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算不算是一对恋人?
沈雪融无法下定义,他就这样突然的闯入她的世界,从此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依然拥有各自的生活圈,他是否仍和其它女人有来往?这她从不过问,也不会去干涉,因为她明白,当她想起他时,他会陪在她身边。
日子一久,他在这里过夜的次数多了,她的衣橱里开始出现他的衣物,冰箱里开始会有他爱吃的食物,相框里放的是他们的合照,日常生活中他用得到的东西,一项项的占据屋子各个角落,他惯用的刮胡水、玄关处成双的拖鞋、专用的水杯、抽惯的香烟……
魏家瀚存在的痕迹,一点一滴被他所取代,而她心里释出的那个位置,也一点一滴被他所占领。
她知道,他吃东西极挑,果汁要喝鲜榨,茶类要用茶叶冲泡,茶包或易开罐拒喝;食物若不合口味,宁愿饿死都不会再多吃一口,讨厌吃太甜,不爱吃生冷的食物,尤其拌了色拉酱更是抵死不碰,偏偏自己又不下厨,只会出那张嘴,标准的大少爷。
她还知道,原来他酒量极差,上回煮了一锅姜母鸭,冬令补身,居然就够他醉言醉语闹了她一整夜,缠得她差点跳楼死给他看。
她更知道,如果睡不饱,他的起床气会非常、非常的差,火爆到六亲不认,所以若非必要,要命的人最好让他睡到自然醒再说。
还有,他不爱人家说他好,总是刻意表现出最糟的一面,因为他从小就立志要当坏人,偏偏,她看见的,却是他的好。
每当她即将陷入自怜自伤的情绪中时,他总是能用尽各种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自以为做得不着痕迹,其实她都知道,只是放在心底,不说罢了。
对一个人好,他不会表现出来,而且还会抵死否认,他实在是个别扭的男人,闷骚得要命。
他的温柔,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而她,清清楚楚看见了。
目光移向桌面成双的水杯,她唇畔泛起温浅笑意。
玄关上的大头狗拖鞋,是上次逛街时一起买的;衣橱中神奇宝贝的情人睡衣,在他以命相拚无效后,还是让她买了,并且忍着羞愧欲死的情绪陪她穿;再来就是这组趴趴熊的情人对杯,还记得当时的对话是——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它叫天线宝宝,不是鬼东西。」
「我管他天线宝宝还是毛线宝宝,要用你自己用。」
「唉哟,这是对杯耶,我自己用就失去意义了,难道你要我另外找个人来用它?」
「你要有本事『讨客兄』我也不反对。」
「好嘛,那不然换趴趴熊?」
「你休想!」
「好嘛、好嘛!人家都让步了耶,你就答应我嘛。你看,趴趴熊真的很可爱对不对?」她使出浑身解数,用力ㄋㄞ他。她很清楚,自己的声音本来就水水甜甜的,再刻意放柔放软,会让人连骨头都酥掉,言立冬岂是她的对手?
三度得手后,她本来还想买对小熊维尼的手机吊饰,但他说了一句——
「想逼我自杀你直说就好!」
想起他当时的表情,她会心一笑,轻抚手把上的趴趴熊雕塑。
杯子买回家后,才想起两个一模一样,要怎么分辨?
「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太迟了。」他凉凉回应。
记得他说过他会做个记号,到底记号做在哪里?
她好奇的左右察看——
咦?都没有。
难不成刻名字?不会吧?这么拙的方式?
她翻至杯底,三个小字赫然出现眼前——
看山小!
哇咧!
这家伙超没水准的,这样也可以骂她?算他狠。
错愕了三十秒,忍不住讶然失笑。
他一向很有恶劣的幽默感,一些出人意表的言行,常教人哭笑不得,久而久之,她也已经很能习惯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但不是她的,她一直不太喜欢NOKIA的手机铃声,太尖锐了,不够柔和。
也许——下回可以ㄌメ他用同款的手机。
循着铃声来到房间,果然,言立冬的手机又忘记带走了!
由床铺中捞起手机,铃声持续响,她迟疑着该不该代接。他们一向不过问彼此的生活圈,也许——他不会乐意她介入他的私人生活。
可是——如果这通电话是他打的呢?想确认手机是不是遗忘在这里?
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通话键,才刚移至耳畔,来不及出声,另一头声音便狠狠轰来——
「言立冬,你这只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机,立刻给我滚回来,晚了我们兄弟就做到这里!」
「呃……请问你是……」好猛的火力,她简直傻眼。
另一方,一阵窒人的死寂。
「抱歉,我可能打错电话了。」
她还来不及接口,通话已切断。
岑寂不到十秒,手机二度响起。
这回她没有犹豫地接起。「喂?」
「……对不起,我可能还是打错了。」
「喂……喂?」又挂断?好歹也让她说句话嘛!
再十秒——
第三次,她学聪明了,一接通便直接问他:「你找立冬吗?」
「……」淡淡的叹气声。「麻烦你,不管用踢、用扁、用揍的,甚至踹他下床都好,请他听电话。」
看得出来言立冬做人彻底失败,对方一定以为他现在正睡死在女人的床上。
沈雪融为他深感羞愧,汗颜道:「他不在我这里,请问您有急事吗?我想办法帮你转达。」
「我是他二哥,麻烦你,请他立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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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言立冬后来发现手机不在身边,知道要回来找,听说家人在找他,没说什么便离去。
等他再回来,是带着一脸的青肿,她在门口当场就看傻了眼。
「天!你是去参加帮派械斗吗?」
他冷冷一哼,没什么表情的迳自进屋,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再动。
雪融叹了口气,取来医药箱。
「起来,立冬,伤口要上药。」
「我不想动。」
「不敢劳驾言大少。」她没好气地说,拉来他的手,以棉花沾上双氧水,轻轻擦在指关节破皮的地方。
扳过他的脸审视灾情,忍不住又是一叹。「你等一下,瘀血的地方要热敷。」
她起身,又去端来热水和毛巾,轻按在脸上。「会太烫吗?」
他摇头,盯视她拧毛巾时,烫红的纤指。「你不问,我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吗?」
她瞥他一眼。「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该说她奇怪,还是特别呢?
男女一旦深入交往,限制会愈来愈多,凡事过问,凡事Сhā手想管,要求多了,自由却少了。
所以他不愿定下来,因为无法忍受太多的束缚。
可,她却不然。
她从不过问他在外头的事,来到她身边时,她便珍惜共有的时光;离去时,不会问他什么时候会来,但枕被的另一方会永远为他温暖着。
冷漠与尊重,只在一线之间,而她充分让他感觉到,她是在乎他的,在乎的同时,也给了他绝对的自主意识,从不逼迫他什么。
就像现在,她会温柔地替他敷药,却不会逼问他原由。
「这样力道会太重吗?」她一边轻揉,一边问他。
「我排行第四,是老幺。」他突然冒出一句,答非所问。
咦?她动作一顿,很聪明的不把惊讶表现出来,笑笑改口。「好吧,以后会记得改喊言四少。」
「我父母在我还没有记忆时就不在了,可能因为我年纪最小,也可能是我个性比较叛逆,大哥给我的爱与关怀一直都比其它两位兄长都多,不准二哥、三哥欺负我,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我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哪轮得到别人欺负我?
「再加上,我向来任性妄为,吃定了大哥心软,知道他疼我,不管做错什么,他都舍不得苛责,若是小错,他婉言劝导;若是大错,他会紧锁着眉头,把自己关在房里,难过得好几天不说话,他不会怪我,而是怪他自己教得不够好……」
雪融静默听着,长指拨了拨他垂落额前的发,笑笑地道:「我想我明白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蹲绿岛了。」
「二哥看不惯我总是让大哥烦恼,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只一次的抢了大哥的女朋友。言仲夏说,要不是碍于大哥的交代,他早就想扁我了,今天这场架,打得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说完长长一串,他停了下来,等着她的反应。
「你真的有抢过你大哥的女朋友?」
「当然。知道他上一任、上上一任、上上上一任恋情都是怎么结束的吗?因为她们上了我的床!很禽兽吧?连恩深义重的大哥,我都能这样伤害。」他挑衅回应,冷冷的笑意,并未到达眼眸。
这家伙又在闹别扭了。
愈是在乎的事物,他就愈会堆起保护色,害怕被看透的无地自容。
她无奈地轻笑,哄孩子似的,口气包容。「好好好,很禽兽。然后呢?」
他白了她一眼,似是不满她的敷衍。
「大哥又恋爱了,这一回,他相当认真,但是他们闹翻了,所以我和言仲夏也闹翻了,他不爽我恶习难改,没心没肝没人性,我们差点连房子都拆了。」
「被最亲的人误会,心里一定很难受吧?」柔软掌心,轻抚带伤的脸庞,语气中蕴涵着没出口的心疼。
他倏地瞪住她。「你又知道是误会了?我前科累累,再多这么一回也不稀奇!」
「但你没有,不是吗?」清眸澄净如昔,定定回视他。
「你怎么知道没有?」连朝夕相处二十几年的兄长都不相信他了,不是吗?她认识他才多久?哪来的笃定?
「因为我懂你。」
一句「我懂你」,莫名的震动了他的心。
「言谈之中,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你有多爱这个大哥。也许你真的曾经抢过他的女朋友,你会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刻意去伤害最亲最爱的大哥。既然你都说他认真了,那就不可能再去搞破坏,令他痛苦。」说完,她停了下,反问:「你有吗?」
「……没有。」
她轻轻笑了。「我太清楚你的个性,你总是任性得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被误解了也绝对不会刻意去澄清。」轻抚不甚自在的俊颜,软调如春风柔吟。「为什么要怕别人看清你的心呢?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啊,这没什么好丢脸的。」
他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她,近在咫尺的娇颜脂粉未施,不特别出色,最多只算清秀,但这一刻,看在他眼底,竟觉美毙了!
他出其不意地倾身上前,贴上朱唇,重重亲了她一记。
「你干么?」她被吻得愣头愣脑。
吓死人了,动不动就发情。
他笑笑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吻你。」
她微红了脸,瞠他一眼。「你正经点好不好?都被扁了还敢不正不经。」
他一脸无所谓,顺势滑低身体,舒舒服服地枕着她的腿,仿佛那些伤不在他身上。
「你们兄弟一向都这样称呼对方吗?」
「怎样?」他反问。
「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机?」未免太——直接。
他不层地嗤哼。「会走路的国际礼仪书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愣个三秒,爆笑。「你们兄弟——好可爱!」
言立冬任她去笑,枕着玉腿,沈下眼皮。
事情落幕后,他和言仲夏各自出门。他知道仲夏是去找方歆——他的甜蜜冤家,因为身上的伤,有她收留、疼惜。
那他呢?那一瞬间,为什么只想到要来这里?因为知道这个女人会为他消毒上药,还是潜意识里,知道只有她懂他?
所谓的红颜知己,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立冬,回房去睡,这样会着凉。」雪融轻拍他,柔声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