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巨大的黑白相溶的尖顶教堂,仿佛直入天际,庄严而肃穆。
齐恒并不讨厌教堂,他的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而自己也曾受过洗。直到某一天他再也无法踏入教堂,并且远远的逃离了它。
当他们赶到这所本市最大的教堂时,葬礼已经进入了尾声,穿着丧衣的人群依次给棺木中那个可怜的人送上自己最后的祝福并且低声安慰着痛失亲人的家属。
只是,当齐恒穿着一身警服进入教堂时,周围突然一片寂静。比起诧异来,道格拉斯觉得这些宾客的眼神中更多流露出的是恐惧与厌恶——可是,为什么?
“恒,你去和被害者道一个别吧?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迈克从背后推了推齐恒,简单的几句话,便把各自的任务给分配好了。
他去寻找那天晚上袭击自己的人,而齐恒的职责便是去和鬼魂交谈。
迈出的脚步有些僵硬,但是齐恒还是紧咬着牙,听从了迈克的话,艰难的向着那高高在上的祭坛走去。
“你完全不必听他的。”道格拉斯在旁边说着,他与齐恒并行着。当齐恒走过去时,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宽大的通道,就像传说中的摩西分海般,这使得道格拉斯用兴味的目光紧盯着他们。
然后毫不意外的在发现本市一些名人政要的身影,这些似乎都与那本影集上人的人影相重合了。
齐恒并没回答道格拉斯的话,因为他已经紧张的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掌心早已汗湿,喉结不停上下鼓动着。
道格拉斯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然后站在那僵硬石块的身躯之后,静静的看着他艰难的向前迈进。
齐恒站在了棺木前,深吸口气,然后猛的低下头,看着那具早已没有了气息的身体——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如此糟糕,遗体的修复技术十分的出色,那人脸色红润一脸安详的平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没有相象中那突然张开的暴怒双眼,对方也没有直直的坐起来卡住自己的脖子。而且空气中隐隐的飘散着水香,这一切使得齐恒镇定了不少。
“警官,”突然,被害人的遗孀在儿子的搀扶下,冲到了齐恒的面前,“警官,请你一定要抓住杀害我丈夫的凶手!”
“夫人……”齐恒连忙扶起那已经满脸泪痕的女性,此刻她正被浓浓的黑色悲哀所笼罩。
“他是一个好丈夫!更是一个好父亲!他为了这个家四处奔波,只是为了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警官,你一定要抓到凶手,不要放过他!”哭泣的女性紧紧的抓住了齐恒的手,强大的力道居然使得齐恒感到生疼。
突然,痛苦、绝望、愤怒、仇恨,以及强烈的不甘,混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直直的堕落在齐恒的面前。
这,是这位夫人的情感吗?如此的,令人绝望,令人窒息……
齐恒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十分不好,耳中一片嗡嗡声,冷汗流入了眼中,酸涩感使得他想闭上眼,可是却又怕下一刻被这猛烈的眩晕给夺去意识。
痛苦的挣扎,却如此的无力。
就在这时,突然感到已经虚软的背后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给牢牢的托住。身后不再空虚一片,肩膀也不再颤抖,齐恒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双手是谁的……
渐渐的平静下来,脑子也开始恢复了运转。
齐恒看着眼前的女性,或许四十岁都不到的吧?可是痛苦的双眼中已经充满了绝望与仇恨,而她身旁的少年也仅仅是九年级的孩子。倔强的眼神掩盖着那红红的眼眶,同样的神情出现在他的眼中,只是他的手却还是坚定的扶着自己的母亲——从此以后,他将成为自己母亲的支柱。
深吸口气,然后挺直了自己的背脊,齐恒请求这位女士松开手,扶正了自己有些歪的警徽,然后郑重的承诺着,“夫人,我在上帝面前发誓,我一定会找出杀害你丈夫的凶手,并且让他受到最公正的惩罚!”
齐恒宣着誓,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勇气,他在刚才一刻不是正想着如何逃离吗?可是,他却无法看着这位女士如此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孩子眼中的倔强。他想做些什么,让他们哪怕能得到一丝的安慰也好……
悲伤的女士终于全身松懈下来,她蹲在自己丈夫的遗体旁,悲伤的恸哭着。
“你做的很好,”身后,那低沉的声音响起,道格拉斯温柔的环抱住一脸悲伤的青年,诉说着,“这些就足够了。”
不,齐恒缓缓的摇了摇头,这远远的不够,光是言语所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有限了。他想起来了,从儿时起,他便想当名警察。他曾牵着母亲的手这么说着自己的梦想,他说,他想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想要抹去他们的悲伤,他们的痛苦,让他们绽放最美的笑
可是不知何时,他居然只学会了一味的逃避了吗?齐恒狭长的凤眼突然变得迷蒙,究竟,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恒!是他!”猛然间,迈克巨大的喊声在这巨大的空间突兀的响起,打破了寂静。年轻矫健的金色身影紧追着一道穿着黑色套头运动衫的高大的男子,他们瞬间便消失在教堂后门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