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嫂拎起小女儿毛毛的胳膊,用鸡毛掸子扫毛毛身上的灰。边扫,边用当地土话骂毛毛道:“X样(养)的!上一天|茓(学),就像掉到突卧(土窝)里,成了突兜(土豆)了!”
枫芸牵着甜甜走进小院,冲她们笑了笑,毛毛从崔嫂手里挣扎着拧过脑袋,大声喊甜甜。甜甜说,我要跟毛毛玩。枫芸说,明天再玩好吗?甜甜翻翻眼睛,好吧。
崔嫂长着一双眯缝眼,皮肤白白的,脸上每一个细胞都表现出和善。尽管嘴上缺少遮拦,常常口吐粗野之辞,其实是个好心肠的女人,待人特别地实在。几年前,在枫芸之前有人出三百元租这间房子,被房东太太坚决拒绝,枫芸来租时,崔嫂看她实在可怜,将房租降到二百七。崔嫂说,宁可二百七给枫芸,也不愿三百给别人,原因只有一个,枫芸“面善”,一看就知道是个安分的孩子。崔嫂表示她一家都是实在人,所以不愿意自家房子里住进不安分的人。事实证明,崔嫂很英明,枫芸住下了就没再挪窝,也确实规规矩矩,从不惹事生非,不像别家的房客,三天两头扑扑腾腾搬进搬出,新老房客交替的空当里,收不到房租不说,好好的房子也都让他们折腾坏了。枫芸还是个慷慨的人,几年来随着收入条件的好转,随着房租行情的不断上涨,总是不待房东开口,她就会主动加租,而且出手大方,从来不让房东一家感到吃亏。而且还总是把甜甜的零食,分给毛毛吃,把甜甜的玩具给毛毛玩,逢年过节还要送房东三个女儿各种小礼物,甚至还给房东的孩子买小皮鞋,买衣服,单就这个毛毛,从小就没少沾甜甜的光,而枫芸却毫不心疼,毫不吝啬,这在渔村的女人中,根本就难以找到。枫芸上夜班,就把甜甜交给崔嫂。每周只有一到两个晚上,一月给她五百。而崔妇在村信用社做一个月饭,只能挣四百。
事实还证明,枫芸是个非常好的女人,非常称职的主妇,非常出色的母亲。她热爱家,热爱生活,热爱孩子,呵护孩子就像呵护自己的眼珠一样。崔嫂常常感慨,谁要娶了枫芸这样的女人当老婆,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不为何,枫芸总是单身,崔嫂曾经通过街坊朋友,四处张罗,企图给枫芸找个对象,来来回回介绍了十几个,无一例外都被枫芸婉言谢绝。
崔嫂为小女儿毛毛扫完身上的土,从厨房端了一碗海螺,上了楼,站在门口敲敲纱门的木棱,枫芸从里面出来。崔嫂把碗塞到她手里:“信闲(新鲜)的辣螺,开胃。”枫芸以微笑道谢,同时以当地土话回道:“我现在不能吃辣,天天(甜甜)这小家伙能吃点,可这太多了她吃不了。”崔嫂也不客气:“那散(算)了,你倒出一半吧,下面莽(忙)了很,我等着你把碗给我。”枫芸转身倒出三分之一,把剩下三分之二连同瓷碗还给崔嫂:“不进赖(来)坐坐?” “不了不了。”崔嫂转身下楼。
崔嫂是个认真的人。在房租、水电、保姆等费用上,一毛一分都会板着指头仔细地清算,但她经常送枫芸这类东西,新鲜的海瓜子,海蛎子,凡她觉得能够表示邻里友好的东西,都会端来一碗,逢年过节都要给枫芸送一碗海螺馅水饺。对这些友好的表示枫芸不能拒绝,拒绝了房东一家人都产生误会,嫌人间不卫生吗?
枫芸已在电饭煲里煮粥。每次熬粥,她都非常仔细而用心。根据季节不同,熬粥或者煲汤的内容也在不断变化。秋冬是补身体的最佳季节,粥里便少不了大枣,桂圆,枸杞。桂圆补气,大枣补脑,小甜甜一直像一棵油绿的麦苗,茁壮成长。春天渐暖,她就变着花样熬清淡可口的粥,韭菜粥,冬瓜粥,南瓜粥,草莓粥,甜甜不挑食,她做出什么,她都吃得很香甜。甜甜是枫芸一条尾巴,在家的时候,只要她不自己玩,便会寸步不离跟在枫芸身后。枫芸择菜、淘菜、切菜的时候,经常会耐心地向甜甜传授各种常识和心得:“胡萝卜养眼,防止夜盲症,菠菜含有较多的钙,可以促进儿童生长发育,多吃青豌豆能够使皮肤光滑,生姜可以减少毒素对人体的浸染,大蒜可以预防感冒……”
她告诉甜甜,餐桌上各种味道鲜美、百吃不厌的佳肴,都是由蔬菜基本原料制作而成的,蔬菜含有各种丰富的维生素,矿物质,可以使人美发美容,增强抵抗力……她还告诉她,洗菜的时候,至少要用清水仔细洗三遍,因为几乎所有的蔬菜,都为防止害虫而上过农药……枫芸与任何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一样,常常在孩子面前变得罗罗嗦嗦、絮絮叨叨,总之,她不放弃任何对甜甜传授知识和生活常识的机会。
在十九岁之前,枫芸最烦的就是亲人在身边絮絮叨叨,那时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未来某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一个碎嘴巴的女人。好在现在的甜甜还小,还没有独立自主的要求,她对自己的母亲千分眷恋,万分依赖,无论母亲在耳边唠叨什么,对她来讲都是最好听的音乐。临睡前,给小甜甜洗过澡,泡完脚,枫芸与孩子进行一段试探性的对话。
“甜甜,如果妈妈有一天离开了你,你会怎么样啊?”“妈妈要到哪里去呢?”“好远好远的地方。”“好远有多远呢?”“还记得那一次我们去爬山的时候吗?”“就是去爬那个好远好高的山?”“对呀。”“山那么远,我们也爬到了呀。”“我们爬到了山,可我们要找太阳落下的地方,那个地方太远了,我们怎么走都没走到啊。”
“妈妈就是要到那个地方去?太阳落下的地方?”“差不多吧!是不是好远好远?”“是好远啊,那次我们两个人,怎么走也走不到,可现在妈妈一个人去,怎么能走到啊?”“那次妈妈跟甜甜一块去,当然走不到了,因为甜甜还太小了呀,这次妈妈一个人去,妈妈是个大人,当然就能走到啦……”“妈妈为什么要去那里呢?”“要去办一件事啊。”“妈妈什么时候能够办完事?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等妈妈好了。”
“妈妈可能不回来了。”“为什么呢?”“事情办不完呗!”“妈妈是不是不想要甜甜啦?”“绝对不是,真的是事情办不完,好多好多事情。”“那么,甜甜再也看不到妈妈啦?”“有这种可能吧。”
甜甜不吱声了。
甜甜是个可爱的孩子,非常聪明,常常与枫芸心有灵犀一点通。甜甜长着圆圆的苹果脸,皮肤娇嫩白净,留着过肩的黄头发,每天早上枫芸要给她扎起漂亮的蝴蝶结和小辫。此时,她的黄发披散在肩上,用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小小的脸蛋上,表情正在发生着急剧的变化。她睁着一双乌黑的杏仁眼,眼泪慢慢地涌了出来。她的小脸上出现了一种枫芸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惶恐。这种表情把枫芸吓坏了,把她的心都搅碎了。她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
可甜甜还是小嘴一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枫芸抚着甜甜的头,慌忙道歉。“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开这样的玩笑,待会你揍妈妈!”枫芸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放心吧,妈妈不会离开甜甜的,妈妈也不能看不到你啊!妈妈一天看不到你,魂儿都跟掉了似的!妈妈不走,哪里都不去。”
甜甜小肩膀抽动得厉害,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边哭边说:“甜甜不去幼儿园上学了,甜甜要天天跟妈妈在一起,甜甜不能让妈妈离开。”
夜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甜甜在身边鼾声匀称,淡淡月光透过窗布,照在甜甜的小脸上,孩子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复杂的梦,小嘴边流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冰凉如水的月光,使这个不眠之夜愈发萧杀而清凉。
这一夜枫芸睡了不足两个小时。何去何从,心乱如麻。
领着孩子的单身母亲,种种困难不便可想而知。煎熬,艰辛,苦辣酸甜,无一不在她的心里刻下印痕,但无论如何都一一挺过来了。她的坚强和惊人的承受力,是她十九岁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象过的,因此她发现,人类体内蕴藏着巨大的陌生能源,只要肯挖掘,加上合理开发,每个人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成果。
她的人生是以十九岁为分界岭的。在那以前,她是个不曾经历过世事的女孩子,天真简单的大脑,蛮横骄躁的脾气,自以为是,唯我独尊。不过,那个时候,她有理想,有追求,还拥有世界上最美好最宝贵的感情:爱情。当她无忧无虑在那个艺术院校里,野心勃勃地做着歌唱家梦的时候,从天而降的灾难,瞬间改写了她的人生。理想,追求,爱情,包括亲情,几乎于刹那之间离她远去。有一阵子,她仅仅只为活着而活着,除了活着再没有其他。
她像一只劫难中苟且逃生的动物,经历了最初几年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与煎熬之后,偷偷地潜伏到渔村,租了民房,总算居有定所。周围全是陌生的脸孔,随着时间和距离的逐渐拉远,过去那个与她有关的世界,也距她的生活越来越远。但她知道,她的这种安定是短暂的,随时随地都可能结束。果不其然,她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但,她已经不想再东躲西藏,她早已躲得身心俱疲。
可是,她必须在事情来临之前,为孩子找一个安身之处,帮孩子找到属于她的归宿。在孩子的事情解决之前,她不能对任何人承认真实的身份,尤其宁哲。
她不想让他左右为难。
宁哲问,谁是孩子的父亲?
她无从回答。无言以对。
谁可以帮她解开孩子的身世之谜?吴懈吗?这件事不能再往下拖了。
形形色色她看过不少男人。她的心早已结了厚厚的茧,而藏在茧心深处的初恋情人,也早已随着岁月的推移,被包藏得越来越紧,再也不会轻易露出来。为了生存,为了某种需要,有时也会为了缓解恐惧与压抑,她在某种特殊情况下,与某些男人打过交道。她利用过男人,欺骗过男人,她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后来,她有了甜甜,她努力做得像一个真正的母亲,端端地立起来,在孩子眼里树立起一个高尚、无私的母亲形象。
再后来,吴懈出现了。
他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走进她的视野。
她几乎有一种尖锐的直觉:他在她生活里的出现决非偶然,而是必然。
这从他对待甜甜的态度上,一目了然。
这个一眼望去平平常常的男人,却似乎与任何男人都有不同。
的确,这个男人一经出现,便仿佛有一把刻刀,无形,却很深很准地把他的样子,一刀一刀地刻进她的大脑,刻进她的生活。
枫芸的生活里,除了赵宇辉,另一个来往较多的异性朋友就是吴懈。与赵宇辉这个活宝不同,吴懈是个成熟的男人。这个男人对一件事总会有独到的见地,前瞻的眼光,枫芸对他有很深的好感,非常地信赖,自然是她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却不知道为什么,枫芸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以来,总觉得吴懈与她的接近不太正常,有些奇异,像小说情节,甚至,更像一场阴谋。也就是说,他接近她是蓄意的,抛来一块糖,让她注意了他,然后,又做了一个磁场,牢牢吸住了她,再也离不开他。
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他整个程序里的一个段落,他应该有目的。
可目的是什么?他捂得很严,她看不到他的底牌。
她清晰地记得,这个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她的一幕幕场景。
大约半年多前,还是夏季,斑斑点点的浮躁在湿热的空气中移动。黄昏,一缕血一样惊心的夕阳残留在山头。晚饭之后,枫芸牵着女儿的小手,散着步,来到渔村口的小卖店。枫芸从店内大冰柜里选择冰淇淋的时候,听到店外有人与甜甜聊天。
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小朋友,叫什么呢?”
“我叫甜甜,蜜糖那样的甜甜,叔叔叫什么呢?”
“你叫我吴叔叔好了,今年多大啦?”
“四岁半。吴叔叔你多大?”“叔叔比你大好多啦……上学了吗?”“刚上大班,叔叔呢?”“叔叔早已经不上学啦!”“不上学干什么呀?”“下棋呀!”“天天下棋吗?”“除了自己下棋,还要看别人下棋啊……裙子真漂亮,谁给买的?”“妈妈呀!”
甜甜小小年纪就是个“万人迷”,不仅长得可爱,小嘴巴也咯嘣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到处讨人喜爱。枫芸拎着冰淇淋从店里走出,看到店门口的象棋桌旁,有个围观象棋的男子,此时离开棋桌,正与甜甜逗一条大脑袋的黑色小型宠物猪。小猪的模样很怪,很特别,说不出什么品种。甜甜指着它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男子说:“可以啊!”“它会不会咬我?”“不会的,它很憨厚,很善良,只要你对它友好,它就会对你更友好!你可以摸摸它的脑袋……”甜甜伸出小手,毫不胆怯,上前去摸摸猪头,揪了揪猪耳。小猪礼尚往来,伸出舌头舔她的小手。甜甜兴味盎然,指着它问:“它叫什么?”
“仔仔!”“仔仔?它多大啦?”“比甜甜小一岁,三岁半。”“嘻……那它叫我姐姐啦?”“哈哈,”男子抚抚甜甜的脑袋,“叫你姐姐!”
小店门口的棋局四季不断,任何时候从这里经过,都可以看到楚河汉界,两军对垒,一片厮杀之声,从清晨杀到夜晚,夏夜则会更加疯狂。枫芸走过去,静静地注视着甜甜和那条小猪。微型的猪,短嘴巴,接近绿色的暗条花纹,花纹对称,十分罕见,让人过目难忘。这时那男子抬起头来,与枫芸的目光短兵相接,进行了片刻对视。
一张温和的男人的脸,善意的脸,线条明朗,气质斯文,一双单眼皮的细眼睛里,此时此刻盛满童趣。这男子大约三十四五,衣着十分朴素,当他看到她的时候,目光有些微微的凝滞。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滞留了大约十多秒钟,当枫芸问“这小猪什么品种”时,他忽然意识到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啊,买的时候人家说是日本香猪,长着长着就长成怪模样了,我查了不少资料,日本香猪的嘴巴都比它长,它的嘴短了点,倒更像叭类狗的嘴。我怀疑它有狗的血统,有可能它父母是猪狗兽。”
枫芸忍不住笑了,喊甜甜。男人似乎为了掩饰失态,又指着甜甜问:“你女儿?”枫芸点了点头。他又道:“真是太可爱了!小脑瓜里很有一些想法,小嘴巴也是不得了!”枫芸笑了笑,习惯性地道谢。别人夸甜甜,总比夸她自己还令她开心。男子又道:“我姓吴,单名一个懈字,不懈努力的懈,我和我的小猪,都是你女儿的新朋友。”甜甜在一旁确认道:“我好喜欢我的新朋友仔仔!”枫芸牵起甜甜的小手,拉着她走了。
从那天开始,她便经常看到吴懈。果然,吴懈如果不下棋,便一定在观棋。小店就在村口,每天枫芸从村里进进出出,每每路过小店,吴懈总会在她毫无觉察的时候,把视线从棋盘上移开,远远地投来,特别地关注。
最初,当她发现他的关注时,怀疑他是盯上了她的公安便衣,内心忐忑了好一阵。不久之后,她从他的目光里,发现他与便衣迥然不同。他的目光从来没有敌对的意味,恰恰相反,他非常友善,非常随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有特殊任务的人。渐渐地她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过着日常平淡生活的男人,没有特别眩目的色彩,却又非常地耐人寻味。
他对她的关注也不难理解。枫芸穿着白色无袖短衫,长飘飘的裙子,从来没接受过魔鬼训练,却年复一年保持着全世界流行的骨感之美,被男人注目确实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又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枫芸给学生补完课回家。行至村口,突然感到身后一阵疾风驶来,她正要随着下意识回头看看,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手里的提包就已经没了。手指一阵生疼,在争夺中被包带勒出深深的印痕。她看到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路上的粉尘在车轮下向四周飞溅,车上有两名“小哥”,一人在前掌舵,另一人骑在后座,手里正抓着她的包。
现金钞票,信用卡及各种票据,重要的,还有身份证……这里的抢包贼可以上世界吉尼斯。她感到绝望。
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
短短几秒钟,观棋的吴懈已经看到发生了什么。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如一根品质极佳的弹簧,腾地弹起,又如一支离弦之箭,朝着摩托车狠狠射出。没人相信他能够帮她追回提包,因为,几乎没有人相信,他的奔跑速度能够追上高速行驶的摩托车。然而,大约慈悲的上帝忽然睁开了眼,当吴懈刚刚追出大约二百米的时候,恰巧一辆大卡车在马路上调头,摩托车想尽快抱头鼠窜,却又不甘丧命大卡巨轮之下,无奈之下,只得减速,也仅仅几秒钟,吴懈飞奔一段,扑上去,将后座上的小哥硬生生地拖了下来。
棋友有人提议,向有关部门报上去,争取见义勇为奖金,吴懈摆摆手,呵呵一笑,说别瞎闹了。为表示感谢,枫芸请吴懈喝了一顿下午茶。喝茶时,她从包里取出一只未拆包的电动剃须刀,准备送给他。可是他问:“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你帮我从毛贼手里夺回来的包,整体经济价值超出这只剃须刀至少十倍,一点心意,难成敬意!”“我有个原则,不随意收受别人的礼物,尤其是女人的礼物。”
“可我已经买来了,心想着这东西你们男人总是要用得着的。”“让你失望了,”吴懈笑一笑,“我是个例外,我用不着它。”
“为什么?”枫芸盯着他光光的下巴,难道他不是男人?“我的胡子都被我一根一根拔光了。”吴懈边说,边被自己逗笑。
枫芸睁大了眼,继而,被他的笑声感染,哈哈大笑起来。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男人,拔光自己的胡子,从未见过的。甜甜凑上前去,摸着吴懈的光下巴,“吴叔叔你为什么要把胡子拔光了?”
“留着它们,太麻烦了,叔叔是个懒汉,受不了天天侍候它们。”
“嘻……”甜甜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