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办公室外等着。我可以听到柯白莎办公室传出来的低低交谈声。白莎在和顾客讨论价格的时候,从不喜欢我在边上听的。她给我月薪,而且相当刻薄,用最少代价榨取最多劳力。
20分钟后,她叫我过去。自她脸上,我知道讨价还价后,对她很有利。薄好利坐在客户椅上(这张椅子很不舒服,后来换掉了),他的身子接触到椅子的只有两点——颈子根部和裤后口袋。如此的坐姿使他胸部塌陷下去,头颈又向前戳出。他这样坐法才把肚子坐大,还是肚子大了,才如此坐的,我不知道。
白莎挤出笑容,甜蜜地说:“唐诺,你坐。”
我坐。
白莎戴了钻戒的手,把一张支票装进抽屉里一个现钞箱去,动作很快,我连看一眼支票上的数字都没有机会。“是我来告诉他,”白莎问薄好利:“还是你来说?”
薄好利嘴里有一支新雪茄。由于他颈子是向前弯着,所以他只能自眼镜销上面看向我。本来在抽那支雪茄的烟灰落得他背心上斑斑点点。新的一支才开始抽,烟灰尚不多。“你来说。”他说。
白莎把一件复杂的事实,变成简单的叙述:“薄好利是去年结的婚。薄佳乐是他第二任太太。薄先生第一次婚姻时有一位女儿,叫雅泰。前妻死后,她的一半财产归了我们的当事人,薄好利先生。”白莎同时用手指向薄好利指一指,好像是一个老师在上课时指黑板上的一个数字给学生看。“另外一半,当然给了她女儿雅泰。”她看向薄好利说:“我记得你并没有告诉我,这笔财产的数目。”
薄好利的眼珠子骨溜溜自眼镜上面,从我看向她。“是的,我没有说。”他说。说话的时候他没有把雪茄从口上取下,烟灰掉了不少在他领带上。
白莎用快快接下去说话掩住这一点窘态。“现任的薄太太以前也给过婚——前夫姓丁。两人有个男孩,名叫丁洛白。这都是背景。由于妈妈再嫁,洛白觉得日子好过得很。薄先生,是吗?”
“是的。”
“薄先生要他去工作,”白莎继续道:“他就表示他的独特态度,由于他‘我为大’的人格——”
“他根本没有人格,”薄好利Сhā入道:“他也没有任何经历。有一些他妈妈的朋友,为了他和我有名义上父子的关系,把他介绍进一个公司。那孩子想有一天吃定我,门也没有。”
“这一点你自己告诉唐诺吧。”白莎说。
薄好利把雪茄自口中取出。“没收农场投资公司,是由两个人在控制,苏派克和卡伯纳。我太太认识卡伯纳很久了——在和我结婚之前。他们给小洛一个职位。3 个月之后,就把他升为销售部经理。又两个月,董事会叫他做总经理。你自己想想,他们要的目标是我。”
“没收农场?”我问。
“那是公司名称。”
“做什么生意的?”
“矿产,矿业开发,采矿。”
我看向他,他看向我。白莎把问题提出来:“没收农场投资公司怎么会和开矿搞在一起?”
薄好利坐在椅子中又陷了一点下去。“我怎么会知道?我根本也不想知道小洛的工作。我也不要他管我的事。我要是一问他问题,早晚他会叫我买他股票。”
我拿出小本子,把薄好利提过的名字记下来,又加一行,访问没收农场投资公司。
薄好利看起来和他在健身房时完全不同。他又自眼镜上溜着眼看我,我觉得他像一只双耳和下唇下垂的大猛犬被系在链条上。他的眼睛在说,假如多给他链条两尺的距离,他会在我腿上咬下一口。
“你想要我们干什么?”我问。
“其中之一,我要你做我的教练。”
“做什么?”
“教练。”
柯白莎把两臂上举,不断弯曲。做出二头肌训练状。“训练他体态。唐诺,你知道的——拳击、柔道课程、角力、相扑、跑步训练。”
我奇怪地看向白莎。在健身房这种地方那有我的地位。这个工作不是我干得了的呀!
“薄先生的目的,是要你和他在家里。”白莎继续解释道:“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你是个侦探。他家里人都知道,他想把身体整整好。他本来的目的是想把桥田请到他家中去做他教练的。同时他又想请一个私家侦探。在健身房,他一看到你的表现,他立即想到把你请回家做教练,不就一切都解决了。”
“你想要侦探什么呢?’俄问。
“我想查出来我女儿在怎样花钱,什么人在大量吸取她的钱—一还有,为什么。”
“她被勒索吗?”
“我不知道,真有此事的话,我要你查出来。”
“没这回事呢?”
“查查看她的钱怎么了。我看她可能被勒索,在赌钱,再不然小洛诳得她在经济上支援他。任何一件对她都危险,对我都不适合。我不单是为她利益在考虑,我自己也处在相当尴尬的情况。任何一件发生在我家的经济丑闻,都会引起不得了的……我想我说得太多了。我不喜欢。我们该速战速决了。”
白莎说:“你把那日本人一下摔过肩,他就对你注意了。是吗,薄先生?”
“不是。”
“怎么啦?我以为——”
“我喜欢日本人摔他的时候,他的样子。我们闲聊太久了。我们该开始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