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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面对的姿态(3)

但是,作为一个小说家,我一直努力在自己的作品中,最大限度地表现出民歌的本质与这种本质的力量。从纯技术的层面上来讲,只有真正意义上的民歌才不会把叙述与抒发当成两种难以兼顾的方式。更进一步讲,真正意义上的民歌给我们最根本的审美教育,向我们演示了真挚与感念的力量。我不能说自己做得有多么成功,但至少学会了不把小说只看成单纯的意义空间或者可以垂范众生的文本。

对我来说,接近民歌就是接近灵魂。

而在当今之世,现代传媒正在传播着越来越多的伪民歌文本。我们应该痛恨一切伪民歌炮制者,怜悯所有伪民歌的欣赏者。仅仅就文学而言,这种甚嚣尘上的伪民歌热狂与迷恋,至少会把文学导向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方向。伪民歌是一种粉饰世界的可怕的泥沼。粉饰到什么可怕的程度呢?可怕到它告诉我们生活已经幸福得只剩下了有关爱情的痛苦,甚至不是痛苦,只是…一点点夜半的怅惘。

我知道,那不是我和绝大多数中国人,也不是伪民歌炮制者们生活的世界,我们不认为生活是地狱,也不认为生活是天堂。真正的民歌带领我们去的,正是这个地狱与天堂之间的地方。

在生活中找到自己

人都怀有一种恐惧,害怕某一天夜半醒来,窗户上透进半明不暗的城市灯光,突然省悟,许多光­阴­已在不知不觉间穿过日渐疲惫的身心,一点动静没有就溜了个一­干­二净。人意识到自己在世上挣扎或混沌了一生,竟像是没有清醒真切的活过,那情景委实有些可怕。大了说:位子,房子,车子,荣誉的牌子,直到悼词的调子;往小处说,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食物,声­色­狗马,风花雪月,等等,等等,都似乎唾手可得过,却最终擦肩而去,花落别处了。

于是,生活就成了别人的生活。套用昆德拉的书题,叫做生活在别处。当然,昆德拉所说不是我这层意思。他说的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说的是生活中不能捕获之重。不过,仅从字面意思看,他的书题与我的意思并不相忤。

总之,人人都会慨叹,在这世界上生活,并不是一件轻松如意的事情。

一些人确实是没有经历正常的生活,而在漠然承受。

一些人更不幸福,通常,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但却总是看到别人更多的体面与尊荣,更多的奢华与轻松,于是,心里郁结了怨怼之气。时时处于将作不平之鸣的境地之中。

从人追求圆满的心理定势来衡量,不管一个人的生活顺利还是不顺利,不如意的人,不如意的事常占了十之八九。老一些的方法是逃避。逃避有雅俗之分,雅的信老庄抑或上帝,谈禅,或者声称大隐隐于市。俗一些的,打麻将,坐酒吧,有条件的间或还可以闹一点婚外恋。

就我自己来说,这种害怕有过,老是看见生活在别处的不平也有过。逃避的心思有过,逃避之时,雅的俗的方法也都浅尝辄止过。为什么只能浅尝辄止?因为逃避一阵,夜半醒来,在城市不真实的夜­色­里,未曾真正生活的恐惧照样袭来。当代人在众多标准与价值观衡量下,特别容易进退失据,即使真正生活过的,也因为被别人的眼光破解,而找不到真实的感觉了。所以,真正的生活永远是别人的生活。

对我而言,破解自己这种智障,惟有写作。写作创造了相当人众的生活,而且,写作还让你在这个混沌世界里,把任何一种唐突与失误,叫做体验生活。同样,在写作过程中,也不会试图把成功的感觉凝固不变,而只是体会了一种登顶的感觉。对写作人来说,生存状况可以无所谓好坏,因为无论在那个层面上,都可以很俗气也很冠冕地叫做深人生活。

门外汉的废话

李永康所写的,是我不擅长的小小说。所以,作为朋友的我们,坐在一起战过多次通宵达旦的麻将,却没有谈过小说。准确地说,是我没有谈过他的小说。因为很多时候,泡了茶点了烟,那种沉思的气氛里,他谈过我的小说。但要谈他的小说,因为写作上就不擅长,无论是写作的体裁还是题材,都是自己平常不敢去碰的那一类,没有心得,所以三缄其口,藏拙。人说为朋友两肋Сhā刀,我却怕露出马脚而故作深沉,友情要打折扣。但永康傅乎没有腹诽的表现。所以,除了偶尔在麻将桌上斗嘴,也还彼此相安无事。这也看出永康的好脾气。好脾气有两种,一种是修炼来的,一种出自天然。我看永康的好脾气算是出自天然。

我是两种好脾气都不具备的。坏脾气的人,­性­情好一点,但难免浮躁,好脾气的人不温不火,却能够锲而不舍。这不,他见我长期以来实行“子不语”的鸵鸟政策,这回便拿了编定的集子,带了两听好茶叶。一听茶叶便是一个很祈使的字:写序。

第一反应是头一回上轿那种惊喜。自己什么时候也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有写序文的资格了。

第二反应是惊喜之后的困惑,把卫生间的大镜子反复擦了若­干­遍,仔细进行自我观察,也没有发现什么异于寻常的变化,如何便可以假命题作文之名把些废话写在人家呕心沥血的文字前面了。

可是,舍不得退回茶叶,只好打开电脑。之前,用一周时间把这些篇目重读一遍,依然觉得茫然无从下笔。原因已如上述。更深层的原因是,自己在进人写作之前,没有受过完备的训练,完全是服从某种内在冲动,所谓小说也是从宣泄的诗行演变而来。对小说这种式样丰富的文体,自然缺乏实践上的体察与理论上的条分缕析。

而面前的这种小说,又完全是见微知著、­精­于剪裁的另一种路数。

总之,这是一个一开始便着迷于小说的人,而且一直不曾倦怠与敷衍的人所写的小说。通读;书,包括作者自己谈创作的那些自供状,读者朋友也能感受到作者从未在这本书中油滑过,也没有为了写作而写作过。这是一种出于灵魂深处,­性­情深处的真诚的写作。是一种除了表达的愿望之外,没有第二种愿望的写作。

当然真诚的写作有些时候会因为过于直接而让读者失去一些思考的空间,但这些小说也破除了我的这种担忧。文学界承认短篇小说是小说里的小说。所以有些专事短篇小说的作家被称为“作家里的作家”。更何况面前是短篇小说里的短篇小说。也就是说,人们对短篇幅的东西会在艺术上有着更高一些的期许。同时,短小的篇幅也不容许作者喋喋不休地令我们耳提面命。短篇的东西因蕴藉而丰满。蕴藉是一种云雾低回的状态。要有这种状态,自然需要一些误读与歧义造成或者扩大的空间。也许,我这么说,对小小说深有心得与研究的小说家与批评家要笑我望文生义了。但文学这东西,要剔除掉这么一点似是而非的因子,怕也要少一些魅力了。小说的丰富­性­与蕴藉,很多时候,就来自于误读与歧义。有些时候,文学界中人寻求文本的意义像推敲法律文件,可叹。

小小说这种说法,不知产生于何时何地,欧亨利,契诃夫这样的短篇小说大师,有许多­精­心之作,有点接近于现在这种定义,但小小说的创作,已经在中国的文学园地里蔚为大观。我看,除了短篇小说趋于极致与袖珍这一原因,我国古代的笔记体小说也是一个源头。好多次想问永康,如此执迷于这种特别的体裁是何缘故。终于没有问起。文学本身让你喜欢就是一个毫无道理的事情,所以,不问也罢。

话说了这么多,最终还是避重就轻,于本书里的小说语焉不详。只好硬着头皮说上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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