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凭窗不顾花前景,金樽空对孤月影,一身凄凉只问情。 几番闻得新欢笑,谁睹老残怨恨生,悲喜由来成一梦。
很平常的夜晚,有月有星。经过一天的喧嚣,热闹的洛阳城此刻终于恢复了平静。唯有巡街的更鼓按时敲响,仿佛是人们的脉搏,即使沉睡着,也依然饱含生机。
在洛阳城里,恒远楼算是很出名的。厨子是各地请来的高手,南北风味,一应俱全。不但招引文客豪杰多来会聚,甚至连朝堂显贵亦常有光顾。
此时的恒远楼,显得很安静,三层中唯有顶楼透着光亮。
但,楼下的黑暗中,却闪动着一双雪亮的眼睛。这人一身黑衣,面纱罩首。右手里,按着一柄寒浸浸的利剑。他一跃身,便轻巧的纵上楼台,掩身窗侧。
窗子开着,内中景象分明。
桌上的菜品极为丰盛。唐若花放下酒杯,夹一口黄河鲤鱼,放在步*的食碟中:“尝尝这个。”
步同谋却直着双眼,只顾盯着近前的歌伎。这歌伎的年纪稍有些大,容颜虽艳丽,却难掩岁月消磨。幸而装束施扮得当,一张脸俏丽生辉,令人窥不到半点细纹。
她怀中抱着琵琶,十指齐动,弦音迸发,曲调悠扬,令人迷醉。
步同谋以手指轻叩桌案,面上带笑,眼中满是赞许之色。
唐若花笑望着他,柔声道:“同谋,今晚的余兴节目可还满意?”
步同谋笑着点首,目光却仍未离开歌伎:“满意,满意。你请的这位才女当真举世无双,步某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高妙的演奏。”
唐若花妙目闪动,素手轻扶步同谋的左肩,身子乘机靠过去:“这女子你可中意?”
步同谋呵呵的笑:“你身上的味道好艳,是玫瑰香吗?”
唐若花玉臂环着他的脖子,脸贴得更近:“她可是近段时间洛阳城最红的歌伎,连圣上都对她赏识有加。若非我重金礼聘,人家断然不会来的。”
步同谋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却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歌伎:“还是你了解我。今夜能请到圣上的御用伶官侍宴助兴,实在是荣幸倍至。”
唐若花右手举杯,端至步同谋唇边:“知夫莫若妻,我也是投你所好。”
步同谋的神情转成惊讶:“大姐如此说法,反令小弟糊涂了。我几时成你丈夫了?”
唐若花睁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三年前八月初八,蜀中白帝城。你忘了?”
步同谋道:“我只记得是去救人。”
唐若花的语气便有些冷:“你夺走邱冷,还大闹洞房!”说这话时,端杯的手便有些颤。
步同谋顺势接过,一饮而尽:“邱冷本是盖世红的未婚丈夫,无端被你夺去。我无非如法炮制,依样画葫芦。”
唐若花的眼中忽而闪出一丝杀气,但转瞬即逝。
她那嫩如葱白的纤指轻抚步同谋的面颊,笑得很妩媚:“也罢,人既是你抢走的,便要你来赔!”
步同谋叹了口气:“我倒也想做这替身。可是花烛之夜,却被你赶打出府。你既如此对我,我也只好不再认你。”
唐若花倚着步同谋,不停摇晃,撒娇道:“人家只是一时气恼,并无深恨。何况此事江湖中人所尽知,你总要为人家的清白着想才是。”
步同谋右手捉住她的皓腕,赞道:“好一双玉手,温软窈窕。可惜我无福消受。”
唐若花的面色转为阴沉:“这么说,咱们是没得商量了?”
步同谋伸手提起酒壶:“承你美意款待,咱们喝酒。”
唐若花看着他将杯斟满,依旧笑意盈盈:“你既不肯要我,为何还搂得这样子紧?”
步同谋举杯大笑:“美酒不可糟蹋,佳人不可唐突。”
唐若花顿时反目,原本令人遐思的玉臂忽而青筋暴起:“你若不依,便是个死!”
步同谋却嬉笑着劝她:“嗔怒伤肝,面上会添皱纹的。”说完,再次握住唐若花的右腕,不停的把玩。
不知不觉中,唐若花的腰肢和右臂竟已被他牢牢制住。
歌伎的琵琶声依旧未停。
唐若花忽地一阵冷笑:“反应倒快,不愧是当年武林公认的四大‘逍遥圣手’。”她细致的端详着步同谋,连他面上的一根毫发也不放过:“只是,我若杀你,也不必亲自动手。”
步同谋却闭起双目,嗅着她的气息:“怎么,你外面另有伏兵?”
唐若花很得意:“怕了?”
步同谋爽笑:“你以为我所制,难道就不怕他投鼠忌器?”
唐若花也在笑:“这点你尽可放心,我所雇佣的杀手,是江湖中最铁血、最无情的。为达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你若想以我相要挟,只怕无用。”
步同谋依然盯着歌伎:“他自信可以胜过我吗?”
话音未落,唐若花的心猛地缩紧。一种莫名的恐惧瞬间遍布全身。她的掌心顿时渗出冷汗,四肢不自主的轻颤,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这到底怎么了?
琵琶声忽然止住。
歌伎将低垂的目光抬起,望着步*:“你倒较真了,竟动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