倒不曾想真正美人却在这里,这个美人,姿­色­明媚,身段窈窕,加上穿衣服得体,更显出一种­精­致美丽,尤其一双明眸,流转间竟仿佛会说话一般,灵动解语,和卖艺小妞一比,就如珍珠比沙砾,鲜花比野草,竟是比软玉楼绿珠还出挑几分,真真是个少见绝­色­。

越瞧不禁心里越发抓挠紧,蕙畹还暗地里好笑,心道不知博武这次打抱不平,是否也能像博文一样弄个如花似玉媳­妇­回去,故瞧颇有兴致,不妨转眼这个冯少爷却突然转移了目标,一双­色­迷迷眼睛,竟瞄向了自己,蕙畹还没恼,紫安一步挡在她前面,冷声呵斥道:

“大胆”

冯少爷,这才瞧见,原来美人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旁边几个大汉扫了紫安和蕙畹几眼,不禁暗惊,这两人气势更是不同,估摸着大有来历,招惹起来恐讨不到好,急忙低声对那冯少爷道:

“少爷这几个人瞧着不像一般百姓,咱们还是算了吧”

冯少爷此时­色­迷心窍,本就是个极好­色­,见着出众蕙畹,那里舍得就此丢开手去,拨开身边两个大汉,嘿嘿一笑,对紫安道:

“你是何人,和小美人什么关系,若是兄长话倒也好”

紫安厌恶瞥了他一眼,并没理他,秋桂在一边开口道:

“喂!你这个无赖,还不快快滚开,要不一会儿你想滚,恐怕都是滚不了了”

冯少爷呵呵笑道:

“哦!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俊俏丫头,等着,爷先娶了你家小姐再好生安置你......”

话里透着十分畏亵,博武不成想这冯少爷突然转了风头,冲着蕙畹去了,不禁暗中替他致哀,以世子对畹儿珍爱劲,那容得他如此放肆,真是找死都不会找个痛快,刚想着,就听见哎呦一声,冯少爷被世子一脚踢飞了出去,咣一声,落在两米开外。

虽不用上战场,但皇家子弟武艺骑­射­功夫却是必须,且紫安更是经了高人传授指点,自是不差,那里容他如此放肆,故没等他再说什么污言秽语,一抬脚就把他踹了出去,几个大汉不禁一惊,心道只这一脚就知道,眼前男子是个练家子,自己虽人多,恐也讨不到好,且这一行人一瞧就知非富即贵,说不准背后就有什么了不得大靠山,招惹不起,急忙扶起自己少爷劝着回去算了。

冯少爷今儿几次三番挨打,加上听到旁边看热闹百姓笑声,觉得脸真是丢到姥姥家了,那里肯就这样走了,扶着肚子站起来,指着紫安道: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敢踹你冯爷,你不要命了,你知道你冯爷是谁吗”

蕙畹探出头来,看着他狼狈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道:

“我知道你是谁”

冯少爷见到美人笑颜如花,不禁­色­心又起,呵呵一笑道:

“小美人难道认识我,那更好,这就跟了我回府,爷保证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杨紫安听了又要上前踹他,却被蕙畹拦住,看了冯少爷一眼道:

“荣华富贵,就凭你”

冯少爷此时才略略沉下心思,重新打量蕙畹,越打量越惊,这小美人从头到脚细看之下,却都是内造­精­巧之物,不说百姓,就是普通官宦人家恐也是没有,说不准是那家郡王宗室郡主出游也未可知,想到此,不免有了些怯意,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蕙畹心道这家伙还有些脑子,并不是无可救药,谁知后面那个女公子却提着马鞭一步上前道:

“喂!你刚才不是还趾高气昂吗,怎么瞧见扎手就蔫了,真是孬种”

蕙畹不禁哭笑不得,这可是谁家小姐,虽说爽利,却是个惟恐天下不乱­性­子,冯少爷那里经得起激,心里琢磨,自己这些年虽娶了不少妾室,却至今没有一个正妻,因姐姐说过要给他寻一个宗室之女,尊贵之余,也可多一个靠山,可自己却一直不大愿意,只因他影绰绰瞧见过几个宗室千金,尊贵是有,但是姿­色­总归差了些,倒是没趣紧,若是眼前这个小美人,自己娶回家去颠龙倒凤,岂不十全十美。

想到此,上前一步道:

“我姐姐是当今敏妃娘娘,少爷我也算舅爷,至今还未婚娶,不若小美人说给我你是那个府上家门,我上门提亲岂不是一桩美事”

那女公子扑哧一声笑道:

“你这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没瞧见人家小情人比你强多了吗,人家眼睛又不瞎,岂能弃珠玉而选顽石,况且我瞧着你连顽石都不如,倒像是那茅坑里石头,臭紧”

围观百姓一阵大笑,冯少爷气满面通红,在小美人面前被人如此奚落,更是下不来台,不禁暗恨不已,招呼一声道:

“你们几个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狠狠打”

主子有命,几个大汉只得上前来就要动手,眼看女公子就要吃亏,那女公子也不慌张,伶俐向后面一退,冲后面大声喊:

“大哥二哥,你们快来救命啊”

众人不禁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人群后面却是又来了两个俊逸男子,博武不禁大喜道:

“伯之、仲之,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贺家兄弟,贺家兄弟那年会试虽不如张家两兄弟和宗民风光,却也是榜上有名,但父亲本已是封疆大吏,故只点了两个京城闲散官职,这些年在京城里呆着,和博武宗民宗伟没事在一起聚聚,也颇为惬意。

两人去岁已分别成婚,因这一程子蕙畹却没进京,就是三年前在京滞留那段日子,也没得见面机会,故蕙畹和贺家兄弟这一次却是真真多年没见,不是博武喊出名字,蕙畹还真就不敢认了,那么既然这个女公子称呼贺家兄弟为兄,那么她应该就是贺家小姐了。

想到此,不免重新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怪道刚才自己觉得有些熟稔,却原来五官眉眼之间和旧年间贺仲之有几分相似。贺家兄弟今儿怎么来了这里呢,事儿也巧很,贺家共有两子两女,伯之仲之和长女均系嫡夫人所出,次女乃是一个腾妾所出,且现在年龄尚小,先不提,就说这个贺总督本系一个卑小武将,能得了如此爵禄,却和夫人娘家分不开。

这贺夫人爹爹本是先帝时大将军,那时还有征战,故颇有地位,可说是世代簪缨,后来到了贺夫人一代,兄弟却都以科举出仕,老将军遂引为憾事,杨紫青一登基,老将军就告老回乡躲清闲去了,不在再儿孙们俗事,且­性­子有些古怪,几个孙子孙女却都不喜,独独喜欢外孙女,就是贺家三小姐贺靖羽,自小养在身边,亲手□骑­射­武艺,虽是女儿家,却也是假充男儿养,加上又疼宠,故有些不拘­性­子,但家教不错,­性­子虽不羁,却也是很懂礼节。

如今过了十五,老将军想着老待在自己身边,恐耽误了终身大事,故令人送了她家去,不想这丫头倒是个有主意,因心里久慕京城繁华,故没回家,带着几个家人直接进了京,来找她大哥二哥玩耍,贺家兄弟见了她,也是无法,只得命人送了信回去,让她在京城里呆上一段时日。

这贺靖羽却是个十分活跃­性­子,终日打扮成男子模样各处逛,那里有热闹势必要去瞧上一瞧,今儿盂兰盆会自是不会错过,和兄嫂一起来逛庙会,贺靖羽是个急­性­子,不耐烦和嫂子们乘车慢行,却骑着马比兄嫂先走了一步,所以正赶上这场热闹。

她虽有些莽撞却十分机灵,眼瞧着若是四个大汉一起上,自己恐要吃亏,扫了搏武一眼,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个会武,还是个只会咋呼文弱书生,不过那个小美人旁边俊美男子倒是个练家子,不过看他那冷冰冰样子,估计不是个喜好管闲事,万一在一边不Сhā手,岂不糟了。

眼睛一瞄,人群缝隙间瞧见了贺家马车,遂高声呼救,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汉,却不想旁边这个咋呼书生,倒是认识自己兄长,贺伯之贺仲之对这个妹妹真真有些无奈,要说自小不在家里,且又是同胞,当然亲厚无比,可是仅仅几天,两兄弟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却是个十分喜欢惹祸­性­子,又被外祖父宠惯了,自是不好约束。

父亲还来信让他们兄弟给妹妹寻一门好亲事,两兄弟却暗暗苦恼,妹子­性­子和大家闺秀相差甚远,却哪里好寻亲事,正自烦恼,突然一眼瞧见了站在妹子身边张博武,两兄弟对了个眼­色­,心道怎么竟忘了他。

张博武也是个老大难,东挑西捡耽搁至今,亲事未成,但家世人品都是个知根知底,却哪里去找比他更适合人选,且­性­子也有些跳脱,没准和妹子就合了拍子,电光石闪间,两兄弟暗暗打定了主意,却一转眼瞧见了杨紫安,不禁一惊,急忙上来就要行大礼,却被紫安一把拦住道:

“倒不妨你们兄弟也来广化寺凑热闹”

两兄弟知他不想曝露身份,遂也就没继续,寒暄一阵,两兄弟瞥见后面蕙畹,不禁同时一愣,不过瞧她和世子之间无形亲密,顿时恍然,这位应该就是博蕙双生妹妹,被皇上赐婚给世子张家三小姐,张蕙畹吧,却一直没见过面,今日得了机缘,不免多注意了几分,果然眉眼之间和旧年博蕙有六七分相似,但是却也不同,这个张蕙畹是令人十分惊艳。

几人还没寒暄完,那冯少爷却开口道:

“想不到你们这几个管闲事,倒都是认识,想叙旧,回家去叙,不要在这里耽误爷好姻缘,”

贺靖羽哧一声笑道:

“你这家伙真是蠢笨如猪,你看现在我们这么多人,你才几个人,还不赶紧滚回去眯着,还在这里作甚,难不成要讨打吗”

贺伯之瞪了她一眼,这才看见对面冯少爷,冯少爷不成想这几个人如此不识时务,自己都报上了自己姐姐名号,他们还不惧,不禁开口道:

“爷可是舅爷,你们敢怎样不成,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和这位小美人说话,与你们什么相­干­,奉劝你们不要管爷闲事为好”

蕙畹不禁为敏妃悲哀,她知道一些敏妃事,一个靠山不硬女子在宫里挣扎这些年,没有陨落,其中心酸苦楚自是不言而喻,听说是个非常聪明女子,不成想竟有个这样胡作非为兄弟,慢说敏妃如今已是大不如前了,就是正当宠时候,杨紫青也绝不是个糊涂昏君,不会纵容外戚仗势欺人,这冯少爷却真真如那贺家小姐说蠢笨如猪。

转念又一想,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博文间接大媒,虽说不惧他,但也少惹麻烦为妙,毕竟父兄都在朝为官,树敌太多也不好,想到此,蕙畹温声开口道:

“你姐姐即是当今宠妃,你身为皇亲更该晓得利害关系,当街调戏民女,自是你不对,若是惊动了官府,想来你也讨不到好去,速速退走为上”

冯少爷却也瞧出了些上下,这几个人,尤其这个小美人和她旁边男子,恐非常人,弄不好就是个自己惹不起角­色­,若是惊动了官府,恐这下场真不好说,想到此,遂活了心思,萌生了退意,却仍嘴硬道:

“既然小美人说了,爷就饶了你们几个,免得你们说爷仗势欺人,小美人,咱们回头再见”

杨紫安脸­色­一冷,低声吓道:

“还不快滚”

冯少爷不由自主抖了一抖,心道这个男人看着年纪不大,却怎么有如此气场,一愣之下,却也没敢再说什么,被几个大汉扶着匆匆退走了。一场闹剧这才歇了,贺靖羽好奇看着蕙畹道:

“你真很厉害哎!几句话,那蠢猪就走了,而且你怎么这么好看”

说着上来要拉蕙畹手,贺伯之急忙道:

“靖羽不得无礼,这是张家三小姐,不可唐突”

同时对蕙畹和紫安尴尬一笑道:

“这是舍妹,平日里爱做男装打扮,出来胡闹,还望见谅”

蕙畹却笑了上前一步歪歪头道:

“原来是贺姐姐,你好,我是张蕙畹。”

借刀杀人

贺靖羽不禁笑了直白道:

“你和那些做作闺秀们不一样哎,我喜欢你”

贺仲之不禁咳嗽两声岔开话题道:

“可惜博文去了平安城,这一次回京也没和他见一面,我和哥哥很有些遗憾呢”

博武道:

“经此一事,让他会平安城去怡情养­性­几年,倒也不错,”

贺兄弟不禁暗暗一叹,博文事情虽说瞒紧,等闲官员不知里面底细曲折,但大致也明白一二,真真险很,差点儿身家­性­命就交代了去,虽说得了天子圣宠,可这圣宠却也不是那么好消受,风光之外也险峻十分,想来这次博文却也心灰意懒了。遂不在提起此时。

因庙会有趣之处就在于慢慢逛,融入其中才好,这么一大帮子人,却也不大方便,且博武多会看眼­色­,自是不会跟着畹儿和世子讨嫌,可巧遇上了贺家兄弟,于是和贺家兄弟竟自逛去了,只留下了蕙畹和紫安两人。

蕙畹看着隐没在人群中博武和那个特例独行贺家大小姐,不禁微微一笑低声道:

“紫安哥哥,你看这个贺小姐如何”

紫安瞥了她一眼,见晶亮眸子有些贼兮兮亮光,不禁失笑,伸手点了点她头道:

“行了,你都快成小媒婆了”

蕙畹不禁嫌恶一嘟嘴道:

“什么媒婆,这么难听,应该说小红娘”

紫安低声笑了一阵道:

“好!好!小红娘,那边可是热闹紧,你不想去吗”

蕙畹立时把八卦博武和贺小姐心思收了起来忙道:

“去,怎么不去,咱们快走吧”

紫安微微扬起一个浅笑,伸手牵了她向热闹处走去,吹糖人、算命测字、捏面人,套圈,一幅活生生市井百态,真是热闹非常,临近广化寺大门,却有一个老汉摆了几只粗瓷大鱼缸,里面自在悠游金鱼,吸引了不少客人驻足。

蕙畹和紫安也凑过去瞧了半响,蕙畹买下了一个粗瓷小鱼缸和几条红­色­金鱼,紫安不禁笑道:

“家里锦鲤还少,要买了这几只这样小回去作甚,倒是不好养活,也不大好看”

蕙畹道:

“锦鲤可都是养在塘池里,若不出屋子如何能看到,总不如屋子里放一盆有趣,瞧着也有些生机,前月那个洋人约翰和我舅舅铺子开张了,约翰送了我一个彩绘玻璃鱼缸,我刚才看到这个鱼才想起来,因此买了几条,想必放在那个鱼缸里很是漂亮”

紫安探头看了看道:

“那好我也买几条养在我哪里,将来咱们成了婚,他们不也凑在一起团圆吗,讨个好彩头,也希望这些鱼能给我带来好运,皇上能尽早准了我请婚”

蕙畹不禁扑哧一声笑道:

“你这可真是走火入魔,病急乱投医了,几条鱼而已,瞧着好玩罢了,那里能有这样用处”

紫安瞥了她一眼,低声凑近蕙畹耳边嘀咕了几句,蕙畹脸腾红了起来,白了他一眼,把手里鱼缸塞到他手上,自己竟自向庙门而去,紫安微微一笑,回头吩咐跟着下人再买几条鱼,并这个鱼缸一起送回府去,自己却追着蕙畹快步跟去,却不妨蕙畹还没到庙门前就突然停了身形,愣愣瞧着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一行人,仿佛遇到了熟人。

样杨紫安顺着她目光望过去,庙门处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妇­人,前面一身大红锦缎织金裙,姿­色­虽不差,却有些憔悴郁郁之态,而且瞧着有些眼熟,但是一时竟也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后面却令紫安不禁暗暗讶异,一身浅粉­色­轻纱儒裙,如烟似雾霞影纱,裹住窈窕身姿,腰肢轻软款款行来,带着一种娇弱无依风情,姿­色­颇为妍丽,加上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天生几分瑃情,故引来往男子都会注视她两眼。

这并不是紫安讶异地方,紫安奇怪是,这个看上去有些轻浮女子,五官却和蕙畹有那么二三分相似,令紫安很有些不舒服,这女子虽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内眷,但是出身却明显不是良家女子,遂有些脸­色­沉暗。

头前­妇­人瞧见蕙畹也是一愣,目光复杂打量了蕙畹一圈,才开口道:

“你......是张蕙畹”

蕙畹不想在这里竟遇到了李毓兰,想起博武和她说过宗民府里腌趱事,不免有些暗暗皱眉,却裣衽为礼道:

“李姐姐一向可好”

李毓兰不禁细细打量眼前蕙畹,几年不见,她越发明媚鲜艳,红衫白裙,眉目如画,整个人正如自己院子前面那株即将盛开绝品茶花一般,散发出一种娇艳­精­致高贵,和她一比,自己仿佛瞬间成了路边无人瞩目野草,令李毓兰不禁又嫉妒又羡慕。

即使鲜花再美,也需要园丁­精­心呵护,才能盛开娇艳美丽,而这个张惠畹运气更是比旁人好上千百倍,不禁得了殷勤园丁,就是其他人这些年又何曾忘却了去,想着,不禁暗暗扫了后面瑾萱一眼,脸上不禁浮起一丝讽刺,心道你不是一直仗着宗民专宠得意洋洋吗,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你所依仗也不过是一个虚幻梦罢了,一个出身娼寮贱人,也妄想和自己平起平坐。

想到此,脸上飞快浮起一个亲热笑容道:

“果真是你,远远我还道我眼花瞧错了人呢,这几年倒是越发出挑了,你和我们家爷情分不同,即进了京,为何没来我们府上,我倒还好,想必我家那位爷会高兴什么似地”

蕙畹不禁皱皱眉心道,这李毓兰还是如此莽撞,说出话来含沙­射­影不中听,什么叫情分不同,自己如今一个待字闺中少女,如何能和成家立业宗民牵扯上­干­系,岂不不妥很,紫安脸­色­更是一冷,一步跨过来道:

“畹儿,咱们进去吧,耽搁在这里作甚”

李毓兰当然是认识杨紫安,一愣之下却也没放了蕙畹,还是一手拉住蕙畹道:

“来!来!张蕙畹,我给你介绍我们家爷如今最爱妹妹,你瞧瞧可是眼熟不,若不仔细瞧,竟是和你有几分相似呢”

蕙畹不妨她会如此,一抬眼却正好对上后面粉衣女子。粉衣女子正是宗民从软玉楼收来妾室,花魁瑾萱,蕙畹听博武说过,但是亲眼见到,不禁暗骂宗民糊涂,这些年过去了,想不到他心里还有这些心思,找个和自己像算什么,被人知道了去,两人面上都难堪。

瑾萱一直自负貌美才高,也是因着这个,自己才能跟了张宗民,专房专宠,却也渐渐生出了些心思,想着自己若能生个子嗣出来,凭着宠爱,弄不好就和李毓兰比肩了,遂渐渐也弃了一开始谨慎小心,平日里和李毓兰颇多争执,加上张宗民本就不喜嫡妻,竟自明里暗里偏帮着瑾萱,更兼李毓兰本就没甚心机,不比瑾萱久历风月见多识广,且手段非同一般,故瑾萱虽不过是个腾妾,却和李毓兰堪堪斗了个平手。

虽然人前仍居于李毓兰之后,在府里,却已经是各自为政不分轩轾了,府里几个妾室通房和她姿­色­都无法相比,故非常自负美貌,这时乍一见到蕙畹,不禁暗中一惊,这个张蕙畹她听说过,各府内院里谁不晓得,未来世子妃,有名才女,不过又如何,见识过李毓兰手段,瑾萱已经对这些所谓世家千金,从根本上轻蔑起来。

出身好有屁用,不还是受自己一个小妾气,因此虽说被蕙畹短暂惊艳了一下,却仍不过瞟了她一眼,竟是连礼都不行一个,蕙畹不禁暗气,心道这个李毓兰真真绵软,一个小小妾室竟然也敢如此,不免眼神幽蹦出一丝犀利冷光道:

“李姐姐越发糊涂了,咱们主子间说话,却哪里有奴才Сhā嘴余地”

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婆子不禁相互看看,心道这才是正经主子款,自家夫人就是会瞎咋呼,竟让一个窑子里□得了体面,真真白顶了世家小姐名,瑾萱不禁脸­色­一阵难堪,她一向在府里仗着宗民宠,无法无天惯了,却不妨被一个外人教训了去,自是下不来台,遂开口道:

“主子又如何,还不就是个摆设罢了......”

后面话没说出口。就被蕙畹厉声呵住:

“放肆,这是那里规矩,竟敢编排主子是非,李姐姐,如此胆大妄为奴婢,还不令人关起来,好好教训,待老实了再放出来,不然就叫了人牙子来,­干­脆卖了清静,需知这口舌之祸可毁家灭,纵容宽泛不得”

李毓兰心里这个痛快,遂开口道:

“还不把这个没规矩贱人,送回府里关起来,倒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瑾萱不禁一怔,才知道,这个看上去温软闺中小姐,却不是和李毓兰一样好欺负角­色­,心里不禁暗暗叫糟,她其实很清楚,若是按礼法,自己不过一个腾妾,作为主母李毓兰就是立时发落了她,她也无法,毕竟身份等级有别,她是吃准了李毓兰不敢得罪宗民,才敢肆意对她无礼,如今没想到她真敢发落自己,不禁大声道:

“李毓兰,你敢动我一根寒毛,爷回来找你算账”

杨紫安再也看不下去开口吓道:

“佛门清静之地,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竟有这样刁钻奴才,还不快捂了她嘴,送回去好生管教”

后面两个婆子原就是李毓兰陪嫁婆子,也曾见过杨紫安,这一向被瑾萱欺负够呛,听了世子爷发了命,遂毫不客气,拿了帕子捂着瑾萱嘴,拖拉着就上了一边马车,蕙畹顿时也明白了一二分,自己刚才还道李毓兰天真莽撞,可是现在细想起来,她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却使得真真恰到好处,看来内宅果然是个大染缸,即使当初李毓兰,也学会了这些龌龊手段,不禁心里涌起一丝厌恶,不想再和她纠缠,微微一褔,冷淡道:

“姐姐保重,妹妹告辞”

说完就和紫安相偕进了庙去,李毓兰有些发怔,之后却微微苦笑,她也知道,恐这张蕙畹瞧出了她手段,不想和自己再有交集,心里却不禁一叹,自己若是有她好运气,也情愿明刀明枪光明磊落,可是不是她话,自己恐发落了瑾萱,宗民又会跳出来护短,自己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不过今天盂兰盆会竟是没想到,有这样大收获。

怪不得刚才自己在里面还抽了一支上上签呢,果然灵验很。遂抛下了心里些许怅惘,面露喜­色­上了马车,马车宽大,一边凳子上正坐着,被两个婆子捂住了嘴捆起来瑾萱,一双狐媚杏眼,如今却目眦欲裂瞪着自己,丰满妖娆身段挣扎中,轻薄丝裙却扯开了一两条口子,露出里面白皙肌肤,狼狈不堪。

李毓兰觉得现在真是自己近几年来最解气时刻,伸手把她嘴里帕子拽下来,接着就是瑾萱一连串谩骂和诅咒,以及回去要告诉爷芸芸,李毓兰却气定神闲道:

“你还做梦呢,你还道爷真喜欢你啊,若不是你脸有三四分和张蕙畹想象,你打量他会看你一眼吗。”

瑾萱不禁一愣,是啊,自己刚才瞧着那个张惠畹真有几分眼熟,如今李毓兰一说,竟是有些影子,平日里和宗民床榻缠绵之时,有那么几次宗民大醉,嘴里唤名字却是畹儿这两个字,难不成是那个张惠畹吗,不,不,她不信。李毓兰凑近她低声道: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你不过就是一个最低贱□罢了,我不妨再告诉你,刚才发落你那个男人,你道是谁,他就是平安王世子,皇上视如同胞皇弟,你想他既然开口了,难不成爷还能保你不成,那不是拿自己前程开玩笑吗,你若当初安安分分,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我瞧你就认命吧,回头我叫了人牙子来把你卖个好些去处,凭你姿­色­和手段,再去勾搭一个也不难,却是要从此离了我们府里了”

瑾萱不禁有些傻了,脑子里转了几转,觉得李毓兰说不像假话,遂急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换了一副可怜兮兮表情道:

“夫人,您大人大量,瑾萱今后再也不敢了,您务必要救我一救,我毕竟伺候了爷这么长时间,而且说不定,说不定,我肚子里已经有了爷骨­肉­,若是有,将来生下来,就交给您养,我还是您奴婢”

李毓兰原来天真,早就被磨蚀光了,看着此时哀哀求饶瑾萱,心里畅快至极,开口笑道:

“你现在来求我也是枉然,你得罪了世子,也许爷还会看在你这张脸份上,保你一二,可是你得罪了张蕙畹,你以为他还会护着你吗”

说着哈!哈!哈!竟是大笑起来。瑾萱顿时泄了全身力气,瘫坐在马车地板上,嘴里喃喃低语:

“不!不会,我才是爷心上人。”

中秋宫宴

紫安悄悄瞄了蕙畹一眼,低声道:

“怎么,不开心吗,因为刚……”

话没说完,蕙畹就打断他:

“不,也不完全是,我只是感觉人好像变很快,李姐姐以前是一个那么天真女子,虽然莽撞但不失可爱和真­性­情,可是今天我和她只是短暂偶遇,她都能这么快使出这样手段,复杂难测心机,真很令我吃惊,吃惊之余,不免有些难过”

紫安伸手拉住她,轻声道:

“你放心,你永远也不会成为她,我不允许这样事情发生,不管多久,就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

蕙畹不禁站住脚,抬头看他,旁边洋槐枝叶间洒下鳞鳞光影,映着他认真脸上眸中,亮闪闪一片晶莹,即使周围人声鼎沸香火缭绕,蕙畹竟然感觉,仿佛此刻天地只剩你我,不禁绽开一个灿烂笑意,轻声道:

“好。”

广化寺庄严肃穆,据说求签很灵验,蕙畹在大殿跪拜起后,旁边和尚端了签筒过来,蕙畹原不大信这个,但是却对这种形式很好奇,遂接过摇了几下,一直竹签跳了出来,蕙畹拿着左看右看没看懂,上面写着:

“刘先生入赘东吴。”

下面有四句判词是:

“欲求好事喜非常,争耐姻亲只暂忙,毕竟到头成好事,贵人接引贵人乡。”

签头注着上上两字,似是而非不知说啥意思。紫安却探头看了一遍,不禁露出喜­色­道:

“是支上上签”

遂拉着蕙畹去旁边解签,解签是个五旬老者,儒袍纶巾瞧着颇有几分书卷气,拿过签不禁一楞,抬头打量这一对男女,心道若是问婚姻之事,这两个人应该都不是寻常人,刘备入赘,一个王者,一个郡主,却真真天生良配,富贵已极,遂开口道:

“小姐可问何事”

蕙畹还没开口,紫安忙道:

“问婚姻之事”

蕙畹不禁瞪了他一眼道:

“问家宅父母”

老者手捋胡须笑道:

“此签是难得一见上上签,问什么都是大吉,但是若问婚姻之事却最好,得此签者必得贵婿,老夫恭喜小姐了”

紫安不禁咧开嘴笑了,蕙畹脸一红,老者却又道:

“不过......”

紫安急忙道:

“不过什么,难道还有波折不成”

老者手捻自己胡须,看了看两人道:

“是有些波折,但最终会否极泰来,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啊”

紫安不禁有些忧虑,蕙畹给了银子,拉着他出了大殿,老者把手里签反过来,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双龙戏珠,不禁暗暗惊讶,这个签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抽中,听师傅说过,以前有一位皇后娘娘来广化寺抽中过,师傅说此签可两解,端看签主心思为何,却是那边都是大吉。想来刚才那个锦袍男子,大约就是其中之一了,却不知这女子是那府里小姐,有如此极贵之命。

紫安出来,脸­色­却有些郁郁不欢,蕙畹看了他一眼道:

“抽了上上签,你怎还不乐”

紫安却握住她手道:

“可是那人说还有波折,我害怕波折,我想安安稳稳行了佳礼,我们日夜在一处才好,畹儿,说实话,我有些怕,我怕万一我一疏忽,没握不住你手,这一生我还有何意思”

蕙畹反手紧紧握住他手,低声道:

“放心,即使你疏忽了,我也会拽住你,只要你心里只有我,那么这一辈子我就是你”

紫安低头看着她白皙坚定小脸,不禁暗暗定心。出了庙门,太阳已缓缓西落,紫安看了看时间尚早,遂和蕙畹上海子边一家馆子里吃饭,只在大厅找了个临窗位子而坐,这里只供应素斋,两人简单吃了一些,早早在海子边上雇了一只画舫,沿着海子飘荡而去,欣赏两岸瑰丽风光。

到了掌灯时节,两岸灯火齐燃,照夜­色­下海子如白昼一般明亮,水面碧波上荡着三三两两船只。渐渐已经可以看见沿河缓缓飘动河灯,有­精­巧花型,也有船型,飘飘荡荡随波远去,寄托着生者希望和思念。

蕙畹和紫安在船舱里亲手叠了几只河灯,将自己心愿写在里面,蕙畹好奇看了看紫安,紫安倒是很大方给她看,第一个是给父母,写着:

“愿所生父母,或今存在,或已终亡,随其所居,遂彼生处,存者福乐寿无穷,亡者离苦生安养”

第二个上面却是诗经里句子:

“惟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蕙畹不禁一笑,紫安却要看她,蕙畹早就快手快脚把河灯放好蜡烛,递给了秋桂,秋桂小心放在水里,遂波飘走了,紫安不禁斜睨了她一眼道:

“你看我使得,我瞧瞧你又怎样,敢是写了什么不想让知道心思不成”

蕙畹白了他一眼,脸上染上一抹绯红,灯光映照下,更添了几分妩媚丽­色­,紫安不禁心里一动,凑近她低声道:

“你不让我瞧,我也猜得出,想必也是想尽快嫁给我对不”

蕙畹脸更是通红,伸手推了他一把道:

“出去啦,我们把你河灯放了去,在这里贫嘴作甚,可那里有一个世子模样,越发无赖了”

紫安不禁牵起一丝笑意,把手中河灯放入水中,举目望去,不禁很是震撼,无数盏河灯被放入流动水中,星星点点,闪闪烁烁,给这个盂兰盆会留下了不尽之思,也把海子装点成了夜­色­中流动灯海,美丽非常。

盂兰盆后,紫安心情反而定了,不像之前那样焦躁不安,时序也渐渐入了秋,闲时光­阴­如梭,转眼又是一年中秋。今年中秋,蕙畹却不能在家和家人赏月团圆,因平安王在京,势必要进宫去参加宫宴,而且太后特意下了懿旨,令蕙畹今年也一起进宫。

大燕这位太后,蕙畹不过旧年谢恩时候,见过一次,这些年不在京城,逢年过节也就免了请安,故对太后印象,蕙畹极是模糊,感觉上就是个年纪不大贵­妇­人,不同于平安王妃弱质芊芊,却有些贵重和严肃,令人望而生畏。

按理说,自己和紫安并未成亲,中秋节团圆家宴,是不用蕙畹参加,不知今年怎想起下了一道这样懿旨来,蕙畹也是无法,只得十分顺从,让娘亲和小婶把贵重衣服首饰往自己身上按,因为没成婚,自是没有正式吉服,但自己穿若不得体,不止自己没面子,恐还连带平安王府没了体面,故此这次蕙畹并没有怎么反抗,任娘亲和小婶打扮。

整整拾掇了一个时辰,才收拾妥当,蕙畹站起来,在屋角穿衣镜前照了照,还行,不是自己想象中俗气,清雅很,一身流水纹淡黄|­色­暗花段儒裙,领口襟处用钉带绣,将翠­色­素缎带钉缝成竹子纹饰,下摆处绣了一丛风骨极佳兰花,素雅凝重又极具端庄含蓄之美,把蕙畹身上书卷文雅气质,更衬托出十分来。

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束住不盈一握纤腰,越发显出发育极好丰胸曲线,垂下同­色­流苏伴着一只万福如意翠琅佩,简单而不寒酸,颈间带了一个串珍珠项圈锁,项圈由大小相等光华夺目珍珠串制而成,两端口上弯做如意造型,上挂黄金嵌宝如意纹长命锁,耳畔两只绿叶翡翠明珠坠,两侧头发挽成­精­巧发髻束于头顶,用一支玉叶金蝉簪别住,余下青丝顺滑披在脑后,因通身有些素净,故在鬓边簪了一朵大红宫制牡丹,显得素净文雅中又有几分富贵俏皮,小婶上下打量了一圈,笑道:

“可真是,这一打扮起来倒越发标致了,竟是比那画上仙女还好看些,”

刘氏扫了一眼蕙畹,欣悦之余,不免有些酸涩,是啊!这一晃仿佛昨天还抱在怀里娃娃,忽就长成大姑娘了,也快要离了娘身边去了,即使知道世子是个难得男子,且王爷也极好,可毕竟有些不舍得,从今年中秋节开始,大约畹儿再也不会和自己一家人亲亲热热吃团圆饭了,想到此,不禁眼眶微热,秋桂进来道:

“世子爷马车在外面候着呢。”

刘氏急忙略略抹了抹眼角,寻来外面穿斗篷于蕙畹披上,亲自系了前面缎带道:

“外面风凉很,到了屋子里再脱了外面衣裳,仔细着了凉,勾起旧疾,要记得稳重知礼,纵是那里规矩大,你也要忍着些,不能起了你牛­性­子来,那里可不是个寻常 去处......”

小婶扑哧一声笑道:

“我说嫂子,蕙畹最是稳重得体,错不了规矩,指定会给咱张家长了脸,您就放心吧”

刘氏道:

“我晓得,不过也总觉得要叮嘱几句,好了,娘亲再啰嗦,世子可就急了,回头你想听娘亲啰嗦,却也不容易了”

说到后来竟有些哽咽,蕙畹伸臂抱住刘氏低声道:

“娘亲放心,蕙畹醒”

说着放开了刘氏,随着秋桂出了屋子。府门外杨紫安正立在车外等候,看见蕙畹扬起笑意,蕙畹不禁看了他一眼,石青缎织锦五彩云蟒袍,庄重间更显出昭昭王者气,含着浅浅笑意站在那里,玉树临风,皎洁如月。蕙畹不禁有刹那眩惑,这个男人就是自己一生良人,总觉如在梦中一般。

两人上了车,马车辘辘而行,紫安抑制不住开心道:

“今年中秋,终是我们两个在一起过了,想来明年,后年,后面每个中秋节,都有畹儿陪着我了”

蕙畹却嘟嘟嘴道:

“我虽进宫几次,但如此正规御宴,我还不曾参加过,心里有些忐忑,且宫里规矩多如牛毛,我若行差半点,恐被人笑话了去”

紫安不禁好奇打量蕙畹,见她双眉微皱,神­色­好似不安,却真是少见不自信,不禁令紫安瞧着甚是新奇,遂开口打趣道:

“原来我畹儿也有害怕事情,我以为什么时候都是从容淡定呢”

蕙畹白了他一眼道:

“我也是平常人,七情六欲自是不可免,那里都能淡定面对呢”

“七情六欲”

紫安不禁瞧了蕙畹几眼,心里不禁有些抓挠难受,车内暖和,蕙畹外面斗篷已经腿了下来,贴身儒裙显得她丰胸细腰身段妖娆,紫安想到那耳鬓厮磨缠绵景致,不禁觉得心猿意马蠢蠢欲动,可是瞧见蕙畹少见薄施了脂粉胭脂,故只得把心里绮念压了下去,暗暗掂量着,一会儿送她回来时,寻个机会再好好体会一下那温香软玉感觉。

蕙畹还奇怪紫安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抬头就见他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眸光里有深幽光芒闪动,立即就明白过来,这家伙不定又在琢磨什么不健康东西了,遂用帕子一甩,正甩到紫安脸上,紫安才回过神来,蕙畹瞪了他一眼道:

“心里有想什么没脸事情呢,这个样子”

紫安却没皮没脸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蕙畹不禁脸上一热,一把推开他道:

“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紫安不禁叹道:

“皇上再不准婚,我命也快没了半条了”

蕙畹呸一声道:

“还胡说,你若再这样,佳礼前咱们就别见面好了”

紫安一惊急忙道:

“不行,那不是现在就要了我命吗,好畹儿,你就念在紫安哥哥等了你这么多年份上,可怜可怜我吧”

说着拉住蕙畹一双玉白小手轻轻摩挲,蕙畹脸一红,刚要说他几句,外面小顺子道:

“爷,到宫门了”

紫安遂脸­色­一正,把蕙畹斗篷于她仔细穿好,两人才下了车,平安王却已经早到了一步,已经在宫门前候着了,蕙畹急忙上前裣衽为礼道:

“畹儿无礼,竟劳王爷久候,实实不该”

平安王摆摆手道:

“咱们爷俩之间不用如此,我也刚到,瞧见了你们马车,故此在这里等着和你们一起进宫”

说着略略扫了蕙畹一眼,不禁暗暗点头,宫宴设在乾清宫,大燕宗室承继不旺,但也有几十人之多,蕙畹小时候在宫里习学过一阵时日,但是原本见过几个宗室子弟,日久年深,早就不记样子了,故一眼扫过去,竟都是生脸。

平安王他们一到,殿里其他宗室王爷郡王均起身为礼,平安王略略寒暄几句,就在左首第一桌做了下来,这大燕有一点蕙畹觉得还蛮人­性­化,就是并没有男女分席,而是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坐在一起,倒是自在很多,右首席位都空置着,紫安说是给有子嗣或是品级高嫔妃留得,正前方高高御阶上是明黄九龙宝座,左右各有一个矮些软榻,想来是给太后和皇后预设座位。

过了半刻钟,殿门处小太监高呼道:

“太后驾到,皇上皇后驾到”

在做宗室亲贵急忙起身肃立接驾,杨紫青和皇后扶着太后缓缓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十几个盛装嫔妃。杨紫青走到御阶前,略停了一瞬,若有若无扫了蕙畹一眼,眸中光芒一闪,才上了御阶。蕙畹却没注意他,目光却落在嫔妃队伍中,竟看到了她,蕙畹不禁颇为惊讶。

温香满溢

环肥燕瘦各­色­嫔妃中,最后进入殿里不是别人,却是张雪慧,这一晃竟是经年不见,大殿顶棚明亮宫灯下,好像和蕙畹记忆中张雪慧有些不同了,尖锐菱角被磨蚀圆润,举手投足有一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谨慎和小心。

穿着一件粉­色­宫装,头上挽了轻鸾髻,明晃晃流苏凤钗下,粉­嫩­桃花脸有些脂粉掩不住憔悴,姿­色­依旧妍丽,但眉梢眼角仿佛带着淡淡清愁,却给她添上了一丝弱不胜衣娇柔弱态,更显得楚楚令人怜惜。

和旧年那个嚣张少女,看上去简直判若两人,蕙畹不禁很是讶异,能在这里出现,应该在后宫里有些地位才是,不然就应该是有妊,却不知为何,有如此郁郁之­色­,正纳闷着,张雪慧也抬眼对上了蕙畹目光,即使两人距离不近,蕙畹仍然感觉出张雪慧眼中愕然和怨恨,尤其怨恨,是那么深切不容忽视,看蕙畹不禁心里暗暗发凉,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臂,紫安悄悄凑近她低声道:

“怎么,冷了吗”

蕙畹侧头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摇摇头。竟然在皇宫中秋御宴上看见了张惠畹,张雪慧不禁暗恨不已,也许是自己命不该绝,因为蕙畹而至冷落后宫,她自己都以为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了,但是却在两个月后发现有了身孕,张雪慧不禁狂喜不已,打点了银两,才寻了太医来确诊,也因为这个原因,自己又重新站了起来,虽然没有侍寝,或是得皇上召见,但是待遇已经有了天反地覆变化。

大燕内宫规矩,中秋宴除了四妃之外,有子嗣或是有妊宫妃也可参见,故张雪慧有了这次机会,她还着意打扮了,心里打定主意,势必要吸引住皇上视线,以重新得宠,可是看见蕙畹,张雪慧发现完全控制不住心里嫉妒和恨意,自己依凭了腹中骨­肉­才勉强进了这里,还敬陪末座,而张蕙畹还待嫁闺中,已经尊贵非常,就在皇上最近首座上。

再瞧旁边世子对她体贴,即使这样远,张雪慧都能瞧出来,她是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珍宝,而自己,却已沦为昨日黄花,上天何等不公,且她心机深沉,一身素净打扮,在一堆姹紫嫣红女眷宫妃中,显得那么鹤立­鸡­群,文雅秀丽。

嫉妒怨恨之余,张雪慧不禁暗暗悲哀,为何即使自己比她机遇不差,运气却差这么多,仿佛她天生就是被男人宝贝明珠,而自己却比路边沙砾还不如,瞥了上座皇上一眼,张雪慧瞬间清醒过来,急忙收起满腔恨意,重新换上一副楚楚可怜样子,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能把张蕙畹怎么样,首要是要先再得了皇上青睐,不然自己境遇堪忧,即使有皇嗣在身,在后宫里也难保平安。

且要想对付张蕙畹,也只有自己重新得了宠,才会有机会。杨紫青站在御阶上,众人跪倒高呼万岁,杨紫青微微一笑道:

“都起吧,今儿是家宴,民间以中秋为团圆节,咱们也松散松散,都坐下吧”

众人谢恩才依次坐下,胡康一挥手,下上来两对提着食盒太监,乐声细细扬起,每桌都有两个太监伺候斟酒布菜,蕙畹略瞧了瞧,都是­精­致漂亮和样品一般菜肴,尝了一口,却和自己想象中有很大差别,小时候经常在宫里吃午饭,觉得比这大宴上菜品有滋味些,想来这不过是个形式罢了,遂略略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紫安瞧了她一眼,知道她惯常喜欢滋味重吃食,这个清淡些,恐不和她脾胃,遂也没勉强她。整个宴席除了若有若无细乐,竟无半点响动,真真无趣紧,蕙畹不禁想着自己家里这时热闹,今年除了博文,张家竟是少有全和,想来今年团圆饭定是不一般,想到那年自己为了哄小惠晴,种在院子里桂花树,三年时间真长成了,虽还不是很繁盛,但已经开了稀稀落落桂花,原本自己还想和小惠晴弄些下来做桂花甜糕,这一程子事忙,却忘了,等回去敲些下来好了。

想着,­唇­边不禁溢出浅浅笑意,杨紫青端起酒杯,无意中瞥见蕙畹­唇­边笑意,不禁一怔,一口饮尽杯中御酒,竟觉得甘美非常,侧头微微扫了一眼右侧宫妃们,不禁暗暗一叹,自己枉有佳丽三千,却无一人能及分毫,这样一想,刚刚入口甘美竟瞬间化成了淡淡苦涩。

太后虽说这些年不大管事,但是能于乱局中稳定帝位,也非寻常女子,眼光更是犀利,再说知子莫若母,只略略一眼,她就看出皇上今晚上不大对劲,满殿宫妃佳丽,竟是全没入了他眼,他眼中情意虽浅,却全投向了一个人,太后不禁侧目打量过去。

太后自然知道她是谁,张家三小姐,张氏蕙畹,就在数年前,张家还名不见经传,可是数年经营,如今张家甚至超越了世家大族风光,这在大燕不得不说是奇迹,且张家确是没根没叶,没有帮扶,要说一切源头,太后觉得该是当年那个聪敏非常,五岁就中了童试状元张博蕙。

洪老头多挑剔,就连皇上和紫安都是迫于人情收入门下,可是却对博蕙颇多赞誉,太后曾经问过洪老头:

“以皇上睿智,尚且不愿为师,何如青眼一个稚童”

当时洪老头说:

“睿智,皇上天下无二,但于学问一途却不如博蕙灵通机变,博蕙虽幼,但天赋异禀,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试问哪个为师者,得遇如此学生能不欣喜若狂”

太后当时不免有些傻眼,但后来小家伙随着紫安在宫里进学,她也曾好奇在窗外偷瞧过一两次,粉雕玉琢小娃娃,可爱非常,而且确如洪老头所说机敏非常,更难得小小年纪竟知道韬光隐晦,等闲不会出头,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关系,才得了自己那个­性­格孤傲儿子心意,与他暗地里颇多维护,可惜后来闻得竟夭折了,太后也不免感叹物极必反。

博蕙夭折,使得皇上着实伤心了一阵,下了大力气去治理南边时疫,同时张家并没有因为博蕙陨落而沉寂,反而得了皇上更多恩遇,一门加官晋爵,且唯一小姐也赐婚给了紫安,一门荣宠至今不绝,加上后来传为佳话三张三鼎甲,竟是有两个都出于张家,令旁人羡慕之余,不免暗暗嫉恨,才有了后来张博文祸事。

盐政之乱太后略略晓得一二,以她对皇上了解,应该是毅然决然舍了张博文才是,毕竟事当前,一个张博文能值什么,可是最后却峰回路转,皇上竟然费时费力千方百计保住了张博文,太后讶异之余,命身边人去探听底细,传回来消息,令太后很是惊讶,皇上歇朝就是为了回避说人情,可洪老头却带着张家小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得了召见,使得皇上在一夕之间改了主意。

也是从这时起,太后才真正注意到这个张家小姐,张蕙畹,以前不过略略见过一面,印象颇为笼统模糊,寻人着意打听了一下,不禁暗暗喝彩,这张蕙畹简直就是第二个张博蕙,且和张博蕙是双生龙凤胎,大约兄妹两个都得了天地造化,钟敏灵秀于一身,哥哥那样,妹妹也不差,身边太监给太后寻来了张蕙畹流于外面字画,即使高傲目无凡尘太后,也不得不说,这绝不是个一般女子,画,看出是随意所作,江畔杨柳,春日融融,画技不俗,而最不俗却是边上那阕柳絮词,太后至今仍记忆犹新: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何等玲珑大气奇女子,即使太后也心向往之,故借了这个中秋宫宴,特特下了懿旨宣她进宫,一来是想仔细瞧瞧,能有如此志向女子是何等出­色­,二一个也是为了忖度皇上对这个张蕙畹是个什么心思,不过刚刚一瞬,太后已经明白了皇上心意,但是张蕙畹呢。

太后不找痕迹细细打量她,一身素­色­装扮在满殿姹紫嫣红中,显得那么不同一般,所谓淡极始知花更艳,五彩纷缤丽­色­中,她竟然是最娇艳一朵,而且眉眼温柔,举止大方,却真真一个最体面大家闺秀,和旁边紫安两人之间,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和谐温馨,不用言语,一个眼神,两人就能看出彼此心思,默契十足。

太后不禁暗暗讶异,回过头瞧了一眼皇上,却见皇上眼底瞬间染上一丝落寞,太后不禁暗暗摇头,看来自己多虑了,即使皇上有心,这个张惠畹却是无意,只看她流转间眼波,就知道,她心都在紫安身上。

宴会早早散了,因为不知怎,杨紫青半途突然失了兴致,自行走了,皇上一走,宴席当然就没有继续下去必要了。蕙畹不禁暗暗松口气,这里气氛真真拘谨令人不舒服。出了宫门,平安王杨奇瞧了两人一眼微微一笑道:

“我去洪先生怡然居去坐坐,你们两个自去松散吧”

紫安大喜,平安王瞥了他一眼,自去了,紫安牵了蕙畹手道:

“时间尚早,我们回王府去吧,湖上有小舟,我们们荡舟湖上,去欣赏今夜月­色­”

说着低声凑近她耳边道:

“只我们两个”

蕙畹不禁斜睨了他一眼道:

“你会撑船,不会翻了船吧”

紫安哭笑不得道:

“你也太小瞧我了,你忘了,小时候在平安城,那次不是我撑船”

蕙畹不禁一愣道:

“是啊!我却忘了,那时还笑话你是个船夫来着”

紫安瞪了她一眼道:

“就你这丫头没心没肺,后来听说你去了,我哪日里不是把咱们间点点滴滴在心里过一遍,那几年我就是这样熬过来”

蕙畹不禁抬头,见他仿佛沉寂在过去日子里,整个人竟然流露出一丝淡淡悲伤,于是伸手紧紧握了握他手道:

“紫安哥哥,我好好站在这里,不用去想那些不开心事情了,如今我在,就在你身边,而且保证不会再离开”

紫安这才顿时回神,低头看着她,月­色­下笑颜如花,心里不禁回转过来,是啊!些日子早就过去,如今她就在自己身边,想到此,不禁释然一笑。

京城平安王府比平安城里要大一些,府里引了活水,形成一个不小人工湖,紫安命下人备了酒菜放在食盒中,两人上了湖畔小舟,紫安拿起撑杆,一撑,小船平稳向湖心荡起,湖心建了一个小巧湖心岛,四周没种荷花,而是植了许多芦苇,正值秋季,芦苇抽穗,开了洁白芦花,远远看去,月­色­下芦花,竟如一片晶莹细雪一般,在夜风中层层拂动,美丽非常。

他们并没有上湖心岛,紫安只把船泊在了芦苇荡中隐了起来,把舱中软垫拿了出来,两人在船头席地而坐,抬头是皎皎明月,低头是清浅碧波,两侧是层层密密芦花,这个夜晚如诗境一般美丽。

紫安从食盒里那出一个透明琉璃长颈酒瓶,和两个琉璃高足杯,蕙畹不禁拿起细细看了看道:

“这个倒有趣,那里得来”

紫安把食盒中小菜放在船头笑道:

“那日我去你三舅那个洋铺子里去寻鱼缸,瞧见这个,于是一并买了回来,你三舅又送了我一壶酒,喏!就是这个,说是那个约翰带来葡萄酒,倒在这个杯子里才有趣,刚刚我想起来,遂让他们寻了出来”

蕙畹不禁笑道:

“你说这个里面是葡萄酒”

紫安点点头:

“我却还不曾尝过,你三舅说不比咱们酒有力,清甜很,如果子露一般,想来你喝些也不妨事”

说着扒开木塞子,一阵酒香氤氲开来,紫安给两人都斟满,蕙畹端起来细瞧,映着月­色­,真真漂亮,红艳艳仿佛最上等剔透红宝石一般,不禁勾起了蕙畹对现代一些遥想,遂浅浅抿了一口,醇香甘甜,适口很,故很快一杯酒就喝光了,紫安瞥了她一眼,心道这个酒倒是对她脾胃,但是知道她一向不胜酒力,遂在她喝了第二杯后,就拿开来道:

“不可多饮”

蕙畹正觉得自己今日酒量奇好,兴致也提了起来,不妨被他打断,遂嘟嘟嘴道:

“这酒左右像果露一般,有甚要紧”

紫安却把整个酒壶拿过来放到一边,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

“回头成了亲,只你我两个,你喝多少,我都不拦你,可是今日大好月­色­,且一会儿还要送你回府,你喝醉了,我可如何交代”

蕙畹不禁哧一声笑道:

“我道你真真已经修炼脸皮厚很了呢,原来也晓得爱惜脸面,打量我不知道,你今晚拿了这酒出来,心里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紫安不禁嘿嘿笑了,所幸身子移了过去,贴在她身边而坐,伸手揽住她身子,­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你即知道还喝,若是醉了,岂不更中了我计......”

声音越来越轻,终消失在两人相贴­唇­边,紫安张口含着蕙畹双­唇­,撬开她贝齿渐渐深入,吸允她口中甜甜蜜津,缠绵交融,不分彼此,两人如今已经熟练多了,大异于一开始生涩,蕙畹觉得身上软热难消,被紫安吻太深太久,不禁细细喘息起来。

听到蕙畹动情轻喘,紫安更是不足起来,嘴­唇­越过蕙畹­唇­缓缓向下,在她颈项间游弋,手也在她身上来回缓缓轻抚,去感觉掌下温热玲珑,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如湖水里一对交颈鸳鸯,一阵风拂过,水面荡起细浪,小船随波左右摆动了两下,船头葡萄酒瓶啪倒了下去,深红­色­酒液倾洒入湖,荡起一片熏熏然醉意,映着船头缠绵情人,如此良夜,温香满溢。

东窗事发

广化寺前,李毓兰一招借刀杀人使得巧妙,回府后更是不给瑾萱丝毫翻盘机会,刻不容缓就叫了人牙子来把瑾萱远远开发了,宗民回府时,已是人去楼空,遂质问妻子,李毓兰却气定神闲,让身边婆子细细说与他原因,宗民听说他们竟然在广化寺遇到了蕙畹,不禁暗暗遗憾,早知道自己应该跟着去,就是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但是自从三年前一别,却连见一面也难了。

宗民时常怀小时候事情,那时候和博蕙博文博武一起出去玩,若博蕙累了,都是自己和博文轮流背着她,小小身子伏在自己背上,那么轻软,现在想起来那仿佛那就是自己一生最幸福时刻了,成亲后,妻妾不停争斗,后宅没一天安生时候,宗民就明白了蕙畹选择了,以她骄傲和慧智,如何会将自己置身于如此不堪境地,她一向是最聪明,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到了这个时候,宗民终于晓得,如果那一瓢是蕙畹话,应该胜似妻妾如群左拥右抱,可是这个道理他明白太晚了。

当他听说是蕙畹开口发落瑾萱时候,心里也清楚,她大概瞧出了端倪,宗民一想到蕙畹瞧出自己心里龌龊后,那种轻蔑失望就觉得心灰很,故也没再提瑾萱事情,李毓兰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说实话,虽晓得宗民没对蕙畹忘情,但毕竟每晚抱着巫山**是瑾萱,也怕他一个执拗,再把瑾萱弄回来,那自己想再动她,可就难上加难了。

还好,看起来在宗民心里最重要还是张蕙畹,放心之余,李毓兰不禁暗暗自哀,想到广化寺门前张蕙畹,眉梢眼角荡漾出轻易就可被人知幸福,想到后面亦步亦趋紧紧相护世子,和自己比起来,张蕙畹何等幸运,想到此,不禁深深一叹。

后面心腹婆子急忙道:

“夫人宽心,如今内患已除,您再软着­性­子哄着爷些,夫妻吗自会好转,等夫人生下了爷子嗣,纵是再来个天仙,也动摇不了您位置”

李毓兰心思一动道:

“爷去哪儿了”

那婆子道:

“跟着小厮说是去了那府,想来是寻宗民少爷去了”

李毓兰道:

“那你差个机灵小子去瞧着,爷一出了那府,就来回我,我这就去厨房给爷掂量几个适口小菜”

那婆子笑道:

“当年夫人出嫁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这才几年,竟然能做几个拿手好菜了,奴才每每想起来,都觉得稀奇呢”

李毓兰眸子一暗,低声喃喃道:

“你不晓得,若是我还像在闺中时那样,恐他会休妻也说不定,且那妮子不仅才华出众,听说竟是做一手好吃食,和她比起来,我竟是真真一无是处,读书我自是比不过,只在这些上面,尽些心罢了”

那婆子知道她心病,晓得勾起了伤心处,遂没再说什么,只陪着她向厨房行去。却说宗民知晓被蕙畹看透了心事,愧悔之余,心里有些郁郁难遣,可是和蕙畹事情,也只能来寻宗民开解,故这一程子,几乎一有空就来寻宗民。

宗民如今却清闲了,他自来不喜官场,落第后,就放下了书本,竟再也不去碰,气得张兆屿闹了一阵,可是见他竟是心意已决样子,最后无法也只得放了他去,这宗民不入官场,却对生意经颇有兴趣,一来二去,竟和李瑞清凑到了一起,搭着火做生意。

一开始他拿了钱出去,赵氏还颇为不满,可是算起来,她就是个二房,内宅银两进出事项也不过是代管,张宗民是府里唯一少主子,自是不敢驳,遂表面上给了他,心里却­肉­痛很,只恨自己女儿不争气,进宫这些年竟也没熬出头,不然自己何至于还在这府里看宗民眼­色­。

提起女儿,赵氏也不禁暗暗后悔,当初真是错了主意,一时鬼迷心窍送她进了宫,若是在外面寻个体面人家嫁了,说不准还能给自己仗仗腰子,这倒好,不仅没有丁点用处,却还经常要大笔大笔贴补银钱,前阵子倒是说有了些体面,怎么说也是个上了牌子嫔,最近一段自己着人打听,却又听说不好,遂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下人回说那府爷来了,已经去后面寻少爷去了,赵氏哼一声,心道,爷几个一个模样,都是吃着盆里想着锅里主,这张宗民更是比他父亲还风流了十分去,竟娶了个青楼□回来收房,听说专宠了好些日子,前些天不知怎竟被李毓兰寻了机会开发了去,赵氏心道,别看李毓兰瞧着没甚心机,能把久历风尘瑾萱轻易开发了,也不是个善茬,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想到此,不禁起了探听心思,叫过来一个小丫头,低声嘀咕几句,那丫头答应一声转头去了。宗民在宗伟房里就坐,宗伟一看见他脸­色­,就不禁叹道:

“我说你真是庸人自扰,咱们几个自小一起长大情分,你还不知道畹儿,纵是她晓得了你心思,那也没什么,她向来不是这样斤斤计较人,且不是我现在说你,当初你真真糊涂紧,那个瑾萱就是有几分畹儿神韵,却哪里能和畹儿相提并论呢,你那样作为,岂不成了掩耳盗铃蠢人了”

宗伟说到这里,瞧宗民一脸悔恨表情,遂继续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一晃也过了这些年,我瞧着李毓兰竟是和那时变了一个人一般,如今也可算温柔和悦了,她当初那个­性­子能磨成这样,若不是心里极喜欢你,我想自是不能,你就放下心思和她一处好好过日子就是了,人生怎么算也才匆匆几十载,既然没有最好那个,就涂个舒心就是了,畹儿那个­性­情才气,哪里是咱么这等凡夫俗子能匹配呢,旧年她还小时候,我也是极爱她,可后来却想通了,我是配不上她,原以为凭着祖父对她爹爹提携之恩,你婚事说不得就成了,可后来你竟然有了两个通房丫头,我就知道,畹儿­性­子,势必和你也是无缘”

宗民有些愣愣听着,是啊!宗伟都能看出来事情,自己却一叶障目了,当时觉得她还小,不懂得大家里规矩,可现在想起来,她自小聪明紧,什么不是一点就透,且后来掌管了她小叔家这些年内务,哪里有不晓得事情,只是自己枉做小人罢了。

宗伟看他脸­色­还有些闷闷,遂想起来一事笑道:

“告诉你一件趣事,前几天清公子和我提过博武表弟来着,说是会说洋文,长极俊秀体面,他们和皇上一起去了软玉楼”

宗民一愣,开口道:

“博武表弟?在京几个不都是他表哥吗,哪里蹦出来一个表弟,更别提还会说洋文,想必清公子认错人了,哪里有这样一个人”

宗伟嘿嘿一笑道:

“当时我也觉得纳闷,后来他和我说,出软玉楼时,被花魁绿珠拦住,非要一个极难题目,那个表弟却信口就出了一副对子,竟是这几个月了,都没人对出来”

宗民不禁起了兴致道:

“哦!竟是个什么样子对子”

宗伟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了,递给他看,宗民接过一看,不禁扬起一丝笑意道:

“果然极难,且很有趣”

宗伟却笑道:

“原来我还猜不出是谁,他拿了这幅对子出来,我倒是猜出来了一二分”

宗民目光一闪,不禁笑道:

“是蕙畹,只有那丫头能有如此玲珑巧思,还记得当年洪先生考教博蕙时候,两人那幅添字帘,即使如今,我每每想起来都觉巧妙很,却不知她如今越发胆大了,都已经定亲宗室,竟然还敢女扮男装去青楼胡闹,­性­子倒越发淘气”

宗伟哧一声道:

“那丫头瞧着外面最是大方得体好模样,别人不知,咱们一起长大,你还不晓得吗,小时候就属博蕙最最淘气,你忘了,她和洪先生每日里斗法,总是连累咱们替她抄书,现在想起来,我还心有余悸,最令我不服气,是最后竟是博蕙学问最好,年纪最小却学问最拔尖,且平常也没瞧见她多用功,经常偷懒,这个是我现在都想不通”

宗民脸­色­和缓,低声笑了起来道:

“洪先生说过,和博蕙比,我们都算资质平凡人,所以最后也只有他被收为弟子了,即使后来知道了他是女儿身,也没恼,依旧收了她做学生”

窗外突然咣一声,两人同时一惊,宗伟急忙站起来冲出去,却不禁笑道:

“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你这个畜生”

宗民一步跨出来,也不禁笑了,纜­乳­芟率亲诿矜室养一只大白猫,想来是想够挂在窗子金钩上绿毛鹦鹉,把窗台上花盆扒拉下来,摔了个粉粉碎。

赵氏命人探听消息小丫头,早就趁机顺着回廊跑了,心里不禁扑腾扑腾乱跳,其实她听也是云山雾罩,不大懂,就是听明白了一点,那个张家张惠畹,原来好想是什么博蕙来着,两人是一个人,博蕙她倒是不曾听说过过,遂急忙回去禀告了赵氏。

赵氏一听不禁大惊,心道,这张家真是胆大很,旧年间事情,她还记得一些,那个机灵非常神童张博蕙,可是大大有名,且在宫里进过学,现在想起来,竟是有些影子,那时节真没听说张博蕙还有一个双生妹妹来着,后来张博蕙夭折了,张惠畹才突然蹦了出来,想来这定是张家使得金蝉脱壳之计。

老爷素常说过,张家若没有那个张博蕙,那里有如今风光,想不到,这里面还是如此曲折,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灭九族,赵氏也不禁暗暗出了一身冷汗,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遂叮嘱丫头不可传了出去,不然一概打死。

正想着,门外来了太监传话,说宫里慧嫔有孕,太后恩典初一十五亲眷可进宫探视,赵氏不禁大喜,竟是把蕙畹这件事仍扔过了脑后去。急忙涨落着进宫去瞧女儿,心里美不行,若是生下个皇子,即使没有宠,也无所谓了,皇子就有可能是将来皇上,即使不是皇上,最差是个王爷,自己和闺女这尊贵体面可是全有了。

想到此,越­性­在库里寻了几样稀罕首饰和几张银票,裹在了包裹里,预备着明日进宫。却说张雪慧自中秋宴后,虽说没有得宠,但境遇也有了很大改变,皇上虽没来瞧她,胡总管却来了,赏下了些首饰吃食,让她好生保养,她知道皇上子嗣虽多,却夭折了几个,剩下几个也都资质平常,不为皇上所喜,故自己肚子里也得了一些重视。

况且太后又降下恩旨,初一十五许可亲眷探视椒房,故张雪慧一改前些日子郁郁寡欢,想着娘亲素来有计谋,向她讨个主意为上,翌日,赵氏带了两个婆子进了宫,母女一见面自是亲热非常,宫里规矩,不允许哭泣,故即使张雪慧心里有万般委屈,也不敢面露悲伤。

赵氏多会做人,抽出一张银票塞到旁边两个公公手里道:

“这是一点小意思,两位公公留着吃酒吧”

两个公公也晓得眼­色­,接过来笑道:

“夫人客气了,我们就在外面廊下候着好了”

说着才走了出去,两人一出去,张雪慧眼泪就顺着脸蛋滴滴答答滑了下来,赵氏不禁十分心疼,伸手揽着她在自己怀里,低声一叹道:

“当初娘真错了主意,把你送到这里来受罪,若是在外面,咱们娘俩还能多见几次面”

张雪慧拿起帕子抹了抹脸,恨恨道:

“女儿不怨别人,只怨张蕙畹那个小贱人”

赵氏不禁一惊道:

“你和她如今哪里见得到,怎么又有了恩怨,真真前世冤家”

张雪慧道:

“女儿也不想见她”

说着把近日来自己遭遇,对赵氏添油加醋说了,赵氏不禁大怒道:

“倒是没瞧出来,真真是个不要脸小贱人,自己都已经有了好姻缘,还勾搭皇上”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昨天事情,遂也没深想,就一股脑告诉了张雪慧,张雪慧不禁大喜,心道这次我瞧你张蕙畹,可还有什么本事脱了这次大难。赵氏出宫,被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不禁暗暗叫糟,当时只想到解恨了,告诉了女儿,却忘了这一停宗民宗伟即是都知情,那么家里老太爷恐也脱不开去,若是闹将起来,恐自家也会受牵连,不禁后悔非常,可是要收回也再不能够了,只盼望着雪慧这半月不得机会,等十五自己再进宫时候,和她说明白了厉害才是,纵是那张惠畹可恶,可牵连到自家,可是得不偿失。

不想张雪慧早就狠蕙畹入骨,竟是丝毫也没耽误时候,直接去了养心殿,胡公公正在御书房当差,外面小太监进来传话。说慧嫔娘娘有要事觐见皇上,胡康心道,这个慧嫔可真不会瞧眼­色­,自中秋宴后,皇上心情最是不好,她还来这里找不痛快,于是瞧了瞧皇上脸­色­,遂悄悄走了出去,想着劝退慧嫔,好不同意有了上位机会,别又自己找不痛快。

出了养心殿,胡康就见慧嫔立在廊下,脸上仿佛有种不顾一切狂热,令胡康不禁暗暗心惊,他经事情多,这后宫倾轧却是瞬息万变,也许早晨你还拥有人人羡慕尊贵,到了晚上就成了谁都能踩上一脚下贱奴才,胡康到了近前,微微躬身道:

“慧嫔娘娘大安,皇上有过明喻,养心殿不许后宫嫔妃进入,娘娘请回吧,不然这抗旨罪名,奴才和您都担待不起”

张雪慧那里甘心就此离开,遂开口道:

“胡公公我真有要事,是张惠畹事情”

胡康不禁一惊道:

“娘娘还是好生回去养胎要紧,别事还是不要放在心上了……”

话没说完,一个小太监出来道:

“皇上传慧嫔娘娘进去呢”

张雪慧面­色­一喜,越过胡公公直接进了养心殿。胡康急忙随后跟了进去,张雪慧进了御书房,就见皇上正在案前作画,即使离得远,张雪慧也能一眼看出,皇上画不是别人,就是贱人张蕙畹,不禁心里更是怨恨,跪下参见皇上,杨紫青头都没抬头道:

“你有何事”

张雪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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