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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者之路

所谓籍田,就是在春耕之前由天子率诸侯亲自耕田,有祈求丰收之意。根据《通典》的记载,其具体的仪式是:当天一大早,以太牢之礼祭祀先农神,之后来到国都南面专门辟出来的千亩田地里,天子亲自执犁,来回耕作三次(天子孟春之月,乃择元辰,亲载耒耜,置之车佑,帅公卿诸侯大夫,躬耕籍田千亩于南郊。冕而朱躬秉耒,天子三推,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

这一年的三月,献帝下诏明确魏公的地位在所有刘姓诸侯王之上,改授金质印玺、红­色­绶带,授予远游冠,献帝派左中郎将杨宣、亭侯裴茂专程送来这些东西。

也是在这一年,“铜雀三台”中的最后一座竣工,取名“冰井台”。据晋人张载《魏都赋注》记载,这是一组庞大的建筑群,三台不仅体量巨大,而且上面修有众多的宫室,其中铜雀台一百一十间,金虎台一百零九间,冰井台一百四十五间。

仅台基就有十丈高的铜雀台位于正中,两边的金虎台和冰井台分别高八丈,最独特的是冰井台,上面不仅有米窖和盐窖,还修了数口冰井,从台上垂直伸向地下,利用井内的低温储藏冰块和煤炭(石墨),即使在天气较热的时候,台上的人也能喝上冰镇的饮料,吃上冰镇的瓜果。

【四、伏皇后事件】

现在说说前面提到过的伏皇后事件。

除了《献帝春秋》一书外,一般都认为伏皇后事件发生于建安十九年(214年)十一月,这时献帝刘协的正妻、当今皇后伏寿多年前写的一封信被发现。在这封信里伏皇后以激烈的语言表达了自己对曹­操­的极端不满,并请自己的父亲、时任屯骑校尉的伏完设法除掉曹­操­。

这封信无疑在政坛上激起了巨大波澜,十多年前的董承事件使献帝身边已经有一个贵人被杀,但与这件事相比,影响力差得很远。作为在位的皇后,伏寿的地位在理论上与天子同尊,她出了事将会引来更大震动。

伏寿今年三十五岁,比天子大一岁,她是豫州刺史部琅邪郡东武县(今山东诸城)人。东武县伏氏是汉代经学世家,名门望族,历代多有达官显宦。伏寿的父亲伏完是前大司徒伏湛的八世孙,史书说他“深沉有大度”,世袭不其侯的爵位,后来娶了桓帝刘志的女儿阳安公主刘华为妻,成为桓帝的女婿。

据《后汉书》记载,伏寿进入皇宫是在初平元年(190年),当时被封为贵人。对此有人表示怀疑,因为她这时还不到十一岁,而献帝更不到十岁,有点不靠谱。比较明确的是,到兴平二年(195年)她十六岁时,被立为皇后。

晋人王嘉所著《拾遗记》有一则记载,说在献帝东归过程中被李的军队追击,身边的人四处逃散,只有伏皇后等少数几个人。他们被逼到一条河边,献帝受到惊吓不敢过河,十六岁的伏皇后就背着十五岁的献帝趟水过河,到了河对岸,又碰到乱兵举刀乱砍,关键时刻伏皇后爬到献帝身上,并大喊:“这是万岁陛下!”献帝才免于一死。献帝脚受了伤,伏皇后把衣服撕了为他擦血、包扎伤口。

伏皇后与献帝也算是一对患难夫妻了,他们历经了兵乱、饥荒和逃亡,到了许县才慢慢稳定下来。伏完被拜为辅国将军,享受三公的待遇(仪比三司),但与董贵人的父亲董承相比,他手中并没有什么实权,因而也避免了董承的下场。伏完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于是自己提出辞去军职,被改任为中散大夫,后来又改任屯骑校尉。

屯骑校尉是北军五营之一的指挥官,原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但此时许县的防卫工作都由曹­操­派来的嫡系部队掌管,伏完的这个职务也只能是挂名。

伏皇后可能亲眼目睹了董承事件,尤其是董贵人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仍然被杀,使她深受刺激。恐惧、愤懑之下她给父亲写了一封密信,历数曹­操­的所作所为,言辞甚为激烈(云帝以董承被诛怨恨公,辞甚丑恶),让父亲想办法除掉曹­操­(后自是怀惧,乃与父完书,言曹­操­残逼之状,令密图之)。

伏完是个理­性­的人,他并不认为董承办不了的事自己就有把握办成,所以接到女儿的信后,他不敢声张,也不敢有什么行动(完不敢发)。建安十四年(209年)伏完去世,秘密仍未泄露,根据有关制度,他世袭的不其侯爵位由儿子伏典继承。

按说伏完一死这件事也就带到坟墓里去了,只要伏皇后自己不说,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到建安十九年(214年),伏皇后写的那封信却神秘地到了曹­操­手中,曹­操­大怒。

虽然是一件陈年旧案,但曹­操­还是决定以雷霆手段予以反击。据《后汉书》说,曹­操­强迫献帝下诏,废除皇后。诏书说:“皇后伏寿出身卑贱,登显尊之位身处后宫,既没有贤良的美德,又没有美好的才华,却私下里怀有妒嫉之想,包藏祸心,不能承天命、奉祖宗。”

曹­操­命令御史大夫郗虑拿着皇帝的信物以及诏书,来到后宫向伏寿宣布决定,收缴伏寿的印绶,强行将她迁出中宫,移到别的宫室居住(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诏,其上皇后玺绶,退避中宫,迁于它馆)。

《曹瞒传》补充了相关细节,说曹­操­还派新任尚书令华歆为郗虑的副手,带兵直接进入宫中搜捕伏皇后。伏皇后当时藏在夹壁墙中,华歆把墙砸开,把伏皇后弄了出来(后闭户匿壁中。歆坏户发壁,牵后出)。

这时,献帝正跟郗虑坐着说话,伏皇后披头散发、光着脚被人拉了过来(后被发徒跣过),她拽着献帝的手说:“就不能想办法让我不死吗(执帝手曰:”不能复相活邪“)?”

献帝想必也悲愤难当,他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我亦不自知命在何时也)。”献帝转而对郗虑说:“郗公,天下难道有这样的事吗(天下宁有是邪)?”

对于伏皇后的最终结局,《后汉书》、《三国志》和《曹瞒传》的记载略有不同。据《后汉书》记载,伏皇后被关进宫廷里的监狱,最后幽禁至死(遂将后下暴室,以幽崩)。伏皇后与献帝所生的两个皇子,也都被鸩杀,受此诛连,伏氏一族男­性­中有一百多人被杀,女­性­中有十九人被流放到幽州刺史部的涿郡。《三国志》与此记载相同,称伏皇后被废后幽黜而死,家中男丁都被杀(后废黜死,兄弟皆伏法)。

而据《曹瞒传》记载,伏皇后直接被杀了,本族被杀的有数百人。《曹瞒传》甚至说伏完也是在这次事件中被杀的(遂将后杀之,完及宗族死者数百人)。相比而言,《后汉书》和《三国志》的记载更可信。

素有容人之量的曹­操­处理此事件的手段相当严厉,这倒不是因为荀死后他在处理与天子关系时更大胆,而是他对这类事件的一贯态度所决定的。十多年前处理董承事件时他也如此果断,甚至更为残酷,就连怀有身孕的董贵人也没有放过。

在曹­操­看来,可以接受战场上的降将,可以原谅背叛过自己的人,但不能容忍有人在身边搞­阴­谋。

通过伏皇后事件曹­操­再次向世人表达了他在政治上的诉求,那就是凡涉及政治问题、政权问题他都不会有半点让步,无论是天子还是皇后,凡在政治上向他发起挑战的,都将受到无情打击。

还有一种解读,说曹­操­此举是为自己的女儿能当上皇后扫清道路,因为就在一年前,即建安十八年(213年)七月,曹­操­有三个女儿同时被封为贵人。

据《后汉书》记载,这三个女儿分别名叫曹宪、曹节和曹华。曹­操­有二十五个儿子,若按照男女出生比例大致相当的算法,他的女儿至少也有一二十个,但留下名字的只有这三个,其他知道名号的还有清河公主、金乡公主、安阳公主、高城公主等,其中清河公主是曹­操­的长女,嫁给了夏侯之子夏侯,安阳公主嫁给了荀之子荀恽,金乡公主嫁给了曹­操­的养子何晏。

据《三国志》记载,除了曹宪年龄较长外,曹节和曹华二人年龄还小,暂时留在家中(少者待年于国)。到第二年春天,献帝派太常卿王邑、宗正卿刘艾持节前往魏公国迎接其余二女入宫。

《献帝起居注》将这个过程记录得很详细:王邑、刘艾一行还包括五位副手(介者五人),以及黄门侍郎、掖庭丞、中常侍各二人,带着“束帛驷马”等聘礼前来魏公国迎接,在魏公宗庙前授给两位贵人印绶,随后两位贵人到邺县城内的延秋门拜别父亲曹­操­,并在此登车(诣魏公宫延秋门,迎贵人升车)。曹­操­派魏公国的郎中令、少府、博士、御府乘、黄厩令以及丞相府的有关人员侍送贵人。当月,两位贵人到达许县附近的洧仓。

据《水经注》记载,许县城东有条河叫洧水,枣祗年许下屯田时在此筑有储粮基地,也就是洧仓城。据清代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考证,许县东郊的洧水河畔建有朝廷的高级宾馆(祗阁),两位贵人入宫前暂时在此下塌。

献帝派人将他们迎接入宫中,相当于副丞相(御史大夫)的郗虑及以下全体高级官员(中二千石、将、大夫、议郎)在宫中集会,招待魏公国使者在殿中饮宴。

到伏皇后事件发生前,许县宫里刚刚有曹­操­三个女儿当贵人,所以伏皇后被废不由不让人产生联想,这是不是一场策划好的­阴­谋?这样的说法在当时一定会被众人议论纷纷。

对于这些议论,曹­操­­干­脆用行动直接给予了还击,伏皇后被废的第二年,即建安二十年(215年)正月,他让献帝正式下诏策立曹节为新皇后。曹节,是曹­操­进宫的三个女儿中年龄排在中间的一个。

司马彪的《续汉书》曾说曹腾的父亲叫曹节,对此很多人表示怀疑,因为曹­操­的这个女儿也叫曹节,曹­操­总不可能给女儿起个与她曾祖父相同的名字吧?

董承事件后,曹­操­对献帝的后宫一直不放心,三十多岁的献帝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如果再出一个董承那样的人,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现在不管怎么说,女儿成了皇后,曹­操­对天子的控制更进了一步,他再也不用担心后宫里有人搞­阴­谋诡计了。

【五、登上王位】

当上了位于刘氏诸侯王之上的魏公,女儿当上了皇后,还享受着“赞拜不名”以及“九锡”这些超规格待遇,曹­操­的地位早已无以复加,如果不想自己当皇帝,这些似乎已经到顶了。

自己当皇帝的可能­性­已经被曹­操­亲自否决,自从《让县自明本志令》发布后,大多数人相信在曹­操­手里不会出现朝代更替的事。

不过,到了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四月,曹­操­的魏公又向前迈出了一步,献帝下诏,进封曹­操­的爵位为魏王。《后汉书》记载这件事时,用了耐人寻味的一句话:“二十一年夏四月甲午,曹­操­自进号魏王。”“自进号”就是自封,也就是非法的。这实在多此一举,谁都知道无论是丞相还是魏公、魏王,都不是出于天子的本意,不过在史书中捎上一笔,恶心曹­操­一下,对于拥汉派史学家来说也算出了口气。

献帝照例颁发了一份诏书,这份诏书有五分之四的篇幅都是废话,但最后有几句话颇为重要:“今进君爵为魏王,使使持节行御史大夫、宗正刘艾奉策玺玄土之社,苴以白茅,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十。君其正王位,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

从这段话里我们知道献帝派到邺县的使者是御史大夫、宗正刘艾,他本身也是刘氏宗亲,由他来当使者,增加了这项册封的合法­性­。刘艾带来的不仅有诏书,还有两份重要礼物,即金虎符和竹使符。

调动军队历来都是一件大事,必须有皇帝颁发的信物,否则就是谋反。汉代用于调兵的信物大致有虎符、节、羽檄、诏书等,其中最郑重的是虎符,有铜质的也有金质的,这次送来的金虎符是金质的,一共有五枚。竹使符与虎符作用类似,不同的是它是竹质的。根据应劭的记载,其形似箭,每枚长五寸,上面用篆书写有“一、二、三、四、五”等字样,它在使用上与虎符有何区别以及如何使用,由于史料欠缺,今人已经不得而知。推测起来,也许跟调兵的规模有关,小规模的调兵用竹使符,较大规模的调兵用虎符吧。

竹使符没有出土文物,但陕西省凤翔县曾出土过金虎符,让我们直观地了解了这件神秘东西的面貌。它体型很小,高仅二厘米多,长不到五厘米,呈卧虎状,中间一分为二,一半在天子手里,一半在带兵的将领手里,使用时要看这两件东西能否完全合上。

献帝颁发这两件东西给曹­操­,是因为曹­操­作为魏王在名义上也拥有调兵的权力,即魏国拥有独立的军事权。这一点在刘氏诸侯王之上,汉武帝刘彻之后,刘氏藩国已经不再掌兵了。

当然,现在就连汉室朝廷其实也不掌握任何军队,曹­操­每次调兵也不大可能先到许县申请虎符,那样既不现实也耽误事,献帝颁发金虎符和竹使符给曹­操­也只是一种象征意义。

这份诏书传达出来的另一个信息是,曹­操­担任魏王以后,原担任的丞相、冀州牧两个职务保持不变,这样曹­操­身边就有三套班子同时运行:魏王府、丞相府和冀州的州政府。

这三套班子都挺重要,现在曹­操­身边不缺少职位,只缺人才。

先说魏王府,它是从魏公府直接转化而来的,但魏王府升格之后,内设机构不断增加,人员也大量增加,成为曹­操­掌握权力最重要的部门。

前面说过,曹­操­受封为魏公时开始设置尚书、侍中和六卿,可能因为是公国,所以没有像汉室朝廷那样设置九卿而只设了六卿。这是哪六卿目前已无法确知,清人赵一清认为与汉室相比,这六卿里没有廷尉卿、宗正卿、少府卿,应当有太常卿、光禄勋卿、卫尉、太仆卿、大鸿胪卿、大司农卿,都相当于魏公国政府的部长。

但从史书记载看,魏公国曾出现的郎中令、中尉、大理等九卿中没有的部长级官职,说明魏公国建国时进行了一次机构改革,没有完全因袭汉室制度,王修、王朗、袁涣、国渊、钟繇等人分别担任过魏公国部长级官员。

以上这些人加上在魏公国尚书台供职的荀攸、凉茂、毛、崔琰、杜袭、和洽、王粲等人,组成了强大的工作班子,这说明曹­操­没有把魏公国的内设机构当成摆设,它担负着重要的职能。

魏公国升格为魏王国后,把六卿增加为九卿,并任命钟繇为相国,类似于丞相,魏王国下设的办事机构进一步加强。此时魏王国的范围至少有北方的十个郡,仅行政管理的任务就很繁重,而从魏王国下设机构的人员配备看,曹­操­不仅让他们管理魏王国,还把整个“曹统区”都纳入到管理范围中。

如此一来,魏王国与丞相府的职能便出现了交叉。从大批原丞相府人员已转入魏王府任职的情况看,此时丞相府的规模在不断缩小,但与军事有关的部门没有削弱反而在加强。

魏王府和丞相府逐渐明确了自己的职能范围,魏王府偏重于行政管理,包括王室事务,而丞相府重点负责军事,包括军队将领的选拔任用、军队调动、军事后勤以及战略谋划、战役参谋等。

至于冀州的州政府主要定位于管理冀州的事务,幽州、并州撤销后,冀州的管辖范围增加了一倍以上,人口和实力都居九州之首。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州,想必人员也有所加强。

这段时间,行政区划大调整、魏公府和魏王府的设立,都需要大量人才。曹魏阵营出现了人才大流动现象,人才不够用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在建安十五年(210年)颁布了第一份“求才令”的基础上,建安十九年(214年)、建安二十二年(216年)曹­操­又先后两次颁布“求才令”,广泛征集人才,史称“求才三令”。

“铜雀三台”完工后,对邺县大规模的城市建设暂告一段落,现在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一个较几年前更新、也更壮观的大都市。

根据《水经注》《魏都赋》《邺中记》以及宋人编著的《邺都宫室志》等史籍的记载,我们可以大致勾画出城内宫室、官署的名称和具体位置:整个城内被一条东西大街分成两个部分,宫室和官署都集中在北边,王宫的大殿叫文昌殿,是魏国举行重大活动、典礼的地方,而魏王曹­操­处理日常公务多是在其右侧不远处的听政殿。听政殿门外是一条长长的秘道,其上列置有听政门、升贤门、宣明门、显阳门、司马门等。

听政殿门前分布着尚书台以及丞相府下的各个机构,属于机要部门,再向外,一直到东西大街的北侧,分布着魏王府下的部分九卿等办事机构。铜雀台在邺县城西北角上,与其对应的城东地区是一个叫“戚里”的地方,这是贵族集中居住区,九卿中的郎中令府、大理寺、太仆寺、中尉寺分别在戚里南北两边,如果在以上那些部门办公在戚里居住,那是相当方便。

与千里之外的许县冷清的场面相比,邺县处处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

曹­操­成为魏王后,乌桓单于普富卢率领其下的各位侯王,南匈奴单于呼厨泉率领其下的各名王,先后来到邺县朝贺,魏王曹­操­以礼相待,最后把呼厨泉留下来长住邺县,让他手下的右贤王去卑回国主持工作(匈奴南单于呼厨泉将其名王来朝,待以客礼,遂留魏,使右贤王去卑监其国)。

【六、高处不胜寒】

曹­操­一连串的政治动作,让不少人对他在《让县自明本志令》中的表白产生了怀疑。在拥护和同情汉室的人看来,曹­操­的作为分明是步步紧逼,汉室已经退无可退,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尤其是曹­操­称魏王后,这种猜疑、不安和担忧就更加强烈,少数有极端想法的人不甘于被动受制,他们试图铤而走险,联络那些因为其他原因对曹­操­不满的人,集体向曹­操­发难,于是接连发生了三次谋反事件。

第一次是谋反事件发生于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即曹­操­登上王位的当年。谋反事件的主角叫严才,关于他的情况后世所知甚少,整个事件仅记录在《三国志王修传》中。据记载,当时严才突然起事,率领“徒属数十人”攻击位于邺县城内的魏王宫门。担任郎中令的王修最先得到消息,他来不及调动人马,就率领正在官署值班的属下们步行赶到宫门,保卫王宫的安全。

郎中令是秦朝官名,汉代改为光禄勋卿,魏国建立后把名字又改回郎中令,保卫宫室的安全是其主要职责之一。在平息这场叛乱中,王修立下了大功,同时刚刚落成的铜雀台在安全防卫方面的功能也突显出来。谋反事件发生时曹­操­本人正在铜雀台上,居高临下地看到了整个过程。当曹­操­看到有人出来与叛乱者搏斗时,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是谁,但曹­操­对身边的人说那一定是王修。

这场谋反事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严才等人想必很快被镇压下去了。严才的具体背景虽然没有记载,但从他拥有“徒属”来看,他不是一般平民,应该担任某种官职。

又过了两年,即建安二十三年(218年)正月,在许县发生了另一起谋反事件,这一次规模很大,影响也很大。

参加这次谋反的有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关中人金以及吉本的两个儿子吉邈、吉穆等人。

太医令隶属于少府卿,负责皇宫内的医疗保健工作,是司局级­干­部,吉本本人情况不详。少府卿是太医令的顶头上司,九卿之一,正部长级,负责宫内事务,相当于清代的内务府,耿纪原来在丞相府当过处长(丞相掾),得到曹­操­的赏识,提拔他担任了侍中、少府聊。

司直这个官名不常见,但却相当了得,这也是部长级(比二千石)高官,最初是汉武帝时期设置的,辅佐丞相检举百官的不法行为,算是纪检工作,后来撤销,根据《后汉书孝献皇帝纪》记载,建安八年(208年)又重新设置,职责是督察、检举朝中的百官(督中都官)。

金父子职务不详,但他们不是普通平民,他们出身于京兆尹(今陕西西安一带)的金氏家族,这个家族出过跟袁绍一家有亲戚关系的金日等名臣。金与曹­操­的心腹近臣王必关系很好,王必此时担任丞相府的秘书长(丞相长史),但不在邺县供职,而是受曹­操­派遣领兵负责许县的守卫工作(典兵督许中事),是掌握许县局势的关键人物。

据《三辅决录注》介绍,这几个人之所以结合在一起,是因为“睹汉祚将移,谓可季兴,乃喟然发愤”,也就是想乱中夺权。他们的具体计划是,利用金与王必的私人关系,想办法借机控制王必,或者把王必杀了,之后挟持天子占领许县,然后引当时坐镇荆州的关羽为后援,伺机成事。金先派人设法潜入王必的军营作内应,因为平时关系不错,王必并无防备。夜里,吉邈等纠集了门人、家僮共一千多人突然火烧王必的营门。金的人在里面作内应,事发突然,王必仓促应战,结果被­射­伤了肩膀。王必不知道是谁挑起的叛乱,带伤逃了出来,因为平时与金关系最好,竟然投奔到金处,可笑的是金不知道来的是王必,还以为是吉邈等人回来了,黑暗中对王必喊道:“王秘书长是不是死了?咱们的大事看来要成了(王长史已死乎?卿曹事立矣)!”

王必一听吓坏了,赶紧改投他处。据《三国志》记载,王必后来在负责颖川郡屯田工作的中郎将严匡的帮助下,将叛乱平息。

但是,王必伤势很重,十多天后不治身亡。

据《献帝春秋》记载,参与此次叛乱的耿纪、韦晃等人全部被抓,曹­操­下令将他们就地处死。行刑之前,耿纪喊着曹­操­的名字叫道:“曹­操­,只恨我做事不周,被这帮小子给耽误了(恨吾不自生意,竟为群儿所误耳)!”韦晃一边跺脚一边抽自己的脸,表示心有不甘(顿首搏颊,以至于死)。

《山阳公载记》还说,曹­操­听到王必的死讯,“盛怒”。王必的地位不是很高,但却是曹­操­绝对的心腹,他很早就跟随曹­操­,类似于家臣的角­色­,当年通使长安的重任就交由他来完成。

曹­操­命令在许县的汉室百官全部到邺县来接受审查,让当晚参与救火的站在左边,没有救火的站在右边。大家还以为凡参加救火的人不会有罪,于是大部分人都往左边挤。哪知曹­操­的思路刚好相反,他认为半夜没有跑出来参加救火是正常反应,跑出来的人恐怕都是想参加叛乱的,于是把站在左边的人都杀了(召汉百官诣邺,令救火者左,不救火者右。众人以为救火者必无罪,皆附左。王以为不救火者非助乱,救火乃实贼也,皆杀之)。

后面这条记载很有名,也最能反映曹­操­的­奸­诈和残忍。但细想一下却不大可能,尽管在汉室名义下的百官此时已所剩余无几,但他们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仍然不能低估,曹­操­如此轻率地说杀就杀,实在不大可能。不过,借着审理这桩案件,深挖幕后指使,将案件扩大化以借机清除那些平时有不满情绪的人,倒是有可能。

这次谋反事件余波未定,第二年即建安二十四年(219年)的九月,发生了影响更大的魏讽谋反事件。这件事发生在曹­操­的大本营邺县,钟繇、张绣、王粲、刘、繁钦、杨俊等曹­操­身边的人,要么因此事被免官、降级,要么有亲属受到牵连。

《三国志》中有十余处提到此次事件,但却没有集中记述该事件的全过程,综合张绣、钟繇、徐奕、董昭、王粲、陈群、刘、杨俊、王昶、文钦等人的传记以及《世语》《傅子》《魏书》《文章志》《博物记》等书的记载,可以看清这件事大致的来龙去脉。

魏讽字子京,是曹­操­老家豫州刺史部沛国人,很有口才,拿《世语》的话说就是有“惑众才”,在邺县很有名气(倾动邺都)。邺县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里什么能人都有,能在社交场所频频亮相并获得追捧,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魏讽就属于这样的人。

担任魏国相国的钟繇也受其蒙弊,举荐了他。魏讽居然当上钟繇手下负责人事工作的处长(西曹掾),他利用职务便利,与邺县一批上层人士子弟拉上了关系,其中包括张绣的儿子张泉,王粲的两个儿子,刘的弟弟刘伟以及曹­操­的老乡、曹魏后期的风云人物但在这时还是一名小青年的文钦等人。

有人看出来魏讽有问题,王昶、傅巽、刘晔都对朋友或家人说过魏讽肯定会造反。刘也劝戒弟弟刘伟,说魏讽这个人不修德行,整天编织关系网,为人华而不实,喜欢沽名钓誉,必将扰乱社会,让刘伟小心些,不要再跟魏讽来往(吾观魏讽,不德行,而专以鸠合为务,华而不实,此直搅世沽名者也。卿其慎之,勿复与通),但是刘伟听不进去。

要么说明魏讽魅力太大,蛊惑能力太强,要么说明这些高­干­子弟缺少人生历练,又喜欢出风头、交朋友,稀里糊涂地卷了进去。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不会有谋反的动机,有的人事后虽然被追究甚至被杀,但多是因为与魏讽来往太密切招致的。

魏讽的主要支持者是长乐卫尉陈,他手里有兵权,卫尉负责宫室的守卫工作,长乐卫尉负责长乐宫的安全保卫。邺县没有长乐宫,长乐宫通常指太后的寝宫,然而无论汉室还是魏国,此时都没有太后或王太后,陈这个长乐卫尉不知所司何职,不过他手里应该掌握一定兵权,所以魏讽把他作为重点拉拢对象。

陈其他事迹不详,魏讽跟他约好准备起事,恰在这时曹­操­率大军西征刘备未归,曹丕留守邺县,正好是个机会。

但是,据《世语》说陈到举事时产生了恐惧,他将谋反的事向曹丕告发,曹丕当即立断实施抓捕行动,魏讽下狱后被诛,经过对案件的审理,又有一批人被捕,包括上面提到的那几位高­干­子弟。

根据《三国志王粲传》的相关记载推断,曹丕不等曹­操­回来,已经先把魏讽诛杀,还杀了包括王粲两个儿子在内的其他一些人,大概有数十人之多。曹­操­听到魏讽事件的报告时还在汉中,这时王粲已经故去,据《王粲传》说曹­操­听到王粲两个儿子受诛连被杀,叹息道:“如果我在,不会让仲宣(王粲字仲宣)绝了后(孤若在,不使仲宣无后)。”

这一案件波及到不少人,魏国相国钟繇被免职,在家中反省(就家)。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曹­操­对钟繇的信任没有改变,不久之后钟繇还会出来担任要职,直接负责邺县安全工作的中尉杨俊被降级。

通过对这一事件的反思,曹­操­认为魏讽等人之所以敢生叛乱之心,是因为要害部门工作不力,不能做到防患于未然(讽所以敢生乱心,以吾爪牙之臣无遏­奸­防谋者故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曹­操­发出了“哪里才能找到像诸葛丰那样的人才来代替杨俊”的感叹。诸葛丰即诸葛亮的先祖,他曾在西汉初年担任过司隶校尉,工作十分出­色­。

此时负责魏国人事工作的是尚书桓阶,他向曹­操­推荐了徐奕。徐奕担任过首任雍州刺史,后来改任魏郡太守,魏国建立后担任尚书,后来被提拔为尚书令,正是桓阶的顶头上司。

张绣死后被追封为定侯,由儿子张泉继承,食邑二千户,张泉被杀后这一封爵取消。多年前曹­操­的长子曹昂就死于张绣之手,有人认为曹丕这么利索地杀了张泉,收回封爵,是为大哥报仇。

刘受到弟弟刘伟的诛连也下了狱,本来要连坐处死,但是刘之前劝刘伟不要与魏讽来往,再加上刘的好朋友陈群竭力向曹­操­求情,曹­操­下令免刘死刑,并且恢复原来的职务。

文钦被关在监狱里,先挨了几百板子,吃尽了苦头,判绝下来仍然是死刑。曹­操­知道后,考虑到他的父亲文稷曾经立下战功,就饶了文钦一命。

文钦后来成长为一员猛将,曹魏后期担任过前将军、扬州刺史。他对曹魏感情很深,对司马氏专权十分不满,他与丘俭联兵讨伐司马师,兵败之后逃到吴国,被吴国封为镇北大将军。但由于他跟诸葛亮的侄子、当时在吴国掌握兵权的诸葛诞意见不合,为后者所杀,不过那是四十多年后的事了。

魏讽事件想必引起了曹­操­痛切的反思,这些年轻的高­干­子弟们居然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想想这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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