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不是西藏那边的事,那个算是外事,偶说的是内事。
皇太后在年底的时候没了,而老康也病了,而偶也因此两个多月没有出过宫,就搁老康跟前伺候着。
眼瞅着那个原本清矍的小老头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身体状况是每况愈下。
人嘛,相处久了总是会有感情的,这么些年偶基本也就一直在老康的周围打转转,说心里话,心里其实也一直把他当父亲,虽然他比较腹黑吧,但总也是长辈。
他最近的身体状况让偶几乎有种错觉,老康不定下一刻就要挂了。好在,偶知道康熙朝一共六十一年,现在他还挂不了,但是担心却总是难免的。
在老康身体最差的时候,他甚至还召诸子诸卿详议立储之事,而这是他一直在极力回避的。
有人说皇帝当久了不愿意放权,要我说也不全然是。有时候想放权却没办法决定接棒的人,也是很煎熬的,而老康一直就在大火上烧着,烧着他自己,烧着他那些儿子们。
偶同情他们,却也只能抱以同情,因为偶不知道怎么帮他们解那个结,这是个自古以来帝王专制的弊病,偶一庸人,没那个能力。
等老康身体缓过来之后,那个立储的议题他当然就不会想继续,我揣摩他的心思是能拖一时是一时,许多事他尚未安排妥当。
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康熙五十七年,而十四辉煌的时代也来到了,后世的大将军王封衔闪光出炉了。
任命大将军,出师的时候竟然是在十二月,礼是极隆重,可是天儿会不会也忒冷了点儿?
偶当时陪在老康身边以女官的身份亲眼目睹了整个宏大的场面,说实话,感觉挺震骇,但是更冷!
那个意气风发的十四爷,乃可知道这是乃风光极盛的时候,却也注定了日后的悲摧。
十四这是代替老康出征,如果不是老康自己的身体实在不堪重负的话,我想老康更愿意自己去。
送走了十四,京城的暗涌却似乎更多了。
那天,我照例在御书房当值。
老康却突然把李德全撵了出去,严令不许任何人踏进大殿周围,偶一头雾水之余更多的是惶恐与不安,不知道老康今天是要唱哪出。
老康负着手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
瞧这架式情形不容乐观,偶多想自己变身成为一只土拔鼠,就地挖个坑遁走了事啊。
可惜,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丫头,你知道朝上的大臣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奴婢不知。”还不就是揣测着你让十四当大将军这是托负重任的表示,不少原本立场不甚明朗的人便快手快脚地站到了八爷党的阵营中。
“你说朕为什么要任命胤禵为大将军而不是其他人?”
这个问题忒尖锐了啊,老康咱做人不能这样不厚道,偶抛夫别子的搁宫里陪着嫩,照料着嫩,嫩还这样阴偶,这太过分了啊。
“奴婢愚钝。”偶想避开。
“朕要听你的心里话。”老康的脚停在偶身前。
避无可避!
娘的,俺决定顶雷上了,“因为四爷是后方粮草的督办。”他们是亲兄弟,这种时候正是考验他们关系的时候,退一万步讲,就算四四真想做什么手脚,他在那位置上坐着不合适,一个不巧就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聪明人都不会那么做了。
而八爷那边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十四是他们的人,所以由十四出征最合适,最安全,最无后顾之忧。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
偶看到那双脚终于离开了偶的视线,呼呼,差点儿闭过气去。
老康,乃的气场尊的太强大了啊,偶一小百姓真的遭不住,嫩不能老这样吓偶啊。
俺其实胆儿挺小的。
“你比他们明白。”这是老康微带苦涩的声音。
不是了,偶如果不是穿来的没准儿也跟他们一样,偶主要是因为知道那段历史,在历史的基础上加以分析便能得出最恰当的联想,其实偶这算作弊,嫩要知道的话,能一脚把偶踹出二里地去。
本来俺就不是啥玲珑剔透的主儿嘛,只不过是因为偶基本还是了解这块历史这才有了点儿先知的表相罢了,还真是蒙到了一大群人。
说起来一点儿也不值得骄傲,总是心虚的很。
“朕老了。”
“皇阿玛那是老当益壮。”
“朕的身体朕清楚,少拿那好听的话来骗朕。”
“奴婢说的是真心话啊。”嫩要西归还有几年,所以这话不算假话。
“这几年呀,朕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不放,老十三那心里说不得是要怨朕的。”
“为人子,为人臣,这是他该着的。而为人媳,这是奴婢份内的,所以我们都不会有怨言。”老人家啊,咱宽慰,咱孝顺。
“这些年你在朕身边看了太多的是是非非,可是——”老康顿了顿,偶的心跳立时跟着也停了下,“你懂事,轻重缓急向来分的清,从来不曾行差半步。”
废话,行为有差偶还能继续得瑟着活着吗?早去地府观光了。
“朕……”
偶等啊等,到了也没等到老康的下文。
嫩说嫩一直这么憋着不内伤么?
不想说就不说好了,反正偶也不是真就那么想听,帝王的心里话听多了后遗症不容乐观啊。
“你跟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