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早晨。东方朔双目远望,盯着天边。
齐鲁女在他的身后说:“我说当家的,有没有鸽子回来啊?”
东方朔边看天边,边说道:“夫人,我看了三天,真是望穿秋水啊!”
齐鲁女说:“这才刚是春天,你偏要望断秋水,到那时我们蒲柳都落叶啦!”
东方朔无奈地:“夫人,我说望穿秋水,是说把眼都看疼了,没说到秋天!
齐鲁女知道他又在说自己不懂的东西,就不理他:“我不管是春天还是秋天,再过三天,要是还没有信,你就得把蒲柳给我找回来!”
东方朔找到一个借口:“夫人,皇上他不让我动啊!”
齐鲁女也毫不相让:“孩子是你放走的,你不找,难道还要你老婆去找?再说,皇上说不愿见你,只是说不让你上朝,也没说不让你走动啊!”
听了这话,东方朔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呃,对了,夫人,还是你聪明。你不教我,我倒想不起来。我是可以走动,那就让我先出去,走动走动!”说完他便溜出了大门。
齐鲁女一看急了,关了几十天,今天不留神,一句话,竟让他得到了自由!可说出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自己也不能后悔啊!她只好在后头叫了一句:“哎!你好多天没出门了,可要小心!”
东方朔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我出去,看看有没有鸽子飞回来!”
东方朔来到上林苑中,像被笼子关了许久的鸟儿,一下子回到空中,不知怎么飞是好。他又像长期被父母看管起来的孩子一样,终于得到了自由撒欢儿的机会,又是踢树,又是展露拳脚。
远处,卜式赶着一大群羊走过来。他看到东方朔在此,大吃一惊。由于主父偃的话作用太大,卜式急忙给东方朔请安:“东方大人,东方大人,小人卜式,给你请安。”
东方朔笑了。“老羊倌,没想到,你到长安才一两年,礼数还学会了不少。”
“东方大人,小人笨拙,学了一点礼数,可不知对不对,请大人指教。”卜式谦逊有余。
东方朔点点头:“嗯。是不是学好礼法,准备出来当官啊!”
卜式嗫懦地说:“东方大人,小人本来不想当官,可是那主父偃抓住小人,就逼我献羊,许我将来当大官。”
东方朔说:“你倒是挺老实的嘛。告诉我,当时献的那么多羊,都是你喂养的?”
卜式知道,瞒东方朔是没用的,索性来个实话实说。“大人,那六万只羊,只有小人的两万只。剩下的四万只,全是主父偃和张汤大人两个出的钱,从市上买来的!”
东方朔这一惊,吃的确是不小。他早猜到那羊是从别的地方弄来的,可张汤和主父偃竟然自己出钱去买,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嗬嗬!这个,我倒是没想到。那他们,许你个什么官啊?”
“启秉大人,他们说,要让小人去管一个大郡……”
“一个大郡?上千里地方,你以为是牧羊?”
卜式说:“眼下,小人的能耐,也就是管好一群羊。”
东方朔不由得称赞:“好,老羊倌,你为人诚实,这就好。牧羊,也有学问啊!你说说,你是怎么牧羊的?”
这一下问到了卜式的老本行。“大人,这羊嘛,只要你让他有草吃,不让狼吃了它们,它们就跟你亲,就一窝一窝地给你下崽,看着你吃它同伴的肉,它也无所谓。”
“噢?是的,羊是这么温顺。那这么多的羊,你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
“管好头羊,那就行啦!大人,你看,那是一只头羊。它负责监视身边的一大群。管好了它,就管好这几百只。”卜式一边说着,一边指指点点,好象胸中自有子民百万。
东方朔不禁感叹:“老羊倌,你是个当官的好材料啊!”
卜式听到如此赞赏,倒是吃了一惊:“大人,你取笑我。”
东方朔叫道:“不!卜式,我东方朔取笑有权有势的人,取笑你一个羊倌干什么?你刚才说的那些,牧羊之道,和我年轻时给皇上献的竹简里的一段话差不多。要是皇上听了你的话,保证会封你个大官做!”
卜式说,“我没说什么啊?羊就是这个样子,只要你让他有草吃,不让狼吃了它们,它们就跟你亲,就一窝一窝地给你下崽,看着你吃它同伴的肉,它也无所谓。”
东方朔击掌叫好。“对,这话千真万确!你当了官,就知道,咱们老百姓啊,也是这个样子,只要你让他有草吃,不让狼吃了它们,它们就跟你亲,就一窝一窝地给你下崽,看着你吃它同伴的肉,它也无所谓。你管好了头羊,官就能当好!”
卜式见东方朔把他的牧羊经说成了官场经,显得很激动:“大人,官要这么好当,不是连傻子都能当了?”
“对啊!你看天下那些诸侯王爷,哪一个不是傻里巴叽的?让他们像你这样,一个人牧上几万只羊,别说是羊啦,可能他们自己,早让狼给吃了!你真是块好材料啊!”
卜式见东方朔如此可以亲近,就想起了主父偃说的,要贿赂贿赂东方朔。我贿赂他,他就不挡我的道;如今他说我好,我不用贿赂他,应该报答他!于是卜式说:“大人,我不仅养了羊,张大人还让我给皇上养了四头白鹿呢!”
“白鹿?这可是神仙骑坐的东西。”东方朔眼睛一亮:“能让我看看吗?”
卜式高兴得很:“当然可以。大人,你跟我来。”
东方朔随着他走到一个小山坡后,只见那里有一个封闭的院子,里面养着四只白鹿,两公两母。那两只母的,肚子很大,已快生产。
东方朔有点不明白。“张汤要你养这个干嘛?”
卜式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张大人一会儿说,白鹿是仙人骑的东西,皇上要是成仙了,就得骑白鹿;一会儿又说,白鹿的皮,将来会有大用场。他还让我守口如瓶,任何人都不要告诉。”
东方朔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啊?”
卜式真诚地地说:“小人从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大人您比主父偃和张汤更可信。”
东方朔看他说得很认真,就点点头。“好,既然你信任我东方朔,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人,要小人做什么,您说。”
东方朔说:“我想要一对白鹿,行吗?”
卜式不加阻拦。“行啊!你这就拿走!”
“要是张汤来问你,怎么办?”
“就说走失了呗!要么,说被狼吃了!反正再过一个月,白鹿就要生崽了,数多了,他就不会问了。”
东方朔牵着两只白鹿,高高兴兴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这白鹿的用处。他刚到家门口,只见一只灰鸽飞了回来。落在他的手上。他高兴地抱着鸽子,回到院中,嘴里大声叫道:“夫人,夫人!快来看哪!”
齐鲁女急忙跑出来。“当家的,怎么了?”
东方朔递过鸽子,示意那鸽子腿上的绢布。
齐鲁女忙将鸽子腿上的绸子解开,那是一封信。“当家的,快念念。”
东方朔将绸子打开,看完哈哈大笑。
齐鲁女心急得很:“你笑什么,快说啊!”
东方朔笑道:“夫人啊!这回有戏看了!”
“怎么回事?”
东方朔说:“那主父偃,将自己的丑女儿也搭上了,和金娥一块儿献给齐王。齐王先揭开丑女的盖头,吓了个半死,说一个都不要了!”
齐鲁女也乐了。“那金娥呢?蒲柳呢?”
“金娥也落个清静,天天让宫女出去给蒲柳送信!这下子,可够主父偃好瞧的了!”
齐鲁女突然着急起来。“那不行,万一齐王知道了,怎么得了?当家的,快想想办法吧!”
东方朔想了想,说道:“看来,我要到齐国走一趟了!”
齐鲁女一听,连连点头。“啊嘟,快快准备,跟老爷一快儿,去临淄!”
齐国国都临淄,人头攒动。过去人多的地方,多为酒肆和商贩集中之处,可这几天,相国府前,倒是一反常态,也热闹了起来。
原来有几十个泼皮无赖,在门前又叫又嚷,不断起哄。
一个头上有些疤痕的,叫吴大癞。他是那种没话还要找话说的人,眼下正在相国府大门左边,神秘兮兮地对别人说话。“老少爷们儿,新来的相国主父偃,就是二十年前的臧儿啊!你们知道吗?他刚回来,就把小时候欺负过他的一拨子人,全给抓起来啦!”
王秃儿是个干秃儿瓢,最会随声附和。“可不是嘛,我亲眼看到的。张大傻小时候揍过臧儿一顿,昨天全家都让抓起来了;李二壮小时候,动不动就夺王臧手中的东西,听说被弄去,打进了死牢!”
另一个眼睛都睁不开的人挤了上来,他叫朱烂眼。他Сhā嘴道:“反正小时候,俺没惹过他,只是跟着他跑。”
王秃儿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事干了:“那好啊!既然对不起他的,都让抓了,那跟着他的,也就该沾光啊!”
吴大癞一拍癞头:“对啊!我小时候,还跟他一块儿摘过人家的玉米棒子呢!这么说,我们该找相国大人领赏去哇!”
朱烂眼眼睛终于睁开了一些:“对,对,找他领赏去!”
这样一来,门前的人愈来愈多,卫兵急忙上前阻拦。
卫兵甲说:“去,去,去!哪儿来的一帮泼发无赖,相国大人要是知道了,非把你们投入大牢不可!”
吴大癞平时无理还是搅三分,何况今天有理呢?“老爷,我们可不是泼皮,我们是相国的故人,小时候的相好啊!臧儿他还光ρi股跑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过家家啊!”
卫兵乙白了他一眼:“滚开!相国会有你这种相好?做梦去吧!”
王秃儿露出了泼皮的本相:“臭大兵!你别狗仗人势!不信,教你们老爷出来,我们和他说说小时候的事儿!”
卫兵甲看他们要闹事,而自己的人手又不多,忙喝道:“别闹,别闹!再闹我就抓人啦!”
众泼皮正想发作,突然大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脸上有块大疤,面目狰狞可怕。众泼皮没了声音。他们在下面嘀咕:“这就是王臧?”
“对!没错!跟他的爹王红眼一个样子,不过是脸上多块大疤罢了!”
主父偃不慌不忙,走到人群跟前。他一挥手,开始了演讲。“乡亲们!我主父偃是齐国人,你们都知道了。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和老少爷们一样,过苦日子,受人家的欺负。那时候我常说,‘恶有恶报,时间未到。’现在,我回到老家,当了相国。报应的时候到了!”
众人急忙后缩,好象自己要遭报应是的。
吴大癞壮大胆子,投其所好地说:“是该治他们了!可是大哥啊!小时候咱哥俩,可好啦!还有朱烂眼,王秃儿,他老跟你一起受气,相国,我们要讨个公道啊!”
众泼皮随声附和:“是啊!相国,我们也该沾点光啊!”
主父偃一招手,里面出来一位家人,送过一个箱子。主父偃把箱盖打开,里面金灿灿的,全是金子!
众泼皮瞪大了眼睛。“乖乖!全是真的,金子啊!”
“老乡们!我主父偃如今是二品朝官,堂堂齐国宰辅,不会让你们白来的!你们看!这里是五百两黄金。你们,凡是能说出小时候和我在一块,挺好的,都可以分到五两金子!”
众泼皮有点不敢相信。“哇,相国老爷,真给我们吗?”
主父偃拍了拍胸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本相国的话,那还有假?”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今天你们拿了金子,我们过去的情份,就完了!有谁再提小时候的事,本相国就要将他治个妖言惑众之罪!”
众泼皮大吃一惊:“啊?就这一次,就完啦?”
吴大癞脑子来得快:“这不是要把我们的嘴堵住吗?”
主父偃大笑:“哈哈哈哈!你们那条小命,能值几两金子么?来人!”
众卫士雄纠纠地出列:“有!”
主父偃:“今天,所有在场的,都将他们登记造册。凡是能说出与本相国小时候在一起,干过好事的,就发给他五两黄金;凡是做过坏事的,统统给我抓起来!”
众卫士脚跟相并,刷地一声,甚是齐整:“是!”
主父偃又对众泼皮说:“告诉你们,今天我把过去的帐还清了。你们谁再敢对本相国说一句不尊重的话,一律充军到三千里外的朔方城去!”
众泼皮傻了眼。王秃子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拿点金子。于是他上前一步,说:“相国啊,您自小就大仁大德,我们知道!我们要金子,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啦!”
主父偃这回挺满意,他点点头:“那就领赏吧!你们中间,凡是识文断字的,有些计谋的,都可以到相国府来,做我的门客!我会给他们俸禄,免他们赋税,还给你们房子和地!”
这下众泼皮高兴了。吴大癞心抢过话头来:“相国大人!从小我就知道,您是孔夫子,是圣人下凡的啊!你真是我们的恩人啊!小的认识十多个字,小的有个兄弟,认得字有一百多,明天我们就来当您的门客!”
主父偃得意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吴大癞还没完:“相国大人,我今天先领点金子,晚上回家,找我兄弟来,一块练练字,明天也来当门客!别看齐国地方大,可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主父偃点点头,算是默许。
齐国宫殿的西南角上,有一个庭院,绿杨掩映,风景宜人。太阳还老高呢,这院子就已大门紧闭。
东方朔骑着那匹花脸白马,阿嘟赶着一辆二马所拉的有篷之车,风尘仆仆地来到大门之前。
阿嘟跳下车子,一边敲门,一边叫道:“道儿!道儿!”
时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果然是道儿。见是阿嘟,道儿将他抱了起来。
东方朔不吭不响,策马进院。
道儿却先开了腔:“咳!老爷,你们怎么才来到哇!那鸽子,都飞回来好多天啦!”
东方朔说话了。“道儿,八成是你,想老婆了吧!”
道儿噘着嘴:“是啊,老爷。她,要生了吗?”
东方朔撇了撇嘴。“真是,你走的时候,才四个月。现在六个月了,就该生啦?”
道儿点点头:“不该生,老爷不该生。老爷,走,进屋里说去。”
东方朔指了指车:“那上面有个宝物,可能快生了呢!”
道儿高兴异常,他万万没有想到,老爷会把他那个快要生了的老婆带来齐国!他高兴地奔过去,边走边说:“老婆呃,你快生了?一路颠簸,可不容易啊!不怕不怕,来到齐国,不比长安差,老公我要把你照顾得服服贴贴……”
一向不爱说话的阿嘟,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
道儿打开车门,大吃一惊,原来里面,装着两只白鹿,其中一个母的,肚子大得很,可不是快生了么!
直到现在,东方朔才哈哈大笑起来。
道儿倒也没失望,他本来就知道,自己的夫人不会到齐国来。他问道:“老爷,这是什么羊啊?”
东方朔说:“羊?还驴哪!这是白鹿,好东西啊!蒲柳呢?”
道儿很平静:“老爷,他又去见金娥了。”
这回是东方朔吃惊了:“怎么?他怎么敢大白天,到齐王宫中去?”
道儿解释道:“不是,老爷。那齐王宫殿,与孔大人这园子,是连着的,只隔着一块树林和一堵高墙。”
东方朔瞪大眼睛:“那你就天天撮着蒲柳,去翻墙?”
道儿说:“嗨,老爷,你听我说完嘛!齐王宫墙上,有一个小门。金娥让宫女买通了管事的,说金娥公主喜欢树林。那管事的见公主和齐王谁都不愿理谁,自己又得了许多银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东方朔说:“那不行,你去把蒲柳,给我找来。”
道儿忙说:“得嘞,老爷,你等着,不远。这就回来。”
东方朔四处看看,见这儿地方不大,倒也安静。从院子向北,有一片树林,郁郁葱葱。垂柳掩映之下,有一个小池塘,水面上布满青萍。
不一会儿,蒲柳子跑了过来。“爹爹,你来得还真快!”
东方朔说:“道儿嫌我慢,你说我来得快。怎么,爹爹来,你觉得太早了?害怕了?”
蒲柳子说:“爹,我怕什么。爹能让我来齐国,真是太棒了。”
“棒什么棒?天天翻墙?”
蒲柳子一跺脚:“咳!爹,你别听道儿瞎说。我们在树林子里,边走边说话,比上林苑里还舒服!”
“噢?那金娥呢?”
“爹,反正齐王和她,谁也不愿见谁。”
“那她高兴吗?”
“金娥高兴极了!她说,在家中老听她爹和她妈吵架,烦死了!来齐国,简直是回到梦中!”
东方朔不解地问:“那你们就这样子,呆下去啦?”
蒲柳子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这……。爹爹,要是能留在齐国,我和金娥能在一起,我们宁愿不回去。”
东方朔摇摇头,无奈地说:“咳!你们哪,也是一对冤家!”
蒲柳子看到阿嘟和道儿牵着白鹿进来,就问:“爹,这是什么?”
东方朔说:“这是白鹿。是天下都珍贵的东西。”
道儿Сhā话说:“老爷,那一个肚子这么大,要生崽儿了吧。”
东方朔笑了。“哈哈哈哈!道儿,你现在就想着生崽儿。对,这只母的,过几天就生崽儿。”
蒲柳子高兴得直跳。“爹,孩儿最喜欢小羊小鸽子这些东西啦,留在这儿,我会把他养好的。”
东方朔认真地说:“这是神仙的宝物,可不许吃!你们啊,要把这对白鹿养好,养到几十只,几百只,让这个院子,变成白鹿苑。那时,就有大用场啦。”
蒲柳子悄悄地将他拉到一边。“爹,有件事要求你。”
东方朔说:“不用讲,我知道。”说着对着蒲柳耳朵,嘀咕了几句。
蒲柳子高兴地又跳起来:“爹,你真棒,难怪皇上都服你!”
齐王宫中。主父偃再次来见齐王。尽管齐王听到主父偃这三个字就起腻,但也没办法,总得见啊。
主父偃沉着地劝说齐王:“殿下,都两个多月了,你还没有心思见见金娥公主?你让臣在皇上和皇太后那儿,可怎么交待啊。”
齐王次昌有了新的理由。“相国大人,公主传出话来,不许我去见她,那你说怎么办?”
主父偃不让他推托:“公主刚来的那一天,谁让你对他无理呢?依臣之见,改日我陪着你,找她陪罪去。”
“什么?我找她陪罪?你去吧,我可不去。”
主父偃心里有点急。你不去,我去干嘛?又不是我娶公主。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软中带硬地说:“殿下,别看我只来两个多月,对你宫中的事情,可是了如指掌啊!”
齐王次昌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我和齐国公主好,是奉母后之命。再说,公主和我又不是一母所生,有何不可?”
主父偃反问道:“那你说,臣来监国,首先监出这么个事来,臣该怎么奏明皇上呢?”
“随你的便吧!”齐王次昌无所谓。是的,这些天来,他把王位都看成无所谓的东西,有时他甚至想,要是没这个王位,自己想干啥就干啥,比现在舒服得多呢。
这回主父偃不干了。你无所谓,可我不能无所谓!他冷笑一声,话语尖刻:“哟嗬!你瘦驴拉硬屎,还全身都挺起来啦!告诉你,如果我说你与齐国公主私通,那是乱仑之罪,皇上会废除你的王位;我说你不是齐王所生,而是冒领之子,蒙蔽朝廷,那你有欺君罔上之罪,皇上会夺了你的封地,还会追究先王和太后的责任;我要是再将你违抗皇上和皇太后的旨意,故意冷落金娥公主的事奏明了,那你就是杀头之罪哇!”
齐王次昌闻此大惊:“相国,你不能这么做啊。”
主父偃见他软了下来,便说:“那好,那我们找金娥公主陪罪去。”
齐王次昌央求道:“等我回秉母后,改日再去好么?”
主父偃并不回答,却问道:“殿下,我要问你,我的小女有那么丑陋吗?你见到就跑?”
齐王次昌老实地说:“相国,本王实在看不了她的面像。”
主父偃说:“你不看她的面像,还要看我的面子啦!”
齐王次昌这回倒不相让:“相国,你不要逼迫本王。”
主父偃以为,你的大错在我手中,还敢不跟我走?于是索性逼过:“那你说,纳不纳他为妾?”
齐王次昌也被他惹恼了。大不了我这王不当了,命不要了,干嘛我非得娶你那个丑八怪不可?想到这儿,次昌一急,也大叫道:“主父偃,你来到齐国,才一个月,就滋生事非,牙眦必报,草菅人命;你还四处搜罗钱财,行贿受贿。本王都忍了,难道你还要逼本王吗?”
主父偃好象软了一点,其实一点都不含糊:“嗬嗬!你知道的还不少嘛。本相国想怎么样,就要怎么样!”
齐王次昌说:“难道你就不怕皇上他治你的罪?”
主父偃哈哈大笑。“那我也要先把你给送走了,然后再找皇上辩解去。”
齐王次昌气急败坏,说不出话来。
主父偃拉着他,边走边说:“走,给我乖乖地走,找金娥公主陪罪,只要她点头,今天就入洞房!”
齐王次昌无奈地跟着主父偃,来到后宫。后宫管事太监见状大惊,急忙下跪:“殿下,相国,奴才不知殿下和相国到来,有失远迎!”
齐王没吭声,主父偃倒先问道:“好啦,好啦,金娥公主呢?”
管事太监直往后缩:“不知殿下和相国要来,她到外边树林中游玩去了。”
主父偃气势汹汹:“领路,找公主去!”
管事太监见齐王都害怕得不敢说话,自己还敢阻挡么?于是领着他们走到城墙的小门前,打开门栓,向外大叫:“金娥公主殿下,齐王和相国来看你了!”
此刻,金娥正与蒲柳子两人对坐在一棵大树的树叉上,编柳条筐。听此叫声,二人大吃一惊。蒲柳想了一下,忙将手中还未编成的柳筐当作帽子,戴在金娥头上。金娥像男孩子一样跳下树来,蒲柳仍在树上观看。
蒲柳子小声叮嘱:“别忘了,我爹教你的办法!”
金娥歪着嘴,向他做了个鬼脸,蒲柳高兴地点点头。
金娥将柳筐做的帽子往下拉了拉,走了几步,正好与刚出小门的齐王和主父偃碰上。
管事太监急忙跪下:“公主殿下,这是齐王和相国,他们找您。”
主父偃也打拱作揖:“公主殿下,齐王那天误会了,有失礼节,今天特来陪罪。”
金娥公主一声不吭。
在主父偃的再三示意下,齐王次昌走上前来,致歉道:“公主,本王给你道歉了。”
金娥公主依然一声不吭。
管事太监惊奇地说:“公主殿下,你怎么戴这种帽子?公主殿下,请您说话呀!”
主父偃自作聪明:“噢,我知道了。那天齐王殿下失礼,没有掀公主殿下的盖头。今天,公主临时找个盖头戴上,齐王,你快去揭开啊!”
齐王次昌在主父偃的指导下,上前去掀金娥头上的柳筐。刚掀一半,只见金娥嘴歪眼斜,面目狰狞可怕,比主父偃之女更甚。齐王大叫一声,拔腿又跑。
主父偃在一旁,也看到了金娥刚才的样子。他吃惊地问:“公主,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金娥又将柳帽戴上,生气地说:“还不是齐王和你,给气的!”
夜晚将要来临。东方朔在孔仅的柳园之内,柳树之下,坐着乘凉。渐渐地,他觉得自己也喜欢起了这个地方。
蒲柳子、道儿、啊嘟都在他的身边,和他说话。
东方朔对儿子说:“我说蒲柳啊,爹来这儿几天,知道的事儿不少啦。齐国可能要出事,你们要小心啊。”
道儿因为阿嘟换他回长安,所以抢着Сhā话:“老爷,咱们就放心走吧,蒲柳可有主意啦。”
东方朔生气地说:“就你急!再急,我让阿嘟回去,你还呆在这儿!”
道儿傻了。“老爷,您别生气啊。我不说了,还不成?”
蒲柳正要答话,突然门外有人急剧地敲门。道儿忙去察看,但他马上又转了回来。“老爷,不好了,外边来人说,齐王的相国,主父偃大人求见老爷!”
东方朔微微一笑:“噢?他快赶上张汤啦!”
道儿问:“老爷,让不让他进来?”
东方朔一抬头:“请!”同时,他示意蒲柳子等人退下。
大门开处,主父偃急急忙忙进来。他衣着华贵,比过去还胖了些。进门之后,他就急忙给东方朔作揖。“东方大人,东方大人,你来齐国,也不给我主父偃打个招呼?”
东方朔不无嘲讽地说:“你是齐国的相国,我哪儿敢打扰大人您哪!”
主父偃却是笑脸相迎:“大人,你还生我的气,不是?那是打赌,完了就没事啦!”
东方朔不依不饶:“你说没事就没事啦!告诉你,主父偃,你可是违约啦。”
主父偃皮笑肉不笑:“大人,你嘲笑我,不是?”
东方朔认真地说:“你说过,只要我三次不说话,你的女儿就该嫁给我儿子,是不是你说的?”
“是啊,可是……。”
东方朔再进一步:“可是,你将你女儿嫁给了齐王,还是当小妾!”
“大人,你听我解释。”
东方朔摇摇头:“我不听。反正是你违约了。”
主父偃一脸苦相:“大人,你别逗我好不好。我那女儿,是如何沉鱼落雁的,你知道。你要是还想要作儿媳妇,趁齐王现在还没幸临她,我再把她叫回来,跟你回长安?行不!”
东方朔点着他的鼻子:“主父偃啊主父偃,你变化无常,连女儿的事都胡来,我都为你难为情。”
主父偃却瞪大眼睛,说出真话:“大人,此话差矣!我主父偃死死生生,什么都是再无牵挂,只是这个女儿,最让我牵肠挂肚。她要是能有个好归宿,我就是死了,也心安理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