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从不知道,那在他家乡用来取暖的柔和焰火,居然能在瞬间如此狰狞的吞食一条鲜活的生命。
或许,保罗在死时根本就没有感到丝毫的痛苦。最初的爆炸点燃了油箱,杂夹着炙热的火焰,在那种封闭的空间,瞬间便把他体内的水份给煮沸。
看着那车形的巨大火焰,齐恒呆楞的站在一旁,终于忍受不住的扶着一旁的车子,剧烈的干呕起来。
死亡的气息,那空洞绝望的感情使得他的神经异常的脆弱,胃部不断的翻滚着。
道格拉斯低下身,温暖的手掌轻抚着齐恒的背部,另一只则罩住了他的双眼,感到渐渐涌上的湿意,有些疑惑的问着,“恒,为什么哭?他只是一个罪犯而已。”
感到那沾了水珠的睫毛在自己的掌心中划了几下,然后道格拉斯听到了从齐恒压抑般的声音,“任何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哪怕是一个罪犯的,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夺走他们!”
齐恒的眼前一片黑暗,他眨了眨眨眼,却依旧被牢牢的罩在了道格拉斯巨大的手掌之中,仿佛被保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内。
低笑着,道格拉斯凑近齐恒的耳朵,问,“这是你的那位老师教你的吗?珍惜每一条生命?为着他们的消逝而默哀?即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的生命也要珍惜吗?”
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齐恒缓缓的点了点头,干哑的喉咙里吐出的是声音却意外的坚定有力,“是的,生命是天赐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夺走他人生存下去的权利。”
“……”
“就算是罪犯,他应该受到自己应有的公正审判,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最后,齐恒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亲眼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逝,却什么也无法做!这样无力的感使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道格拉斯祖母绿的眼中突然闪现一道光,却迅速的令人无法捕捉,黑暗的停车库中,炙烧着的火焰最终遮掩了一切。
叹息着,道格拉斯松开了那蒙在齐恒双眼上的手,让他直面着眼前的现实——保罗已经死了,那个罪犯已经得到了另一种惩罚。
火红的烈焰中,一个身影蹒跚着奔了出来。高大的青年满脸的惊谎,无措的看着四周。他转身盯着身后那燃烧的汽车,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黑色的眼瞪得大大的,充满了茫然。
齐恒捂住嘴,泪水滑下了脸颊。
当那人转身,看到齐恒时,突然放松下来般,他尴尬的笑着,冲着齐恒与道格拉斯的方向走了几步,“呵呵,警官,那个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保罗他努力的翘起嘴角,似乎想缓解一下气氛。可是那笼罩在他心头的浓重不安使得他那笑容扭曲着,像是在哭泣。
“该死的!”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浮木般,保罗急切的冲着齐恒怒吼着,“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恒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后退着,紧紧的抓住道格拉斯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保罗愤怒的向前又走了几步,可是却突然停住了,他瞪大眼不置信的看着齐恒身后那一脸自若的金发的男子,“您是……”
可就在这时,突然,保罗感到身后射来一道视线,就像是在切割他的身体般,充满了令人战栗的感觉冰冷。
他迅速的回头,当看到身后那红色的充满了愤怒的双眼时,熟悉的感觉瞬间把他定在了原地……“布,布鲁森?!”
穿着灰色运动衫的中年男子裂开了他血红的大嘴,刺耳的讥笑声猛然间响斥着整个空间,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保罗猛的转身,惊恐的大叫着,向着齐恒冲去。可就在那一瞬间,地板突然的裂开,黑色的火焰从那狭小的缝隙纠缠着直直的冲上了天花板,像是有生命的活物般,扭曲着身体咆哮着,包裹住保罗的身体,把他狠狠的拖入那裂开的缝隙之中。
“救,救救我!”保罗在最后一刻死死的扒住地板,指甲划紧紧的嵌入地面直直断裂。他冲着齐恒无助的大叫着,“警官!警官!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齐恒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切,双腿虚软的一步都挪不动。
“警官!警官!”绝望的嘶鸣,仿佛在拉扯着齐恒的良知。
突然,齐恒松开了紧抓住道格拉斯的手,不知哪来的勇气迅速的向着保罗跑去。
要救他!要救他!齐恒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是单纯的想去救那个人而已。
“恒!”身体被从后方紧紧的抱住,如铁箍般的双手紧紧的拘禁着齐恒的自由,“他已经死了,”道格拉斯冷静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根本就无法拯救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可是,齐恒像是没有到般,剧烈的挣扎着,凤凰般的双眼映着那冲天的黑色火焰,瞪视着前方,“我是一个警察,他在向我求救,这就够了!”
他是一个警察,这是齐恒他自己所做出的选择,不再逃避,不再退缩。现在有一个人正在向他求救,他怎么能不去救他呢?
没有任何的犹豫,完全凭着本能而行动,拼命挣扎的身体居然挣脱了道格拉斯的钳制,向着前方奔去。
保罗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般,欣喜的看着那穿着制服向他奔来的警察,伸出了手。
然后,就在齐恒快抓住他时,灰色的身影充满了愤怒的双眼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布鲁森狞笑着,接住了那只手。
于是,布鲁森带着保罗,就像是投入了母亲的怀抱中一般,笑着堕落到地狱之中……
“不!”齐恒大叫着,他扑上前去想抓住他们,可是,自己的手就像是接触到投射中空气中的幻影般,穿过了他们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落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