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教授,你就别卖子了,给大家讲讲吧!”吕哲、巴特尔等小分队的队员们,一起催促着钱教授。
“你老人家就别卖关子啦,赶快讲讲,非得大伙跪下来求你呀?你要是不讲,一会儿咱让杰布讲,让杰布抢了你的风头。我们大伙儿都做杰布兄弟的忠诚粉丝,你老人家就等着自个儿寂寞吧。”马强乐呵呵地说道。
对于马强的话,钱教授倒并不在意,钱教授是一位宽容有涵养的学者,他也知道,马强是在和他开玩笑。钱教授的目光投向了杰布,鼓励着说道:“要不,杰布给大伙儿说说?”
杰布脸一红,说道:“这段历史,我倒是曾经偶尔看过一次,记得不大清了,还是你老人家给大伙儿详细说说吧,就当是给大伙儿上一课,开展一次历史教育。”
钱教授犹豫片刻,笑道:“好!那我就给大伙儿说说我们大唐时期一位杰出但是并不出名的中华豪杰!赶紧拿水呀,跑了一路,我老人家口渴得不行!”
杰布赶紧从包中拿出一瓶水来,打开盖子递给了钱教授。
钱教授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然后坐在了山坡的草地上。
众人围坐到钱教授一边,已经顾不上山下的蛇群。它们再凶狠再毒辣,反正它们也上不来,一边听钱教授讲着千年秘史,一边观看壮观的蛇海奇观,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钱教授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这才开始讲了起来。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王玄策所处的时代英雄辈出,王玄策并未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重用,因此他也没有多少可以发挥的空间。主要是因为当年出使印度,回国后写下了《中天竺行记》,详细记录了三次出使印度的经过以及印度的地理特征,方在历史的夹缝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可惜的是此书早已失传。
提起这王玄策出使印度,还得从唐僧玄奘远赴天竺求佛取经说起,也就是《西游记》中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故事原型。
当时的印度国名天竺,举国崇尚佛法,分东西南北中五大天竺国。玄奘法师历尽艰险到达摩迦陀国(中天竺),得到了摩迦陀王尸罗逸多的召见。摩迦陀王文武双全,东征西讨,征服了天竺四方诸候。当时的大唐王朝威加海内外,名声远播世界各地,摩迦陀王能够见到大唐高僧来访,自然是喜不自胜。摩迦陀王问玄奘:“偿闻汝国有圣人出世,汝能为我说明圣迹否?”玄奘法师便把太宗皇帝中原平乱、降服四夷、威震八方的事迹描述一番。摩迦陀王听罢,十分佩服,大为仰慕:“如汝所言,吾当东行面圣,朝觑汝王!”
后来,玄奘法师在天竺采集经论六百五十余部,带回中土。摩迦陀王派使臣带上书信、厚礼,随玄奘法师返回长安拜见太宗皇帝。唐太宗自然也是十分高兴,便派行卫尉寺丞李义表为正使、王玄策为副使,随印度使节回访。到达印度之时,摩迦陀王亲率群臣出朝恭迎唐使,拜受唐王诏书。第二年,摩迦陀王又遣使大唐,献厚礼谒见唐太宗。如此礼尚往来,两国开始建交往来。
过了几年,也就是贞观二十二年,唐王命王玄策作为正使,与副使蒋师仁再度出使印度。访问团一行五十余人,还带上了唐僧的师弟辩机和尚做翻译。千山万水,走了好几个月,总算进入印度境内。
不料此时,印度国内局势发生了急剧变化:摩迦陀王病逝,其中一位诸侯国帝那伏帝王阿罗顺那谋权窜位,伪立为王,整个印度陷入战乱之中。因当时的交通不便,通讯手段落后,再加上路途艰难遥远,访问团对此事并不知晓。
这阿罗顺那倒也是胆大包天,听说大唐使节入境,不举行欢迎仪式倒也罢了,竟然派出了二千兵将伏击。王玄策、蒋师仁以及所带的五十余名护卫个个都是久经沙场,临危不乱,摆了个雁行阵将王玄策、蒋师仁、辩机和尚夹在阵中,奋力杀出重围,逃向吐蕃境内。此时的吐蕃正与大唐交好,早有人向吐蕃王飞驰报信。吐蕃王松赞干布闻讯,亲率一千铁骑驰援,结果只救出了王玄策、蒋师仁、辩机和尚三人,其它兵将全部战死,访问团几乎全队覆没!
这王玄策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大怒之余,立即发檄向邻近各部军府节度使以及各大唐属国借兵,共集兵马一万有余,其中尼泊尔骑兵七千、吐蕃骑兵一千二百名。王玄策自封为总指挥,蒋师仁为先锋,浩浩荡荡,杀奔天竺,发誓要铲平天竺!
一入天竺,很快与阿罗顺那的数万大军展开激战,第一仗便打得天竺兵将溃不成军;随即巧布火牛阵击溃阿罗顺那亲率的七万战象部队,杀死敌军数千,水攻溺毙万余、俘虏万余;紧接着,蒋师仁率兵数千攻破了朝乾陀卫城,城中有阿罗顺那的妻子拥兵数万,据险坚守。破城后,数万守军逃的逃,降的降。至此,远近城邑望风而降;最后,王玄策亲率大军直取首都茶和罗城。阿罗顺那大惊,坚守不出。王玄策一心报仇,拿出唐军的攻城套路:云梯、石车、火攻,足足攻了三个多月,茶和罗城兵败城破,阿罗顺那被活捉。中天竺遂灭。
因东天竺曾援兵阿罗顺那,王玄策盛怒之余,欲起兵再亡东天竺,东天竺王尸鸠摩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遣使求和,送了牛马三万头,财宝若干,向唐师谢罪,表示臣服大唐。王玄策这才罢兵回朝,押解阿罗顺那及一干降臣,绑赴长安。太宗皇帝大喜过望,下诏封赏王玄策,又升了他的官:援朝散大夫。
天竺诸国也恢复了往日的安定与和平。事实上,这一仗王玄策一来是解了气,打出了大唐的威风;二来也算是帮助天竺诸国平定了叛乱。
王玄策远在异国他乡,而且主力部队也是异国之兵,主帅王玄策以中原兵家谋略,以少胜多,出奇制胜。得胜之后,并未以胜利者的姿态索取任何土地和赔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轻轻地来,潇洒地去,将我中华儒家文化的智慧与仁义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此战例,不可不谓是空前绝后、震古烁今!
钱教授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这段隐秘历史,众人听得是血脉贲张!
马强哈哈大笑,感慨地说道:“小小印度竟敢冒犯我天朝神威,简直是耗子逗老猫——自寻死路!”
诺日朗却是不解,疑惑地问道:“钱教授,似王玄策这样的英雄,为什么在史书中却没有记载?”
钱教授答道:“看到这段历史之后,我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当时他的官位不够高,在正史中不可能单独为他行文立传。又或许是因为那个时代风云人物太多,他们的夺目光彩淹没了与之同时代的王玄策,以至于这位英雄鲜为人知。”
众人无语,自豪之感自心中油然而生。想我中华几十个民族,数千年文明,在历史的长河中又曾经出过多少叱咤风云的人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玄策确实也算不了什么。
众人敬仰的目光也纷纷投向了王玄策的后人王林,同时也是愈发好奇,王玄策的后人怎么又会出现在了这里?
王林听钱教授讲完,早已是泪水纵横,远望着苍穹,默默无语。似乎是在缅怀先祖,又似乎是在祈望大唐。
钱教授本想问王林一些问题,见到他如此情形,也不便再去打扰。
山下的群蛇已经渐渐地退去。此刻已临近中午。
王林稍稍平抑了激动的情绪,微笑着“之乎者也”地邀请众人随他回寒舍用膳。
众人饥肠辘辘,没有拒绝,随他一起进了山谷。
一路上,众人的话语自然是一直在谈论着奇人王玄策和盛唐雄风,转而又讨论起哪个民族更会打仗的问题。
马强说:用兵打仗主要还得看指挥!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们中原汉人的兵法谋略和指挥艺术那可不是吹的,世界第一。海湾战争期间,美军士兵每人怀中不是都揣着一本《孙子兵法》吗?
巴特尔说:光有指挥也不够,我们蒙古人的铁骑举世无双,曾经打下了整个世界史上最大的国家版图,没有士兵的勇猛能做得到吗?
马强说:有道理。不过,纵观古今,提起打仗,总体来说,还是我们汉军第一,蒙古军队只能排第二。你们藏族人就更不行了,整天琢磨着求神拜佛,至于兵法,根本不懂。
马强又开始向诺日朗挑衅。或许是因为诺日朗不同意让他来做小分队的指挥官,他心存不满,此刻开始借题发挥。亦或许,马强在故意和诺日朗开开玩笑。
巴特尔轻哼一声,没有和马强去争辩到底谁最会打仗,他觉得争执这个话题没有意义。
马强的话语激起了诺日朗的几分怒火。诺日朗冷笑:是呀,你们汉人最会打仗,先是让蒙古铁骑给灭了,再后来又让满清大军亡了国。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的火星子还没灭干净吧?连小日本打进中国的时候,也招架不住。
马强一听急了,说道:那是因为我们汉人的队伍中出了汉奸,政府腐败无能,奸臣当道,能人得不到重用,不管怎么说,最后的结果不还是我们胜利了?总之,我们汉人的兵法谋略世界第一,就是比你们藏人会打仗!
格桑平措不服气地说:谁说我们藏人不会打仗?我们的藏王松赞干布,统一了西藏土地,威服四方,当年还曾出兵远征大理。只不过,我们藏人不喜欢打仗,我们世世代代的藏人更向往和平与安宁,更热爱我们神奇美丽的雪域家园!
马强说:松赞干布也只有一个,自从吐蕃分裂瓦解之后,元代划入中国版图,元明清时期西藏曾多次遭受廓尔喀人、拉达克人的入侵,最后还不是向中原告急,出兵赶走了侵略者?这就说明,你们藏人用兵打仗不行,离开了中原的庇护,怕是很难安宁。
众人还待争吵,钱教授有些生气了,大声说道:什么你们我们的?我中华民族本身就是一个多民族融合而成的大家庭,不同时代有不同的历史背景,每个民族都有每个民族的历史渊源,每个民族都有每个民族的长处与特点,各民族团结一家,万众一心,才能免受外来侵略,才能构筑一个强大稳定的基础,人民有了和平与安宁,才有信心去创建美好的家园,才有机会去追求幸福的生活。任何搞分裂的言行和结果,只会给人民带来深重的苦难。几千年前,西周灭掉残暴商纣的大军,就是一只多民族的联合部队。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汉藏原本就是一家,有着共同的祖先,都是古羌人之后,这点决不是我胡说来取悦大家,目前已经有充足的考古证据和历史资料可以证明,通过科学上的DNA检测,也证实了这一点。这里我不想多说,有兴趣的话,你们可以回去查查。事实上,我们中华民族中人数最多的汉族,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经历了千万年的风雨沧桑,本身就是由多民族融合而来。有兴趣的话,你们也可以回去查查相关的考古证据和历史资料。
钱教授说完,脸色涨红,显得有些激动,很是生气的样子。他的话说得众人无语,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心中反倒觉得更加亲近了一些。
杰布笑道:好啦,都别争啦,兄弟姐妹,本来就是一家。追溯历史,也是为了让我们更加珍惜现在的和平与稳定。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和马大哥说明,我们藏人也很会用兵打仗。唐代的高级将领——噶芒布结论弓仁就是一个实例。
格桑平措笑道:杰布兄弟,你给老马讲讲,让他老人家看看井口之外的天空到底有多大。
马强讪笑,没有答话。
杰布接着讲了起来,唐高宗龙朔三年,也就是公元663年,论弓仁出身于吐蕃噶氏家族。他的祖父噶东赞因辅佐吐蕃王松赞干布有功,名垂青史。他的父亲论钦陵曾经官至吐蕃的大论,相当于兵马大元帅一职。论弓仁所处的时代,兵荒马乱,征战四起,论弓仁从小专心习武,熟读兵书。后来,由于吐蕃内部的贵族权利争斗,他的父亲论钦陵兵败自杀,论弓仁和他的叔父赞婆率一千多部下投奔大唐,随即又把曾经统率的吐谷浑部七千兵马带入中原。大唐王朝对他们待以上宾,给予了很高的礼遇。羽林军郊外迎接,相当于今天的仪仗队。武则天亲自接见,赐宴武威殿,并赐予他们免死铁券,赞婆被封为辅国大将军、行右卫大将军、归德郡王。论弓仁被封为左羽林大将军、安国公。所辖军队被安置在凉州兴源谷。不久赞婆因病去世,被唐王朝追封为安西大都护。论弓仁到中原后,很受重用,他也得以施展才干的机会,当年即于唐蕃争战的前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吐蕃军队数千兵马放下武器,和平解决了冲突。以后,论弓仁又率军平定突厥叛乱,战果辉煌,数次得到朝廷封赏。据史料记载,论弓仁文韬武略,治军有方,身经百战,纪律严明。多次巧出奇兵,化险为夷,转败为胜。汉家史书对他的评价是:算无遗策,兵有全胜。曾经为官武后、中宗、睿宗及玄宗四朝,军功显赫,名振朝野。论弓仁因长期征战,最终一病不起。唐玄宗得知后,马上派太医救治,无奈病入膏肓,开元十一年四月五日,一代名将论弓仁病逝,时年60岁。唐王朝追封他为拨川郡王,谥号“忠”,葬于长安南郊。《唐书》中专门为他立传,并立碑表墓。他的后人封官袭爵,备受优待。论弓仁在中原生活达24年之久,成为汉史所载最早的藏族高级将领。论弓仁是我们藏人的骄傲,事实上,我们藏人在中央王朝任职受封者,历朝历代,也是不乏其人。马大哥,论起他的丰功伟绩、雄才大略,可是远远超越王玄策喔!
诺日朗哈哈大笑,说道:老马,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钱教授出语相讥:井底之蛙!
马强大笑:好,好,好!不和你们争,你们人多,一起冲我来,我也争不过你们,再说了,我文化不高,不像你们熟读史书,一张嘴就引经据典。就算我是井底之蛙,行了吧?
梅青见马强有点尴尬,岔开了话题,说道:对了,钱教授,我想请教你老人家一个问题,西藏以前叫吐蕃,为什么后来又叫西藏呢?
钱教授说,西藏这个名称是在清朝正式定名。唐宋时期称为吐蕃;元代设立宣政院;明代称作乌思藏,设都司等;清初称卫藏,卫指的是前藏,藏也就是后藏,由于在地理位置上处于版图的西侧,后来,正式定名为西藏,这就是西藏得名的开始。清代还曾设立西藏办事大臣一职;民国初期,设立西藏地方政府;西藏解放后,建立西藏自治区,区名使用至今。
梅青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众人一路说笑,不知不觉中,到了王林的家园。
王林所居之所,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处世外桃源,位于一处幽静的山脚,依山傍水,风景秀美。几间石墙草顶的房屋,连着一个宽大的篱笆小院,建筑风格让人一眼便可以从中看出中原古韵。院子紧邻一片清幽的山林,一条清澈的小溪自林中流出,绕房而过。院子中拴着一条猎犬,见到众人便开始狂吠,扎巴恶狠狠地瞪了它一眼,那条家犬低呜着,止住了叫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躲到一边。扎巴紧紧地跟着主人杰布,却是不屑与它计较。
王林的妻子正在院中一颗歪脖树下,剥着一只野兔的毛皮,他们五、六岁的儿子拿着一根树枝,正在院子里的一片沙土上练习写字,见到陌生人进院,害羞地低下了脑袋,在沙堆中继续书写。王林的妻子见到众人时微微一笑,稍稍显出几分羞涩,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是不放下手中的活计。她看上去倒也落落大方,长相带着部落土著明显的特征。
王林将众人引入房中落座,由于人多,显得十分拥挤。见此情形,诺日朗留在了房中,其它几名队员放下行李,走到院子外面,开始观察附近的地形。梅青也走到外面院子里去看个新奇。
屋内只有几件简单的木制家具,让人觉得惊奇的是,墙壁上居然挂着几副字画,其中有一幅模仿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字画涂抹在白布上,做过简单又粗糙的装裱。
众人很是好奇,愈发地想要了解王玄策的后人究竟是为什么到了这里?却又没人冒昧地开口发问。
王林似是早已觉察出众人的心思,待众人落座安定之后,便开始为众人解谜。
自然又是一番“之乎者也”。由于古代汉语的晦涩难懂,钱教授不时地Сhā进话语,帮着众人解释一番。
原来,当年随王玄策出使天竺遭遇叛乱的护卫队伍中,有一位偏将是王玄策的侄子,叫王休。在当时的突围拼杀中,王休自然是奋力保护叔叔王玄策。
突围的王玄策原以为侄子王休早已战死,也曾数次派人寻找王休的尸骨,却是始终未见踪影。由于当时处于战乱,再加上自己一心复仇,要惩戒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摩迦陀王,此事也只好作罢。
事实上,这王休并没有战死,身负多处重伤,昏迷中又被战马踏断了一条腿。醒来之时,已是月黑星稀到了半夜,战场上早已是寂寥无声。求生的本能,让王休拼命地向前爬,却又不敢出声呼救,生怕引来天竺乱兵。不知爬了多久,又冷又饿的王休,疲惫之际再次昏迷。醒来之时,却发现已然躺在一个藏家的帐篷之中。这王休不通藏语,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身份,想要打听汉军的信息,好心救助他的人家却也听不懂他的言语。身负重伤卧床不起,无奈之余,只得静等伤势好转再说。
哪知不待伤好,便遇上了藏地的佛苯之争,救助他的好心藏人恰是位虔诚的苯教信徒,卷入其中,没多久,为了躲避当地佛教信徒的打击,这家人随一批苯教信徒举家逃往阿里。不知何故,居然把王休也给带了过去。到了阿里没多久,男主人染病身亡,只留下了孤儿寡母。
渐渐地,王休的伤势愈痊,感激之余,帮着孤儿寡母做点事情维持生计。一开始,还整日想着回归中原,又不忍抛下于他有救命之恩、处境艰难的呣子俩。这样,一来二去,日久生情,王休和女主人成了亲,一家人过起了日子,没多久又生了个孩子。由于瘸了一条腿,再加上路途艰险遥远,王休回归中原的心思,也渐渐淡了下来。当时的阿里正处在象雄王朝向古格王朝的过渡时期。
王休虽是一员武将,却也粗通文墨,渐渐地学会了当地的语言,开始教两个孩子学文习武。两个孩子倒也争气,习得一身好武艺,得以进入军中效力。
一代代绵延相传,直至古格王朝灭亡之时,王休的后人随着逃亡的古格人进入了这个神秘的深谷。
当王林把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钱教授和杰布既是激动又是兴奋,情不自禁地打断了王休的话语。
钱教授说:“小杰布,看来我们当初的推论和判断是正确的,古格王朝灭亡之时,确是有一部分人顺着秘道逃了出来。可是,这些人的后代,现在究竟在哪里?”
一直眉头紧皱的杰布,杰布眼前突然一亮,似是解开了哥德巴赫猜想一般开心,顾不上讨论钱教授的问话,却像个孩子一般,乐呵呵地笑道:“哦!哦!现在我终于明白王林先生为什么开口闭口‘之乎者也’了。”
马强问道:“那是为什么啊?”
杰布笑道:“那是因为当年的王休没有忘记教育后代学习汉文化。但是他的后代们没有很好的语言环境,虽是学习了中原汉语,对发展中的汉语并不了解,依然停留在古代汉语的风格上,他们对汉语的学习和了解,我估计,很大一部分是从书本中得来!因此,开口闭口‘之乎者也’,也就不足为奇了!”
钱教授笑道:“不错!不错!分析得很有道理。如此说来,想必王先生的家中定是藏有中原的古汉书。”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王林。
王林微笑着,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入了一间侧室,一小会儿工夫,王林先是抱出了一个重重的大箱子,放到一边,又转身进屋,抱出了一个方方的粗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木桌上,然后,慢慢地打开。
一层一层又一层,接连打开了五层。当最后一层粗布被打开的时刻,钱教授和马强二人顿时惊呆了,二人先是瞪大眼睛,傻傻地盯了一会儿,继而,二人似是同时遭受了电击,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里面包着的是十几块竹简和一摞古书。见到包里的物品,杰布忍不住好奇地说道:“这些书看上去已经很古老了。”说罢,便想伸手去拿,看看到底是什么书。
坐在杰布左右两侧的钱教授和马强,不约而同,一人拉着杰布的一只胳膊,异口同声地说道:“别动!”语气都显得很紧张。
杰布笑道:“怎么了这是?我先声明,我可没把打算要抢。我明白了,这些东西一定很贵重、很值钱。”钱教授和马强都是古董行家,他们如此举动,这些竹简和几本旧得发黄、黄中透着黑的古书一定很珍贵。杰布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马强说道:“傻杰布,哥哥知道你没那心思。就是好奇,想看看不是?这可是近千年的古书,乱动不得啊,这纸都脆了,不小心的话,一碰就成碎了。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宋版!”
“哦,那一定很值钱!”诺日朗惊诧地Сhā了一句。
马强脑袋一歪,说道:“当然!宋版书那可是按页论价!知道什么价吗?”
诺日朗和杰布同时摇了摇头。
马强说道:“我就给你们打个比方吧,在我们行里有这么句话:一页宋版书,黄金十六两!明白了吗?宋元版古籍,对于喜欢藏书的人来说,那可是顶级收藏品!”
杰布笑道:“哇塞!怪不得你拉着不让我碰,两只手像是螃蟹的两只大钳子,掐得我胳膊疼。”
马强轻轻地在杰布的胳膊上揉了揉,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是怕你损坏国宝嘛!”
钱教授傻盯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有些外国人一直不承认活字印刷术是我们中国人最先发明,甚至于一些欧洲人一直不承认活字印刷术是我国伟大的四大明发明之一,曾经把这个发明归功于德国人谷腾堡。事实上,他发明的铅活字印刷术,大约是公元1440-1448年间的事,比毕昇发明陶活字印刷术整整晚了400年。更为可笑的是,近年来,韩国人居然也声称活字印刷术是他们最先发明。要知道,我们的宋版书恰恰是铁证如山的历史明证!其价值不单单是因为稀少而昂贵,从这个角度上说,宋版书具有极高的历史地位。而且为后人研究宋代的造纸、印刷工艺提供了极好的研究实物。随着民间发现越来越多的文物实证,足以让那些喜欢无中生有的外国人哑口无言了。”
诺日朗和杰布同时说道:“原来如此!”
钱教授似是余兴未尽,接着又补充道:“事实上,最早的印刷术开始于隋朝的雕版印刷,经宋仁宗时的毕昇发展、完善,产生了活字印刷,并由蒙古人传到了欧洲。早在公元前4世纪,也就是战国时期,私人印章就已经很流行。根据晋代葛洪的书中记载,中原道家有一种刻着120个字的印章,可以用盖印的方法反复复制一篇短文。这些都是雕版印刷术的早期雏形。雕版印刷术大约比毕昇发明活字印刷还要早300年左右,也就是大约公元7世纪时期。那个时候,雕版印刷还仅仅属于皇家或宗教寺庙的专利,用以印刷佛道经文、文学家诗文、诸子正史等等,并没有得以大范围推广。小杰布,仔细看看,书面上写的是什么?”
杰布辨认了一会儿,说道:“我只认得一个‘玄’字,其它的不认得。”
钱教授说道:“是《玄都宝藏》!一本关于中原道家的古籍珍本,也可以说是目前由我们发现的孤本。”
听了此言,马强立刻瞪大了眼睛,死盯着古书,惊叫道:“天!书面上的字我是不认得,可我了解市场行情。看了第一眼,我就琢磨着这书肯定不一般!据我了解,元太祖忽必烈曾经下令独尊佛教,烧毁道教经藏,《玄都宝藏》就在那个时期片纸无存。2003年的一次拍卖会上,仅仅一页蒙古刻版《玄都宝藏?云芨七笺》,当时的成交价相当于16两黄金!这要真是《玄都宝藏》,那我们可是要发大了!”
王林一直微笑,听他们激动地讨论着。听了一会儿,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把一摞书上面的这本《玄都宝藏》移开。如果说《玄都宝藏》让钱教授激动,那么下面的这本,连杰布也要跟着激动了。幸好他们都没有高血压和心脏病。
下面是一本厚厚的羊皮卷,书面上没有字。但一眼可以看出,不似是中原的书籍风格。
王林移开书后,坐到一边,对着钱教授伸手示意。钱教授明白,是让他自己打开看看。
钱教授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轻轻地翻开了羊皮卷的书皮。书中的内容是手抄的。看到内容的瞬间,钱教授愕然一怔,双眼死死盯着书中的文字,不再翻页,似是麻木了,一动不动。看到内容,连对宋书都不以为然的杰布也怔住了。
马强说道:“钱教授,怎么了这是?”
钱教授不语。杰布不语。屋子内没有人答话。
起初,马强以为钱教授可能是在研究卷中的文字,碰到了不认识的,卡住了,正在苦思冥想,便不再打扰。要是别的古董,没准马强会凑到近前,一把抢过来仔细研究一下,他自知文化水平不高,反正那些奇形怪状的古文字他看不懂,也懒得去凑热闹,目光在屋内开始四下打量。
一时间,屋内显得很安静,空气似是凝固起来,甚至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闷了半天,马强看了看钱教授,又看了看杰布,两人傻乎乎的,依旧瞪着眼睛紧盯着羊皮卷的内容,如同石头雕像一般,一动不动。马强有些沉不住气了,好奇地问道:“究竟怎么了这是?”
还是没人言语。马强推了推杰布,说道:“傻孩子,到底怎么了这是?钱教授傻了可以理解,你怎么也跟着犯傻?”
诺日朗轻轻地笑了起来。
隔了一小会儿,钱教授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里面书写的可都是古象雄文字啊!”说罢,这才开始慢慢地翻动了几页。一边翻着,一边仔细地辨认着其中的文字内容,然后,停了下来,接着说道:“内容和杰布阿爸伏藏时得来的那本《雍仲古经》几乎是相同的,记载的是关于香巴拉王国的传说。”
“啊!”一听此言,马强也跟着激动起来,“快!快!快!赶紧翻译给我听听,等回到北京,我一准儿请你老人家泡脚去。”说罢,马强哈哈大笑起来。
钱教授苦笑道:“指望着我老人家,怕是完成不了这个重任。对于象雄文字的研究,杰布阿爸可谓是泰山北斗,这一点,我向来是心悦诚服,自愧不如。我们在一起研究了那么久,对这本经书的内容也没搞懂多少。我也想马上就能看明白书中到底写的什么内容,搞明白神奇的香巴拉王国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真要把这书弄明白了,还得靠机缘,靠很多人的努力!”说完,钱教授轻轻地拍了拍杰布的肩膀。
杰布笑道:“别着急啊,钱教授,等到了香巴拉,一切不就都水落石出了?我刚才还在琢磨,香巴拉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人们始终不知道她的真面目,甚至连关于她的文字也看不明白。或许,香巴拉真的与我们相隔得太遥远,我们永远也无法到达,只能是留在心中的一份期盼与守望;或许,香巴拉就在我们的眼前,像群星灿烂的苍穹,深邃而美丽;又或许,香巴拉就在我们的身边,似空气一般,伴随着我们的呼吸,我们却始终触摸不到、感知不到。”
听了杰布意味深长的话语,众人不知说什么,静静地反复琢磨着。或许是神灵在借助杰布之口启示众生。
沉寂了一会儿,马强轻轻地拿起了一片竹简,双手捧着,笑道:“好啦,都别幻想啦,我马强坚信:我们一定能够到达神秘的香巴拉!我们都快要发财啦,别再瞎琢磨了。钱教授,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这些竹简,应该是唐代的吧?这可比金子还值钱呐!”
钱教授说道:“是!是比金子还珍贵,那上面印着我们祖先的身影啊!”
“想不到这荒山野岭的,还藏有这么宝贝!以此看来,香巴拉王国还不知藏有多少奇珍异宝呢!”马强感慨道。
诺日朗笑道:“那是自然!香巴拉是我们藏人心中最珍贵的财富!”
杰布也跟着笑道:“也是国家最珍贵的财富,全人类最珍贵的财富!”
众人一下子明白了杰布的语中深意,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王林却没有跟着笑,待到众人安静下来,他又把最先搬出来的那个大箱子打开。众人看清了,里面全是竹简。
王林开始“之乎者也”起来,听他的语气,看他的神态,王林很诚恳,大意是说,我得到这些东西是因为机缘,既然你们碰到了,也是一份机缘。看样子这些东西对于你们很重要,对于我却没有多大的用处,湮没在这深山,早晚也会化作尘埃。等你们从香巴拉返回的时候,一起带回中原去吧!
钱教授笑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香巴拉?
王林一笑,激动地说了起来。大意是说,这个与世隔绝的深谷,是离香巴拉最近的地方。没有神灵的指引,无人能够找得到这里。先是亡国的象雄人,后来是亡国的古格人,先后逃入这个深谷。曾经有多少人想着出去看一眼古老的家园,可是再也找不见回去的路。神灵把我们安排在这个离香巴拉最近的地方,我们所有的人却一样找不到通往香巴拉的道路。甚至有人穷其一生的精力,去寻找,却始终无法到达。世间的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神灵早已安排好了众生的宿命。既然神灵让你们到达这个深谷,注定是与香巴拉有关。
钱教授呵呵笑着,对王林的说法,既不表示否认,也不表示肯定。
马强连连点头,说:有道理,有道理。咱先不扯这些没用的。对了,你刚才的意思是说,要把这些东西送给我们?不是开玩笑的吧?如果真是诚心诚意,那我就代表大伙儿收下了。不过,也不会白拿,等以后有机会到北京旅游,来去机票、一切费用我全包了。想给你点钱做补偿吧,我寻思着,作用不大。给你美元也罢,人民币也罢,都没有用,等于废纸,在这你也花不出去。给你金子吧,我也舍不得,我马强就是来寻金找宝的,再说了,我也没有。
听了马强的话,众人哈哈大笑,诺日朗的眼泪都笑了出来。
钱教授一边笑着一边说道:真有你的!马强,脸皮够厚!你不是在故意寒碜人家吧?这些东西先放这,你就别瞎琢磨了!再说了,路上带着也麻烦,万一遇到不测,那损失可就大了!
马强讪笑道:我马强绝对没有寒碜人家的意思。我说的不也是大实话嘛!我马强别的优点没有,就一点,人实在!说完,马强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正说着话,梅青冲了进来,大叫着:饿死啦,该谈的都谈完了吧?赶紧收拾一下,兔肉炖好啦!该吃饭啦!
倒也真是,在梅青的嚷嚷下,众人这时才感觉到饥肠辘辘,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孔。
王林把物品整理好,重新又搬回房中。
梅青和王林的妻子一道,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有兔肉,炖鱼,有野菜,还有几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菜肴,很丰富。人多,挤了两个桌子。饭菜全是纯银的小盆和碗碟装着,用的筷子是纯金的。
众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说笑笑。马强说,这礼遇,国务院总理怕是也没遇到过几回。等这里开放了,我马强一定头一个来投资,就搞旅游。
饭刚吃完,诺日朗便和钱教授商量说,他心里很着急,时间紧迫,不如你们考古队的同志先在这里研究一下王先生的古籍竹简,我们小分队先走一步。你们最好哪也不要去,我觉得这里比较安全。
马强一听,不乐意了,说:要走一起走,你们想把我们扔下啊?香巴拉的财宝你们独吞呐?我实话告诉你吧,没我们几个,你们进不了香巴拉,不信你们就试试看。
诺日朗知道马强是在故意和他开玩笑,倒也并不在意。相处到此时,众人对马强的脾性也了解了几分。
钱教授想了想,说:还是一起走吧。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几个除了马强之外,别人打仗都不行,但是可以帮着拿个主意,搞点后勤工作。有一点请战士们放心:我们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绝不会拖解放军同志的后腿。马强虽是玩笑话,但我琢磨着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去香巴拉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
诺日朗笑着说:我们对香巴拉虽然也很向往,但是去不去,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完成我们的任务。我这心里急得像火烧,那帮兔崽子狡猾得很!今天要不是王林帮了我们一把,怕是我们全都要困死在蛇群里。耽误一分钟,我这心里就不踏实。
钱教授说:行,既然这么着,我们就赶紧走,你先去院子里找贡布头领商量下,看王城的路还有多远?有没有近道?我还有些疑问想请教一下王林。
诺日朗说:好,那我们都抓紧时间,早点处理完早点赶路。
说完,钱教授便开始问正在收拾碗筷的王林:那本羊皮卷上的文字,你认得吗?
王林说:不认得,是祖上传下来的。
钱教授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个深谷中的人平时会不会读书写字?
王林说:据我所知,部落之中除了王和杰尔能够使用他们独特的文字之外,其它人根本就看不懂文字。
钱教授又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曾经进入这个深谷的古格人和象雄人都住在哪里?
王林说:关于象雄人,并不是很了解。进来的古格人一代代绵延下来,早都分散到各个部落了。
问到这里,钱教授心中感慨万千,历经700余年的古格王朝、几千年的象雄文明,世间还有许多和他们一样的文明,就这样在历史的长河中烟消云散,甚至于连他们遗民的身影也很难找到。历史的车轮是这般的无情,曾经辉煌的文明,一瞬间便被它辗作了灰尘。
钱教授沉思之间,诺日朗心急如焚地走了过来,焦急地说:钱教授,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吧?我刚才问过贡布头领,到王城得走三、四天的路。我们得抓紧了,要是有马,最好找几匹快马,我们先走。
钱教授吃了一惊,说:有那么远?
王林却笑了起来,神秘地对着诺日朗说,稍安勿燥。我知道有一条更近的路,一天即达王城。怕的是你们过不去!
马强一听,大喜,说:有我马强在,就没有我们过不去的路!快说,怎么走?
王林说:在这附近有一条河,过了这条河,再翻一座山,那边便是王城了。
诺日朗一听,差点跳了起来,激动得一把抱住了王林的双肩,着急地说,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领我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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