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猛然想起四海龙王看起来最多二十来岁的样子——从她十年前看见他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

她已明白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并未低估欧阳倩的江湖经验，但她却忘记了这里并不是只有她和欧阳倩两个人。

人在江湖，有时候经验远比武功更重要。风尘三侠浪迹江湖二三十年，即便是凡铁也早已百炼成钢，更难说他们中某个人就见过欧阳锦云。

癫僧、疯道虽是出家人，却喝酒吃­肉­。痴秀才更绝，非但从不沾荤腥，更一生未娶。

他为什么而痴？痴于书？痴于武功？还是痴于情？

难道他痴于欧阳锦云？

火龙觉得背上冷汗直冒，头皮发麻，连肠子都悔青了，她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

黑龙和书生静静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自以为聪明，这次可能连我们都被你害了。”

现在还能说什么？

火龙猛然抬头盯着欧阳倩，大笑道：“你自己娘不见了，你不去找，为什么来问我？你自己没能耐找得到，还要怪别人骗你吗？”

她已经豁出去了，打不过，临死前也要说几句话刺激刺激欧阳倩。

欧阳倩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愣愣看着火龙，身体已在微微发抖。

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欧阳倩回头，方玉城正在星光下默默看着自己，眼神温暖而镇定。

欧阳倩呆呆看着他，眼里忽然已有委屈的泪光在闪动。

方玉城笑了笑，悄悄在她耳边道：“别哭，人家会笑话的。”

他看着火龙，道：“我可以放你们走，包括你们带来的那些人。但你们必须要保证，不再­骚­扰孔伶花。”他淡淡道：“赵凌和青龙都是我杀的，想报仇随时可以来找我。”

黑龙看看书生，又看看火龙，三人沉默不语。

方玉城道：“如果你们答应了，现在就可以走。”

火龙道：“我答应。”

方玉城笑笑，淡淡道：“可惜你说的话我连一句都不信。”他看着黑龙和书生。

黑龙长长吸了口气，道：“好，我答应！我答应自己绝不再私自来，但如果龙王下令，我还是得来。”

四海龙王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书生轻叹道：“我也是一样。”

方玉城点头道：“好，我相信你们。”他看着火龙：“至于火龙，我已放过你两次，绝不会有第三次了，现在你们走吧。”

三人相互看了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残月西沉，梧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天地间一片昏暗。

孔伶花叹息着道：“感谢各位，今天要不是各位出手相助，十个孔伶花也难活一个。”

癫僧笑笑，疯道瞅着痴秀才，痴秀才正在发呆。

欧阳倩站在窗前默默看着窗外。方玉城看着他的背影。

火龙走后，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孔伶花叹息着：“今天总算是过去了，不知道……我想他们不会再来了。”

癫僧道：“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来，下次若再来，也许就会出大事。”

每个人都明白他指的大事是什么。

——下次若来，就一定是龙王亲自下令，说不定龙王也会来。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孔伶花笑了笑，淡淡道：“生死有命，孔某已经看开了，他们若再来，最多也不过一死。”

癫僧笑道：“也是，反正和尚也没地方去，就在你这里混几天饭吃。”

孔伶花笑道：“我已为大师准备好了银子，准备在城外为大师盖座小庙，庙虽小，住三位也够了。”

癫僧大笑道：“老孔，你这是在过河差桥卸磨杀驴吗？”

“……”

癫僧道：“和尚觉得你这园子修得挺好，不住也是可惜了，再说还有人管饭。”

疯道盯着和尚，暗暗叹了口气，苦笑道：“贫道也是这么想的……你呢，秀才？”

秀才茫然道：“什么？”

疯道乐了，道：“他愿意。”

秀才茫然道：“哦？”又低头看着地面。

孔伶花忽然站起，对着癫僧深深一揖，半晌抬起头来，满眼热泪盈眶。

癫僧打着呵欠，拽了拽秀才：“咱们睡觉去，明天起来还有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