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珠的死轰动了整个山村,人人凄怆惨怛,个个恐栗自危。
以前的那些年轻女人的死,都是失踪上了一段时间,人人都有了思想准备了,最后才发现尸体的。而钱玉珠中午的时候还有人见过她,毫无死的迹象,谁知说死就死了,而且满面是血,景象恐怖。又刚好早上发现了道士的尸体的事情早已传开,这样一联系起来,不由人不想到灾难来临。
村里人大多赶了来,空气悲愤而且沉重、诡异。人们聚集在牛圈旁边小声地议论着。钱父钱母都已经哭得人事不省,被人背着回家去了。钱玉珠的哥哥虽然还没有晕过去,但是也无力站起来,坐在玉米地里朝天磕地地哭,不让人把他背回去。
周青、申明礼、陈长远和陈全有看了现场,一个个铁青着脸从牛圈上跳下来。
“陈全有通知全村人要保护好现场,”周青说,“县里来了要照相。县里来人之前不许乱动。”
其时天色已经昏暗。周青叫上酒仙、美美婷和肖里郎到钱家去询问笔录。在钱家,人人都感到往日热热闹闹的场景如今忽然冷清得无所适从。
周青问完话已经深夜了,他们自去村长家睡觉。
陈兴高走进来。他的两只眼红得就像在眼眶里塞了两个大枣。他问酒仙:“今天看见红芙了吗?”
“没有啊。”
“我去了乡里,她早上把孩子送到外婆家,说是上山割草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
说到这里,他双泪长流。
酒仙心里一阵一阵地痛。“可能有什么事情在山上耽误了吧?”他说,“要不你上山找找?她平时割草喜欢在那些地方?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玉珠这……你们没有在一块儿吗?好可怜呀?才十九岁呀!刚死了红英,又死了她,你看这世道是人过的吗?”
他放声大哭。酒仙、肖里郎和在场的人无不以泪洗面。
陈兴高走了。酒仙含泪说:“我们做一个长明灯,照着她的灵魂上路吧。”
他找来一张钱玉珠用过的考试卷子,糊成一个灯笼,找一个碗倾满清油,丢一根布条进去,然后打燃打火机,点燃布条,把碗小心地放进灯笼里,挂到屋门口的桃树上。他对着灯笼作了三个揖,跪下去磕了三个头,起来再作三个揖。肖里郎和美美婷也如法炮制。这些礼节用不着人教自然就会的,因为这是对死者表达哀悼的最恰当动作。
三人不进屋去,就在地坝边上的石台上坐了。
美美婷说:“酒仙,你为什么没有和玉珠在一块儿呢?”
“我不是生病了吗?头痛,就一直呆在家里了。”
“不管你什么病,有她的命重要吗?还是你的女朋友呢!如果你跟她在一起,她就不会这样了。你知道吗?这是你害了她,如果你没有跟她谈恋爱,她就不会死的。”
酒仙知道美美婷的意思是说,道士的话应验了。她说钱玉珠是酒仙的女朋友,看来她也不会去争了。
“老子一定要跟玉珠报仇,亲手杀了陈长远!”她咬牙切齿地说。
酒仙看了看,其他的人都离他们比较远,听不见他们说话,于是问:“你为什么要认为陈长远是凶手呢?”
“你别跟他辩解了!除了他还有谁?道士都说过是他的!”
其实道士只说过钱玉珠和酒仙谈恋爱会有危险,并没有说陈长远会杀她。但是酒仙知道此时跟美美婷说什么都没有用,因此沉默不语。
这时听到里屋有人声起。原来钱父醒过来了,他歪歪倒倒地走出来,人们问候他。
酒仙走进去,看着颓然的钱父,安慰了几句,说:“我们一定会查到凶手,跟玉珠报仇的。”
“别说了,别说了,咱家出了丑事,报应到自己头上来了。”
“钱叔叔,你别再以为什么幽灵了,这是人干的,就是你们村里的人!”
钱父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乡亲们便一个个起身告辞。
酒仙说:“钱叔叔,只要你说实话,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凶手。”
钱父看着酒仙说:“你说,不是幽灵?”
“不是的。”
“玉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你知道什么吗?”
酒仙明白钱父的意思,钱玉珠的尸体是穿了衣服的,和其他女尸都是祼体这一点是不同的,这让他相信也许和幽灵无关。
“你把玉珠许给陈伟,她一直不同意,你知道不知道?”
“小孩子家,能由她吗?她考虑事情哪有大人周到?人家老爸是村长呢。”
“他这个村长当不了几天了!”酒仙说,“如果陈长远不是村长,你不会答应了?”
“说过的话哪能反悔呢?……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呀?玉珠他……”
“钱叔叔,如果你答应了退去陈家的婚约,玉珠也可以走得安心些。”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退不退的?……啊嗬!玉珠呀!我对不起你呀!……”
“钱叔叔,你就说句话吧,退了吧。”
钱父虔诚地向着天说:“退了吧,退了吧……这和她今天出事有关系吗?”
“有的。”酒仙简略地说。
美美婷和肖里郎都听得呆了。他们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钱玉珠是已经订了亲的。酒仙了解钱玉珠这么多,美美婷感觉有点理解他们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