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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嫁

“商议”之事不了了之,哥哥再次被父亲关进阁楼,派了家丁看守,我每日去送饭,见他一面。

可我心里很清楚,胳膊拧不过大腿,以我和哥哥在将军府的地位,想动摇父亲的想法,那是痴人说梦。

这幽幽的芜湘园,困了母亲一辈子,也困了我和哥哥的童年。

我不知道究竟多久,没有在这里看见父亲了。母亲吃斋念佛,本是想清净六根,远离这些不如意。可我觉得并非如此,那青灯,木鱼,蒲团,救赎不了母亲的幽怨,不爱就是不爱,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神佛焉能救你?

可父亲偏偏还是有些良心的,即便并不喜欢母亲,却也让她安然坐在正室之位。在他看来也许是一些慈念,不愿落得个狼心狗肺的骂名,可在我看来却是一种变相的折磨,不如早早放了母亲,容她自己选择未来的生活。

父亲不爱母亲,我并不知晓母亲还对如此一个冷清的男人存留什么期待,或许母亲对父亲的也非是爱,她是对命运妥协了,认了,所以与世无争,可她却害了我和哥哥。

这一生,注定要我们远离常人的喜乐,我们得到很多,然后在逐一失去。得到,失去,再得到,再失去,这样往复的过程中,人已经麻木,已经变得不像自己。

一个月后,我依着父亲的畅想,一身凤冠霞帔上了东去的花轿。与我同日出嫁的,是二娘的女儿,华瑞莹。

她大我两岁,就是因着父亲千挑万选所以婚事被耽搁了下来,如今,父亲寻得一个东床快婿,最疼爱的女儿终于有了归宿。那风头正旺的皇九子,就是最佳人选。

我们在苍松居门口遇见,皆是去拜别父母。华瑞莹也着实是个美人,一双丹凤眼遗传了自己的母亲,向上微微挑起,别有一番娇柔风情。一身艳红喜袍把她显得更加娇艳美丽,白净的脸上,那一抹颜­色­,无比自信。

我们彼此心知肚明,谁是金玉其外,谁是金玉其中。

脸上笑的高傲嘲讽,她踱步上前,朝我一探:“好妹妹,嫁的真是好,华家的女子也未曾有你这种麻雀能攀得上如此高贵的金枝,不枉你投胎到华家走这一遭。”

我淡笑,撩眼看她,并不言语。

很久之前我便学会乖巧了,黑暗的阁楼,夜晚诡异的各种声响,门口晃动的枯枝残叶,从窗格里刮进的冷风,梁上窜动的老鼠蜘蛛。我肿着半张脸蜷缩在摆满了列祖列宗的排位的案台下面,又饿又惊,浑身发抖。

那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冷冰冰的灵牌,在月光下发出瘆人的亮光。

哥哥在外面死命拉扯大门,歇斯底里的喊我名字。我躲在里面泪流不止,一动不敢动。

哥哥终究还是被家丁拖走了,一连三日,夜里每每如是。我开始变得习惯,漠然,我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不“乖巧”害了自己。

三天以后,大门打开,哥哥急急跑进来寻我,见我站在案边满脸沉寂,扑上来抱住我,抚摸我的脸,我感觉到脸上有腥甜的味道,是血。

哥哥的眼泪就直直的落下,哽咽难忍:“蓅姜怕黑,哥哥知道的。”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哥哥的眼泪,那般坚忍的人,从不会流眼泪。他愿意为我承担一切,哪怕是天塌下来,他也会为我顶着,可哥哥毕竟还小,华家没有他的位置,人单势薄,父亲厌恶,他护不了我。可我仍旧心怀感激,回抱哥哥,缓缓道:“哥,蓅姜已经不怕黑了。”

有时候你斗不过一些人,不要企图以硬碰硬,需要等待时机。

报复是如此斤斤计较的事,你若想害人,便莫要惹了自己一身的伤。赔了自己去报复别人,那是愚蠢的。很小时候我就懂得这个道理,我想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保护好我自己。

皇帝钦赐良缘,太子亲自主持,满天下算着也不会再有如此隆重而尊贵的婚事了。尤其是那将军府的三小姐配与那最受宠的皇三子,名传天下。一时间大街小巷,无人无谈,无人不论,连巷口的小孩子都口口传唱。

同日而嫁,喜上添喜,将军府一日内出了两个王妃,这等尊贵之事史上少见。将军府被熙熙攘攘上门道贺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一杯羹,想分享的人不在少数。

我的轿子往东行,那是皇城里最繁华尊贵的皇子府,里面的皇三子终日在府里养病,他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当今卿文妃的小儿子,太子的亲弟。

一路上处处吹弹敲打,普天同庆,好不热闹。我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头疼异常,十分烦闷,一把扯掉了头上的喜帕,攥在手中。

我不怕不吉利,连如此短命之人都肯嫁了,我还怕什么不吉利?岂不矫情?

就如同昨晚我对哥哥说的那一番话:在这将军府,我若不出,我们定会误了这一生。将军府里没有我们兄妹的位置了,与其到最后贱价打发,不如现在先走一步看看再说。

哥哥不依,问我:“现在太子和其他皇子的较量也十分明显,不乏韬光养晦之人,就似那皇九子,怎么就能遇见太子一定是即位的新皇?父亲的算盘也打的太­精­了,牺牲你,保全瑞莹。倘若他日换了新主,你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自己?”

我苦笑,抬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凄凉的可以:“哥,这将军府不能久留。时间到了,你和我必须离开。不管以后谁承大业,对于现在的我们,只能看到眼前那么远,看不到以后。”

的确,我们现在没有看那么远的资格,这一次是我,下一次难保不是哥哥。

父亲正是用我们这些并不受宠爱的子女去铺垫他所谓的步步高升。犹豫吗?不会的,那些犹豫与往日的抚养必定相互抵消,权当是一场生与利的交换。我们无需知道太多,知道了也无谓,因为那“孝”字当头,再卓绝的舍得也是理所应当。

思及此,我的心沉了又沉,翻覆难平。

“皇三子,药罐子,娶个老婆做样子;将军笑,女泪掉,哭哭啼啼上花轿;父不疼,子不孝,上上下下乱糟糟。”

巷子里幼童嬉闹玩耍的歌谣声就似天外飞音一般清晰的传来,那些吹弹敲打的乐音似乎已经渐渐淡去,自己耳边就只剩那一首歌谣回荡。我听着竟无法抑制的发笑,笑的眼角有晶莹的东西现出来,笑的胸腔里疼痛难忍。全天下都知晓了吗?

我如此的笑,外面却无人知晓。轿外艳阳高照,喜气洋洋;轿里幽冷晦暗,如置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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