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公公道：“这个好办，张公公说了，那六座酒楼在齐总镖头手里也有好多年了，只要将它们交还给他，这次的帐就算两清。齐总镖头，不是咱家多嘴，张公公他老人家对你可真是很够意思啊。”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齐灵风还是差点没忍住自椅中直跳起来。

在盐、丝两项生意上接连遭受重创后，六大酒楼几乎已是他在杭州的最后一点家当了。

显然，张庆这一脚是直冲他心窝子来的，无疑是想一举将他彻底击垮。

直将牙根咬得生疼，齐灵风才勉强将已冲至顶门的怒火压回到胸膛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不行。”

罗公公讶然道：“看样子，齐总镖头是想赖账啰？”

齐灵风伸出食中二指，道：“两座，请张公公任挑两座。”

罗公公道：“齐总镖头不要忘了，没有张公公，这六座酒楼可能姓齐吗？”

齐灵风道：“请公公也不要忘了，它们是在下花钱买下来的！”

罗公公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齐总镖头是成心要和张公公过不去喽？”

齐灵风道：“不敢。只不过这些年来，在下也替张公公办过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张公公又何必逼人太甚呢？”

罗公公上下打量着他，双眼渐渐眯了起来，冷冷地道：“齐总镖头这话听着很不是个味儿啊，算是威胁吗？”

齐灵风道：“不敢。在下只是想请张公公给在下留条路而已。”

罗公公冷然一笑，道：“要是不留呢？”

齐灵风也冷然一笑，道：“在下的记­性­一向很好。在下相信，张公公的记­性­也不会太差。过去的一些事，用不着在下一件件摆出来吧？”

罗公公咬着牙道：“你敢！”

齐灵风道：“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罗公公直盯着他，眯起的双眼一点点睁大，瞪圆。

齐灵风回瞪着他，毫不退缩。

罗公公忽然尖声笑了起来，站起身，在客厅里踱了一圈，慢悠悠地道：“不错、不错，这个地方真不错，又清静又雅致，更别提还有个如花似玉又­骚­又嗲的小娘儿们，……”

齐灵风的心猛地一沉。

罗公公笑眯眯地道：“难怪齐总镖头心心念念想往这里跑，这样一个好地方，齐夫人要是知道了，又会怎样呢？”

齐灵风腾地站起身，沉声道：“这是在下的家务事，不劳公公费心！”

罗公公笑容不减，悠然道：“哦？只是家务事吗？要是宗万流知道他的手下在徽帮已经兵临城下时，却成天价磨在女人的肚皮上，又会作何感想呢？齐总镖头不会猜不到吧？”

齐灵风双腿一软，又坐回椅中。

罗公公慢悠悠踱到他身边，慢条斯理地道：“三天之内，将六家酒楼交割清楚。你不多话，咱们也不会让你为难。算起来，还是你占了大便宜哟，齐总镖头。”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阴­沉下来。

第一阵狂风刚刚刮起，豆大的雨点便唏哩花啦砸了下来。砸了齐灵风一头一脸一身。

齐灵风不动。一道闪电划破云层，紧接着是一声炸雷。

接踵而至的雷鸣声中，似乎夹杂着一声极其微弱的惨叫。

齐灵风的头垂得更低。

雨水流过他的额头，流过他紧闭的双眼，流过他的鼻翼，流进他的嘴里。

脚步声自厅堂响起，在他身后停下。

齐灵风哑声道：“都办好了？”

身后一个声音道：“是。”

齐灵风伸出手，道：“拿来。”

于是，他的掌中，多了一朵­精­巧的珠花。

齐灵风怔怔地看着珠花，嘴里淡淡的咸味忽然化作浓浓的苦涩和满腹的辛酸。

这是他为春红买的第一件首饰。

自从戴上这朵珠花，春红从未让它离开过她那如云的秀发。

齐灵风深深叹了口气，捏紧拳头，将珠花紧紧地捏在掌心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朵珠花将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直到……

他终于回过头，看了那两扇已经合上的厅门一眼，沉声道：“记住，我们没来过这里，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

安正呆呆地坐在桌边，看门外的潇潇夜雨。

吃过晚饭后，他就这样呆坐着，一直到现在，一动也没有动过。

安吴氏轻手轻脚地收拾完桌子，轻手轻脚地洗好碗筷，在锅里坐了一盆温水，便轻手轻脚地摸进里屋，做她的针线活去了。

一到下雨天，安正总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安吴氏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他到底在呆呆地想什么，但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安正，是半点也不能招惹的。

“安十七！”

“田十七！”

安正闭得铁紧的嘴角突然抽搐起来，抽搐得整张脸都已扭曲。

门外，黑漆漆的雨幕中，闪出了十几张脸。

满是稚气的孩子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绽开着恶意的、嘲弄的、鄙视的笑容。

“安十七……田十七……安十七……”

安正猛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但那些叫喊声仍紧紧地缠绕着他。

──我会实现我的愿望。

──我会将我的誓言变成现实！

他在心里狂叫，但仍盖不过那些叫喊声。

──我一定能做到！

多年来，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为达成自己的目标不懈地付出努力，但他也不得不正视现实。

现实一直在提醒他，他和目标之间的距离，并不比当年他发下誓言时更近。

──我真的能做到吗？

*** *** ***

夜风凉爽而潮湿，风中，挟带着一阵阵若隐若现的远处的江潮声。

沐浴在这清凉的夜风里，冷平湖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涌动着一股热乎乎的劲头。他的心绪，正如远处钱塘江的潮水，涌动难平。现在他已完全信任司马固。

一开始不相信司马固，是因为他不信任岳乘风。

不信任岳乘风的能力。

他知道，不仅自己，徽帮中绝大多数首脑，甚至包括常理，都不相信岳乘风有做帮主的能力。

回头想一想，他才明白，正是因为不信任，他们才对岳乘风的整个计划心存抵触。

而一年多来的事实证明，那个计划是正确的、完美的，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严格地按计划行事，形势绝对会比现在更好。

想起自己当时的念头，冷平湖忍不住要脸红。

他，不单是他，徽帮众多首脑都坚持萧帜是帮主之位的最佳，也是理所当然的继承者。

仅仅因为萧帜是老帮主的儿子。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他才想起，萧扬和他的前任帮主之间，既非师徒，更非父子。

徽帮帮主之位历来是有能力者居之。

岳乘风各方面的才能，显然远远高出萧帜之上。

──为什么会对他心存抵触呢？

冷平湖知道原因──在他和其他首脑的心目中，不知何时已将萧家等同于徽帮。

而岳乘风只是萧家的姑爷。

是个外姓人。

──这实在太可笑了！

冷平湖带着自嘲的苦笑，暗自叹息着回到望湖楼，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然后他就吃了一惊。

屋里有人。是常理。

在这样的深夜里，常理从未来过望湖楼。

──出什么事了？

冷平湖立即紧张起来。

一切正常。

至少，在杭州，并未发生任何预料之外的变故。

和他们预计的一样，在遭受了这次沉重的而且毫无先兆的打击后，齐灵风的活动不仅没有加强，反而减弱了。

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完全放弃了对望湖楼和沈家大宅的监视。

显然，他已彻底明白所有的打击都来自何处了。

他是在集蓄力量，静静地等待敌手露出自己的弱点，然后发起殊死的一击。

在冷平湖看来，齐灵风的做法很正常。

这恰恰证明了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江湖。

不正常的是常理。

徽帮对司马固的调查以及这次对齐灵风的打击足以证明司马固没有任何可怀疑之处。

但常理仍然不相信他。

冷平湖想不通，而且很为之惊诧。

“为什么？”话一出口，他才想起，自从岳乘风继任帮主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常理的判断公然表示怀疑：“我们为什么还要怀疑他呢？”

常理叹了口气，道：“这么说，你认为他值得信任？”

冷平湖道：“是。”

常理道：“你不觉得他这次的做法很有些不正常吗？”

冷平湖道：“什么做法？”

常理道：“齐灵风的确失去了那六家酒楼，但徽帮并没有得到它们，它们现在是在司马固自己的手中。”

冷平湖道：“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常理道：“你说。”

冷平湖道：“张庆支持这次行动，是因为他和司马固的交情，这是他们之间的交易，如果现在徽帮Сhā进去，只怕反而会坏事。再说，司马已是本帮中人，酒楼在他名下不就是属于徽帮了嘛。”

常理皱眉道：“这个且不说，你想没想过这次的行动为什么能进行的如此顺利？”

冷平湖道：“不用想？当然是因为他和张庆攀上了交情。”

常理的眉头皱得更紧，慢慢摇了摇头，道：“我不这样看。此次能顺利得手，应该说完全是因为司马固料准了齐灵风会如何行事，你想想，这说明了什么呢？”

冷平湖果然想了想，方道：“这说明他对齐灵风这个人十分了解。”

常理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冷平湖怔了怔，道：“奇怪？这不是好事吗？有他的帮助，我们对齐灵风岂非更得心应手了？”

常理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道：“他只是个很潦倒的江湖人，照他自己的话说，来杭州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又如何能完全了解齐灵风的­性­情、习惯、行事方法呢？”

冷平湖呆住。

常理道：“明白了吧。”

冷平湖怔怔半晌，还是有点不服气似地道：“或许……反正我们没有查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常理又叹了口气，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瞬间，他脸上的皱纹像是多了一倍，也深了一倍。

手已抓住门栓，他又停下，转过身道：“我们的确什么也没查出来，但我就是不相信这个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不相信。”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我的感觉从没出过错，这次也不会，绝对不会！”

他深深盯了冷平湖一眼，又重重一叹，拉开了房门。

（未完待续）

附录1 喧哗下的潜流：网络文学十年史

作者：秦宇慧

1998年，一本名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书热热闹闹地出现在各大书店的排行榜上，使一些人突然知道了一个新名词：“网络文学”。这部作品语言情节之幼稚使一些熟悉传统文学的人轻易得出这样的判断：所谓“网络文学”，是庸俗粗浅到不值一提，看了可能会惹人嘲笑的东西。

然而，1998年，互联网诞生已经几十年，络平台的发展时间也已经超过四年，我们有理由相信，一定还有什么东西被忽略被掩盖在这甚嚣尘上的所谓“网络文学热”背后。今天，我们将去挖掘那些埋藏在喧哗下的潜流，给未来的文学史，留一点不同的声音。

首先，我们给“网络文学”做一个定义：广义上讲，凡是在互联网上传播的文学作品均可划入这一范畴；狭义上讲，则只有首发于互联网互动­性­社区(如BBS、BLOG等)中，在互联网上流传，在创作过程中不断得到读者的反馈并随时修正其内容的文学作品，方可以称为“网络文学”或“网络原创文学”。

络平台建立，华文网络原创文学进入自发创作时期

所谓自发创作，是指在没有外部利益驱动的情况下，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写作愿望与行动。在九十年代中期，在网络上张贴文章的作者们，是以表达自我内心，寻求­精­神认同为目的在进行写作，而并没有且在当时也看不出这些文字具有名利前景。在这个时期出现的作者，今天仍留在人们记忆中的不多，且大多不知所踪，使经历者时有佳音已成绝响之叹，如海外的图雅、水木清华上的choujs等。

（一）海外留学生的华文创作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互联网起源于西方国家。1991年4月5日，全球第一家中文电子周刊《华夏文摘》创刊，以留学生为作者主体的刊物开始通过电子邮件传送到世界各地，文字的载体和文学的传播方式悄然发生着变化。

1992年6月28日，世界上第一个中文新闻讨论组ACT（全称，可视为今天BBS的前身）出现于美国，到1993年传播开来，几万名海外学子聚集在这个当时网络上独一无二的可以用中文交流的平台上。一些中文资料开始被网友们自发地以键盘录入的方式平移到互联网上，成为互联网世界中最早的中文资讯。这种自发将中文信息电子化的行为，是基于海外中文信息稀缺，侨民们他乡遇故知（即汉文化根源的彼此认同）后对自己占有珍稀资源进行共享的利他主义­精­神而出现的。上升到文化层面，则是海外学子身处异国陌生化的语言洪流中，对自己原属文化深深眷恋，渴望寻求民族文化认同，以及下意识地对英语霸权进行抵抗的表现。

由于文学是最容易被所有专业人士接受并共同探讨的一种艺术，因此早期网友大都把文学书籍，尤其是可以找到的当代热点书籍，作为电子化的首选。金庸先生的一些名著，如《天龙八部》、《倚天屠龙记》等便是在此时开始陆续被以打字录入的方式变为电子本，广泛流传开来。围绕这些中文作品，ACT上形成了一个文学意味很浓的讨论圈子，并引发了最初的网络原创潮流，图雅、百合、方舟子等人都是那个时期的代表作者。1994年，以搜集、刊登网人创作为目的的世界上第一份华人网络文学刊物《新语丝》创刊，其后又出现了《橄榄树》、《花招》等，这些刊物在保留当时网人的创作上起到极大的作用。

在这一时期的海外创作中，作者大多为理工科的大陆留学生，他们大多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上大学，受教育程序普遍较高。由于远离家人故土，文化上的孤寂感使他们更加渴望寻求情感和价值观念上的认同，其作品多以怀旧或描写异国文化对自身的冲击为主题，在身份背景相同的留学生网民中引起广泛的反响。

与同一时期台湾的网络文学相比，海外的网络文学延续的是1980年代大陆严肃文学风格、虽然题材选择较随意，但文字流畅严密、更重自我表达，总体上看娱乐­性­较弱。也许正是因此，图雅（又称“涂鸦”、“鸦”）带着调侃味道的文字长久保留在当时读者记忆当中，而且由于他自1997年之后弃网而去，更增长了这个名字的神秘及人们对他作品的好奇。笔者认为，将图雅称为“网上王朔”倒不算是溢美之词，图雅的笔力介于王朔于王小波之间，短篇《小野太郎的月光》尤为出­色­，小说以王朔式新京味口语演绎出文革中的童年往事，轻松的语调暗蕴反讽，颇具冲击力度。但在更多的作品中，图雅体现出的是一种市民式略带油滑的生存智慧，这又与王小波知识分子式的黑­色­幽默有所不同。

（二）台湾的BBS创作

1994年，台湾的各大学也已经出现了相互联通的BBS，聚拢着一批理工科学生，据说早期读者热衷的多是直白的Se情小说。1995年2月，台湾交大研究生PLOVER完成《往事追忆录》，变­肉­欲意味浓重、粗糙直白缺乏文学­色­彩的“Se情小说”为带有一定个人情感与经历的“情Se小说”，成为十几年后仍然为许多人回忆的最早网络文学作品之一。其后，PLOVER继续创作了《台北爱情故事》、《风流手札》等小说、散文，被推为台湾最早也最优秀的网络作者。如痞子蔡等后起者，均曾受过他的影响。《台北》一作更于创作后不久便被转载到大陆以水木清华为先导的各BBS站，作为网络爱情小说的一部分被许多读者阅读。

也许和台湾长期以来通俗小说热销的传统有关，PLOVER等台湾网人的写作，走的是所谓“感情复杂化，思维简单化”的通俗言情小说路子，其创作更注重娱人娱已，文字多较浅近，故事情节具有快节奏、套路化的特点。

（三）大陆的早期网人创作

1995年8月，水木清华站建立，这是大陆第一个互联网上的BBS，随后其他高校也陆续建立了自己的BBS。其中水木清华的读书、文学、武侠等版面人气较旺，不乏论坛本土和转载来的网人原创，这应该是大陆最早的自发型网络原创。今天我们依然记得的，包括jāvier的《我很傻，但是我不在乎》等。同时，还可以看到被转载来的一些台湾网人作品，如兰斯洛的《天使与修罗》以及plover的《台北爱情故事》等。

在这些作品中，作者choujs（出剑笑江湖）的连载武侠小说《人世间》长久地留在当时读者的记忆里。与图雅一样，它的作者也成为人们猜测与寻找的对象。Choujs，本名仇剑书，1974年出生，北京邮电大学计算机应用专业硕士研究生，现为某通讯公司技术总监。《人世间》于1996年张贴在北京邮电大学的鸿雁传书版，后转帖于水木清华武侠版，它类似古龙风格的诗化语言与全篇略带惆怅的文字氛围，使小说的成就在相当长时间里不能被后起之作压倒。可惜作者由于工作的原因中断了作品的更新，使许多读者深感遗憾。

《人世间》的中断正暴露出自发­性­创作时期的问题：业余作者只能投放少量­精­力在创作中，因此其作品以短篇、中篇为主，长篇则随时可能中断写作。当然，这也是网际写作的特殊­性­造成的：传统写作的发表机制决定一部作品只有在完成后才能与读者见面，而网际写作则没有这一限制，作者随写随帖，当激|情消退或时间缺乏时，就有可能中断写作，只余残篇保留在网络的某个角落。

总体来看，这一时期出现的网络文学，以作者自发创作为主体，充分体现出网络文学特有的自由­性­、游戏­性­和共享­性­[]，因此曾被人称为是网络文学的黄金时代——这并非指其繁盛而是指作者所展现出的不求功利的赤子之心。

1997年之后，网易率先发起的免费空间潮为大量个人网站的出现提供了条件，尤以书库类网站最为繁盛，其中黄金书屋以藏书博杂、更新迅速而独占鳌头。1998年，率先注意到网络原创文学价值的黄金书屋设置了“网人原创”专栏，这应该是大陆网站中较早出现对网络原创作品进行编辑归类的栏目，也预示着网络原创文学自觉时代即将到来。

出版商介入，网络原创文学进入自觉时期

1998年3月22日到5月29日，一篇名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小说在台湾成功大学的BBS上连载，并迅速被网友们追读转帖。三个月后出版，成为台湾第一部正式出版的网络文学作品。1999年11月简体版现身大陆，发行量达50万，连续22个月位居大陆畅销书排行榜不下，盗版超过80余种。这些数字强烈刺激了包括出版商在内的传统媒体，一时“网络文学”成为时髦的新名词频繁出现在报刊杂志上，并正式为为大众接受。《接触》一书更被视为是网络文学的范例被人称道或诟病，与此同时，它被改编成对电影、话剧、电视剧、广播剧、漫画，甚至游戏，实现了经济利益的最大化。

随着《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出版及畅销，网人、资本和一些传统作家都认识到网际写作与传播的强大力量及其背后的巨大利益，自此网络原创文学的发展进入自觉期。

（一）一些传统作家开始主动将自己的作品加入网络。

这里的传统作家是指已经在体制化的传统出版系统中赢得一定名气的作者，将已经发表、出版过的作品电子本加入到网络中无疑可以使它们被更广大的读者认识，变区域­性­阅读为全球­性­阅读。这种加入包括在网络上建立个人主页（早期，如王朔、郑渊洁）、博客（近期，如余秋雨、叶永烈）或在书库类网站授权推出自己的专栏，如余华与中文在线的合作。甚至更深入地参与到对网络原创的推动中，如在榕树下主持过躺着读书版块的陈村……更有思想新锐的成名作家，完全放下­精­英架子，混迹在论坛上，只依靠自己的文字重新打出一片天空，如1985年以《无主题变奏》开中国现代派小说之先的徐星，2001年前后他开始以网名“信天游”在“读书生活论坛”上发帖，并取得了不小的声誉。

但这类传统作家的所谓“上网”，基本不会在网络上公开自己的新作，传统版权，即以文字换取稿费的意识根深蒂固，网络，不过是一个宣传推广自己的一个窗口而已。他们真正的阵地，还在纸版的期刊或单行本中。

（二）以网人原创为主题的栏目乃至网站竞相出现。

各文学网站先后设置原创文学专栏，之后更出现网络原创文学为主题的网站，包括大陆的“榕树下”、“龙的天空”、“爬爬书库”、“幻剑书盟”、台湾的“鲜网”，及异军突起 “起点”——这些网站间的合作与竞争堪比一部战国史，因篇幅所限，无法包含在本文的话题里了。它们中的成功者沿着一条日渐商业化的路子前进，从早期的代理出版到2003年之后的VIP收费阅读，逐渐摸索尝试并部分取得了成功。时至今日，以盛大公司巨额资金作为后备的“起点”可以说占据了通俗类网络文学的半壁江山。

商业化对利益的最大化追求，导致面向最广大底层读者的通俗甚至庸俗小说成为网站力推的作品，低龄读者导致阅读取向的幼稚低俗，而被力推的低俗化小说反过来又培养出更广泛的低俗阅读品味——这一恶­性­循环是使一些人忧虑的问题。以《小兵传奇》为例，这部由大陆作者玄雨发表在鲜网上的长篇玄幻小说，描写少年列兵唐龙星际争霸的故事，曾高居各站排行榜，甚至连年进入GOOGLE、百度这样大搜索引掣关键词排行榜的前十名。然而作品本身水准之低却令人大跌眼镜，以至于当一位书评人祝愿这类新锐作品不断涌现时，有人回帖问“这是否是一个诅咒？”

（三）以趋利化创作为特征的“网络写手”登场，通俗文学成为主流。

“写手”这一带有匠人气息的词汇并非网络兴起后才出现的，它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不断扩版的报刊对文字大量需求的产物，也可以说是传媒商业化之后的产物。1999年之后，当网络文学的市场前景被传媒注意到，“网络写手”也就应市场需求而自然生成——网络写手的时代到来了。

随着语言与情节相对幼稚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走红，许多网人认识到，网际写作及成名并非高不可及的一件事，于是许多网人开始加入到网际写作的群体中来。在这一时期，许多为网下知名的作品，大多是作者在对认识网络写作可能产生的社会功利价值有所认识后而自觉创作的作品。写作，不再只是呼朋唤友的随意之举。如何取一个先声夺人的网名及耸人听闻作品标题成为许多人首要关心的事情，在一些论坛上，更经常可以见到“欢迎传媒联络出版”之类的字样。由于传媒对原创文学的关注，媒体编辑开始热衷于蹲在一些BBS上寻找点击率高的作品，一些崭露头脚的作者立刻被挖掘出来，以至于许多写手的知名度是在网下平媒炒作后重新传回网上而产生的，如曾经被《北京晚报》称为“三驾马车”的宁财神、李寻欢、邢育森。以及后来的安妮宝贝、尚爱兰等。

在2000年之前，这类作者的创作基本以短篇为主：在较短的时间内赢得传媒的关注和稿约，并凭借知名度进入其他行业，完全或基本放弃网际写作——如李寻欢成为榕树下的CEO；邢育森加入老本行IT企业；宁财神则开始创作电视剧本，在2005年推出轰动全国的《武林外传》，充分发挥了他在网上练就的戏拟与反讽才能……

随着网速的提高网费的降低及拥有网络阅读习惯的读者的增多，写手们的作品从早期的恶搞类短篇，逐渐向能够引起更多人注意且更易聚集阅读点击数的连载­性­通俗类长篇发展。而写手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把网际写作只当作晋身的基石，而是开始将网络作为他们创作的基本园地，凭借论坛与网站上的读者人气，吸引出版商介入或­干­脆以VIP收费阅读的形式使电子字符直接转化为金钱。《升龙道》的作者血红可以作为其中的代表，其网上网下的卖文收入，已经足以使他成为一位生活丰裕的职业写手。

和以往的通俗文学一样，“爱情与死亡”或者直接一点说是“­性­与暴力”成为最受大众读者欢迎的主题。当然，“写什么”并不重要，“怎么写”才能决定一部作品是否出­色­。

在“男女两­性­”这一主题上，曾经引起热读的作品包括李寻欢的《迷失在网路与现实之间的爱情》（1998年）、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2002年）和相对另类的木子美Xing爱日记《遗情书》（2003年）等。其中，慕容雪村的成功似乎最具复制意义，他在天涯上的小说连载创下了前所未有的点击记录——小说讲述了青年陈重不甚令人信服的恋爱史，引发一些负面的回帖，但读者的严厉批评反而为它的热读推波助澜，从而很快吸引了出版商的注意并出版、畅销——该案例又一次掀起写手们对成名获利的热望，而通过媚俗或各种另类行为吸引点击率也成为很多人的追求。在此之后，类似《新加坡，今夜请将我拽住》一类的题目遍布各大BBS，每一个帖子后面都升腾着对成名获利的热望——浮躁已成为这个时期网络文学的表象特征。

“暴力”是另一个被人关注的主题，我们惊异地发现，由于官方监督机制的缺席，一种另类的小说样式在网络文学中浮出水面：“江湖题材”。其实我们早在香港的各类枪战片中熟悉了江湖人物的面孔，只是它绝不为我们正统的发表机制所鼓励。从多事的《龙族》、《嘈杂的人》到廖无墨的《黑社会》，一个月亮背面的世界展现在读者面前，一些本来只能在武侠小说中见到的名词，如“兄弟”、“义气”出现在这类小说中，而更复杂的是这些名词背后的人­性­善恶。这类题材小说的时代背景并不遥远，阅读它们令读者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世界，社会新闻中的各种传闻成为小说的新鲜佐证，从而令人感觉奇异而惶恐。

军事文学或者可以也归入关于暴力的题材中，由于网际写作空间特有的自由­性­与开放­性­，这一可能涉及敏感时政的主题在网络文学中倒不乏优秀之作，刘猛的《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描写当代特种兵的生活，堪称其中的代表作。然而更大量的作品则容入了幻想因素，致力于通过武力修改历史发展的轨迹。如“魔力的真髓”以三国为背景的《真髓》、“圣者晨雷”描写虚幻大陆上诸侯争霸的《神洲狂澜》等。

更多的作品是将以上两大元素融入了自己的故事中。自2003年之后，幻想小说（在网络上往往被称为“玄幻小说”）成为各大网站排行榜中的主体，这些混杂着科幻、奇幻、魔法、仙侠各类因素的长篇小说赢得了最大量的点击率，并迅速被吸收到实体书的行列中。其中杨叛的《北京战争》、萧鼎的《暗黑之路》，读书之人的《迷失大陆》、李思远的《莽荒岁月》、飞凌的《天庐风云》等都是令人难忘的杰作。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可蕊（本名闫冰）的《都市妖奇谈》系列，这些小说讲述妖怪们的“人­性­”故事，不仅角­色­形象生动鲜活，行文风趣幽默且发人深思，而且在充溢着西式魔法、­精­灵的玄幻小说热潮中独树一帜，开创了以中国神话为背景的本土玄幻小说先河。

另一方面，由于巨型的篇幅和对未来实体书版权的保护，一些作品在网上至今处于连载状态或­干­脆中止了更新，如燕垒生的《天行健》、老猪的《紫川》、萧鼎的《诛仙》等，无不令拥笃者望眼欲穿——这应该算是网际读者不得不面对的一种悲哀，也许这种缺憾需要等网络点击付费阅读制度更加完善后才能解决。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幻想类小说的创作者与读者平均年龄较低，因此许多作品有着相当严重的缺陷，如语言幼稚、情节缺乏逻辑、个人中心主义的反道德倾向等。其中一些作品被称为“YY（意­淫­）小说”，即主人公通常具有不可思议的强大智力或体能或­性­魅力，无需努力便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其获得远远超过付出，玄雨的《小兵传奇》可算这类文字的代表。由于在想象中满足不加节制的欲望能够给读者带来强烈的代入快感，因此这类小说拥笃者甚众，网站为了商业利益也不断为之摇旗呐喊，使人不得不为一代年轻网际读者的阅读品味产生忧虑。

说罢幻想小说，再来看华文通俗文学传统类别“武侠小说”，我们会欣喜地发现不少优秀之作，如周郎的《奇兵系列》、杨叛的《简单武侠》、水泡的《细柳镇故事》、喵喵2001的《侠之小者》等，都建构起了不同于传统的新理念，在小人物身上挖掘出令人感动与沉思的“侠”的­精­神。其中，开内地传统武侠创作先河的周郎更是在1995年获得中国武侠文学学会“银剑奖”（金剑奖空缺），与他一同获奖的于东楼与温瑞安，成为一时之秀。一些女­性­作者的加入更给武侠界带来别开生面的新形象，如蓝莲花的《千帐灯》、媚媚猫的《杜黄皮》、晴川的《大漠鹰飞》、施定柔的“三迷系列”等。

总之，虽然趋利化创作已经成为主流，但大批想象力惊人的网际作者的介入，无疑给中国当代通俗文学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在海量的创作中，即使是沙里淘金，也仍然有许多­精­彩的作品值得一读。当然，甄别的工作很艰难，这正需要网络文学研究者的出现及参与。

在一片商业化写作中的潜流佳作

如同商业化大潮中的传统文学界，总会有一些人坚守在纯文学的阵地上自言自语。在网络躁动的通俗小说热潮中，也仍然有许多人并不为之所动，继续进行着个­性­化的表述，这包括无意成为写手业余写作人士及与致力于自由主义表达的独立知识分子。在文学方面，主要表现为一些批判现实主义风格作品的出现。

前者，最具代表­性­的是在几大网站同时以连载方式推出的长篇小说《四面墙》，作者“哥们儿”（本名麦冬）以第一人称——一个因包庇罪入狱的书商/服刑犯人的视角，描述了2002年前后中国监狱内部的一些令人震惊的细节。在那个囚牢里的大千世界中，现世的一切黑暗与丑恶被放大扭曲。作为网际小说，《四面墙》口语化、个人化的感觉很浓；但同时，它又具有强烈的批判现实主义­色­彩，在赤­祼­­祼­的写实同时，不乏深刻的思考——在当代传统文坛上，笔者尚未见过类似的以当下现实为题材又如此真实、震撼的杰作。然而由于作品中一些细节触及司法机构内部的­阴­暗面，因此虽然在网络上获得了极高的点击率与口碑，却无法像其他网际长篇那样轻易获得传统出版商的认可——小说在连载完成近两年后才找到出版社接收，并以删节版的形式面世，这与其巨大的点击量与网民中的绝佳口碑极不相衬。可以想象，如果没有网络，这样的小说恐怕很难与读者见面。而正是由于这样作品的出现，才使读者得到了更加深刻地了解社会、反思现实的机会。

同类作品还有阿耐的《不得往生》、晴川的《兄弟》、尚爱兰的《无法原谅》、安昌河民工题材的一些短篇小说……它们揭示真实生活的力度也许会令许多传统作家汗颜。而披着架空外衣的社会幻想小说《新宋》，虽然尚在连载中，但其作者阿越严谨的创作态度与深厚历史学养，已经令许多读者叹服；小说对一些历史问题的剖析，也无异于在探讨当下无法解决的现实问题。

同样优秀却相对温和的作品也有不少，如萨苏“老北京讲古系列”中的《嫁给太监》、瞎子以留学生活为背景的《无法悲伤》、江南戏拟­射­雕人物的《此间的少年》及由6pzhuzhu续写的《转身之间》等，这些作品均介于通俗与严肃之间，在有趣的故事下面又潜藏着作者对人生的感悟。其实，上一节中提到的通俗小说中，优秀者也无一不具有这样的特质。

这一类的作品，往往发表在一些沙龙式的论坛中，如早期的清韵书院、青青草及当下文学视界、西西河等网站的附属论坛，BBS良好的交流氛围、一批已经养成网络阅读习惯，思想较成熟的读者的出现及其有节制的评论­性­或阐发­性­回帖，使有一定写作能力并对人生有着自己看法的作者，得到鼓励与认同，原本随意­性­较强的写作开始系统化并最终形成完整的、值得回味的作品。

当下的网络文学正在快速的发展中，许多因素尚未成形，网络速度与价格、电子阅读外设等新技术的发展乃至国家的各项相关法律政策的变化，都可能造成网络文学发展的突变。笔者的仅记录以上实绩，以备为后来的文学史保留、提供一份有些微价值的资料。

秦宇慧，沈阳大学文化传媒学院讲师，著名文化类网站“文学视界”站长，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网络文学，曾撰写《文革后小说创作流程》等专著与论文。

附录2：1995-2005，十年武侠潮

1995年九月，新成立的中国武侠文学学会在北京卧佛寺召开了讨论会，并至人民大会堂，举办了武侠文学奖的颁奖仪式，将本届的武侠文学奖，分成金剑奖，银剑奖，铜剑奖，分别颁发给港台大陆的作家，其中，金剑奖出缺，毕竟此时金庸梁羽生已封笔多年，银剑奖，则颁给了于东楼（台湾）、温瑞安（香港）、周郎（大陆）三人。铜剑奖，则列入了独孤残红、沧浪客、魏奇三人，全部是大陆作家。

这一件当日被江湖传得沸沸扬扬的盛举，因后面中国武侠学会的名存实亡，万丈雄心被各地盗版诸侯磨灭，而风流云散。但这一事件，对大陆新时期的武侠写作来讲，却是标志的意义。正于1954年，梁羽生受“吴陈比武”一事的启发，在《新晚报》上连载《龙虎斗京华》一稿，而引发港台新武侠潮流相提并论。

这次频奖表明，中国大陆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职业的武侠作家。这些作家，比如周郎、沧浪客等人。已经由向金庸古龙为代表的港台写作的简单摹仿，进入了自由创作的新时期。经过1985—1995年十年港台武侠的泛滥之后，大陆武侠作家群体开始崛起，创建大陆新武侠。

至2005年，这十年间的武侠潮流，可分为三个时期。一是大陆新武侠的草创时期。一是大陆新武侠的网络时代，一是大陆新武侠鼎盛时期。分别介绍如下：

草创期大致在九十年代末。其代表人物有周郎、沧浪客、令狐庸、独孤残红、金庸新、陈天下等人。 这一批作家由金庸与古龙的小说里得到了经验，由摹写金庸古龙的作品出发，像陈天下，沧浪客等，最初都是以为金庸、温瑞安等写续作而出名。在摹仿的潮流中，一些作家，已经开始大胆地进行尝试，创立自己的江湖世界，周郎的努力，尤其值得注意，他的“奇兵”系列，由古龙的七种武器等作品得到启发，想像奇特，文笔华丽，已能自成一体。周郎实则是武侠由港台回归大陆的开风气之先的作家。因盗版成风，雍塞市场，这一批作家又在摹习之中，难以发现武侠小说新的理论支点，随着国内武侠小说市场九十年代末的萧条，除周郎、陈天下等还在坚持创作外，大半作家，已经销声匿迹。

大陆新武侠的网络时代，出现在九十年代末。随着网络的兴起，一些武侠爱好者，发现了网络这一发表与推广武侠的新的渠道。最早引起注意的，是“水木清华”的武侠版，这一版块，几乎是网络奇幻文学与武侠文学的发源地。2001年前后，中国互联网突飞猛进的时刻，武侠网站也有了大的扩展，清韵“纸醉金迷”、西陆、西祠“武侠大说”、榕树下“侠客山庄”、搜狐“武侠圣殿”、腾讯武侠社区等以原创武侠作品网站，开始涌现。2001年2002年，已有网络武侠作者出面组织网络武侠联盟。这里面，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网络武侠的重镇“纸醉金迷”，有一段时间，这里面几乎集中了国内最有才华的网络武侠写手，杨叛，江南，红猪侠，等人，都是由这里，被人注意到。网络武侠摆脱盗版——租书店的武侠作品的恶­性­传播链条后，一大批高学历的才华横溢的写手，由网友们在网上推举出来。网络武侠的代表作品，值得一提的，是杨叛的《小兵物语》，这一个几千字的，以金庸作品为背景的同人小说，标志是多元、丰富，强调个­性­的网络武侠时代的来临。但网络的便利，固然是促进了新的写手的涌现与作品的传播，但网络的小众­性­，又拘限了新作品的传播，而且，因为无法形成稿酬的回报，所以，网络写手很难进一步成为职业的武侠作家，而职业的武侠作家的出现，是武侠宗师级人物出现的基础。

2001年底，一份名叫〈今古传奇·武侠版〉的杂志的创刊，对武侠文学发展史来讲，是又一标志­性­的事件。这一份杂志，将网络武侠写手与尚有创作潜力的民间武侠作家，团结起来，推举出了小椴、沧月、时未寒、步非烟、九把刀、小非等一大批新的武侠作家。这一份杂志也由一份月刊，在几年之内变成发行量接近一百万份的旬刊，由此引发了〈武侠故事〉等一批武侠杂志，新世界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等出版社，也跟进，大量推出新武侠作家作品，2005年年底，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大陆新武侠典藏书系”，计划以二十余人的整齐阵容介绍大陆新武侠的新人新作。这一批由网络生长，然后进入杂志与出版环节的作家，其武侠作品，已经完全脱离港台武侠的窠臼，以全新的侠义观念、多元的江湖结构，丰富的武功系统，结合动漫、游戏等新的元素，创作出一批真正具有当代­性­的新武侠作品。新的出版结构的形成，与网络、影视、游戏等产业相呼应，武侠小说出现了新的生产与传播的机制，也为职业武侠作家的生存，新一代武侠宗师的出现，准备了条件。

综上，武侠小说有着二千余年的漫长的传统。它由春秋战国至西汉二千余年的游侠生活实录的基础上，发展出游侠诗、游侠散文等，至唐宋，出现了虚构­性­的传奇小说。到明清，文人根据民间流传的唱词、评书脚本，创作出了第一批长篇白话侠义小说。民国年间，真正意义上的侠义小说开始涌现，并经梁羽生、金庸、古龙等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进行了­精­心的改造，完成了武侠小说现代化的任务，最后形成了作为大众文化里最重要的一个类型小说门类——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的发展，是对当代­性­的热烈的回应。当代武侠小说在一个丰富而复杂的系统中发展。中国现代化与都市化的进程，武侠小说自身的的传统，武侠文化传播的现状，主流文化对武侠作为一种亚文化带来的影响，新的武侠作家的生存状况，盗版等对武侠出版市场的影响，武侠刊物的发展等等，这一些因素，都在影响着当代武侠小说的发展。

大陆新武侠发展至今，只余下一个悬念，就是新的金庸式的大师，能不能由大陆的武侠作家群中产生。相信经过了十余年的集结整合，两代武侠作家的努力，在新的武侠小说的生产机制形成之后，凤凰涅磐，新的大师，登堂入奥，已是引领可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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