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吧,一会儿我自己吃。”谈笑的声音有点儿沙哑,明显没有底气。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有些轻咳,张开的眼睛眨了眨又疲惫地闭上了。
大概经常如此,那人也没客气,转身从病房的另一头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有些瘆人,有些冷清,还有一些凄凉。陆枫眼角扫见自己身边的这张床,在床边不显眼的一角,白单子上隐隐有指甲盖大的淡红色。不知道这里曾经住过什么样的病人?
ICU重症监护,什么样的病可以住进这样的病房?谈笑那个活泼乱跳的女人,怎么转眼间变得如此……悄无声息?
陆枫歪了歪头,眼前的谈笑陌生得很。他印象里的那个女子,始终是明朗、聪明而坚定的。只要她往你面前一站,你就知道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算好,你需要做的就是跟着她走。可是,现在……
谈笑动了动身子,右手探出来去挪动小桌。床头已经立起来了,但是小桌还有些远。陆枫这才注意到谈笑的姿势有些别扭。沿着僵硬的动作向左边看过去,三个不同的吊瓶或输液袋挂在上方,现在正从一个小瓶里向外一点点地滴下棕色的液体。谈笑在右手的帮助下,平稳地移出左手,然后放正了桌子,对着自己的饭盒摇头晃脑地说:“饭啊,饭啊,我真的不想理你们。可是既然我连药都吃了,为什么不能吃掉你们呢?”说完长长地出了口气,抿紧嘴唇,狠狠地点点头。只是即便这个用尽力气的动作,看在陆枫眼里,也是那么的绵软孱弱。
大概这是谈笑每次吃饭前的自我激励,说完之后,她已经很自然地拿起筷子一点点地夹着菜吃,吃一口说一句“难吃”,再吃一口再说一句“难吃”。
陆枫看着谈笑伴着“难吃”的“音乐”,平静地吃完饭,不觉牙关紧咬。谈笑伸手摁铃,铃声悦耳单调,陆枫这才如梦初醒。伸手一抹,脸上已经濡湿一片。他连忙扭过头去,闪入帘子后面。
他有些理解父亲的“软弱”了,他们欠的的确很多。
“你是谁?怎么站在这儿?”猛地一声叱问,陆枫吓了一跳。谈笑也扭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对,陆枫尴尬地指指谈笑,又指指自己,“我……我是……”
“他是我老公。”谈笑开口为陆枫解围,眨眨眼,突然咧开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